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芙娅在探望完家里幼崽之后,她还继续在盖亚星多待了一天。

为了避免每天都有家长到分会里探望幼崽,造成秩序上的混乱与工作人员的繁忙,周末是大多数幼崽护养分会统一开放给家长探望幼崽的时间。

家离得近的家长也可以选择在周末把幼崽接回家里,到工作日再把幼崽送回分会。

且家长除了在周末能亲自探望,平时也可以向分会发起全息影像通讯,通过全息影像很方便能了解到家里幼崽的现状。

芙娅这个月里只向云宝分会发出过一次通讯,而且在那次通讯里并没有与库提幼崽会面,那时候她怕听见家里幼崽对她多啾两声,她就会冲动想要跑到盖亚星去把幼崽接回来。

而这次去盖亚星,她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惊喜。

“你去了那家分会?”唐纳没摆出好表情,但尽管还是板着脸,这位瓦伦家的现任家主在明知故问完这句话以后还是又再问了一句,“佩佩在那边怎么样了?”

住得怎么样,吃得怎么样——就那一家半点名气都没有的幼崽护养分会,能给他家幼崽提供什么好条件?

刚回到家里,芙娅本来是第一时间就想跟自己的丈夫分享她的这份喜悦,但看见对方正板着的脸,她意识到了一件需要她去改变的事。

从云宝分会那里看见家里幼崽活力满满的样子,芙娅才恍然想到,她上一次见到自家幼崽这么有活力的模样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更别说幼崽挺起圆鼓鼓的胸脯,作出一种自己很厉害的自信表现。

在那名人类青年在她面前夸奖她家幼崽的时候,芙娅看见家里幼崽抬起脑袋用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对方,然后还动一动翅膀啾了一声。

这番动作是代表高兴。

幼崽当然是喜欢被夸奖的,被责怪的时候也会伤心。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芙娅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忽略了这件事情。

做错了,幸好现在改变还不算太晚。但家庭里只她一个人改变是不够的,她必须要让幼崽的另一位家长也在这一点上做出改变。

想通这一点,芙娅只点点头说:“在那边适应得挺好。”

“挺好”是具体怎么样,虽然想问,但唐纳这时又还拉不下脸,只好在原地站了两秒之后一言不发地走进书房。

芙娅望着对方走进书房,然后她把视线放到客厅桌上摆着的光脑上。

再过十几天,就到每年飞行大赛举办的日子了,今天的举办方刚好轮到库提族。

这个飞行比赛是专门为库提、库维还有库托种族的幼崽设立的,一开始设立这个比赛的目的是为了以此促进三个种族之间的友好交流,巩固盟友关系,因为效果不错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在幼崽飞行大赛举办的时候,星网上会有全程直播,想到这直播,芙娅心里顿时有了一个想法。

其实芙娅知道丈夫并不是真的不爱家里幼崽,也没有嘴上说得那么好面子。嘴上说什么幼崽要是在下一家分会还学不会飞,以后就不再管家里幼崽的事了,但实际每次又是对方主动跑过来跟她询问情况。

这种爱的表现方式不对,需要改正。

打开光脑,芙娅开始在游星上动笔写给云宝分会的一封感谢信,因为写的都是自己的真情实感,她很快就把这封信给写好了。

但写好之后,芙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把这封感谢信发出去,她想,等飞行大赛举办的时候应该会是更好的时机。

“飞行大赛?”在盖亚星这边听完夏琪给自己转达的事情,谢栾略微有些迟疑地重复了下这个词。

那名年轻的库提族女性说希望他能够带库提幼崽去参加即将在奥尔特星举行的幼崽飞行大赛,谢栾对此倒是不觉得麻烦,只是他还不知道这飞行大赛具体是什么东西。

夏琪点了点头,解释说:“这是由库提、库维还有库托三个种族共同举办的比赛,今年的举办方是库提族,所以举办地点选在奥尔特星。时间的话,就在下个月7号。”

这算是颇为盛大的一场比赛了,虽然比赛选手只是三个种族的幼崽。可也正因为选手是幼崽,这场飞行大赛的群众关注度不是一般的高。

据夏琪所知,当这场飞行大赛在星网上直播的时候,这三个种族没能去现场的家长们那基本都是蹲守在光脑前的。

听完夏琪的话,谢栾走到正蹲在木制鸟架上的库提幼崽面前,在被这只幼崽歪着脑袋注视的时候,谢栾说:“宝宝,你想不想去参加飞行大赛?”

