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个形若虚幻的亡灵在咒语的召唤下默默聚集在帕拉思面前,像一群虚无飘渺的影子。看看附近不会再有新的亡灵了,帕拉思这才收起印诀,用冥语对亡灵们发问:“几天前有一男一女从山那边过来,深入了这片大沙漠,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亡灵不会回答,却纷纷指向沙海深处。它们不是真实的生命体,不过却还残留有模糊的意识能量,能感知自己周围发生过的一切。亡灵召唤术,正是驾驭、利用这种能量的方法。

“你们前面带路,带我去找他们!”帕拉思用冥语对亡灵们厉声发令。亡灵没有自主意识,在召唤术的趋使下,无怨无悔地默默“走”前带路,帕拉思则牵起两匹骆驼,踏上软软的沙地,跟着七八个亡灵,开始真正踏上了阴寒空旷的科罗拉大沙漠。

即便是在盛夏,沙漠的夜晚依然寒风刺骨,一路上不断有亡灵在召唤术的驱使下加入到队伍中来,渐渐汇聚成一支数十名亡灵的大军,在黯淡月色下缓缓飘行。看来这沙漠吞噬掉的生命还不在少数。帕拉思紧紧地跟在那些亡灵后面,感到眼前这情形还真有些怪异。

沙漠里夜短昼长,这一夜没走多远东方就开始发白,当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天幕时,亡灵们纷纷消失在沙海中。它们毕竟是见不得阳光的冥灵,只能出现在没有阳光的阴寒暗夜。

帕拉思又往前走了数里,天色大亮时才停下来,在一座沙丘旁搭起小帐篷。没有亡灵带路他不敢再往前乱闯,一旦偏离了正确的方向,说不定就再找不到见过那塞姆族女巫和勇士的亡灵了。

就这样,帕拉思白日休息,夜晚靠亡灵带路追踪。十多天后,一人两驼已深入到了无人迹的科罗拉大沙漠深处。

同一时间,在亚特兰迪斯大陆的另一个角落,大西帝国军事地图上也未曾标记出的南荒密林深处,夏风像其他人一样,站在高高的山顶,为眼前看到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在到达这座山前数里远,向导谷峰老汉就坚持不再往前,夏风就是给再多钱也没用,只好让他独自回转。大家都以为前方肯定是有更大的凶险,远远超过盲龙、铁甲鳄盘踞的沼泽和人狼、巴虎出没的原始丛林,以至连经验丰富的向导也不敢妄入半步。谁知看到眼前的情景后,众人不由疑惑了,这该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堂啊!为何令向导如此恐惧?

只见山下是一片花的海洋,五彩缤纷蔓延到极远的山谷尽头。那些花硕大无朋,小的也有碗口大,大的几乎像一柄张开的巨伞!在落日的余辉下显得异常艳丽迷人。

“太美了!”纪萱萱深吸一口气,似乎已闻到那醉人的花香,不禁张开双臂,恨不得把眼前的景色抱在怀中。其他人也是两眼迷醉,为眼前的景色震撼。只有颜恭海喃喃自语:“最美的东西往往最毒,就像鲜艳的毒蘑菇和剧毒的蛇豸一样。”

“是啊!”沈丹也低声道,“我似乎从这片花海中闻到了血腥……”

“咱们已到了这里,当然没有转身回去的道理,”夏风哈哈一笑,打断了沈丹的话,“大家当心些就是,人狼巴虎都没把咱们怎样,总不成让这些鲜艳的花给吓住吧。”

说着正要当先下山,一旁的阿莱特已拦住他说:“我先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我。”说着展翼而起,苍鹰般向山下俯冲而去,片刻间便飞到那些异花的上空。然后像老鹰觅食般,时而在高空盘旋,时而降到花丛之上,贴着藤蔓枝叶缓缓掠过,直飞出数里才慢慢折回来,轻盈地落到众人身旁说:“那些花除了藤蔓枝叶比别处为大,我没发现有何异状。”

“就算是有异状,咱们不也要闯一闯,”夏风说着当先带路下山,却也不忘叮嘱说,“大家拉开的距离,就算遇到凶险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免得被妖魔鬼怪一网打尽,大败亏输!我现在咋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去西天取经的唐僧?就不知谁是保护我的齐天大圣?”

“谁是唐僧?齐天大圣又是谁?”纪萱萱追上夏风好奇地问。夏风嘻嘻一笑,“反正不是你,你顶多也就是个女猪八戒。”

虽然不知道猪八戒又是什么东西,不过一看夏风的表情,纪萱萱也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禁擂了夏风一拳,“你再说这些不清不楚的话,我不理你了。”说着噘起嘴落后两步,不再搭理夏风。夏风只得停下脚步,哄道:“好吧好吧,我就给你讲讲唐僧取经和猪八戒大闹天宫的故事。”

一听说有故事可听,纪萱萱立刻破颜为笑。夏风于是边走边讲起了经自己篡改过的《西游记》,把孙悟空的事迹搬到猪八戒身上,把猪八戒的丑事栽给孙悟空,这样一来,纪萱萱对“女猪八戒”这称谓也就不那么排斥了。只可惜一行人中除了夏风自己,没人知道《西游记》,因此那种把别人称作“猪头”她还美滋滋答应的喜剧效果,只有夏风自己才能欣赏,还得苦忍着不笑出声来,自己憋肚子里偷着乐。

这故事也让众人听得入了迷,暂时忘了旅途的凶险,不知不觉间已深入花林深处。这才发觉这些花居然长得比人还高,众人行走花林中,那些枝条藤蔓竟也有遮天蔽日的效果。

“哇!好漂亮的花!”巨大而美丽的奇花让纪萱萱暂时忘了故事,在一株巴掌大的花蕾前停住脚步,伸手就想把它给摘下来,却听夏风在前方一声吆喝:“猪头!快去看看前方是否有妖怪!”

