紧接着就是兵器相交的声音,不过,只响了片时,还不等李卫大惊失色地出门,外面一切声响归于寂静。

“奴才万死,惊了主子爷。”

欧阳站起来拉开门,就见外面一面貌寻常,身形瘦削的蓝衣男子单膝着地道。

“起吧,人抓住了?”

“回主子爷,击毙十三人,活捉两个,不曾动用枪械。”

听到蓝衣男子的话,不知怎么的,李卫忽然心里一阵发毛,不是说这男子的声音有多么难听,事实上,他的音调平缓,嗓音低沉悦耳,绝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可鼻子里闻着一股股血腥味,再听见他这么冷静平和,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就很难不让人心底战栗了。

李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暗自咕哝——主子爷身边跟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看着可比禁卫军还猛…看样子是用不着担心万岁爷的安危了。

欧阳看了两眼刺客,见过从这些人身上搜出来的一大堆零零碎碎各种要人命的物件儿,还有那几颗从嘴里卸下来的毒牙,只是吩咐了句交给专司刑讯的‘木十一’,就丢在一边儿了。

这些人虽然是专门训练出来干脏活的死士,一张嘴很难撬开,可魔法中,让人说实话的手段有很多,哪怕基于‘人道主义’,不使用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搜魂咒,各类效果轻重不同的吐真魔药,也足够让这些人把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出来了。

果然,只用了半个时辰,两个死士便开了口,显然,这样的死士已经算对方很重要的势力,对他们的底细还是知道一些,至少说出了对方的窝点儿是江宁一处临海的,名叫‘张家坞’的小渔村…

接下来的发展,竟然变得稍微有些诡异。

李卫才派人去把张家坞给围上,仔细搜查江匪,可一个时辰还没过,居然有四家江南大户出面,跑到李卫的总督府,含糊不清地传话。

总而言之,就是警告李卫,这事儿的水很深,他最好放手,不要再查下去了,要不然,惹得对方狗急跳墙,就算奈何不了他总督大人,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前日防贼的,李大人上有老,下有小,总不能不顾妻儿老小吧。

言下之意,对方可是亡命之徒,能派一批刺客死士,就能派第二批,第三批,要是李卫没把握把他们斩草除根,他们为了报仇,说不定就会祸及李卫的亲人。就算不能把李卫怎么着,至少也能搅和得他们李家上下,一辈子寝食难安。

李卫当时就愣了,送走了来传话,一脸——‘我是为你着想’的大能人们,跑到欧阳面前,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吭哧了一会儿,才把事儿说了,最后还忍不住咋舌道:“好家伙,这匪徒敢光明正大地威胁朝廷命官了,万岁爷可是在这儿呢…天啊,这什么世道”

欧阳和芷云也乐了,虽然对方肯定不知道万岁爷驾临,但只是跑到总督府威胁浙江总督,这已经是一桩相当了不得的大事,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这些江南商户,再有钱,他也是民,李卫好歹是一省总督,又是天子重臣,他们哪里来得那么大的胆子?

芷云纳闷道:“这些人在江南有名有姓,家业不小,遇见这种事,应该是躲都躲不及才对,怎么就蠢到自己暴露自己?”

“除非…他们觉得自己的后台大到李卫也不敢惹。”

欧阳皱了皱眉,李卫是什么人,他的名声极大,以前官小职卑的时候就敢和王爷作对,在顶头上司明德面前也傲气得很,现在是一省总督了,哪里受得了这个,要是没人来威胁,他行动可能还温和一点儿,可这被人一威胁,他的犟劲儿发作,愣是将整个张家坞团团包围住,挨家挨户地搜查。

