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就不是每天接送游客数趟的渡轮,祝小拾禁不住呕血,心说楚总您的骄奢淫逸可真是够了,临时决定来趟厦门居然还特么专门安排了一趟船…

然后她一边嘴角抽搐一边迎过去,克雷尔与她一道走着,待得上船后不着痕迹地比她快了两步。

“楚总。”他友好地伸出手,同时将祝小拾挡在了身后。

楚潇浅怔,与他握手的同时,略显意外:“上校也在?没听小拾说。”

“我只是临时接到通知,说祝小姐需要我帮忙,事先也不知情。”克雷尔温和道,接着又笑说,“不过目前为止还是祝小姐解决的问题更多,我也就负责帮她买点小吃、请她喝杯咖啡什么的。”

“…”楚潇与克雷尔相握的手不自觉地添力,克雷尔目光微凛,一咬后牙,不着痕迹地顶住了痛感,继续道:“事先不知楚总要来,稍后我让他们安排房间。”

“我提前订了,多谢。”楚潇淡一笑。

不知怎的,祝小拾莫名从他们平和的对话里嗅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但他们两个个子都高,她在克雷尔身后完全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一时也摸不准是怎么回事。

她于是想了想,直接上前了一步:“一会儿再聊。不是东西多吗,我帮你拿。”

“哦对。”楚潇如梦初醒,转身走向几步外搁着的玻璃小圆桌,拎起一个袋子。袋子里有两个塑料的圆形密封饭盒,上面的是白白的面条,下面的好像是汤一类的东西。

他将袋子一递:“顺路给你买了份评价不错的沙茶面,汤多易洒,你自己抱着比较稳。”

“…”

近两天在不断被各种福建美食征服的祝小拾顿时内心咆哮:好好好!我不生你的气了!!!

楚潇看着她的神色一笑,接着便径自一拎行李箱下了船:“走吧,一会儿带我去看看小人。”

“哎你还是能帮忙是吗?!”祝小拾双目一亮,抱着面追上去,“你听得懂?!”

“就那一个词我听不懂。不过靖人嘛,我从前打过交道。”楚潇说这话时,脸上有着类似于昨晚克雷尔的那种胸有成竹。

四十分钟后,在酒店办完入住的楚潇神清气爽地走进事发客栈。

克雷尔将关着小人的小笼子拎下来放到茶几上,淡定地敲敲笼子:“嘿,说句话。”

小人盘腿坐着,气哼哼地抱臂:“咕噜!”

一刹那,楚潇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祝小拾一时以为他还是为这个发音生气,担心他下一秒就要把小人一巴掌拍死,顿时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但片刻后,楚潇并没有动手,只是明显尴尬,一脸吃瘪的神色:“这不是靖人…”

“对,这是我们西方的小人。”克雷尔微笑点头。祝小拾面色复杂地打量他,她分明地记得,在去接楚潇之前,他还在门外跟师父说“问题在于现在还不确定这到底是中国神话里的小人还是西方世界的”!

客栈并不算大的客厅里,克雷尔抱臂笑看着楚潇,楚潇双手插着牛仔裤口袋,眉头微锁似有不快。

恍惚间,祝小拾诡异地感觉似有电光从二人目中射出,在房屋最中央相撞,呲啦啦地撞出万千火花。

当然,这一定只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作者跑医院累die了,没话说。

只想嗑大家的评论恢复体力。

【如小人一般盘腿坐地气鼓鼓抱臂】哄我!

第40章 鼓浪屿的“偷渡客”(四)

当晚, 对小人国语言的“研究”没有什么进展。祝小拾开始自己瞎琢磨,觉得或许该对小人施展一下怀柔政策。

小人现在被关在笼子里, 每天的饮食和他们一样——基本就是每顿饭的时候,克雷尔拿矿泉水的小瓶盖给他装一盖米饭,再搭一盖子炒菜送过去。这虽然也不算吃得不好,但鼓浪屿上的美食很多嘛,祝小拾打算给他改善一下伙食!

于是她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出了门, 去黄胜记买肉松、到赵小姐买糕点、跑张三疯买奶茶, 还去岛上最有名的林记鱼丸求了人家半天,硬让店家给她做了个小份的鱼丸汤, 里面的丸子只有平常卖的鱼丸的六分之一大。

当她一路散着步回到客栈时, 发现楚潇已经在她一楼客厅里等她了。

他道了声早安,然后问她:“你方不方便去我那儿住?”

