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一声轻叹:“即便再喜欢,我还是舍不得他们。现在虽然很喜欢,可是,我想终有一天我会因为他们不在而不喜欢的。”

他忽地眉毛一扬:“那让他们一道出山不是更好?”

我摇摇头:“不可能。自我记事起娘亲从未出过山。也许,对娘亲来说,她更喜欢深山内的生活吧。”

他眸里一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也因为突然想起娘亲沉默下来。

燕京渐近,天终于放晴。韩世奇却越发沉默,他整天不说一句话。我极是无趣,可也不好整天缠着他。我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掀开车帘看外面的景致。

到达王都西城门时,我发现道路与护河堤坝间一望无际全是深绿葱翠的植物,它们不是草,因为这时节草刚刚萌芽,而这些植物比草原上七八月份生长的最为茂密的成草还高出一截,却又比山中灌木丛密集整齐许多,且它们被整齐地分成一块一块的。

虽生在深山,常年与绿色相伴,可这种壮观的绿还真是罕见。我掀开车帘从阿风身边跳下去向那片绿跑去,娘亲的家乡竟然如此美丽。

“死丫头,赶快回来,你……”阿风的声音很愤怒。

我懒得理他,径直向一群拿着工具弯腰拔草的人跑去。

“小蛮,不要跑。”这次是韩世奇,他的声调也有点异于平常。

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下步子回过头:“怎么了?这些像草又不是草的东西不能踩?”

他眉梢一扬,张口欲说什么,但还没有出口,目光越过我向后面看去。

见他笑中带着一丝古怪和一丝尴尬,我疑惑地转过身子。

一老汉拿着把带把的工具,不知是干什么用的,一脸怒气,向这边跑来,边跑边冲我嚷:“这田地里是你随便游玩的吗?老汉我不怕什么达官贵人富家子弟,总之,你踩了我家麦苗就不行,我们一家老小还指望着用它交租呢。”

正微微笑着的我笑容僵在脸上,原来这绿油油的“草”是老汉家的,而且对他而言,是很紧要的东西:“对不起,我不知道……”

众农人纷纷开口。

有的说:“送她见官。”

有的说:“让她赔偿。”

还有的说:“教训她一顿,让这些富家子弟知道咱们农人有多辛苦。”

听到众人责备,吓坏了的我本能地后退几步。

殊不知,这样,我脚下又有一小片麦苗倒下,那老汉的脸顿时绿了:“小丫头,你就随我们见官去吧。老汉我今天就要治治你们这些吃喝不愁的。”

老者一发话,众农人扔下农具就来捉我的手臂。犯错在先,况且对象是一群不懂功夫的人,我不敢运气动武,眼看着要被这帮人带去见官,慌乱之下我眼巴巴地看向韩世奇。

韩世奇笑容和煦:“老人家,幸亏这麦子还没有抽节,若是再过两个月,等这麦子抽了节、结了穗,这丫头可真是该打了。”

老汉一扫脸上怒容,面带些许讶异地打量了韩世奇一圈,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怒扫我一眼后,看向韩世奇道:“公子既是懂,相信你家小娘子不会再做此类事了吧?”

我脸上一热。

韩世奇也愣了。

老汉指指路边:“赶快出去吧。”

我脚不沾地落荒而逃。

跑到马车边准备上车时,一直怒瞪着我的阿风忍不住开了口:“在我们北奴踩踏粮食是可以见官的。你这丫头,就会惹事。”

我讪讪一笑,身后已传来韩世奇的声音:“小风,先去寒园准备准备,我和小蛮步行回去。”

阿风扫我一眼后迅速离去。

两人肩并肩走了会儿后,他问道:“你从未见过麦子?”

“我自小在山中,你也知道,贺滋镇附近并没有这……”

“麦子。”

“对,麦子。”

“北奴旧地并不在此,那里虽然部落繁多草原壮阔,但游牧这一特点决定了他们经济发展的水平很不稳定。自北奴立国,虽然也建立了一些城邑,利用南鸿人的劳力,发展了一点农耕,但仍是以游牧为主,所以燕京农耕也就显得越发重要。”

我不禁咋舌,原来自己踩的麦苗这么珍贵,听起来,好似北奴立国的根本一般。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麦田,望了一阵,回头不解地问他:“既是这么重要,为何田中众人从穿着上看像是南鸿人,是他们的田地吗?还有刚才老汉所说,要交租是什么意思?”