李卫手底下兵强马壮的,虽然这帮江匪貌似有些来历,可不过百人不到的小村子,李卫真没当回事儿,结果,一交手,才发现算是痛了马蜂窝了。

这个村子家家户户都藏有武器,甚至还有重弩,上到八十老妪,下到稚龄儿童,个个都会两手功夫,抡起刀子来比当兵的还利索。

最后还是李卫一看不妙,再顾不得他的脸面,紧急向欧阳求援,让欧阳调了一批粘杆处的好手帮忙抓住领头的匪首,这才将整个村子的人一网成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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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还未大亮,芷云便和欧阳乘船去看那天下闻名的岳阳楼。

两个人身上披着雪白的大毛斗篷,也不曾带什么行礼,骑着一批良驹宝马,却是走得慢慢悠悠,不急不慌。

刚从温暖的江南北返,芷云,看着天上飘荡的雪花,忍不把整个身子都窝在自家相公怀里。

说是专门去看岳阳楼,可是,两个人还是到岳州城外转了一圈儿,看了看山,观了观水,然后才乘船沿江,朝着岳阳楼行去。

他们两个衣着华贵,样貌更是出类拔萃,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夫人出门游玩,跑码头的人不容易,尤其是天寒地冻的时候,遇上个大客户,给的赏钱说不定就能过上一个丰裕的好年。

为芷云二人撑船的艄公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艄公,带着一个很水灵的孙女,他这孙女长得好,有窈窕的身段儿,秀美的容貌,纵然总带着斗笠遮面,可还是容易引起是非,老艄公很谨慎,为了他孙女,轻易不接那些单身的年轻男子。

这一回,遇上欧阳和芷云这样的好客人,自然是使出了全身的本事,煮了船上最好的茶,还让孙女过来帮忙伺候。

路并不远,行了没多久,芷云笑眯眯地抬头远望,视线所及,烟波荡处,已可隐见傲然耸立着一座巨大的城楼。

这就是岳阳楼。

芷云吐出口气,笑道:“这岳阳楼和南昌滕王阁、武汉黄鹤楼、宣州谢眺楼并称四大名楼,我见过滕王阁,也见过黄鹤楼,这四楼之首的岳阳楼,还是第一次见到,嗯,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欧阳搂着媳妇,站在船头,却是没接芷云的口,反而眨了眨眼,转换话题:“你不是想见识见识‘天地会’吗?不是想看看陈永华一手创立的天地会到底如何?怎么不等李卫审问完咱们抓到的张家坞村民再离开?”

他们两个在李卫围捕张家坞的匪徒之前,便不约而同的先行离开了。谁也没想立时便知道后续。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芷云没有回答,只是瞄了自家相公一眼。

欧阳就勾起唇角微笑,两个人心意相通,又怎会不知对方的意思。

这件事,已经知道结局,过程便不重要。

接下来的场面,李卫能应付,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查出支持张家坞的江南士绅,之后努力一把,再顺藤摸瓜,一准儿能抓住他们在京城的大靠山的尾巴。

欧阳对自己手下的本事还是相信的,可最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将来无论是牵连到老九,还是揪出十四,欧阳都不会感到奇怪,却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像张家坞这样的势力,这一次被铲除,可能会让幕后之人肉痛一阵子,到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因为这样的暗中势力,他们不可能只有一个,从九龙夺嫡中拼杀出来的皇阿哥们,哪个是简单的,谁不会保留一两个后手,可就这么一点儿歪门邪道,对于整个大清朝来说,也绝对翻不起太大风浪。

其实,张家坞这些人,欧阳的粘杆处已经查明,确实是十四的手下,除此之外,十四在海上和盛京,都留下了底牌,不只一个。

当年他做大将军的时候,没少截留军费,其中有一部分,便是用来培养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死士,用处与欧阳的粘杆处,同出一辙。

虽然查清楚了,此事与老九没关系,可欧阳一点儿都不相信老九就真的对这些丝毫不知,允禟可不是傻子,十四往他手底下安插人手,以他的精明,他会不知道?论谋略手段,十四玩不过他,只是他存着别的心思,不肯说罢了。