“哎!来呐!”折了几下都未把花茎折断,纪萱萱只好舍了那花追上前面的夏风。跟在她后面的人都只是警惕地观察着花丛深处,没人注意到那株未被折断的花,像活物一般发出一阵痛苦的颤抖,那将断未断的花茎处,悄然渗出了一缕浓稠殷红的汁液,像鲜血一般顺着花茎缓缓流了下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众人在花丛中走了小半日,除了这些各色各样的巨型异花,并没有遇到任何异常情况,大家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开始着手准备在花丛中露营。只有夏风神情渐渐凝重起来,经常在野外进行极限冒险的他,注意到了很少有野外生存经验的贵族,像颜恭海、库乃尔、纪萱萱等没注意到的异常。

“有什么不对劲?猴头!”纪萱萱注意到了夏风神情的异常,便笑着用她刚从《西游记》中学到的绰号小声称呼夏风。却见夏风勉强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有点累而已。”

“你骗人!你的眼神很紧张,你遇到巴虎和人狼都没这么紧张过!”

“真的没什么!”夏风努力装出轻松的样子,把女孩推到库乃尔那边,“早些睡吧,别胡思乱想,明天还要赶路呢。”

和身在阿莱特和两个帝国卫队武士,霍里和罗纳身边躺下来,虽然夏夜一点也不冷,夏风还是不禁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他瞪大双眼听着两个帝国武士发出的细微鼾声,自己却毫无睡意。这花林中的异常是他以前在野外生存中从未遇到过的,他都不知该如何给别人说起。

在离他们不远的小帐篷中,沈丹浑身颤抖地缩在颜恭海怀中小声说:“王爷,这……这花林中有古怪!”

“这些花本身就很古怪!”颜恭海忧心忡忡地搂着爱妃,“如此鲜艳夺目的花,怎么会在别处看不到?那向导为何来到这儿就坚决不再往前,这些都是古怪!”

“我不是说这个!”沈丹嗓音都有些颤抖起来,“白日里还不觉得,一到这晚上,我才发觉这花丛中充满了怨气,我从来没感应过如此强烈、如此广布的怨气!”

“怨气?”颜恭海一怔,不禁拍拍爱妃的后心,悄声叮嘱,“这话对谁都不要提起,不然会动摇军心。这些王府武士追随我到这里,精神已经极度紧张,再受不得半点刺激。如果他们因恐惧而逃走,咱们以后就没法对付那几个大西人了。”

“王爷要对付他们?他们不是……”

“只是暂时的伙伴,”颜恭海冷冷一笑,“那些大西人武功高强,尤其那个夏风,有如此多稀奇古怪的本领,更是让人看不透。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荒僻的南荒,显然和咱们有共同的目的,我们不可能永远和睦相处。”

“咱们可以帮助他们取得那东西,这样也可以以此功劳向大西国借兵啊!”

“这不足以让大西国借兵,那几个大西人的身份地位也不够资格决定如此大事。”颜恭海眼里精光闪烁,“咱们只有手握‘枫枞之星’,才能跟大西国谈条件。”

沈丹叹了口气,默默地不再说话,对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她也完全清楚,只是生性善良的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转眼间就变成刀兵相向的仇人。

“别担心,不是情非得已,我不会伤他们性命。”颜恭海把沈丹搂紧,言不由衷地宽慰着爱妃,落在虚处的目光,却隐隐闪出逼人的杀意。

在花林中露宿的夏风,突然被一点细微的声音惊醒,不由翻身而起,低声喝问:“谁?”

“是我!”黑暗中,只见库乃尔悄悄来到他身边坐下,目光炽炽地盯着他,“我知道日间你发现了这花林有古怪,到底是什么古怪?”

见夏风在担心地向自己身后张望,库乃尔又低声道:“你放心,纪小姐已经睡着了。告诉我实情,我可不像她那么好骗。”

夏风犹豫了一下,暗想让库乃尔预先有所防备也好,便苦笑说:“其实这古怪实在太明显了,反而容易让人忽略。你难道没发现,咱们自从进入这花林以来,这一路上就没遇到过一只动物?”

库乃尔脸色渐渐发白,顿时想起这一路上走来,连声鸟鸣虫唱都没听到过,除了花树还是花树,这是完全不可想象的情况。自己这一路上只防备着有猛兽凶顽突然出现,竟没留意到这么明显的异状。不禁喃喃问:“怎么会这样?”

夏风苦笑着摇摇头,“不说你不明白,就连我这个进出过最荒凉凶险原始丛林的冒险家,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他妈根本就是一个违反常理的变态设定!”