韩世奇轻叹一声,微笑着看我一眼:“虽然所知有限,但还算是聪明的丫头。”

我一愣,继而面上一热。他却敛了笑,道:“燕京原为南鸿领土,农耕者多为南鸿人,他们自祖辈在此定居,有农耕田地,有手工业坊,经济稳定繁荣,北奴选择此地定都后,田地被北奴各个部落的贵族强行收入囊中,北奴人并不擅长农耕,只能把抢来的田地分租给此地南鸿人或是自北方迁徙而来弃游牧从事农耕的普通北奴人。”

难怪农人会这么紧张麦子,我满心愧疚看向田间劳作的人:“真可怜!”

他又道:“天公作美时,一年交租之后,他们或许有些剩余,以此换些银两度日。若是有些天灾或是人祸,他们交租都交不起。”

听他声音低沉,我收回目光,却见他面色不快且眉宇微蹙,我思量一瞬,问:“你衣着光鲜,看样子家境殷实,燕京城内你们这样大户的应该是北奴人。你家有多少田地租给他们?他们如果欠你家田租你通常如何做?”

他微愣一下:“我是南鸿人。”

说这些时他脸上虽笑着,口气却淡淡的,甚至我听着还有丝冷意夹在其中。于是,我赶紧收声不敢再妄加揣测。

两人默行一会儿,他狐疑地看我一眼:“怎么不说话了?同行几日,你很少这样。”

我朝他笑笑:“天灾我懂,可是人祸呢?难道真有人如我刚才一般跑进去践踏破坏。”

他静默了会儿,淡淡一笑道:“南侵北伐年年不绝,领土失地,为了这些,连年征战,民不堪命,争来打去,不过是为了燕云十六州这道天然的防御线。”

这些麦苗我虽不认得,可是他话中含义我却是懂得的,所谓人祸,是指南鸿、北奴之间的征讨,北奴为了捍卫所谓的“领土”,南鸿则是收复所谓的“失地”,而这两者指的不过都是燕云十六州。

各朝各代领土之争,多为沿长城一线这道天然屏障,况且长城要隘山海关、喜峰口、古北口、雁门关等又恰好处在燕云十六州这一带。燕云十六州归北奴,实际上便是南鸿北部边防几乎无险可守,北奴铁骑可随时纵横驰奔于繁华富庶的千里平原,昼夜即可饮马黄河。

正因为如此,南鸿为了自保,对燕云十六州志在必得。而北奴已迁都燕京,王都在此,北奴自然会倾一国之力力保。

他默默地走着,我静静地想着,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发一言,直到走进燕京城内。

第四章 词有穷 意无限

我掩饰不住内心震惊,呆呆地站着,燕京城内竟然是这般景致,道路宽约十余丈且地面平坦,两侧廊檐相对商铺林立,这是他们所说的被两国铁骑践踏过的地方吗?还有街道上如织的人流,是饱受战乱摧残的人吗?

默默凝望着我的韩世奇眼里闪着温暖的笑意:“觉得如何?”

我盯着前方店铺里不断进出的年轻女子,看得目不转睛:“这真是连年争战的地方,为何如此繁荣,百姓生活如此优越?”

韩世奇反问:“哪里不像?”

那些女子手里的荷包色泽鲜亮样式别致,被吸引住的我一心想过去瞧瞧,回答起他的话就有点儿心不在焉:“太繁华了,不像打过仗的样子。奇怪,这铺子不像卖荷包的……”我抬头看向店铺门楣,“水润月妆”四个字映入眼帘,这铺子真奇怪,单看店名居然看不出售卖的物品,觉得诧异的我回身望向他,“名字很诗意,又不从字面上让人知道里面是卖什么的,你说,店主是不是特别有生意头脑?”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特别没有生意头脑了!”韩世奇笑容淡淡,让人看不透他的真正情绪。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普及大众的才是最好的招牌。你姓韩,粮铺叫刊家粮铺,真的很合适。”

韩世奇笑容突然灿烂:“真的?”

