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诗把那个表格剪切到自己的U盘里,给老刘留了个纸条,说帮他收了封信,但看到正文是空的,就没动了,请他留意查看。做好这些事情,她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乘电梯下楼。电梯里只她一人,壁上的镜子映出她似冷笑似自嘲的嘴角弧度。快三年了,她常常觉得自己生活在覃悠的阴影之下。她嫉妒覃悠,甚至怨恨。因为她拥有了太多她渴望的东西。她轻而易举地就能考第一名;她若决定参加某项活动,一定能做到最好;她为人虽然疏离却仍是让周围人欣赏的温和谦虚;她朋友虽不多,却个个能交心;她有完美和谐的家庭,她有最优秀的男朋友…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事幸事,似乎都让她一个人占尽了。

这是覃悠的命好,但是…为什么这样的覃悠是站在她的面前?为什么这样的覃悠总是来抢她的位置?

回到寝室,覃悠正坐在桌前看书,陈诗大笑着扑过去,娇嗔地埋怨道,

“好你个覃悠!要出国了也不告诉我们!要不是老刘说,你还准备瞒我们多久呢?”

覃悠惊愕地转身,老刘不是说不让她声张吗?怎么自己先给陈诗说了?

坐在另一头的林月珍也吃惊地回过头来,看看覃悠,最后还是看着陈诗,眼神藏满疑惑。

“去英国读书好啊!如果要去的话,是不是下学期就过去了?”陈诗冲覃悠挤挤眼睛,还没给覃悠回答的机会,又自顾接道,“真好!不过你也太不讲义气了吧?这种事情也不说…你是不是什么事情都瞒上瘾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绝对不说?”

她在暗示什么?覃悠扒开她的手,装作没听懂她的弦外之意,说道,“我多半不会去的…我对出国没多大兴趣…”

陈诗转过身,以免自己变形的笑容被捕捉到。幽幽地说,“这多好的机会啊…你是舍不得你家陈彦铭吗?他那么爱你,三年还是能等的…”

每次都这样!

陈诗和覃悠心里同时想。

每次陈诗都有些刻意地在月珍面前提她和陈彦铭如何如何,覃悠厌倦。

每次覃悠都对别人向往的东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陈诗带上了一丝恨意。

林月珍事不关己地转身回去继续看书,手上转着笔,心里很乱,导致笔杆一直从手指间滑落。

如果覃悠真的走,他怎么办?

钢笔和桌面的碰撞声使室内其他两个人的目光落在了林月珍的背影上,覃悠是无奈中带着惯常的愧疚和一丁点期盼,刚才月珍的眼神,分明还是在意的。陈诗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得更开了。

 

第四十九章·踏莎行

出国的事很快就在系上传开了,覃悠再次成为焦点,所有人看到她都说恭喜,她无言可回。公开就有公开的做法,刘老师在这周年级集会时专门说了此事,又说这是暂时的结果,还需要考察一个月的。覃悠不明白老刘的想法,她已经明确地表示她不想去,老刘这意思却像是要将把逼上梁山,她若当众开口拒绝,不知多少人要说她不知好歹,私底下说的老刘又全不放在心上。

覃悠打了电话回家,和父亲说了这事。父亲的声音很些累,只问她自己的想法。

“我不想去,但是现在这样…”

父亲沉默一会儿,又说,“你不想去就不去,我和你们老师说说,把机会留给其他人。”

覃悠嗯了声,问,“爸爸,工作很忙吗?感觉你很累。”

“没有…”覃父短促地笑了声,他以为她听不出来呢,“可能昨天没睡好…”

“哦…那你好好休息。”

覃悠很少这样外露的关心他,还有些羞涩,说完就要挂电话。

“小悠…”覃父又叫住她。

“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小时候,你老摔跤,膝盖全是小血珠,却从来不哭,那时候我就想我的女儿长大后一定是很勇敢的…”

父亲突然这样说,覃悠有点摸不着头脑,笑道,“爸爸你怎么说起以前的事来了?寒假时,奶奶也说我那时候老摔跤总让她担心呢。”

“嗯。只是突然想起罢了…好了,我等会给你们刘老师打电话说说,就说我家女儿要留在国内嫁人呢,不出国。”