二人相对默然,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凶险,无疑是最令人恐惧的凶险,它给人以无从防备之感。夜风从花林中徐徐刮过,吹动花树悉嗦作响,听在二人耳中,就像是有万千亡灵在山林中飞舞。

不对!林中根本没风!但花树藤蔓却依然在悉嗦作响,二人骇然四顾,只见那些花茎藤蔓像活物般在微微抖动,一朵硕大无朋的花蕾在二人面前缓缓绽放,随着花瓣无声地张开,花蕊中有一团凌乱的白粼粼物体掉到地上,发出枯枝落地的碎裂声,借着昏暗月光,二人立刻就看清了那是些什么东西。

“是……是白骨!”即便胆大如库乃尔,嗓音也禁不住颤抖起来,一具凌乱的枯骨居然从一朵刚刚绽放的花蕊中吐出来,这诡异远远超出了她最大胆的想象。

“快走!”夏风拉着她一跳而起,刚好看到一朵喇叭状的花向她垂下来,像活物般一下子便把库乃尔包裹住,她突然像任何一个遇到危险的女人一样,发出一声渗人的尖叫!这叫声惊起了夏风身旁的两个武士和翼人王子,三人跟着要跳起来,却发觉草丛中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无数藤蔓,紧紧缠住了三人的身体,三人不住挣扎,却始终不能挣脱藤蔓的束缚。夏风刚要去拉被巨花裹住的库乃尔,却觉脚下一紧,脚腕已被一根藤蔓缠住,他也摔倒在地。

夏风抽刀斩断藤蔓,断口处立刻溅出像鲜血一样的殷红汁液,有几滴刚好落到夏风脸上,那种熟悉的气味立刻让他确定,这就是鲜血!像任何动物的鲜血一样腥咸!

顾不得理会这些会流血的藤蔓,夏风已飞身一刀斩断花茎,那朵包裹着库乃尔的花立刻断落到地上,夏风忙剥开紧裹的花瓣让库乃尔钻出来,只见她早已吓得面色惨白,一脱出花瓣的包裹便一下子扑到夏风怀中痛哭失声。

“救命!快救我!”那边传来此起彼伏呼救声,纪萱萱的声音也夹杂其中。夏风忙拍拍库乃尔的后心,“快去救别人!”说着舍了库乃尔,冲到被藤蔓缠住的纪萱萱身旁,刚要挥刀斩断她脚上的藤蔓,却被上面垂下的一条藤蔓缠住了胳膊,转眼间便被缠了个结结实实。

“是怨灵花!”听到呼救声从帐篷钻出来的沈丹乍然看到外面的情形,不由一声颤呼,“怎会有如此多的怨灵花?”说着赶紧手捏印诀念动咒语,在帐篷周围洒出一圈幻火,那些藤蔓花朵被幻火一照,立刻缩了回去,它们似乎也像野兽一样害怕光明。

沈丹的举动提醒了纪萱萱,她立刻拔出腰中的光明圣剑,一团莹光立刻照亮了身前一尺范围。那些到处乱窜的藤蔓和从上方垂下的花朵,立刻避开这莹光,纪萱萱脚上的藤蔓也悄然缩了回去。

纪萱萱一获自由,立刻挥剑斩向缠住夏风的藤蔓,断口处顿时鲜血飞溅。夏风从藤蔓缠绕中挣脱出来,立刻拉着她跳进沈丹用幻火凝成的火圈中。那边库乃尔也帮助阿莱特和霍里、罗纳挣脱藤蔓缠绕,相互扶持退到火圈中来。颜恭海那几个黑衣武士也纷纷退进火圈,可仍有两人被巨花包住拖上半空,那花朵立刻重新合起来,就像一朵尚未绽放的花蕾。只见紧紧合住的花瓣在不住蠕动起伏,显然被花瓣吞没的人还在拼命挣扎呼救,却怎么也脱不出花瓣的包裹。沉闷的呼救声隔着花瓣隐隐传出来。

“快救人!”夏风说着顾不得自身安危,立刻又冲了出去,挥刀斩向大腿粗细的花茎,纪萱萱也跟着冲出火圈来到夏风身旁,光明圣剑的莹光顿时让藤蔓花朵不敢逼近,夏风这才得以从容地斩断花茎,把那个王府武士从妖花中救出来,可惜另一个被吞没的武士,已经不知身在哪株妖花之中了。

三人相互扶持着退回火圈,无数藤蔓妖花在火圈外飞舞缭绕,却不敢探入火圈中来。

“你真是降妖伏魔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甫脱险境,夏风心神稍弛,忍不住在纪萱萱耳边由衷地赞了一句。谁知纪萱萱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呸!你才是又笨又蠢的孙悟空,我是天蓬元帅猪八戒!”

夏风一愣,突然省悟自己把孙悟空和猪八戒已经颠倒错乱,难怪她要争当猪八戒。夏风不由把纪萱萱往怀中一拥,感动地在她脸颊上一吻,“对对对,你是猪八戒!我才是又蠢又笨的孙悟空。爱死你这聪明伶俐的猪八戒了!”

“滚开!”纪萱萱突然挣出夏风的怀抱,眼眶红红地瞪了他一眼,“去爱你的沙和尚吧,小心她又让花妖捉去了。”

“沙和尚?”夏风一愕,见纪萱萱眼光满是敌意地扫了库乃尔一眼。他顿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呵呵笑道,“沙和尚,这绰号起得有创意,不过这反差也太大了一点吧。嗯……沙和尚像是西方人,而她是大西人,勉强说得过去。”说到这把嘴凑到纪萱萱耳边,悄声问,“那颜老儿又是谁呢?牛魔王?这好像太抬举他了吧?”

“夏风我警告你!”纪萱萱突然一把推开凑到自己身边的夏风,用光明圣剑指着他的鼻子,义正词严地喝道,“你再对我无礼轻薄,小心我一剑割了你舌头!”