“真的!”

“无论做生意的初衷是什么,赚钱总归是其中一个项目的。生意人即便故弄玄虚,也不会做有悖常理的事。猜猜,铺子里是卖什么的?”

“水润月妆?带妆字,难道是卖胭脂水粉的?”

后知后觉的韩世奇笑容僵在脸上,眼神复杂地盯着我:“你懂北奴文?”

我仔细打量一眼他的神色,发现他双眼里的不悦十分明显。在这里他是我唯一的依靠,略感不安的我迟疑地点了下头:“贺糍镇地处南鸿、北奴交界,娘亲从小便教我南鸿文和北奴文这两种文字,这有什么不对吗?”

他面色稍稍舒缓:“你娘亲懂北奴文?”

我悄悄松了口气:“我娘亲是北奴人,北奴文是从小就会的。至于南鸿文,娘亲之所以懂,是因为我爹爹是南鸿人。”

韩世奇嘴角再现出丝笑:“难怪。”

提到娘亲,我心中一阵难受,不自觉朝城门外望去,不知道此时此刻娘亲在干什么?是满山遍野地找我,还是默默为我担心?还有,枕头下我留下的信她发现了没有?心中忽然有些后悔,应该把信放在显眼处的。为什么那天会鬼使神差地塞在枕下,不就是“蛮儿去寻面具回来,勿挂,会早日归来”这几个字吗?不知不觉间,眼角有些湿润。

见我如此,韩世奇有些无措:“刚才我……”似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刚才的行为,他踌躇好一阵子后突然轻叹,“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我心中起伏涌动的伤感一下子被他的局促不安熨平,咬唇沉默了一会儿待心情完全平静下来冲他微微一笑:“从未离开过娘亲这么久,刚才有点儿想她了。”

他仔细盯着我,想分辨我话的真假。我坦然回望:“快说,那是不是胭脂水粉铺子。”

他微微一笑,手指遥指商铺:“这是燕京城内规模最大品种最齐全的饰品铺子,里面除了胭脂水粉还有头饰腰花。你若感兴趣就进去看看,我在外面等你。”

“你不一起进……”话说一半我咽了回去,铺子里进出的全是女人,他进去……才怪。

“还不赶紧进去。”

“我马上就出来。”我拎起裙摆就往店铺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他愉快的笑声:“不必着急出来,看上合意的让她们直接送往寒园便是。”

刚从店铺里出来的姑娘正用不屑的目光鄙视我,听到“寒园”二字花容顿变,眼里全是困惑和愤恨。后知后觉的我这才回过味,自己奔跑的行为确实很不淑女。于是,我打量了一眼周围的女子后放慢脚步,像她们一样如春风摆柳般迈着碎步走向店门。

背后,传来韩世奇的轻咳声。

我回头朝他柔柔一笑:“公子,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眉宇轻蹙的他难掩眸中笑意,对我微摇下头:“调皮。”

我冲他一笑,然后长发一甩转身走进店门。

店内面积不小,装饰十分雅致,可见主人必定是心有七窍之人。

我从左侧的水粉胭脂柜走到正对店门的头饰腰花柜,发现饰品虽精致,但色泽太过娇艳,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于是,顺着柜台走到右侧,一颗龙眼般大小的珍珠做成的吊坠映入眼帘,它被单独放在柜中央一个雕琢精巧的纯白色的玉制小盘中,闪闪生光。我忙摸自己腰间的荷包,娘亲的那颗在里面。

娘亲的饰品很多,但大多数都拆开为我装饰裙裳,唯独荷包里的这颗吊坠,任凭我怎么央求,娘亲都不愿让我佩戴。人就是这么奇怪,娘亲越制止我,我就越喜欢,经常趁娘亲不注意时悄悄拿出来,玩后再放回去。这次下山太过于匆忙,竟然忘记放回娘亲房间。没料到,燕京城竟然有颗一模一样的。