“爸爸!”覃悠急急地叫,想不到爸爸也会开这种玩笑,可那边早已经挂断。

下午老刘又叫她去办公室,说她爸爸打过电话了,但他还是建议覃悠仔细考虑考虑,又把那边吹得天花乱坠,她去了再回来将会如何如何。覃悠态度坚决,只说,

“刘老师,它们再好,却也不是我想要的。甲之鲍鱼,乙之砒霜,每个人心里的天秤不一样,又何必强求。”

老刘愣了一下,手捧着杯子转了几圈,有些尴尬地笑,“覃悠,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几年前的自己。年轻真是好啊…”

覃悠不语,她也还记得大一刚进校时看到的刘老师,刚刚研究生毕业,意气风发,带着点孤傲,清瘦,穿着白衬衣,在讲台上讲事情,脸上是真诚的笑容。什么时候,他的笑容变了样,不过28,9岁,就有了明显的啤酒肚,常常神色恭谨地站在一众领导后面。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

更可怕的是,你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那样或是这样。

刘老师轻轻叹气,放下茶杯,“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只是这事现在都公开了,而且…”他犹豫了会儿,“对方指名要你的。”

覃悠不解,“什么叫指名要我?不是系上选一个足够优秀的学生就行了吗?陈诗就挺好的啊。”

刘老师不回答,只说,“我和他们再商量商量…你先回去吧。”

覃悠以为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心情大好,给陈彦铭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快乐,语调也轻快起来,但他这几天忙着帮导师准备资料,抽不出来时间。

覃悠颇为失落地一个人去吃了晚饭,回宿舍的路上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她懒懒地接起来。

“覃悠吗?”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覃悠就直起了腰,暖暖的晚风也冷下来。

她听到自己礼貌疏离的声音,“伯母你好。”

第二天下午三点,春光明媚,透过落地玻璃窗洒在覃悠手臂上,她手里搅动着咖啡,微抿着嘴,听对面的人冷声说话。

“既然约你出来,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李云优雅地浅酌一口,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请你离开我儿子。”

覃悠微笑,说道,“伯母…我没记错的话,彦铭今年就24岁了…”言下之意,他是成年人了,交女朋友为何还要母亲来管制,甚至亲自来赶人。

李云脸色微沉,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靠在沙发上,说,“他就是42岁,也还是我的儿子。”

覃悠放上勺子,双手交握在桌面上,倾身向前,盯着李云的眼睛,浅笑着说,“伯母…虽然彦铭是优秀得让人觉得再好的女孩子也配不上他,但…我自认是家教良好,勤奋向上,爱国爱家,尊老爱幼的好孩子,而且…我长得并不丑啊,为什么您不能试着接受我呢?”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因为认真专注,更显清澈,嘴角微笑的弧度很像精巧的小括号,漫不经心地将人心括入其中。李云对着她的脸怔了怔,往事汹涌而来,狼狈地偏过头,“你这样大刺刺地盯着长辈,质问长辈,也是你所谓的家教良好?你父亲怎么把你教成这样子?”

覃悠直起身子,淡淡地说,“伯母,因为您有彦铭这样的儿子,我一直觉得您也是他那样温柔的人,所以在还没有见到您之前一直很敬佩…即使是现在,我也很尊重您。也请您…尊重我的家人。”

若刚才她的眼神是真诚清澈,甚至有小小的请求,此刻她的眼神却是犀利干脆,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决。李云自嘲地笑了声,轻不可闻地说了句,“还真像…”又深吸一口气,大声说,“我也不和你绕弯了…那个出国的名额是我为你争取的,相信你们刘老师已经把好处说得很清楚了…但昨天他和我说,你坚决不愿意出国…所以,我只好自己来了。”

覃悠万万料想不到,这事和她有关,心泛起寒意的同时,也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决定不去。

“原来是伯母偏爱…不过我不会出国,彦铭并不是全部的原因,让您费心了。”

“我没想到你对着这么大的馅饼无动于衷…你说说…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彦铭。”

覃悠震惊,心寒变成气愤,掌心杯中的咖啡都荡起层层涟漪,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杯子,看着李云的眼睛又带上了一点不解和轻视,

“伯母…您把彦铭当成什么呢?可以用一个出国的机会,或是金钱衡量的物品吗?”