被青年询问这个问题的库提幼崽动了动它拢在身后的小翅膀,抓在鸟架上的小爪子也跟着动了下,看起来似乎有一点犹豫。

以前一直不会飞,所以这只库提幼崽从来没参加过谢栾口中的飞行大赛,但在它一岁的时候,曾经和家里人一起看过飞行大赛的直播。

那时这只库提幼崽看见它的两个家长都对比赛里拿了好名次的幼崽表现出赞扬的神情,从那时候起,这只库提幼崽就对这个比赛心存向往。

它也想参加。

“啾!”在青年耐心注视的目光下,这只库提幼崽忽然微微挺起它圆鼓鼓的胸脯,清脆地啾了一声。

它已经学会飞了,现在可以参加了。

听见回应,谢栾在这只库提幼崽向他挺起的小胸脯上摸了摸,毛乎乎的,谢栾每次摸都觉得手感很好。

想到这是三个种族联合举办的赛事,谢栾心念一动,也伸手去摸一摸站在旁边的另外两只小胖啾的脑袋,“你们想不想一起去?”

按刚才夏琪的描述,这个飞行大赛对这三个种族的幼崽来说,应该是很有意义的。

可以的话,谢栾想带自家分会里的三只小胖啾都去体验一下。

“啾啾——”

手指被这两只幼崽用尖尖的浅色鸟喙轻蹭了蹭,谢栾微弯下眼,用他的食指指腹去回摸了下这两只啾的小尖嘴。

带幼崽去奥尔特星参加一场比赛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算上来回乘坐星舰的时间,最多也就两到三天。

跟分会里的众人说了这件事情,谢栾就静待着下个月的到来。

但没想到这中间还是意外出了点岔子。

距离下个月幼崽飞行大赛举办只有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可就在这短短十几天里,盖亚星北半球这边原本十分寒冷的天气迅速回暖,没过多久就呈现出了早春的模样。

乍暖还寒,每天清晨和夜晚还是能感受到低冷温度,但在中午、下午又确实是暖暖的。

春天是容易生病的季节,在近几天回温的时候谢栾一个没注意继续保暖,不小心就得了点小感冒。

本来只是小感冒也并不碍事,谢栾很小心不让自己有把感冒传染给幼崽的机会,也果断给自己多加了件衣服。

但在第二天睡醒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有些发热了。

一开始谢栾没察觉这一点,他出门感觉有点冷,只以为是今天气温降了些。等进去幼崽居住的生活屋的时候,谢栾才稍微感觉到一点晕晕的感觉。

“阿栾你是不是不太舒服?”看见青年的眼角微有些晕红,脸颊也像是因发热而染上些许薄红的样子,夏琪不由得这么问了一句。

人类种族的体质在全星际所有种族里是最弱的了,许多外星种族甚至都不知道“感冒发烧”是个什么东西,人类却经常会在这种疾病里遭殃。

夏琪还算是对这种症状有所了解,在她前边的人类青年就很像是身体发热着的样子。

“没有吧”平时极少生病,谢栾对感冒发烧这事也是比较陌生的。

然而说完这一句,已经烧得有点晕乎乎的谢栾就站不太稳身体,眩晕感一来,他直直往旁边地上倒去。

“?!”

在不远处看见的几人均是一惊。

青年这倒下得太突然,他们根本来不及去接了——

但就在谢栾快要整个人重重摔到地上去的时候,一条质感冰冷的银色尾巴牢牢圈住了他的腰。

这条冰冷冷的银色尾巴把圈住的人类青年缓慢圈回到其主人面前,变回至成年形态的亚伊微垂下眼,把昏迷着的青年小心圈抱在了他的怀里。

第22章 作为保育员的第二十二

刚才那只诺克斯幼崽还窝在青年怀里,现在一下子变成了成年期的类人形态,饶是云宝分会里的众人已经见过对方成年形态的样子,此时看着也还是忍不住微有些愣神。

这是货真价实的,全星际最后的一只诺克斯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众人能看见的是对方的侧脸,仅仅是侧脸也显得极俊美好看。只是这张脸的轮廓线条与柔和搭不上边,加上面无表情的样子,眉眼就显得分外冷淡。

这张好看的脸此时正微微紧绷着,亚伊把视线垂落到抱着的人类青年身上,注视着,同时他把圈在青年腰上的银色尾巴再略微收紧了些。

看着那条主动圈在青年腰上的银色尾巴,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原本只是到屋子里吃个早餐的扎拉德表情连着变了好几下,最终定格在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态。