“怎么了?”夏风一脸无辜,心知她在为自己方才先救库乃尔而不是先救她吃醋,尤其看到库乃尔和自己深夜密谈,最后又扑到自己怀中失声痛哭的情形,恐怕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以夏风的性格也懒得解释。便涎着脸继续调侃,“一剑割断脖子比较容易,要一剑割下舌头恐怕有些难度。不过你这猪头神通广大,没准能办到也说不定,我还是少说两句,留着舌头好继续给你讲猪八戒三打白骨精。”

见纪萱萱红着眼全然不理睬自己的调侃,夏风脸上便有点挂不住,尤其还当着这么些人,只得悻悻地退开两步,心中暗叹:小时候在网上看奇幻小说,主人公不仅被女孩子倒追,还尽是公主、圣女或精灵族第一美仙之类,寻常的贵族小姐根本就排不上号,还全都哭着喊着要嫁他,做二奶三奶都不在乎。为啥偏偏就我那么不顺呢?难道我真的很丑?

“大家不要再吵,现在咱们还都在这些食人妖花的包围之中呢!”颜恭海不满瞪了夏风和纪萱萱一眼,然后转问沈丹,“爱妃,刚才你说这些花是‘怨灵花’?那是什么?”

“我……我不敢肯定!”沈丹眼里闪出一丝恐惧,“‘怨灵花’通常都是单独生长,像这样长出如此一大片花林,这……根本就不可想象。”

“我在大西帝国的魔法秘典中看到过关于‘怨灵花’的记载,”库乃尔突然插话道,“那是在屈死者尸体上长出的一种异花,它以死者尸体为养料,以它的怨气为种子,经百年生长,最后把死者久久不散的怨气结成鲜艳无比的‘怨灵花’。不过通常这种花都是单独出现,并且也没听说过有这么大的。”

“要证明这些是不是‘怨灵花’其实也很简单啊!”夏风话音刚落,见众人都把目光转向了自己,他便兴致勃勃地说出了自己的办法,“顺着花树挖下去,既然它是从死人身上长出来的,那在根部就一定能找到尸骸。”

共同的好奇心使大家克服恐惧,在沈丹幻火的保护下,众人砍断一棵最小的花树,然后顺着花树用刀剑小心地往下挖。片刻后,一个具完好无损的尸体被小心翼翼地挖了出来,那是一具七八岁孩子的尸体,全身卷曲成团,他赤裸的身体上长有无数像蛇一样蠕动着的根须,而碗口粗的花茎正是从他的颅骨顶部冒出来,被斩断的部分犹有鲜血汩汩而出。

“如果每株花树下都有一具这样的尸体,那么……”颜恭海望望幽暗的花林深处,眼里闪过莫名的惊骇,下面的话已说不出来。这片花林在山顶也看不到尽头,那该有多少具这样的尸体啊?

“这……这不是‘怨灵花’!”沈丹突然失声惊叫,“这孩子……这孩子明明还活着,他……他还在流血!”

孩子身上那些折断的根须中,有鲜血正一滴滴滴落下来!

极度的恐惧使沈丹灵力顿减,凭借她灵力凝成的幻火顿时一暗,几株花树趁这机会悄然突入火圈,灵蛇一样的藤蔓顿时把她卷起,转眼间便把她拖入了花林深处。她一被卷走,以她灵力凝成的幻火就彻底熄灭。

“阿丹!”颜恭海刚要追上去,也被一朵妖花迎头缠住,顿时被它裹进了花瓣中。余下众人纷纷奔逃,也先后被藤蔓缠住,然后被那些妖花包裹吞没,就连翼人阿莱特也没逃过同样的命运。

“夏风!夏风!你在哪儿?”纪萱萱胡乱挥舞着光明圣剑,嘴里不住地高喊,可惜圣剑的光芒仅能保护她自己,只见人一个个从自己周围被花藤拖走、消失,片刻后,就只有自己发颤的声音在花林中干瘪瘪地回响,“夏风!库乃尔!阿莱特!沈姐姐!颜王爷……你们……你们在哪儿……快回来啊……”

直到嗓子几乎完全嘶哑,纪萱萱才举着圣剑跪倒在地,对着四周被自己砍得七零八落的数十株花树“呜呜呜”地痛哭起来,边哭边后悔:要是方才不是故意斗气躲开夏风,也不至于让他被那些妖花拖走,被那些妖怪当唐僧肉给吃掉。

四周的花树还在悉嗦作响,恐惧、孤独、茫然、痛苦,种种感觉一起袭上纪萱萱心头,她无助地举着圣剑呆了半晌,最后一咬牙冲入花林,不惜体力地一株株砍过去,在倒下的花蕾中一朵朵寻找。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即便夏风变成了一堆白骨,也一定要找到他!

“呜——”花林深处隐隐传来一阵悠扬的洞箫声,像飘荡在云彩之上的天籁之音,舒缓轻柔得不沾一丝凡尘之气。纪萱萱不禁停下来,转望箫声传来的方向。只见幽暗迷朦的花林深处,似乎有亮光缓缓移过来。渐行渐近,最后,是一个骑着毛驴、鹤发童颜的白袍老者吹着洞箫,悠然从花林中走来。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莹莹的白光,那些藤蔓妖花在他周围婆娑蠕动,却不敢探入那白光之中。

纪萱萱呆呆地望着这个衣袂飘飘、白须及胸、恍若画中仙人般的东轩族老者,一时间竟忘了周围一切。只见那老者骑着毛驴来到纪萱萱面前,这才收起洞箫对她悠然道:“姑娘,欢迎你来到‘梦想之邦’!”