欧阳心里明白,现在老九似乎是已经臣服,也许,他对欧阳成为九五之尊,也没有了太大的不满,但是,即便如此,以他的性子,他也不会一点儿底牌不留…

如果是历史上的胤禛,大概会尽一切努力,摧枯拉朽地铲除这些兄弟的所有势力,将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可是欧阳却没有那么急功近利,只要掌握绝对的力量,维持住平衡,臣下有一点儿自己的小心思,留下那么一点儿不影响大局的力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如今皇帝这一职业,于他来说只是兼职,正职乃是法师,权力这种东西,足够用就好,掌控一切?实在没必要。

再说,只此一事,又怎么可能真牵扯到地位尊贵的那些人?最多有几个替罪羊被送出来受死罢了。

欧阳伸手借住落在掌心的雪花,长长地吐出口气——有的时候,把柄握在手心里,比立时曝露出来有用得多,在恰当的时候,说不定这些把柄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芷云摇摇头,暗地里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抱不平,他的这位皇阿玛明明可以给他留下一个太平到不能再太平的大清朝,却偏偏不肯多出把力,非给他留下一堆掣肘,还个顶个的都是人中龙凤,如今欧阳还在,还能压服的住这些人,若是欧阳不在了…

芷云叹了口气:儿子,你就自求多福吧,不过,有这几位能干的叔叔督促,说不定,你也能成为远超过你祖父、你父亲的好皇帝。

“两位客官。到了。”

老艄公的一声呼叫,惊醒了欧阳和芷云。

抬眼,已经到了人来人往的码头。

老艄公替欧阳和芷云将发毛雪白,精神抖擞的宝马牵下船,欧阳也一个跨步,跳上岸,才回身握住芷云的手,稍微用力,芷云就翩翩落于他的怀中。

老艄公那容貌娇俏的孙女秀儿,看到这对儿年轻的小夫妻如此恩爱,不觉瞪大了眼,脸上浮现出一抹红云,甚是不好意思地举手遮住了眼睛,可是手指却大大张开,乌溜溜的眼珠儿乱转,显得又机灵又可爱又活泼。

芷云一眼瞟见,忍不住笑了笑,声音低沉悦耳,听得那老艄公不禁莞尔,挥起袖子拍在自家孙女的脑袋上,叱了句:“丫头一边儿去,别打扰贵客观景儿。”

一句话,说得芷云都有些受不住,这里毕竟不是开放的二十一世纪,欧阳却是镇定自若地搂着媳妇转头去看那风景,脸上的神色丝毫没变。

此时,太阳才初升,落雪已经渐渐小了,浓云散开,天空上透出火红的日光,映得那天、那山、那水、那楼,一派透亮。

芷云挽着欧阳的手,近乎着迷地放眼远眺,虽然雪停了,可洞庭湖的万倾烟波,仍然被朦朦胧胧的白雾所遮盖。

四周城廓相连,细碎的雪花飘飘然落下,给这天地,镀了一层银色的轻纱。芷云随手从白马上挂着的帆布挎包里拿出画夹,寥寥几笔,迅速地画下这天地间至美景色的轮廓结构。

回去之后,芷云相信,以自己法师那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哪怕她的技术还不娴熟,也能绘出一幅绝妙的水墨山水长卷,同样,还可以作一幅写实的油画来弥补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不及拿出相机和摄像机来拍摄的遗憾。

“走吧。”