李云轻笑,“你吃过的饭还没我吃过的盐多,就教训起我来了?覃悠…他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我只是为他好。”

“哦?”覃悠镇定下来,反问,“为什么您就断定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您问过他的意愿吗?您想过他想要的是什么吗?又或者…您在乎的不是他幸福与否,而是您自己欢不欢喜呢?”

被说中心事的李云脸上微赧,覃悠又笑,“伯母…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真的只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我是在彦铭的房间里吗?”

覃悠当然好奇,从小得到的赞美和宠爱太多,她虽深知有些只是客套的过眼云,但她一直相信自己不会让人讨厌到这般程度。她一番追问下来,李云竟无从反驳,只又冷然说,

“我不是来与你讲大道理的,你只说要什么条件你才肯离开。”

覃悠站起身来,俯视她,“对不起,伯母。我爱他,世界上还找不出可以和他等价交换的东西。我得回学校上自习了…”

又从钱包里掏出钱放在桌子上,微笑,“很高兴今天能请您喝咖啡。”

李云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侧头,覃悠高挑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她看着桌面上的人民币,浮上的笑容竟有些苦涩。

因果轮回,她终究是逃不过。

覃悠从咖啡店出来,心情只欢畅了一分钟,刚转过街角,她就垮下肩膀,烦躁地扯扯背包的肩带。不是告诫过自己要好好说话的吗?她再怎么也是彦铭的母亲,是需要好好相处的。现在弄这么僵,以后如果她和彦铭要结婚,怎么办?

她拍拍头,想得真多。不过她确实没想到出国这事儿是她一手策划的,难怪一直没有名额的新闻系也难得地有了名额。这事彦铭若知道了得多伤心啊。覃悠笑笑,嗯…最近他一定为她出国的事情烦恼着,导师交代的任务又繁重,她决定打个电话告诉他,她从来没想过出国,让他开心开心。

她摸出手机开机,刚和李云谈话,她一开始就关了手机以示礼貌。现在一开机,手机就不停震动,好多条短信提醒她有未接来电,居然全是钟亦晨。

她拨回去,那边很快接起来,钟亦晨大着嗓子问,“小悠你在哪里呢!”

她好笑地把手机拿远了点,嘻嘻说道,“你是想要我耳聋吗?这么大声…”

“你在哪里呢?!!”他声音稍微小了点,掩藏不住的焦躁。

“怎么了?”

“你快回去看看学校的论坛,有个关于你的帖子…你什么时候有那种照片的啊?”钟亦晨说得很快,覃悠又站在闹市区,没怎么听清楚,她往僻静处走走,又问,

“什么帖子照片?”

“你回去看就知道了…”钟亦晨停了一会儿,又说,“彦铭这几天上不了网,我去问问现在论坛版主是谁,尽快把那个删掉。”

覃悠莫名其妙,“放的什么照片?”

“你听好…”钟亦晨吸气,“我给你念帖子名字——陈彦铭的女朋友是同性恋吗?”

覃悠大笑起来,“谁这么无聊,你不觉得这个帖子名字搞笑吗?既然是陈彦铭的女朋友,为什么又说是同性恋了?”

“你别笑!”钟亦晨无语低喊,“里面有所谓的你和林月珍的亲密照片…”

她和月珍的照片?她们有什么照片?

“什么样的?”

“呃…你自己回去看…”钟亦晨叹气,“怎么突然出来这么个帖子?虽然题目有点搞笑,但写的是陈彦铭的女朋友,多少人奔着看呢。这个帖子已经是热点了…小悠,你别不当一回事。谎言说多了也成了真理,更何况这些流言?你先回去看看…”

覃悠点点头,挂掉电话后又打陈彦铭的电话,他可能是在忙,关机中。一丝不安浮上心头,她匆忙地叫了出租车。窗外是明亮的阳光,清晰的尘埃,干燥的空气,春天不是刚刚开始吗?为何她已经感觉到了冬天。

第五十章·折桂令

她们寝室就一台公用的电脑,覃悠一进门就看见她们三人全挤在电脑前。听到开门声,三人统一回头,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她直接走过去,说,“让我看看。”