“啊?”祝小拾一懵,一时大脑短路地在想“当然不方便啊你就算开的是高级豪华间我也不能跟你睡一屋啊!”,便见楚潇扯了扯嘴角:“这回的房是我自己订的,林氏府的总统套房。我订的时候没注意它是独栋别墅而且是三居室, 现在觉得挺浪费。你如果住过去就不那么浪费了,这里还可以腾出来安排别的妖务部成员住。”

…这话到很在理!

祝小拾知道克雷尔这回带了三十多人来,分住在附近的多家客栈中。她目前住的这间房,克雷尔也大包大揽一起以妖务部的名义签单了,楚潇这么一说, 她确实是换个地方更好。

毕竟她在这里,妖务部是实实在在地多付一间的房费。可楚潇那里呢,套房又不会因为他只住一间就少收三分之二的钱。再说, 她和楚潇怎么也是朋友关系,后续他们想私下算账很容易,她可以付一部分房费给他。而如果花妖务部的公款,之后就算她想还,流程估计也不太好走了。

祝小拾就点头想说“好的,那我收拾一下”,但克雷尔的声音先一步从楼梯上传了下来:“我想请祝小姐留下。”

楚潇眸光微凌,侧头看去,克雷尔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接下来的事恐怕还需要祝小姐帮忙,祝小姐住在这边会方便一些。”

他说着直接将话题绕了过去:“我听手下说祝小姐去给小人买吃的了?”

“啊,是的!”祝小拾点头,“试试看吧,先抓住小人的胃!”

楚潇见状一哂,也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从沙发上站起身,率先往楼上走:“一起去试试。”

二楼一间没人住的卧房里,关着小人的笼子放在窗台上,小人正躺在一块小棉垫上睡觉。

听见闷响,他睁开眼,一看到进来的人,就又恢复成了气鼓鼓抱臂而坐的模样。

“哎,别生气,我给你买了好吃哒!”祝小拾堆着笑容走过去,将一堆吃的都放到笼子旁边,一样样地拿出来,分出大小合适地小份从打开笼门往里送:“你吃点东西,我们谈谈。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你们这样捣乱恶作剧不行啊,这是人类的地盘,我们给你们安排个别的地方住行不行?”

“咕噜!”小人一脚踹翻她乘在瓶盖里送进来的奶茶,又把她已经揪到很小的糕点揪得更小,一块块地砸出来,“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三人:“…”

小人愤怒地在笼子里踱来踱去,嘴里继续咕噜咕噜着。踱了好几圈后他猛地刹住,愤慨地将头上尖尖的帽子狠狠往地上一掷:“咕噜咕噜!咕噜!”

楚潇挑眉:“再咕噜一巴掌拍死你。”

“咕噜!哼!”小人冲楚潇嚷嚷着,然后背过身去,一低头捂住脸,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情绪无法安抚,交流无法进行,美食诱惑无效,又一次接触以失败告终。

三人沉默地走出房间,克雷尔反手将门关上,楚潇面色微冷:“不如去查他们的老巢在什么地方,直接收拾掉。”

克雷尔:“有成百上千个…”

楚潇冷淡:“我一脚能踩死成千上万个。”

“…你别!!!”祝小拾赶紧劝他,“鼓浪屿是个小岛,你一现真身这儿连海拔都要低了。再说这些小玩意儿也…罪不至死对吧…”

她的口吻中透着些许不安,楚潇硬缓和了些情绪:“我说说而已。”然后他往楼下走去,“我先去试着找找他们在哪儿,找到的话想办法直接送走。”

但在他们找到其他的小人前,矛盾升级了。

从当晚八点开始,小人们开始在岛上各处闹事,商户、游客们的尖叫此起彼伏。并未步入旅游旺季的小岛因此而显得热闹了一层,荒诞的喜剧画面在各处缤纷呈现!

猪头三肉脯店,几十个小人迅速闯进店中,哇啦啦叫着跳上柜台,将刚烤制出炉还在晾凉的一张张肉脯飞快撕碎。片片碎肉散落一地,肉香和蜜汁味混合着四处散开,在店员的惊声尖叫中,小人们欢呼雀跃地奔跑撤离。

糖猫糕点店,一排小人站在店外写着“生活,是一块巨大的牛轧糖”的灯牌上蛰伏着,等到晚饭后店内闲逛的客人渐多,为首的拿起小喇叭吹响嘀嘀哒嘀嘀的号令,身后众人立刻井然有序地从灯牌上依次跳下闯入店内,花蜜罐子举起来打碎、牛轧糖抱着就走。