见惯了天下美景的欧阳和芷云,每一次见到大自然的妙笔,还是忍不住迷醉,太阳东升,打破了魔咒,欧阳才掏钱付了船费,

携着芷云向岳阳楼走去。

岳阳楼下,设有不少亭阁,里面立着历代名家的碑林。

欧阳饶有兴趣地看过一遍,给出诸多点评,那模样仿佛他才是大家,历代名家作品,在他这里也不过尔尔。

芷云一个白眼飞出,丝毫不理会自家相公的厚脸皮,欣赏了一遍,就缓缓登楼。

整个岳阳楼高二十几米,临岸而建,气势迫人,立在楼外,隐约能感受到大浪扑来的显赫声势,有的时候,浪花击打着沙滩,甚至能让人感觉到,宛如千军万马迎面而至似的威压。

入了楼,芷云徘徊许久,看着历代名家留下的墨宝,也看她根本不曾听说过的文人留下的作品,居然没有一首诗,一首词句,一篇文章,一对对联,乃是粗制滥造,显然,敢在这里挥毫泼墨雕屏刻字的,对自己无一不信心十足,也确实有自信的本钱。

芷云笑了笑,拉着自家相公的手游览一圈儿,道:“我想起以前在二十一世纪,寥寥地几次去旅游,在那些风景名胜,著名园林里,总有人忍不住留下诸如许多——‘XXX到此一游’‘我来了,我征服’之类的刻痕,想想,和人家名家在岳阳楼留下墨宝差不多是一个意思,但这境界,可相距十万八千里,根本不能比啊,人家是青史留名,那些人弄不好要被罚款的。”

“你这个小促狭鬼,至于这么埋汰人吗?你啊你,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所以说酒不是好物,尤其是对酒量浅的人来说…”

欧阳讪讪地一缩脑袋,咳嗽了一声,知道自家媳妇这是埋汰自己呢,他也有那可恨不懂事的时候,不过,当年才两岁半,还穿开裆裤呢,那时候闹出来的笑话,应该不至于去上纲上线地批判…

当年他还不到三岁,父亲长时间出门在外,联盟里那繁杂的工作,让他回来一趟极不不容易,可以说,欧阳长到两岁多,一共和父亲相处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十天。

这次,欧阳的父亲因为受了伤,需要回家养伤,因此也有了空闲,心里觉得实在愧疚儿子,就不顾医生的静养要求,带着他和大哥一块儿去北京逛了逛。

欧阳的记性好,非常好,到今时今日,那几天的每一幕,和父亲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他还能记得清清楚楚,对于自己的好记性,欧阳大多数时候是满意的,不过,偶尔,也会深恶痛绝,这一次便是。

第一日,他们先去天安门城楼,后来去瞻仰太祖爷的遗容,第二天又去香山看过日出,瞧过红色的枫叶海洋。最后,去颐和园和故宫博物馆。

当时在故宫博物馆,父亲替欧阳和他大哥买矿泉水去,结果,欧阳看见有人在故宫博物馆的石阶上刻字,一时好奇心起,也懵懵懂懂地跟着学。

拿着自己的魔法刻刀,刻了一大堆歪歪扭扭,根本认不出来的字,他大哥就在一边儿偷着乐,也不制止他,结果,正好让一个戴着红袖箍的老太太给看见了。

那老太太挺凶,抓住他就是一通训斥,当时欧阳年纪小,不懂事,被人家老太太训得哇哇大哭,愣是让周围一堆人围着指指点点看热闹。

他父亲回来一看,顿时恼羞成怒,当场就给了欧阳一巴掌,当然,他父亲也没舍得下重手,样子做出来,可只是轻轻拍了一下罢了。

欧阳自己都不明白当时他是怎么回事儿,就父亲这一巴掌,他这泪就再也止不住,哗啦啦地流,哭得差点儿上不来气昏死过去,最后那老太太也不好意思了,就要了五块钱的罚款,让他爸把他给带走了。

这件事,是欧阳有一回喝醉了酒,说给芷云他们听的,可见印象深刻至极。

回忆完毕,欧阳扑过去抓住偷笑的媳妇就是一阵咯吱,逗得芷云哈哈大笑不停,这时,忽然有一阵争吵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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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欧阳和芷云对视一眼,凭栏下望,他们此时处于二楼,争吵声正是从楼下传来。

“似乎,还有人来登岳阳楼…”

岳阳楼前有欧阳的粘杆处护卫把守,自然不会轻易再放人进来打扰,一般寻常游客,看见腰悬宝剑,神情冷漠的侍卫,大约就不会近前了,再说,大冬天的天冷,时间也早,大多数时候岳阳楼没什么游人。

所以,看到一个身材圆润,穿着杏黄衣衫的小婢跳着脚和两个侍卫纠缠在一起,芷云忍不住失笑:“咱们这是玩了一出仗势欺人的把戏?”