冷战几个月后,林月珍第一次过来拉她的手,还小声说,“没什么好看的,无聊的,小诗在请人删呢。”

“我得看看。”覃悠拉开林月珍,对坐在椅子上的陈诗说。

陈诗叹气让出位置,电脑界面正是那个帖子。

R大的BBS,人气不差,许多学生无聊时都在那里灌水玩儿,这样一个帖子出来,不过一个多小时,点击和回复已是很惊人了。覃悠把帖子拉回首页,一字一句地看主贴的内容——

新闻系大三的覃悠是陈彦铭的女朋友吗?最近这半年常看到他们一起…但是我前几天无意在朋友那里看到一张图,这个覃悠怎么和这个女孩子这么亲密呀?她是同性恋吗??!!!!还是双性恋?!!!有了陈彦铭那么好的男朋友还要去招惹其他人?

覃悠轻笑,这个人语气无辜,只是在“陈述”自己的好奇…

她越发觉得这个帖子是一个闹剧,但她再往下拉,看到那副照片,却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那是去年六月月珍的生日,她们疯疯癫癫地回寝室,途中见到离校的大四学姐抱头痛哭,月珍还伤感地说以后她们是不是也会这样。那天回寝室后,她们切蛋糕,唱生日歌,疯闹了好久。最后她拿出相机说拍拍合照,那是月珍20岁的生日,人生的另一个起点。四个人臭屁地拍了大合照,又胡乱地两人或三人搭配,摆奇怪好玩的造型,脸上还带着刚才抹上去的奶油。

这照片就是那天拍的,她脸颊上靠近嘴角的地方沾了点奶油,林月珍扑过来,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扶住她的脸,嘴直接凑过来吃她脸上的奶油。那时她笑得岔气,根本没力气和她闹,这照片还是周亚丽抓拍的。本只是简单的疯闹场景,因为角度原因,看起来很像林月珍在亲吻她的嘴角。只能看清楚她的脸,因为开心,眼睛里都是笑意,又给人“被吻得很欢喜”的错觉。

还真是…绝妙的绯闻照片。

覃悠回头去看林月珍,她也正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一刻,覃悠想的不是这个滑稽的帖子,而是想起了她和林月珍曾那么亲密的那些时光。安妮宝贝有句话,覃悠一直喜欢。她说,年少时的友情,就像初恋。

她们曾经那么亲密啊…

收回心神,覃悠凄然一笑回头继续看下面的跟帖。

一部分人说楼主无聊,不过是两个女孩子之间比较亲密的举动而已。

楼主就跳出来说,有这么亲密的吗?看着就像在接吻啊…

又有人说,我认识那个女生,是和覃悠同一个寝室的林月珍啊,她们关系挺好的,常常在一起。不过…最近倒是很少见两个人一起…

楼主又说,是同一个寝室的吗?那更容易产生感情啊,而且你们也说了,她们很亲密,难保不是那啥…

有人问,楼主,这照片你从哪里来的?

她回,前几天在一个朋友那里玩,无意看到的,我好奇就偷偷拷了过来…你们也知道,陈彦铭以前很出名嘛,我对他女朋友也好奇啊。

覃悠滑动鼠标,心里暗暗思索。这个照片,当时是存在寝室的这台电脑上的,也有隔壁寝室,或高年级的人来玩的时候,看过…至于有没有被拷走,就不是那么清楚了。覃悠迅速地把那些人在脑子过了一遍,都不像是会在这种时候无聊挑事端的人啊…难道这个ID叫做“换日线”的人,真的是无意在某处看到照片,然后因为“好奇心”,才来BBS发帖子的?