似乎是福至心灵,纪萱萱猛然跪倒在老者面前,“老先生,求您……求您救救我的同伴!”

“这些妖花,真是害人不浅!”老者一声叹息,说着抬头看看天色,“现在正是中夜,这些怨灵邪气正盛,老朽也毫无办法。你先随我离开这里,待天明咱们再来,那时才可以救下你那些同伴了。”

见纪萱萱没有起身,老者哑然一笑,“你不相信我?”

老者年逾古稀,面目慈祥,实在不像一个坏人。不过即便是这样,要纪萱萱丢下夏风等人先离开这里,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老者从纪萱萱眼中看出了她的决心,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好吧,咱们就在这儿等到邪气最盛的中夜过去,大概在黎明时分,我就可以救下你那些同伴。”

说完从毛驴上翻身下来,盘膝于地,瞑目养神,不再理会纪萱萱。那毛驴似乎也见惯了那些吃人的藤蔓妖花,紧紧靠近主人,对它们在周围的蠕动飞舞视若无睹。

老者的从容气度给了纪萱萱莫大信心,她也在老者对面坐下来,也学着他的样子闭目养神,但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又不敢打搅老者,只是心急如焚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东方开始现出了鱼肚白时,老者终于睁开眼,“时辰到,老朽可以施法了。”说着翻身上得驴背,取过鞍上挂着的法杖,然后拍着毛驴在花林中疾走,边走边念念有词。随着他法杖所指,周围那些紧紧裹着的巨大花蕾纷纷张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纷纷从花蕾中掉出来。

“库乃尔!沈丹姐姐!阿莱特,夏风!”纪萱萱一阵惊喜,疾步向众人迎上去,只见众人一个个神情愕然,仿佛大梦初醒。

“差点憋死我了!”夏风大口喘着气,“设计这些妖花的家伙一定是个变态佬!”

颜恭海最先注意到不远处那个白袍老者,不由疑惑地问:“你是……”

“是这位老神仙救了你们!”纪萱萱连忙向大家讲起方才经过,众人忙向老者道谢。只有夏风在小声嘀咕:老神仙?怎么像在玩《封神演义》?

老者见众人纷纷在询问自己名字,便捋着白须悠然一笑,“老朽法号苍灵,是‘梦想之邦’的守护法师,欢迎诸位到咱们‘梦想之邦’来做客。”

“梦想之邦?那是什么所在?”众人一脸的疑惑,显然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老朽笑而不答,只说:“诸位亲眼看看就知道了。”说着便拍拍毛驴,悠然走前带路。

刚被他救下性命,现在大家依然还置身这片恐怖的花林中,实在没理由拒绝救命恩人的邀请。就连多疑的颜恭海也猜不出对方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只得用眼神示意大家,然后跟着那老者,缓缓走向花林深处。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给白云镶上一道金边时,众人终于走出了花林,然后转过一道山坳,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前方是一片片整齐的方块田,像一块块绿色毡毯整整齐齐地铺在大地上,那种统一的规格和整齐的排列是在别的地方绝看不到的。笔直的田埂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像是给一块块绿地毯镶上的花边。田中有三三两两的农人在悠然劳作,他们没有别处农人挥汗如雨的辛劳,只有一种不徐不缓的怡然和从容。再远处,一排排农舍整洁鲜亮,有炊烟袅袅升起,农舍前有溪水缓缓流过,农舍后有葱郁翠竹环绕,周围还有丛丛花木掩映,当然不再是那种怨灵妖花,把简朴的农舍妆点得花团锦绣。远远地,隐约有鸡鸣狗吠声传来,俨然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令人不禁心生向往。

“太美了!”纪萱萱刚经历了昨夜的惊恐,如今陡见一处如此写意的所在,不由轻声赞叹,众人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只有颜恭海和夏风、库乃尔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的眼中依然不失天生的警惕。

众人随着苍灵法师慢慢来到近前,这才看清在田间劳作的农人包括大西、东轩和塞姆各族,甚至还有不少混血儿。大家见到夏风一行便都从田间直起身来,远远地就在向他们高声招呼:“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宾,欢迎来到梦想之邦!”

“梦想之邦?我还以为是桃花源呢!”夏风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对眼前这一切到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其余众人却觉得十分惊讶。要知道大西、东轩和塞姆族向来积怨已久,即便在各族混居程度最高的大西国京城波塞东,各民族也各有各的聚居地,泾渭分明。像眼前这样三个民族在同一块田地中劳作,在众人眼中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

走在前面的苍灵法师吹响了洞箫,远处的农舍中立刻有人迎了出来,全是些衣着光鲜的少年,各民族的都有。男的高大俊美,女的秀丽可人。远远地迎上夏风一行,纷纷躬身向大家问好。他们的恭谦让大家都有些手足无措,稍稍谦让客气了一下,便随着少年们来到前方那些农舍,只见农舍建得别致精巧,屋外花团锦绣,屋内纤尘不染。家什虽只是些简陋的木桌竹椅,却异常舒适写意,即便是富贵出身的纪萱萱、沈丹、颜恭海等人,也禁不住啧啧称奇。

众人在少年们的引领下刚坐定,就有少男少女引领大家去屋后的温泉沐浴更衣,众人在温泉中洗去这一路的惊恐和疲惫,换上主人备下的崭新衣衫回到农舍,就见屋中已备下奇异瓜果和各种精美糕点,都是些外面难得一见的品种。大家顿时馋涎欲滴,不顾颜恭海的眼神暗示,纷纷大块朵颐。

直到众人完全吃饱,在主位上作陪的苍灵法师才对众人笑道:“欢迎大家来到梦想之邦!你们在此稍事休息后就请随老朽去见‘父亲’,他会带你们参观梦想之邦。这儿只是咱们的迎客驿站,梦想之邦真正的疆域还在后面。希望你们也能成为咱们中的一员,为建设梦想之邦出力。”

“父亲?”众人一愕,“请问老法师你多大年纪?”

