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彤抬头:“去哪儿?”

“吃东西,”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下午六点,是晚餐时间了。”

“…”

跟着聂江澜走了半个小时,渐渐地,一条美食街在眼前展开。

他回头,手背在身后,往内拢了拢:“人多,靠过来点。”

沈彤:“应该没问题吧。”

“嗯?”

“我说,大家都在山里做任务,应该没人会出来吃东西。”

像你这样洒脱。

沈彤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句。

“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听过没有?”聂江澜声调淡淡。

“这么说的话,”沈彤指了指他手边,“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因为最安全。

“嗯,”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看向沈彤,“那你今晚注意点。”

沈彤:“?”

“一觉睡醒,看看你的肾还在不在。”

“…哦。”

聂江澜挑了家面馆进去。

因为优势得天独厚,还有摄像机尾随,自打聂江澜和沈彤进去之后,就一直有人在偷偷往这边看。

很显然,聂少爷已经在这种“目光的海洋”中徜徉了无数次,举止镇定自若。

他按着人头点了几碗面,然后施施然坐在椅子上看菜单。

男人手指修长,腕表折着碎光,手指漫不经心地点在过了塑的纸张一角上,硬生生把纸都提高了几个档次。

老板过来接单,一边记录一边问:“有没有什么怕的?”

他抬头,皱眉,鼻音有些重:“嗯?”

各地的说话习惯不一样,老板正在努力用一种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解释。

“有怕的吗?比如香菜这些…”

沈彤懂了,原来这老板是问他们不吃什么。

“没有。”聂江澜摇摇头,眼睑垂着。

老板记录完毕,转身要走了,男人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音节稍微抬了那么半分——

“对了,不要葱。”

老板走之后,感受到沈彤的目光,聂江澜转头同她友善道:“怕吃到葱,惹我们沈彤老师不高兴。”

摄像大哥乐呵呵:“聂老师还挺细心。”

吃完一顿饭,已经到了六点。

再做一个任务,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聂江澜打电话去问元欢,小少年的声音颇为兴奋,说自己刚拿到一块拼图,打算接下来再拿一块。

聂江澜:“你拿到的那一块是什么?”

元欢答道:“嘴唇,涂得还挺红,看起来怪怪的。”

“好,你先收好,我们明早在门口集合,”聂江澜当机立断,“现在再去找剩下的拼图。”

少年整装待发地说好。

电话刚挂掉,聂江澜一抬头,看见康南从面前快速跑过。

康南看到聂江澜,停下来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手上的情报。

“我和任行哥正在找谁是真人质,现在已经找到三块拼图了。”康南美滋滋,“刚好,你和元欢也先找着,后天我们的信息一对,就很完美了。”

聂江澜点点头。

康南很快又跑了起来:“行,我厕所上完,现在去找任行哥了,你也注意安全啊!”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康南带着自己的人质一路小跑着离开。

沈彤目送着康南离开。

聂江澜眄她:“怎么,想跟他一起跑?”

沈彤:“没有,我纯粹就是好奇,魏北怎么没和他一起。”

这俩人一直跟双胞胎似的。

夜色将男人包裹得更加颀长,微醺的夜风中,他的轮廓线自带模糊的柔光,似远似近。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了,”风把他的声音吹散,“赶快做了这个任务,我们回去睡觉。”

我们…回去睡觉?

来不及多想,沈彤跟上聂江澜,去往了下一个任务点。

很快,他们寻找的《急速燃烧时》的logo牌立在一个小操场边。

聂江澜前去打卡,接受任务。

“任务是两人三足,”牌子旁边的工作人员递出一条绑带,“任意选择一个人和你组成一队,任务是七分钟内把球踢进球门。”

沈彤抬头,看见操场上有个小球门。

再转头时看到男人朝自己走来。

聂江澜眯了眯眸:“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安全么?”

沈彤看他手上一条绑带,不由伸出手指,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一圈。

“你不如把我拴在柱子上算了。”

他沉吟:“倒也行。”

沈彤见男人真有此意,不由得后退,死死护住自己的脖子:“你真把我当狗了?”

她的后退没用,聂江澜不由分说地走上前,然后…站在了她身边。

她就这么看着他低头,弯腰。

聂江澜把那个绑带,在二人的左右腿上打了个结。

沈彤:“你让我和你走?”

“不然呢?”夜色里,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带着磁性的嗓音。

“你一个人在这儿,我总不放心。”

“好吧,”沈彤想着自己以前在学校也参加过类似活动,道,“我们速战速决。”

然,真正上了赛场,才知道速战速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环节根本没有沈彤想的那么简单。

首先,两个人要你一步我一步地配合好,才能慢慢把球往前踢,有时候球偏离了轨道,一个人就要跟着另一个人的步伐,把球踢回正轨。

更可怕的是,他们并不是两个人在战斗,对面还有一组两人三足选手。

另一组的任务,是从他们那边抢到球,踢进沈彤球门对面的球门内。

一声哨响,本该静谧的夜空忽而吵嚷起来,四个人,六条腿,开始抢球。

沈彤本来只是虚虚抓着聂江澜衣摆,但抢球过程实在太激烈,她不得已,只能换了换,把手贴在聂江澜后背上,方便用力。

聂江澜到底掌握着主导权,几个虚晃的假动作之后,顺利把球带到了自己这边。

“跑快点。”