继续看帖子,有人打死不相信,还责备楼主未经本人允许就把照片发在这样的公众场所。有人一眼就相信,抱着对陈彦铭的“关心与同情”开始大骂她,言语间冷嘲热讽…覃悠一笑而过,那个楼主总是适时地出来点拨两句,又问一些新问题,使后面的人跟着她的思路走。最后完美地编就一个故事:覃悠和林月珍朝夕相处,暗恋上她,但林月珍却一心喜欢陈彦铭,覃悠为此苦恼,遂想尽办法接近陈彦铭,将他抢到手,目的就是扼杀林月珍和陈彦铭有发展的可能…但她把陈彦铭抢到手后,林月珍也不理她了,所以现在都看不到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人一起。

比台剧八点档更八点档的狗血剧情。

帖子的后半部,楼主又总结——原来覃悠是这种人啊?我以前远远看着,觉得小姑娘长得不错,气质也行,还挺欣赏的呢…想不到是个同性恋…是同性恋也就罢了,还这么有心机…林月珍把她当好朋友,她却抢别人的心上人,虽然起因是爱,但这样也太可恶点…

覃悠本是抱着好玩的心情来看的,最后一句却让她再次哽在那里。感情的事,是能抢来的吗?但她确实是让林月珍伤心了…

她看帖子时,其他三人都没说话,见她收回滑鼠标的手,陈诗率先问道,“这照片怎么流出去了?”

覃悠摇摇头,站起身来,“没关系,清者自清,相信你的人不需要解释,不相信的,解释了也没用。”

林月珍嗤笑一声,“你总是觉得所有人都了解你,所有人都会理解你。”

覃悠惊讶张嘴,哪怕月珍是在挖苦她,她啃开口和她说话,已经是不错的改变了。她耸耸肩,“那我得怎么样呢?这件事本身就有些滑稽,月珍…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所以你对这个事情是无所谓的态度?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想你?你能忍受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吗?品学兼优的覃悠,居然是现今社会还不能接受,甚至觉得恶心的同性恋?”

“月珍你还是关心我的嘛…”覃悠嘿嘿笑,林月珍彻底黑下脸来,冷冷地说,

“我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你男朋友会怎么想…你就一点也不在乎他看到这个帖子会怎么想吗?”

覃悠收回笑容,抬头看进林月珍的眼睛,轻声说,“月珍,我相信他,他也会相信我。若没有这点信任,还谈什么爱?”

林月珍谴责的面容慢慢收敛,换上惯常的平静面孔,轻轻点头,嘴里念着,“是啊是啊…是我多虑了,你们这样相爱,自然是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

一时无言,陈诗又哈哈说,“哎呀,这不是什么大事,这段时间一过,就没有人记得这八卦了,不过是无聊人士无聊时的消遣罢了。”

覃悠点点头,觉得这事来得突然,无因无由的,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但她还是小觑了舆论的影响力,一会儿刘老师就打来电话问她这怎么回事,语气间竟有些相信了那些传言,覃悠不太高兴地说,“刘老师,不过是好朋友疯时抓拍的一张照片而已…”

“哪个好朋友像你们这么拍的?”

覃悠深吸一口气,“所以老师你也相信了?”

刘老师停了会儿,“我自然是不相信的,但这样影响不好…出国那事现在正在考察呢,这样一闹,系上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覃悠倒没想到这层,半开玩笑地说,“这样不正好把我撤下来?”

“覃悠!”老刘气急,“你怎么什么事都这态度?你以为你是云淡风轻呢?但得要多少人作你潇洒的陪葬品?枉老师们都夸你聪明,怎么在有些方面老转不过来弯儿呢!现在不光是出国的问题,是关系到你的名誉啊!”

“可那些传言不是事实,我为什么要怕?”

“哎…”刘老师无奈轻叹,“果然还是孩子啊…”

挂掉老刘的电话,覃悠心里闷得慌,又拨打陈彦铭的电话,还是关机。

外面天色渐暗,春日傍晚,淡色的晚霞,寝室又只剩她和林月珍相对无言。

她突然很想见到他,心里的缺失感,只有他能填满。

于是她又收拾了东西,出门。

正巧是晚饭后的闲逛时间,楼梯上,宿舍前的斜坡上,出校门的林荫道上,遇着好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对她投来复杂的眼神。是不屑,是恍然,是嘲笑…大多数人看她一会儿,又和同伴嘻嘻哈哈说几句,再斜眼看一眼她,最后趾高气扬地走远。

覃悠低头轻笑,所以她现在是一个臭名昭著,工于心计的同性恋了?

这样特别的新帽子,她着实戴不起。

到达陈彦铭租的小套房,他还没回来。覃悠自己转悠一会儿,喝喝水翻翻他的杂志,最后开着电视在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