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袋子里拿出之前得到的玩具车,递到小男生眼皮底下:“你想要这个?”

小男孩一下停住了苦恼,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这、这是玩具车吗…”

聂江澜晃了晃,把车简单地做了个变形,拼成一个人形,言简意赅:“是。”

“那、那我要…”

女人把男孩抱起来往后扯:“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聂江澜把东西往前递了递,一副看清节目组套路的模样,“我不需要这个。”

沈彤自然知道聂江澜在想什么,说实话,现在看来,也的确比较像节目组设置的环节。

但是…如果这不是,那他们就是猜测失误,平白无故丢了个道具倒还无所谓,主要是猜错这点比较恼人。

又或者,这就是节目组安排的——虽然这些是节目组请来的人,目的却是消耗掉聂江澜的道具。他有可能自以为完成了任务,却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她皱着眉仔细甄别。

女人犹豫了会儿,这才抬起头,道:“真不好意思,谢谢你了,希望没有耽误你的正事。”

又伸出男孩子的手,低头说:“快,快说谢谢哥哥。”

男孩子收住了眼泪,声音里带着鼻音:“谢谢哥哥。”

这才取走了聂江澜掌心的玩具车。

离开时,女人又让他道了几句谢,这才离开。

身影逐渐远去之时,还能听到女人数落儿子的抱怨和不争气声。

如果是演的,那未免也演的太好了。

沈彤等着工作人员出现。

两个人走出去没有多远,工作人员终于回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上,脸上挂着这个节目组里的、招牌的、高深莫测的笑。

非常欠揍。

“恭喜你们…”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沈彤看着他。

恭喜完成任务?还是没完成?

这个节目组出的题可从来难猜中。

“恭喜你们顺利帮助了一对路人母子解决他们的家庭问题。”

沈彤:???

假的?

工作人员:“也成功…”

沈彤:“…”

工作人员:“送出了自己的玩具车。”

为了防止被打,他终于一口气把接下来要说的话说完:“还完成了节目组的任务,一箭三雕,恭喜你们,获得一瓶药水。”

这大喘气似的公布和峰回路转的转折惹来了一片“切——”。

聂江澜去拿药水的时候,沈彤心道,他还真是一猜一个准。

顺利获得奖励,聂江澜低头看了眼袋子,往前走的时候问沈彤:“你猜这些东西,后面都会用上吗?”

“应该至少会用到三个。”她说。

五个东西,舍弃一个,节目组应该至少用到三个,有很大几率用到那个被舍弃的东西。

果然,途经不属于自己的任务点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焦头烂额的元欢。

元欢一脸一筹莫展,在任务点旁边生无可恋状。

看到聂江澜来了,元欢依然提不起兴趣。

聂江澜扫他一眼:“怎么了?”

“我花了十分钟抓阄,最终决定抛弃一个电视遥控器,”元欢凄惨地指指面前,“结果这一关要我开密码,密码就在电视机里。”

“可我刚刚才扔掉我的电视遥控器。”

沈彤看他就差一屁股坐地上了。

元欢把自己新染的黄发扯来扯去:“我好崩溃啊,我该怎么办江澜哥?”

沈彤是跟着聂江澜,他脑子好,运气也好,故而没有过这方面的困扰,可元欢就不一样了。

好不容易做任务做到了少年时期,要做的第一个任务的正解恰巧和自己擦肩而过。

任谁都崩溃。

聂江澜看他向自己求助,不由道:“与其问我,你不如问问你面前的人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元欢真的是破罐子破摔,死马当活马医了,他问面前的工作人员:“哥哥,我可以后悔重选吗?”

工作人员:“可以的。”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元欢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哈???!!”

工作人员:“可以后悔重新选择,只要回到前一个关卡就行了。”

“你是不是在骗我啊?”元欢不信,“等到时候我过去了,那边的工作人员反正不认账,然后我又不得不回来,你是想要这么耍我吗哥哥?这节目怎么这样啊,现在连工作人员都开始耍人了!!!”

工作人员被他说笑了,摇摇头说:“不是的,这期节目确实可以后悔,我没有骗你。”

元欢:“我真的觉得你在骗我。”

“我骗你的话这期就没有钱拿了,”工作人员祭出杀手锏,“相信我,你真的可以回去。如果不信,你问问你后面的follow PD(跟随导演)。”

元欢一个激灵:“哦,差点忘了我的follow PD。”

回头:“煊哥,我真的能后悔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元欢睁大眼,感觉世界观都被刷新了。

“哇,这期节目可以这么玩吗?是因为最后一期,所以给我开了金手指吗?”

沈彤看着工作人员非常认真地点了头:“虽然可以后悔,但是回去重新选择也会浪费你的时间,同等条件下,不后悔的嘉宾会比你走的更快,你确定要后悔吗?”

元欢:“非常确定,有后悔药为什么不吃。看着吧,等我知道了结果再回去挑选道具,到时候很轻松就能超越他们了。”

就像拿到攻略和提示再回去闯关一样,难度和纠结程度大大减轻,元欢很有信心自己会赢。

“好,如果已经做了决定,请按下我前面的红色按钮,你将会回到少年时期的最初,重新做一次选择。”

按下红色按钮,元欢马不停蹄地往进行选择的地方赶,自然是把“恩人”聂江澜抛在脑后。

元欢重新去做任务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看到人家后悔的沈彤,自己也有点后悔。

“为什么我们都没看到前面的按钮?我现在才想起来,刚刚送玩具车的时候,那个台子上的确也是有按钮的。”

聂江澜失笑:“怎么,直接过关了还不好,你还想后个悔重来?”