除此之外,街边卖花生汤的老大爷被撞翻汤桶,卖土笋冻的老太太被打翻酱料碗。就连岛上最贵的林氏府酒店都未能幸免,上百个小人叫叫嚷嚷窜进餐厅的刹那,一切格调与温馨都被打破,大人和孩子都惊叫起来,服务生下意识地想抬脚去踩这闯进来的不明生物,却在看清对方也长着人脸时差点当场吓晕过去。

林氏府酒店主楼后面的别墅中,搜寻小人老巢大半日未果的楚潇刚回到房中,打算好好睡一觉,明天再继续寻找。

他冲了个热水澡,穿着浴袍走出浴室的刹那,眼角蓦然睃见一个微型的身影快速溜过。

他猛回头,继而更清晰地看到那是一个体格健壮的小人,正抱着他的手表往窗户跑,而在半开的窗前,还有两个“盯梢”的小人,正急切地朝偷表的那个招手。

场面可谓十分气人。但好在楚潇以万年计的战斗经验令他并未费时追偷表的那个,身形一闪直逼窗前,啪地把窗户拍上了。

“…嗷!”两个招手的小人被拍在玻璃上,楚潇挑眉,冷脸回头。

正抱表疾奔的那个脚下急刹,在地面上划出“呲——”的一声,接着他带着几分漂移的韵味成功转向,向未关的房门奔去。

下一秒,却听一声脆响直袭面前:“咔——”

楚潇化形的利爪盯在小人面前,利甲如栅栏般挡住小人去路。小人愕然回头,看看背后明明是人类模样的男人、又看看眼前兽爪,再看看人类模样的男人、再看看眼前的兽爪…

“哇啊啊啊啊!!!”吓崩溃的小人扔下表钻出他利甲间的缝隙就跑,惊吓过度而洒出的眼泪滴落在地,一路洒至大门。

楚潇:“…”

他那么可怕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中,克雷尔所在的客栈里电话不断。

总部不断来电询问情况,其他各区都在帮忙出谋划策。唐中将已准备紧急赶赴厦门,对小人国传说较为了解的欧洲区各级军官也整装待发。

这可以说是次元撕裂以来,在中国出现的第一次恶性骚乱。从某种意义上说,楚潇拆国博那次都没这么糟糕,毕竟那回正值深夜馆内无人,而且这位上古神兽很体贴地只祸害了广场,里面的展品毫发无伤。

而现在,窗外惊叫不断,各类商品被小人们恶作剧地扔得到处飞。虽然主流媒体还没有动静,但祝小拾刷了半分钟微博就知道网上早已炸了。

二楼走廊的窗前,克雷尔因为北京长安街上的高层直接打进来的电话而焦头烂额:“不不不…您放心,您放心!我们一定坚守贵国的行事方针,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放在第一位!”

十几分钟后他才终于得以挂了电话,已在旁边听了许久的祝小拾抬眼看看,看到他的面色有些罕见地发白。

“来电话的是…”她询问道。

克雷尔强自舒气:“没事。”

“那个声音我知道。”祝小拾耸了耸肩,“但凡看过新闻联播都知道。闹得这么大了吗?!”、

“毕竟是很鲜见的事情。”克雷尔叹息。祝小拾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克雷尔倚向墙壁沉吟着,过了许久,依旧只能叹息:“先把抓住的那个放了,安抚住他们吧。后续怎么办再说。”

当下也只有这样了。鼓浪屿怎么说都是个景点,让他们无休止地这样折腾决计不行。

于是二人一同走进关着小人的那间屋子,克雷尔把笼门打开,跟小人说:“走吧,你自由了。”

“哼!咕噜咕噜!”小人还是这一个词儿,克雷尔皱皱眉,将手探进去,把他“拿”了出来。

他几步走到房门口,将小人放下:“走吧,你的同伴都在找你。”

“咕噜!”小人气哼哼地一推克雷尔(的鞋),却跺着脚走回窗台边,扒着窗帘又回爬回窗台上。

然后他一头钻回小笼子,还咣地一声自己关上了笼门。

“???”祝小拾皱眉,一拍窗台,“耍赖是吧?你到底想怎样?”