“今年刚好七旬。”

“那你的父亲……”

“不是我的父亲,”苍灵打断了夏风的话,“是这里所有人的父亲,我们大家的父亲。”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这倒底是什么意思。颜恭海想了想,问道:“请问此间的主人怎么称呼?尊父又是……”

苍灵法师面色一正,收敛笑容对颜恭海声色严肃地说:“梦想之邦没有什么主人,只有一位梦想之父,亲手创建梦想之邦的奥库斯,他也就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父亲’!”

“奥库斯!”几个人同声轻呼。夏风是喜,终于找到要找的人了;库乃尔是惊,那是乍然听到帝国叛徒名字时的自然反应;颜恭海是紧张,这次无奈深入南荒,就是要对付拥有“枫枞之星”的大西帝国的天才魔法师奥库斯!

苍灵法师听三人直呼奥库斯的名字,立刻一脸严肃地提醒大家:“提到父亲奥库斯的时候,请一定用尊称。他是梦想之邦所有人的父亲,请尊重我们的父亲。”

“父亲?”夏风有些诧异,“奥库斯有多大年纪?”

白袍法师不悦地扫了夏风一眼,“对伟大的父亲来说,年龄有什么意义?”

夏风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颜恭海给打断。只见他站起来对苍灵法师笑着拱拱手:“好的,我们一定尊重贵邦的习俗,请法师尽快带我们去拜见梦想之邦的伟大‘父亲’奥库斯。”

第十五章 梦想之邦

众人在这作为驿站的农舍中稍事休息,一扫昨夜的困顿疲乏,之后又享受了一顿主人的盛情款待后,中午时分才由苍灵法师带路,神清气爽地踏上进入梦想之邦的山村小路。众人沿着弯弯曲曲的林间小道走出大约两三里,转过一处山坳,眼前豁然一亮,只见一座山林环抱的小小市镇,明净清新得像一颗森林中的明珠,悄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哇!好漂亮!”纪萱萱张开双臂,似乎恨不得把这个开满鲜花的市镇抱在怀里。众人一路惊魂越过沼泽走过丛林穿过吃人的妖花林,乍见如此一处童话般的小村镇,心情都是一畅。只有颜恭海用眼神暗示幸存的七个黑衣武士,几个武士的手便有意无意地抚到刀柄上,神情也透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

整洁的街道上行人不多,个个显得十分恭谦有礼,不管大人孩子,无论黑人白人还是黄种人,远远就都面带微笑向众人合什为礼。一行人在苍灵法师的带领下,最后来到市镇中央那幢朴素而庄严的巍峨木楼。这样一幢木楼若在东轩国晋城或大西帝国波塞东还算不上什么,不过出现在这南荒密林深处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尤其那股庄严肃穆的气氛,让众人不由放轻脚步,缓缓跟在白袍法师身后,穿过长长门廊,最后来到一处宽阔恢弘的议事大厅。

“欢迎来到梦想之邦!”一个身材高大的银发老者在众人刚坐定不久,便手执法杖由内大步而出,步伐从容不迫,气度轩昂不凡。老者那头披肩银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显得干练精神,碧蓝眼眸中隐隐有微光闪烁,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不安,即便面带微笑,举手投足间也隐然有种指点河山的气势。

“父亲!”以苍灵法师为首,包括大厅两旁侍立的十几个俊美的少年男女,齐齐双手合十胸前,躬身向那老者行礼。老者也合十还礼后,才抬手向纷纷站起来的客人示意说:“大家不必如此多礼,请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一样。”

众人见年纪明显比他大得多的苍灵法师也称其为“父亲”,就觉得这多少有些滑稽,不过看苍灵法师和那些少年一本正经的模样,众人却也不好把心中所想表露出来,只在他的示意下先后落座。老者操一口流利的东轩语,却是个纯粹的大西族人,满头银发缎子般垂披在肩头,一身粗布白袍丝毫无损于他那雍容气度,反衬得他的身材尤显高大。看年纪已年过五十,面目却依旧英气逼人,皮肤白皙如美玉,不见半点皱纹或斑点,尤其那眼中神采,比寻常年轻人都还要清澈明亮。

“奥库斯!”库乃尔脱口轻呼,虽然从来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帝国天才魔法师,但听别人口中对他的描述,库乃尔也立刻就猜到了这老者是谁。

“是我!”银发老者扫了库乃尔一眼,目光在她的佩剑上稍稍停顿了一下,“嗯,大西国星流剑击的传人,古尔丹吉是你的老师还是父亲?”

奥库斯对库乃尔说话的时候,用的是纯粹的大西语,听得南王颜恭海和他那些武士都是一脸的茫然,除了库乃尔和她那两个同伴,就只有夏风、纪萱萱和南王妃沈丹还懂得他的意思。库乃尔见他提到父亲,忙欠了欠身,“那是我父亲。”

“听说他失踪多年,最近可有他的消息?”