我低头仔细看着,想知道它是不是和娘亲的这颗一样,刻着特殊的标记。入目所及之处没有,我只好伸手拿起转过去,竟然有一个“漓”字。娘亲那颗刻的是“寇”字,从字面上看,这两颗珠子并无联系,但是这两颗珠子真的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两年前我曾问娘亲“寇”字是不是她的闺名,那时候娘亲笑着说自她嫁给爹爹的那天起她的名字便是赵氏,贺糍镇上的妇人确实像娘亲说的那样,一旦成婚就被冠上夫姓,可我心底却执拗地认为“寇”字肯定是娘亲的名字。如果我猜得没错,娘亲应该叫“宇文寇”或“萧寇”。

“姑娘,喜欢这颗珠子?”

看得太专注,我没发觉身边来了位紫衫姑娘,她猛一出声,吓了一跳的我手一抖,珠子从指缝里滑落,我手腕一翻快速向下捞。但她更快,只见眼前手影子一闪,珠子已被她稳稳接住。

我心里暗惊,山外竟然有这么多高手。眼前的这位女子年方二八,芙蓉笑靥,模样很是端妍,我心里对她产生了一丝好感。

她伸开手掌,笑问:“喜欢这珠子?”

我含笑点头。

她歉意微笑:“只是这珠子是非卖品,只供客人观赏。对不住姑娘了,你再瞧瞧其他坠子,如若有喜欢的便宜点儿给你。”

我又看了一眼珠子上的“漓”字:“这吊坠若是信物,还是收起来的好,省得客人看上你又不卖,空让人遗憾。”

紫衫少女脸上虽笑着,眸中却闪过惊色:“姑娘好眼力。”

“这么大一个字,眼力再不好也瞧得清。你是漓儿姑娘?”

紫衫少女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你误会了,我说的好眼力并非说吊坠上的字。这柜里珍品不少,姑娘单单看上这个不怎么起眼实际价值非凡的吊坠,确非普通人可比。”

经常玩的物件竟然价值非凡,我下意识去摸荷包里的珠子,再次确认它还在。紫衫姑娘的目光顺着我的动作落到我的荷包上,我清楚地捕捉到她双眸里的震惊与欣喜。我心中一惊,装作随意指向柜中的另外一颗翠绿珠子:“色泽不错。”

紫衫姑娘伸手入柜拿出珠子,她肤色白皙,衬得珠子越发通透:“姑娘眼光确实好。这珠子极配你裙子的颜色。”

这姑娘身上处处透着古怪,我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因而,并不接她递来的珠子:“好是好,就是太绿了些。”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紫衫姑娘好像并不想我马上离开:“姑娘眼界确实高。柜里的物件确非件件珍品,小店还有上好的首饰在后院,姑娘如果有兴趣,可随我去看看。”

“家人肯定等急了,我改天再来看。”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可能来强的。匆匆往外走的我边走边暗自揣测,如果吊坠是信物,是哪里的信物?这姑娘和娘亲有关系吗?

“小蛮,怎么两手空空的就出来了?”许是见我面色凝重,韩世奇慢慢收笑,边仔细观察我脸上的神情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回头望向水润月妆,恰见站在店门口的紫衫姑娘脸上来不及收起惊疑。我匆匆回头:“没事没事,肚子好饿,我们赶紧回去吧。”

韩世奇若有所思地看一眼紫衫姑娘后大步追上我:“水润月妆的掌柜亲自接待的你?”

“穿紫衫的姑娘是掌柜的?”