“咕噜!”小人切齿瞪她,抬手一攥帽子顶,扯下帽子狠狠掷地。

“哎你!”祝小拾想跟他叫板,却倏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他一天之内第二次做出这种举动。

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地扫了眼那顶帽子。

那顶橙色的小尖帽子是一个高高的等腰锐角三角形,上面依稀可见一些油污,似乎是她拿蚵仔煎裹他时留下的。

“咕噜!呜——咕噜!”小人气鼓鼓地好像在骂什么,接着又挑事儿般地冲他们吐舌头,“略略略略略!”

祝小拾锁眉,思忖后再度打开笼门,带着几分迟疑,手指捏住那顶帽子。

小人顿时一愣,不假思索地冲来扑住:“咕噜!!!”

啊哈——!

祝小拾了然而笑。

这回她知道小人口中的“咕噜”是什么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推迟通知】】】】】

今天白天有事儿早起出门了

回家之后困得脑子发僵于是补了个觉

结果睡过头了………

今天的更新推迟一些,0:00之前更出~

大家早点睡,明早起床来看吧!么么哒!

第41章 鼓浪屿的“偷渡客”(五)

祝小拾把小帽子拎起来, 指指:“咕噜?”

小人急得只顾着够帽子,蹦蹦跳跳:“咕噜!咕噜!”

所以“咕噜”在他们的语言里大概是“帽子”的意思?

祝小拾看向克雷尔:“我觉得他是嫌我们把他的帽子弄脏了?”

“…”克雷尔因为这个无厘头的原因而面色铁青, 长长地缓了两息之后可算平息住怒火,心下对自己说要尊重别人的文化习俗。

然后他从祝小拾手里拿走那顶小帽子:“我去给他洗洗。”

这小帽子不到两个指节高,洗起来非常快。洗净后祝小拾拿电吹风来吹,不到十分钟就全干了。

他们回到小人所在的屋中,把帽子给气鼓鼓的小人戴上。然而, 小人再度气鼓鼓地一把将帽子狠掷下来:“咕噜!啊咕噜!咔撒哆咩咕噜!米噻咕噜!咕噜!!!”

祝小拾和克雷尔:“…”

小人愤恼地背着手, 开始在窗台上踱来踱去,一边踱一边碎碎念地骂着什么, 多了些别的词, 但“咕噜”的出现频率依旧很高。

虽然听不懂吧,但祝小拾和克雷尔也大概能摸索到,他这是对洗完的帽子也不满意。

于是做事很一板一眼的克雷尔叫手下取来显微镜,对帽子进行了一番细致检查。

得出的结果是,帽子上有轻微的油渍和肥皂残留。另外, 上面那道金色条纹有极细微的、因揉搓造成的褪色。

如果小人是因为这些变化而不满意,那么事情就非常棘手了。

残留好解决,他们可以尽可能地把帽子洗得更干净,但金色条纹的褪色不好弥补。那个褪色轻微到以人类肉眼根本看不出半年端倪,假设小人能因此大发雷霆的话, 那修补时稍微多添了一丁点,可想而知他也必定会不满意。

祝小拾因此而悔不当初!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怒问自己为什么要手贱把它裹进蚵仔煎!

果然还是应该心存善念,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一时卡在这一环上不知怎么办的二人, 在二十分钟后拉着古老爷子一起,苦闷地钻进了楚潇的别墅,求集思广益。

哈欠连天的古老爷子慵懒地摆摆手:“甭问我,外国妖啊,超出我的认知范畴了。你们要知道,我小时候读书那会儿,可还连英文都不用学呢。”

依旧穿着浴袍的楚潇仰在沙发上枕着手:“也别问我,我活得是久,但从前入世都不出国。只在2015年入世之后出过几趟差,但和你们人类的正常公务出差差不多。”

“…”祝小拾沉默了须臾,起身走到楚潇面前,“借一步说话?”

楚潇睇睇她,眯眼:“这么客气?”

“…不客气!快过来!”祝小拾说着就伸手拽他,楚潇哈哈一笑顺势起身,祝小拾闷着头拉着他直奔最近的卧室。

踏进门后她一把将门关上,还将声音压得很低:“现在没有别人,我问你哦!”

楚潇看起来心情很好,笑意满满的:“你说。”

“你真的完全不能跟小人交流吗?明明都是‘咕噜’啊!”

“…”楚潇的面色瞬间阴沉,祝小拾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我就想认真问问,你别生气!这都大灾当头了!!!”

“…”楚潇艰难地喘了口气,“我真听不懂。”

祝小拾残存期许地望着他。

“我们完全是两个语言体系,只是我的语言的发音和他的这个词撞上了而已,真是巧合——不然你觉得我在妖界天天冲人喊‘帽子’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