“家父已经去世,死于塞浦路斯峰的雪崩。”

奥库斯一怔,黯然点头道:“古尔丹吉一生骄傲,也只有亚特兰迪斯大陆的最高峰才葬得下他,东轩剑道门的曹天望大概也做了他的陪葬吧?”

库乃尔一呆,没想到奥库斯从自己只言片语中就能推测出父亲的死因,显然对父亲生前情况非常了解,不是父亲推心置腹的朋友,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无论是挚友还是死敌,十多年后依然还被这位帝国的天才魔法师记在心上,库乃尔也不禁为父亲感到骄傲。

“你这次千里迢迢来到南荒,是为‘枫枞之星’?”奥库斯不等库乃尔回答,又转向夏风和颜恭海,这次用的是流利的东轩语,“你们都是为‘枫枞之星’而来?”

夏风和库乃尔尚未回答,颜恭海已抢着陪笑说:“法师多心了,我们不过是些走投无路,逃到南荒避难的流民罢了。”

奥库斯用那幽蓝的目光深盯了颜恭海一眼,“你别忘了我是个魔法师,这世上许多事都不一定能瞒过我。”

南王颜恭海尴尬地笑笑,眼里隐隐闪出一丝逼人的锐光,几乎不用他暗示,他那些武士的手也已经悄然扶上了自己的刀柄。

“我不管你们为何而来,”奥库斯突然收回逼人的目光,悠然环视了众人一眼,“你们都该先参观一下我耗费了十多年时间建成的梦想之邦,或许你们在这儿能发现比‘枫枞之星’更有价值的东西。”

“我们只想要‘枫枞之星’!”库乃尔冷冷地盯着白袍魔法师碧蓝的眼睛,“它是属于帝国的神器。”

库乃尔的话无疑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大厅中顿时静了下来,众人俱戒备地盯着奥库斯,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他心里的反应。只见白袍魔法师从容地迎着库乃尔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轻叹,“简直像你父亲一样的骄傲和固执!暂时忘掉你的帝国吧,梦想之邦比你的帝国更需要‘枫枞之星’。”

“‘枫枞之星’只属于帝国!”库乃尔说着“忽”地一声站了起来,手已扶上了剑柄。她那两个帝国卫队的武士,霍里和罗纳也跟着站起来,紧握住了剑柄。受他们感染,颜恭海和他那些黑衣武士也神情紧张地盯着奥库斯,大厅中一时剑拔弩张,气氛凝窒。

奥库斯对旁人不加理睬,只朝库乃尔淡淡道:“当年你父亲曾验证过我的攻击魔法和他的星流剑哪一个更快更有效?结果一丈之内,我的魔法快不过他的星流剑,我的护身结界也抵不住他星流剑全力一刺;两丈之内我们互有胜负,但在两丈之外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现在我们的距离大概在两丈三,你觉得自己已经超过你父亲了吗?”

库乃尔不为奥库斯的言语所动,只冷冷回道:“背叛帝国盗窃神器者,必遭神灵惩罚!我有神灵之助,不惧任何邪恶魔法!”

“神灵?”奥库斯一声嗤笑,“如果这世上真有神灵,就不该把人类分成不同种族,让他们互相仇视争斗,令人世间充满流血和杀戮;就不该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让有的人生既为帝王,有的人生则为奴隶;就不该把疾病、灾难、瘟疫散布人间,令人类在苦难中挣扎;就不该让人类心底隐藏着自私、嫉妒、仇恨、贪欲等等卑劣情感。这样的神灵,不要也罢!”

奥库斯的话令众人目瞪口呆,虽然不同的民族信仰不同的神灵,但还从来没人敢怀疑神灵的存在。像这样公然亵渎神灵的话大家还是第一次听到,自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就在众人瞠目结舌的当口,却听夏风鼓掌赞叹:“不错不错!世间本无神,凡人自造之。奥大法师,你的思想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真不愧是一代天才!”

奥库斯没有理会夏风的恭维,只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我知道大家都是为‘枫枞之星’而来,我希望大家先了解梦想之邦,再决定是否继续觊觎这件上古神器。我相信在这个大陆,没有哪个地方比梦想之邦更需要‘枫枞之星’!”

库乃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颜恭海抢着说:“大法师说得在理,咱们还是先参观梦想之邦,领受大法师在这片丛林中创造出的旷世奇迹再说吧!”

“请!”奥库斯说着当先带路,一行十余人便随着奥库斯,浩浩荡荡地出了这幢木楼。

“十多年前我刚到这儿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林,只有两三个流民、强盗聚居的小村庄。”奥库斯边走边向众人介绍起了梦想之邦的历史,“相传在这片荒林中,不仅盛产绿玉、玛瑙和钻石,甚至还有这个大陆上最为稀有的龙血翡翠,因此引得无数流民和冒险者蜂拥而至。龙血翡翠没找到,却发现了好几处盛产钻石和绿玉的矿脉,于是争斗、流血和死亡伴随着财富一起降临南荒。无数流民、强盗和冒险者死于同类之手,数量远远较死在人狼、巴虎等猛兽口吻下的为多。他们冤魂不散,尸骸在南荒这适宜的气候和土壤条件下,长成了一株株怨灵花树。也从那时开始,南荒渐渐成为令人谈之色变的凶险冥顽之地,被说成是有鬼怪妖魅出没的魍魉世界。”

“本来就是嘛!”回想着这一路遭遇的怪物,夏风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直到我带来了‘枫枞之星’!”奥库斯没有理会夏风的嘟囔,指指远处一幢高高的塔楼继续说,“‘枫枞之星’是罕见的上古神器,有最强的驱邪避凶之效,它辅以我的灵力,可以使方圆数十里范围,魍魉鬼怪、洪荒怪兽俱不敢擅入!”