欧阳眨了眨眼,见下方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前站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男子,这人身材高大,身上披着玄色大毛斗篷,似乎感觉到欧阳的视线,此人猛地一抬头,目光凌厉。

看到他的真容,欧阳和芷云都愣了愣,笑了。

欧阳一挥手,示意楼下的守卫让开,那男子也反身撩起车帘,靠过去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马车里便先是下来一个容色清丽的美人,两个青衣婢女,接着又扶下一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领着美人,身后跟着两个青衣小婢,又带上先至的杏黄衣衫的婢女,再加上一开始站在外面的高大男人,浩浩汤汤地登楼。

门口的两个粘杆处守卫,也没为难这一行人,只是让他们解了腰间的佩剑。

随着这一行人登上二楼,当先的两个男子同时单膝跪地,拜倒叩首:“臣弟见过万岁,见过皇后娘娘。”

一句话,惊得他们身边那位容姿不俗的美人身子一颤,愣了老半天才跟着跪下,讷讷说不出话来。

欧阳挑了挑眉,指着身旁的石凳笑道:“坐吧,出门在外,自家兄弟哪有那么多的规矩…八弟和十弟这是要去江南?”

老八和老十站起身,告了罪,才在石凳上落座。

端端正正坐好,允禩不卑不亢地道:“回万岁爷,臣弟身体不适,欲至江南修养,十弟刚从青海返回,正好有假,也欲出外逛逛,顺便也送臣弟一程。臣弟已经上折子向太子告了假,想必万岁爷不在京,还没接到臣弟的折子。”

自从欧阳登基以来,对各个王公大臣的约束松缓了许多,只要有假期,并上折子报备,哪怕是在京的王爷,想要离开京城,也不在是什么难事儿。

一开始这个决定有好些老王爷反对,后来尝到甜头了,也就渐渐默认了欧阳这种视祖宗家法于无物的举动。

“不错,携美出游,确实有益于身体健康。”欧阳早就知道允禩紧跟着他和芷云的脚步离了京,对他离京的目的也能猜出一二,其实不用多想,允禩这一次肯定有一小半儿是为了解决江南闹匪,牵扯到老九的问题。

不过,光这么一点儿小事儿,到还劳动不到他,大约老九还有什么把柄留在江南,他担心江匪的事情闹大,自己严查起来,再折腾出大变故,这才亲自出马,只是允禩竟然在处理正事的时候,尚有心情和美人同游岳阳,到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欧阳把视线落在怯生生立在允禩身边,低着头的美人身上,这女人站的角度有些背光,看不太清容貌,可从她修长的腿,纤细的腰,圆润的臀,饱满的胸部…

欧阳的腰身一痛,连忙自如地把视线收回来,心里还是暗道,是个美人,老八眼力不错,很多人都说八福晋运气好,有一个至爱她的男人,那个男人还是当朝皇子。现在看来,这‘爱’就算不是假的,多多少少也有些水分,至少,老八不像比人想的那样专情。

欧阳不是贪花好色的男人,可也总是个男人,男人嘛,看见漂亮女人,多瞟两眼很正常,哪怕他娇妻爱子都有了…

不过,欧阳咳嗽了一声,扭过头笑眯眯地捉住自家媳妇按在自己腰上的小手,女人可以欣赏,能站在身边的人,只这一个。

他自以为自己还是很节制的,对妻子以外的美人,说多瞟两眼,就只有两眼,再多了,家里的娇妻醋坛子一旦打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有时候,欧阳也挺想看看媳妇吃醋的小模样,偶尔吃吃醋,也是生活情趣。

欧阳却不知道,此时他‘欣赏’的美人,心里是何等五味杂陈,坐立不安,美人偷眼看了似乎正凭栏望景的芷云一眼,暗自咋舌:这就是皇后呢,皇后啊,她真没想到,自己这一辈子,还能见到如此尊贵的人物,不过,听说太子都是二十几岁了,怎么皇后还是这么年轻?