“也没有,”沈彤感觉有点难以启齿,“就是觉得亏了。”

聂江澜:?

沈彤:“俗话不是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吗?我现在感觉有个便宜在我们眼前,我们却没有把握,有点亏。”

“所以你也想后悔了?”他笑。

“也不是单单指这个,”沈彤说,“人生里想要后悔的瞬间还是非常多的吧。”

聂江澜眉一挑:“所以现在站在我身边,你后悔了吗?”

沈彤面色有些为难。

聂江澜:“…”

“不是我要说的,是你自己说的啊,”沈彤继续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比了个手势,“想想的话,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吧。”

“那就想想吧,”他知道她在胡诌,但还是继续配合她的胡诌,“也只能想想了——这件事,你没有反悔的权利。”

沈彤揉鼻子:“聂总裁真的很霸道了。”

聂江澜:“你知道就好。”

过了会儿,他又问她:“我还有个原因不后悔,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他把问题继续抛回给她:“你之前引用的一句古话是什么?”

“古话?”沈彤回忆了一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嗯,”某人施施然,“平时我便宜已经占得很够了,所以不需要再占这种后悔药的便宜。”

他口中“被占便宜”的沈彤:“…?”

///

接下来的一路,沈老师跟聂江澜保持着距离,谨防着身边这个王.八.蛋。

王.八.蛋,哦不是,聂江澜很快到了下一个关卡。

迎接他们的是完全崭新的套路,面前摆着一个天平。

天平的一端是一个不规则物体,另一端没有东西。

此刻,受重的那一边下坠,空无一物的那边轻飘飘地抬起。

“你们的任务是调平天平。”工作人员做了个“请”的手势。

聂江澜问:“这东西多重?”

工作人员:“236.782克。”

他眼一眯,疑心自己幻听:“…什么?”

“236.782,你没有听错,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工作人员微笑。

聂江澜:“……”

沈彤隐隐感觉到不对了。

本来要找一个一样重的东西来调平就很难,更何况这还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完全是靠人为没办法完成的啊。

除非这是早就设计好的什么东西,之前出现过。

三秒之后。

沈彤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火花闪了一下。

“等等,”沈彤扯扯聂江澜袖口,校服的面料摩挲着指腹,“我记起来了,之前,之前我们拿到的那包巧克力,就是这个重量!”

“我们拿到的那包?就是吃过的?”

“对。”沈彤点头。

聂江澜有些狐疑:“确定吗?”

“确定,”沈彤说,“因为我想到了之前有个给我们吃巧克力的老师,她当时分巧克力就是按总克数除以人数这么来分的,很好笑。”

“所以我看你的巧克力的时候,也下意识扫了一眼袋子,看到了它的净含量,就是这个数字。”

“我当时还有点奇怪,以为是印刷错了,或者是这个牌子就这样。”

现在想来,肯定是节目组早有预谋了。

而且可能最后重量缺了一点,沈彤还看到角落里有一团类似小软垫之类的东西,大抵是添重的。

听了沈彤的话,聂江澜点点头:“嗯,那应该就是了。这就是节目组的作风。”

沈彤:“…”

沈彤心里隐隐不安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这关需要巧克力,而他们之前抛弃了巧克力。

这个清醒的认知几乎让她绝望。

过了会儿,她弱弱提醒聂江澜:“你可以后悔。”

可以回去重新拿到那袋巧克力的。

“可以后悔的,”工作人员说,“只要在今天之内后悔,都是可以的。”

沈彤:“明天就不行了?”

“是的,这个只在当天有效。”

聂江澜垂着眸不说话,看起来像是在思考。

沈彤又小声说了次:“…要回去吗?”

远处隐约有“收工”声响传来。

这下,换他摇头了。

“不了。”

沈彤有些诧:“真的吗?为什么?”

聂江澜说:“因为收工了。”

因为收工了,又不能明天再来拍,现在继续就是做额外的工作,对他来说是浪费额外的时间。

沈彤:“…”

行,理由真的很充分。

“况且,”他又补充了句,“我不喜欢后悔。”

活在当下就好了,后悔的人生很复杂,时刻充斥着各种各样复杂的选择,倒不如一根筋简单地做下去。

二人收工回去,回去的路上,沈彤说:“我尊重你啦,你不后悔就不后悔吧。”

“但是我还是想说一下,就是纯粹地说一下。到时候他们后悔的人,关卡全部刷到满分,但你巧克力的这一关完不成,可能赢家就是别人了。”

他一声低笑。

“这可说不准。”

沈彤撇嘴。

真不知道他这自信哪儿来的。

“对我有信心点,”聂江澜停住脚步,缓缓道,“后悔这个环节看起来这么好,你就不怕是个陷阱?节目组能这么好心忽然给你好处了?”

沈彤做假设:“也许他们改过自新了呢?毕竟这都最后一期了。”

“好了,”聂江澜道,“下班了,别操心这么多,明天的任务明天再想。”

沈彤点头的时候发现自己校服袖子窝作一团了,便顾着低头整理,没发现聂江澜没跟上来。

过了会儿,后面有人叫她。

“喂,同学——”

语调被光浸得发软,松散又动听。

她回过头,看着校园里青春的陈设,加之自己也穿着校服,恍然也觉得自己仍在高中时期。

聂江澜背着夕阳而立,影子被拉得又长又朦胧。

他身后是双杠,此时,一只手臂伸展开来,向后随意地搭上去,另一只手拍了拍臂弯。

光影中的人粲然一笑,问她。

“——早恋吗?”

作者有话要说:好气啊,为什么我的高中时代没有聂江澜跟我早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