“那又有什么用?”夏风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你都说了杀人最多的是人类自己,而不是什么鬼怪凶兽。”

奥库斯把目光转向夏风,眼里闪烁着一种神圣的光芒,“我除了带来‘枫枞之心’,还带来了比‘枫枞之星’更宝贵的东西,那就是我的理想!”说到这奥库斯继续缓缓而行,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遥远的天际,“我出身在一个大西贵族家庭,从小就追随史丹玛大法师学习魔法,有机会接触到帝国藏书宫最为丰富的典藏。刚开始我只对各种魔法秘典感兴趣,因为史丹玛老师已经不足以满足我在魔道上的追求。在后来,就连帝国藏书宫中的魔法秘典也无法满足我修习魔法的狂热,在不到三十岁时,大西帝国已经没有魔法师可以与我抗衡。那段时间我很迷茫,人生渐渐失去了目标和方向,无聊之下我开始研读其它典籍,从前人的典籍中去寻找人生的目的和生存的意义。于是,我从帝国尘封的绝密史册中,渐渐发现了一个震撼我心灵的真相,一个仅有极少数人有权知道、却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的真相!”

一路上不断有人轻声喊着“父亲”向奥库斯合十为礼,神态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奥库斯也礼貌地一一还礼,十分平易近人。众人默然无语地跟在他身旁,眼中都有一丝期待,显然都想知道这位大西帝国天才魔法师口中所说的“真相”。

直到在街头再没遇到过别人,奥库斯才又接着说:“一直以来,我的祖国和我的族人,在我心目中都是正义和光明的化身,是亚特兰迪斯大陆上最优秀的民族,我们的信仰最正确,我们每一场战争,都是符合神灵意愿的正义之战。但帝国的绝密史册让我疑惑了,它记载了大西国建国以来的历次战争和所有历史大事,跟我以前看到过的公开史料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从这些绝密史册中我才发现,我的族人像东轩人和塞姆人一样残忍好杀,帝国的每一次征战,也不全都有充足的理由,有时候仅仅是为满足少数人的权力欲和征战欲。杀戮、屠城、灭族……种种暴戾手段不光针对异教徒,甚至也用来打击政敌、清除异己,帝国的绝密史册,就像是一部血淋淋的杀戮史,神灵的意愿成了当权者肆意伪造的借口。当我知道这些真相后,正义在我心中颠覆,信仰在我心中坍塌,神灵在我心中死亡!”

众人尽皆露出深思的神色,只有夏风不以为然地接口道:“几乎每个帝国的建国史都是这样,也没什么好奇怪。”

“没错!每个民族都有其邪恶卑劣的一面!”奥库斯对夏风赞许地点点头,“当知道自己的族人并非正义和光明的化身后,我开始去寻访自己心中的理想之国。我像乞丐一样在整个大陆流浪,翻越塞浦路斯峰去东轩族的京都晋城,跋涉辽阔的科洛尔荒漠到达塞姆族的圣地黑风城,并先后击败了东轩国顶尖术法大师苍灵和塞姆族法力最高的黑巫师巴蒂拉,但这些对我来说已经完全没有意义,我只想找到心中的正义之邦。凭借自己的魔法我‘借阅’了这两个民族的绝密史册,他们的真实历史记录也并不比大西族光彩。我彻底迷茫了,难道这个世上就没有一个真正可以代表正义的国度?

“尤其是在流浪过程中,我第一次真正接触到生活在最底层的贫民和奴隶,第一次结识了许多贫民和奴隶朋友,并得到过他们无私的帮助。与他们交往中我第一次发现,他们的头脑并不比贵族愚蠢,他们的品德并不比贵族卑劣,他们的才能也并不比贵族低下。只因为出身,就注定了他们一生都将为生存苦苦挣扎。尤其是他们的尊严甚至生命,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被权贵们肆意践踏剥夺。当他们仅仅因为贵族或帝王一时的喜好和冲动,就卷入战争或作为祭品成批死去的时候,神灵何在?正义何在?”

说到这奥库斯望遥远的虚空一划,“我走遍了包括这南荒和科罗拉沙漠在内的整个大陆,也没找到一处各民族和平共处,没有流血、没有战争、没有贵族与奴隶,也没有人奴役人的理想国度!难道人类就只能在相互仇视、相互杀戮、相互奴役中走向灭亡?难道我们就不能拥有一个人人平等、相互关爱、没有奴役、没有流血冲突的理想世界?我在流浪中渐渐找到了自己新的人生目标和理想。既然神灵不能为人类创造一个这样的世界,那么,就由我奥库斯来实现!我要以毕生之精力,为所有人创造一个这样的梦想世界,而梦想之邦,仅仅是这个梦想世界的初步实践。”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人一脸迷茫,有的人在沉思,有的人在想象着奥库斯心中的那个世界,不过看起来没几个人能真正明白。只有夏风理解地点点头,“这是一个崇高而远大的梦想,甚至仅仅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嗯,有点像乌托邦。”

“不切实际?”奥库斯哑然失笑,骄傲地指指四周,“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用了十多年时间建成的梦想之邦,前面是孩子们读书的学堂,梦想之邦的每一个孩子都要从小就接受教育,无论他是什么民族和出身。我带你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