他终于想起来了,关于诺克斯种族的尾巴的事情

就像龙有逆鳞,尾巴在诺克斯种族里也具有某种特殊意义,和逆鳞一样不允许他人随意触碰。

只有两种情况能例外——

一是家长,二是伴侣。

而其实在诺克斯种族里,家长也很少会去摸家里幼崽尾巴,这一般是伴侣才比较常做的事情。

如果在一对还未正式确定关系的恋人里,一只成年诺克斯允许另一个人摸他的尾巴,那这就等同于是接受求爱的意思了。

连尾巴都肯给对方摸了,这说明这只诺克斯一定是喜欢着这个人的。

如果不是这两种例外情况,有人故意去碰了,那么这个人的下场肯定不会太美好。

毕竟诺克斯种族的尾巴在成年期具备相当的攻击力,就算是星际里最皮糙肉厚的摩耶族,挨上一下也得够呛。

记得许多年前就是有人不知死活去尝试这件事情,结果几乎被进入战斗状态的成年诺克斯给废了,侥幸活下来也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从这以后,诺克斯种族的这一禁忌就在星际里传开,所有种族在与诺克斯种族接触时都会非常注意这一点。

而现在在扎拉德眼前,说好是不给人碰尾巴的诺克斯种族,却主动把自己的尾巴圈在了另一个人的腰上

这实在是要用匪夷所思来形容的场景,扎拉德现在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前边说,许多外星种族甚至都不知道“感冒发烧”是个什么东西,而诺克斯种族毫无疑问会是这部分外星种族中的一员。

所以在亚伊眼里,被他抱着的人类青年刚才是毫无缘由地忽然倒下了。

正因为不明白原因,看见青年突然陷入昏迷状态的亚伊才绷紧了身体,淡青竖瞳中的瞳仁微微紧缩。

除了圈护在青年身上的银色尾巴,这只银发诺克斯的全身都表现出一种近似于战斗状态的危险讯息。

尽管接收到了这种讯息,但看见青年在自己眼前生病倒下了,夏琪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果然是发烧了”夏琪伸手去探了下谢栾的额头,不出意外探到对方的额头有些发烫,这个温度高出了人类的正常体温。

听见“发烧”这个陌生词汇,亚伊把视线往前边人那里移去一眼,但下一秒他又把目光放回到在圈着的青年身上。

想到青年从前天起就有点小感冒,再想想最近的气温变化,夏琪顿时能理解对方生病的原因。

以人类种族的体质,经受这种由寒至暖的气温变化的时候,好像确实是很容易生病的。

还好虽然不常用,云宝分会里还是有医药箱这种东西的,储物室里也有一些备用药品。

毕竟幼崽的体质比不得大人,有时候也是会出现生病的情况。

只是没想到,在医药箱里的药剂,他们分会的幼崽还一管都没用上,反而是保育员先用上了。

夏琪迅速跑去储物室里把医药箱翻出来,从里边拿出一小管海蓝色的药剂,这是一种星际各个家庭最常为家里幼崽储备的万用药,普通的小病小痛用这种万用药准没错。

得让青年吃药,还得把青年带回房间里去休息。

夏琪把那一小管药剂拿了过来,看着还把那一条质感冰冷的银色尾巴牢牢圈在青年腰上的亚伊,她思考了下,放弃了让对方把人放开的想法。

这大概是一种直觉,夏琪觉得对方不会愿意把人放开。

“你带阿栾回房间去休息,把这支药剂给他喝下,然后给他盖好被子,捂出点汗就能好起来了。”说着,夏琪把药递了过去,“阿栾要是热了踢被子,一定要重新给他盖好,不然又会着凉的。”