美人的心情暂时没有人有空理会。

允禩手里捧着青衣婢女倒的茶,看了欧阳一眼,迟疑片刻才道:“万岁爷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怎么?京城有事?”

欧阳也捧了茶杯,他和媳妇都没带丫鬟出门,连个侍奉茶水的都没有,这会儿遇上了,自然要借光享受一二,对于京城,欧阳不担心,昨天晚上才和弘昊弘昼通了话,貌似一切正常,弘昊和弘昼除了抱怨几句,他们八叔离京,九叔称病,十三叔整天欺负他们之外,就没说什么。

“京城没事…不过,臣弟听说德妃娘娘不好了。”

看着允禩隐约带着几分复杂神色的脸,欧阳怔了怔,德妃生病,他当然知道,对于目前身在盛京的德妃和十四,他一直没有少关注。

其实,一年前德妃就油尽灯枯了,只是一直吊着一口气,用大把大把的补药保着命,现在躺在床上,不算太坏,可也绝不好。

欧阳心里也有些叹息,到不是对德妃有什么感情,只是,一个在那吃人的皇宫里,从宫女子一直爬到四妃之一,圣宠不衰的神奇女人,终于要迎来她的终结,又怎么能不让人叹息?

所以,欧阳沉默。

允禩的目光很复杂,他怔怔地看了欧阳好一会儿,才自嘲地笑道:“万岁,臣弟说句僭越的话…您可真够无情的…”

允禩此时的心情,复杂至极,他觉得,他这位四哥的变化,真宛如翻天覆地。小时候他和四哥关系还成,虽然并不如小九、小十一般亲近,却也没有什么矛盾,有时候甚至能从这位冰山哥哥身上,享受一点儿皇家最稀少珍贵的温情。

对于早年的胤禛,允禩很了解,怎么说他当年也有夺那把龙椅的念头,又怎么会不好好了解竞争对手呢?四哥表面上如冰山,可那是做给皇阿玛看的,实际上,他是个急性子,爱恨一样的强烈而分明。

他幼年,对德妃有感情,毕竟是亲生母亲,怎么可能不爱?虽然一次又一次被德妃伤心,伤得痛入骨髓,可他还是想要得到母爱。

虽然后来,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僵硬,他失望了,从此故意做出一副再不奢求的样子,但允禩知道,那只是表象而已,可以说,自家四哥一开始有了斗争心,很有可能是为了要在德妃面前争一口气,要让她这个当娘的看看,她弃之如敝屐的儿子,才是能给她带来荣华富贵的那个儿子,十四不行

允禩一直以为,胤禛登基之后,就算对别的兄弟还有可能接受,可也绝不会放过十四,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让十四再也抬不起头,还要让十四在德妃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他会让德妃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看着他君临天下,后悔不已。

可允禩料想错了,他实在没想到,四哥居然真的就这么把十四和德妃放在盛京,既不作践迫害,也不故作关心,真的对这两个人,只有面上的情谊,礼数一丝不差,对十四,也与对其他兄弟一样,一视同仁,可更多的,就再也没有了,连压迫都没有,哪怕德妃已经低头,他也不屑一顾。