带着她往前的时候,他低声道。

沈彤负责喊一二一二的口号,跟着他的步伐往前。

他实在跑得快,好在沈彤也跑得不慢。

但球门太远,她又要顾及他的步伐,到最后还是有点使不上力气。

男人手绕过来,手握拳,绅士而礼貌地托住她的腰,将她小半个人都提了起来,分担了她的重量。

顺利看着球踢入球门,沈彤终于能歇一口气,和聂江澜一起站在原地。

他忙着接拼图奖励,她也没空解绑带,自己恢复着气息。

工作人员很快递上那块拼图,是打了很深鼻影的鼻子。

眼睛、鼻子、嘴巴、喉结…再加上明天元欢再给出一个,基本就能判定出是谁了。

看聂江澜盯着那块印有鼻子的拼图看,沈彤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暗自想着这鼻子也挺独特。

想着想着,她就完全沉入这个推理事件中,忘记了自己和聂江澜的腿还绑在一起。

于是当沈彤抬腿往前走的那个刹那,忽然感觉到后面一股强大的拉扯力。

准备好的动作被打断,她未有准备,一个踉跄,往后栽去——

预料中,后脑勺和草皮的亲密接触并没有来临,她枕上了一个尚算温暖的手臂。

电视剧里,那种剧烈的撞击都比较容易让人记起什么。

于是头磕上某人手臂的那一秒,沈彤感觉到脑内一震,有什么画面竟然像是生生被撞击出来了——

一张和拼图中人脸出奇相似的面容浮现出来,模糊的记忆里,她只依稀通过背景感觉出那是在舞台上。

镁光灯打下来,画面里的人穿着一套古装,说了句蹩脚又矫情的台词。

是她看过的某个节目吗?

沈彤看向三两颗星子点缀的夜空,感觉到有什么被蒙住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她是不是见过那个人?

她正陷入思考,冷不丁听到身下传来的声音。

男人慢悠悠、轻飘飘地问她:“枕得还舒服吗?”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你舒♂服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回了酒店之后。

比起男人那句“舒不舒服”, 沈彤更关心的是拼图里的那个人。

若她什么都察觉不到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 她明明感觉到有什么线索就在脑子里晃来晃去,却始终有层薄膜隔着似的,她就是找不到一个击破点。

这种知道一点,但又无法完全窥察的感受, 就像有只猫爪在心上缓缓地挠。

沈彤把那些线索原封不动地复述给赵萱。

“一个男人反串,穿着古装,涂着红唇, 好像还做了一段表演,你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吗?”

赵萱还在吧唧吧唧地啃苹果:“你给我的范围太大了,搞笑节目里做过反串的艺人数不胜数, 比聂江澜身后跟的妹子还多, 你让我怎么筛选呀?”

也是。

沈彤坐在床垫上,手背着撑在身后, 手指来来回回地敲打着柔软的被褥。

“别想这些啦,”赵萱手里的苹果快被啃完了,她咀嚼着含糊不清道, “现在都下班了,下班了沈彤姐!你能不能收一下你的职业病, 不要在再想工作的事儿了!”

小姑娘还在嘟嘟囔囔的:“平时跟拍,下班了还要修图也就算了。现在吧,好不容易跟拍的任务给了别人,你居然坐在酒店里思考节目组的剧本?”

沈彤捏捏眉心:“要是想不出倒还好, 问题是我明明有点眉目,偏偏就是找不到一个击溃点,崩溃。”

赵萱了然:“噢,就像做数学题卡在最后一步,比根本想不到解题思路痛苦多了,是吧?”

沈彤点点头。

两个人才把这个话题聊完,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沈彤已经被锻炼得十分警惕了。

赵萱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顺便走去门口:“这次又是谁?”

门外的人答:“节目组工作人员,送明天的衣物的。”

赵萱点了点头,看向沈彤:“沈彤姐,你开门还是我开?”

“你开吧,”沈彤往后退了退,钻进被子里,“我怕节目组又找.人.绑.架我。”

赵萱笑得眯了眼,打开门:“你好,我是沈彤姐的助理,衣服给我就好。”

挂着《急速燃烧时》工作牌的人递来一件干净的衣物:“好的。”

赵萱接过外套,提着领子抖了抖:“就一件外套是吗?没别的了?”

“嗯,只有一件外套,”工作人员好心提示,“小心点哦,不要随便翻动衣物,不然很有可能破坏线索。”

“知道了,”出于礼貌,沈彤还是跪坐在床头,朝外面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辛苦啦。”

赵萱关好门,拎着那件外套走到沈彤身边,给她展示了一下:“要拿着看看吗?”

节目组有专门的服装设计师,衣服是早就设计好的,很正的丝绒红,乍一看和普通外套没有区别。

“先挂起来吧,明早再穿,”沈彤道,“免得把线索翻破坏了。”

万一她一个不小心弄掉了什么关键东西,那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

第二天一大早,依然准时四点起床。

沈彤穿好节目组给的外套,本来人还有点儿没从困意中缓过来,手一碰上冰凉门把手的时候,忽然回过神了。

昨天,就是在这里,她刚出门,就被绑架去了高楼大厦。

沈彤缓缓拧动门锁,拉开一条窄窄缝隙之后,抬眼往外,仔细地梭巡一圈。

暂时安全。

她提着气息和脚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往右边楼梯间看了一眼,没有人要来的迹象,沈彤松了口气,转身要走,被墙边的人吓了一大跳。

聂江澜倚在墙边,抄手,懒懒散散地睇她,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刚刚的场景,他眉眼带笑。

沈彤心有余悸:“你怎么来了?”

男人尾音勾着,仍是不甚隆重的模样:“来接你,免得你又被绑架了。”

“上次还不是你眼睁睁看别人把我带走的,”沈彤抿抿唇,“甚至是你把我选走的。”

“是——”

也许是刚醒,这男人的攻击性褪了一大半,这会儿垂着眼睑,竟显得出奇地好说话。

“以后不会了。”他说。

沈彤抬头:“那我们怎么过去呢?”

“坐车啊,”男人懒散道,“不然,我租个八抬大轿送您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