后一句话夏琪本来没想说,毕竟踢被子这种事情,在夏琪的观念里是只有幼崽才会做的事情。

但想到青年是全星际体质最弱的人类种族,加上青年现在整个人烧得晕乎乎的,指不定在热的时候会无意识做出踢被子的举动也不一定。

话说完,夏琪看见前边人点了下头。

于是在屋子里众人各不相同的目光注视下,那名有着一头银色长发,表情漠然的成年诺克斯将青年带离了他们的视线。

回到房间里,亚伊并没有把抱着的青年就这么放到床上。

将青年抱在怀里,亚伊能清晰感受到对方不同于平时的体温,全身都有些发热,而他现在知道这种热度让对方很不舒服。

还把尾巴分毫不移地圈在青年腰上,亚伊就着这种抱着一个人的姿势靠坐到床头,然后把在旁边的被子拉起盖到怀里还晕乎着的人类青年身上。

将尾巴圈在另一个人身上,在诺克斯种族里,这其实是一种守护伴侣的姿态。

这条尾巴会主动替伴侣挡下任何可能的攻击,如果想伤害被这条银色尾巴圈住的人,那至少要把这条尾巴斩断才行。

谢栾并不是完全失去了意识,但他被烧得晕晕乎乎,在这种一会觉得冷,一会又觉得燥热难耐的状态下,他依稀能感觉到自己被喂着喝下了什么东西。

甜甜的,喝起来像是水果味。

刚好也觉得有些干渴,谢栾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非常配合地把那支万用药给喝下去了。

喝了药,身上又盖着厚厚一层被子,谢栾渐渐感受到了一阵明显的闷热感,这让他开始不安分地微微挣扎了起来。

想把身上盖着的东西弄走。

谢栾阖着眼,眉头微蹙起,双腿无意识踹了踹被子。

好不容易把覆在身上的被子踹开一些,这层厚厚的被子不知怎么的又重新盖回到了他身上,这让谢栾模模糊糊地唔了一声,踹了被子第二次。

但这一次,他没有踹动,这层被子仿佛牢牢固定在了他身上,任他怎么蹬腿也没有挪动半分。

发现踹不动被子,谢栾就想让自己躺到另一边去,离开这个被窝。但谢栾发现这件事情他也没法做到,因为好像有什么东西圈住了他的腰,让他没办法移动。

是什么东西?

本能思考着,但在这种因发热而晕乎着的状态下,谢栾其实根本没法思考这个问题。

想不出可能的答案,于是谢栾用上了比思考更加直接的方法,他把手探到接近于自身腰际的地方,探索着摸了摸那个正圈在他腰上的不明物体。

凉凉的

忘记了去思考自己摸到的东西是什么,手上冰凉凉的触感让正处于闷热状态的谢栾很喜欢,于是他无意识地再把手放在这冰凉凉的物体上连续摸了好几下。

发现这种冰凉凉的感觉能稍微缓解身上的闷热之后,谢栾就有点不满足于只是用手去摸了。

他尝试着想要把这触感冰凉的物体抱到怀里,一开始还有点拉不动,但重复拉了两下之后,这个冰凉物体似乎就顺从地让他抱住了。

把这冰凉凉的物体再往上抱一点,谢栾微低下头,把自己有些发烫着的脸颊贴在了上边。

无意识把脸颊贴在这冰凉物体上轻蹭了蹭,身上的闷热感随之被驱散许多,谢栾终于心满意足地不再乱动了。

第23章 作为保育员的第二十三

得说星际时代的万用药还是很管用的,谢栾喝完药后盖着被子出了点细汗,到接近傍晚的时候,他的高烧就全退了。

脑袋晕沉沉的感觉消散大半,谢栾逐渐恢复清醒意识,而这时他第一时间感觉到自己左边脸颊正轻贴着的某种冰凉触感。

自己正抱着这个冰凉物体,意识到这一点,谢栾在刚睁开眼时就把视线移了过去。

而映入他眼底的,是一道质感冰冷的银色,一条像西方龙的龙尾那样的银色尾巴

谢栾:“”

一时有点懵,在视线刚移过去的时候,谢栾看见这条银色尾巴的末端微翘了翘。

这条银色尾巴像是十分顺从地给他抱着,就静静地由着他把手抱在上边,也不做任何反抗。

谢栾这时把视线往另一边移过一点,不出意外对上了一双淡青色竖瞳,像冬日天空一样的清冽干净,是非常好看的一双眼睛。

在这双眼睛里栖息着某种光彩,温度虽然不明显,却能让人感觉到对方应该是在注视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视线专注又格外安静。

他在烧得晕沉沉的时候,把这只诺克斯的尾巴当成降温用的抱枕了——在这短暂的对视中联想出前因后果,谢栾顿时反应过来,匆匆把自己手上抱着的这条银色尾巴放开。

放开这条尾巴之后,谢栾此时心里还是不免有一丝微妙的尴尬情绪。想着现在该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好,但在这个时候,他的脸颊忽然被轻轻磨蹭了一下。

磨蹭在他脸颊上的正是对方的左边脸颊,这种方式就像大多数幼崽会做的那样,把身体蹭拱在信任的人身上,像对方表达出自己的亲近与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