“不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觉得奇怪,那姑娘衣饰装扮虽娇媚,骨子里的清和淡雅却无法遮掩,她店里的饰品比起她来就差好多,华丽而张扬,与她性情不符。”虽同行数十日,我还是不想给他说吊坠的事,不知道娘亲隐居深山的原因前,这些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他面色一松,嘴角略微上弯,眼里闪烁着温暖的光芒:“有些人做生意是为了赚钱生活,与性格无关。”

我还不太了解山外的世界,却赞同他的观点:“也是,性格又不能当饭吃。”

韩世奇噙着玩味的笑瞅了我一眼:“你给人的感觉也怪,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对时事却了然在胸。”

与人交流世事也算是我了解山外生活的一种方式,另外,我真不想那晚与小王爷之间的事再重演。所以,我朝他笑笑后挨在他身边慢慢往前走:“自我记事就生活在深山之中,没见过其他人,也不知道山外有什么。我以为我和娘亲、鬼叔叔我们三人还有山中的狼、虎、山鹰等动物便是世间的一切。就这么到了十岁,我突然发现鬼叔叔经常下山。从那时开始我便经常缠磨我娘亲,想跟鬼叔叔下山。娘亲耐不住我一直磨她,无奈答应了。到了贺糍镇我才知道原来山外另有天地,原来这个世间并非只有我们三人。”

韩世奇难掩脸上惊色,盯着我:“难怪你通晓世事,却不通最基本的人情世故,也不知道麦苗长什么样。”

他并不像那小王爷那般多疑,轻易达成自己想达成的目的,我心中窃喜:“乱世之中百姓对世事关注很正常,鬼叔叔每次下山都会在粮铺隔壁的茶馆听书。听得多了,懂得就自然多了。”其实我下山的次数真正算起来,十根手指虽不够数,但再多十根却也用不了。

韩世奇突然停步,直视着我的眼睛:“不要说谎,我不喜欢被人骗。”

心虚的我不敢与他对视,收回目光后在喉间小声嘟囔:“有权有钱就这么了不起吗?一个不喜欢抬头与人说话,一个不喜欢别人说谎。你不喜欢被人骗,我还不喜欢老被人逼问呢!原以为你跟他不一样,原来都一样。”

他听得一愣:“他是谁?不喜欢抬头与人说话,他长得特别矮?”

身材高大的小王爷在我脑子里变成了小小的侏儒,我忍不住笑出声:“说得太好了,他不只长得特别特别矮,还特别特别丑。”

见我笑容古怪,他眉头微皱:“他是谁?”

“他就是他嘛……”

“是不是宇文宏光?”说这话时韩世奇眼神冷冽。

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我下意识想转移话题:“当然不是,我肚子好饿,我们……”

他根本不容我说完:“他为什么要把面具带回燕京?”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他想知道我的真正身份……”

他再次打断我的话:“他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也许是担心我把当晚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吧?”

“你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说与不说有什么干系?”

韩世奇分析的句句在理,我一时语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去。

韩世奇凝视着我好一阵子,突然轻轻一叹:“小风差不多准备好了,我们回寒园吧。”

心神烦乱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见我如此,他又是一声轻叹:“也许是我想多了,小蛮,你……”

韩世奇话没有说完,我们身后啪的一声传来一阵哀叫:“哎哟,疼死我了。”

我赶紧转身,入目的是一个虬髯大汉站在一辆华丽马车的车辕上当街奔跑,行人虽纷纷躲避,怎奈马车速度实在太快,避之不及的行人被虬髯大汉用鞭子狠狠抽打。

扯着我袖子向后退的韩世奇满脸怒容,我悄悄拿出为晃晃准备的肉干放于中指与食指之间,等那车夫稍近一些,中指一弹,肉粒疾射而出。

被击中的车夫一手捂着腮帮子痛苦地哀号,另一手居然没停下,又用力抽向马车旁边的百姓:“兔崽子,敢偷袭你家大爷。”

闻言,我大怒,正欲再赏车夫一记肉枣。韩世奇已推开身前的人往前走去,显然已是忍不住要插手去管这件闲事,我内心有点儿紧张,这个不懂功夫的人要干什么?

车夫仍在骂骂咧咧:“暗地里偷袭你家大爷算哪门子英雄好汉,有种滚出来与本大爷较量较量……啊……”

我手中肉粒还未射出,车夫已一声惨叫跌下马车,骤然失去控制的马儿斜插进胡同一溜烟跑开。车夫环顾四周后恨恨吐出一口鲜血,血中,赫然有两颗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