现在德妃要死了。允禩摇头苦笑,德妃要死了,可自家四哥却跟听见皇阿玛别的妃子将逝时表情一样,只是宛如局外人的叹息而已。

允禩不知道该怎么看现在的雍正皇帝,自己的四哥,这种转变,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显然是好事,至少,他这个做弟弟的,只要不行差踏错,踩到底线,就不用整日担心自家四哥诛锄异己,对兄弟们赶尽杀绝。

“过年前朕会回京,希望德妃娘娘有福气熬过这一年吧。”

对于允禩的感叹,欧阳只是摆摆手,随意地说了句,德妃如何,真的与他无干。

欧阳感叹了两句,便转了话题:“八弟,你带个女人回去,不要紧吗?八弟妹的醋坛子一旦打破,倒霉的可不只八弟你。”

“万岁就不要笑话臣弟了,臣弟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允禩也不过随便说说,对于人家母子之间的问题,他还没能耐掺和进去。也就依着欧阳的意思,笑道,“您也知道,这边儿与京城不同,官场往来送婢女是常例…小昙姑娘既然已经被送给了臣弟,臣弟若是不要,那她的下场恐怕就不大好说了,臣弟怎么说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美人落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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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岳阳楼下有个食府,名字很大气,就是‘岳州食府’,依照欧阳和芷云经常各地游览的经验,敢用地名做名字的饭馆酒肆,在当地肯定是数得着的。

老十是个吃货,坐着听两个哥哥说了好一会子话,就饿了。

这岳阳楼的风光,欧阳和允禩看起来兴趣盎然,可老十没兴趣,李白的一首名诗,在他的心里,还比不上一碗胡辣汤。

于是,大家起身去用饭。

小昙姑娘很懂事,带着几个丫头帮着把碗筷烫洗干净,素手盛汤,双手捧着奉到这几位眼前。

喝了一碗热乎乎的胡辣汤,咬了一口烤馍,欧阳也没避着老八和老十,批了李卫由皇家专用的邮差送来的折子,要他全权处理剿匪一事,还下了‘将使听其节制’的令。

老八和老十也不问万岁爷什么,只就着香喷喷的烤馍,吃了几个食府的招牌菜,待吃到八成饱,要了酒水,浅酌一杯,老八拉着小昙的手,让她唱江南小调,别说,小昙的嗓子好,将乡俗俚曲唱得婉转缠绵,愣是勾搭得芷云都侧目。

“这小昙姑娘不错,模样好,身段好,而且不化妆就香气迷人,素颜美女,难得。”

芷云抿了一口酒,觉得还成,不是劣酒,也就稍稍沾了沾唇,酒气一熏,脸颊上浮现出两朵晕红,倚在欧阳肩膀上,觑了他一眼,“听说江南官场来往,最喜欢送人美婢,你当初跟着老爷子下江南,没少享受这等艳福吧?”

只看允禩还没到江南,已经美人怀中坐了,就能想象得出,当年康熙带着他的皇子们下江南,一定是胭脂堆里来去,美人如云。

“嗯,没少收,尤其是老九,现在家里的美妾就有不少是江南来的。老八还好一些,可他后院养得美妾,也不少。”

欧阳笑着搂住自家媳妇,神色间带出几分无奈,这些皇子们收些美女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不是良家民女,就连皇子府那些不入玉碟的庶妃们也不会当回事儿,那些贱籍的婢女,就和物件儿差不太多,送上几个,与送几件古董,弄个玉器,一样的意思。

就算是善妒如八福晋,也没拦着别人给允禩送婢女。

不说皇子,寻常官员也不曾把贱籍的婢女当回事儿,喜欢了看个新鲜,不喜欢了转手送人,就说李卫,因为他在江南多年,官至总督,位高权重,可还是只收贱籍的婢女,不纳良妾,就为此,其他人就竖起拇指赞他洁身自好,连李夫人也极欢喜的,由此可以看出,贱籍的女人身份有多低下。

欧阳压低声音,和芷云咬耳朵:“虽然我下令废除贱籍,可思想根深蒂固,律法也没办法干涉,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彻底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