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分既定事实已经不能改变了,谢栾现在能想的,只有他有没有可能哪怕只是一丝可能,改变这边世界原本将会通向的结局。

只要亚伊不再想毁灭世界,那个还没露脸的未知敌人不一定很难打倒,谢栾有这种想法。

在谢栾被安排的这栋住所里,现在挤过来跟他住在一起的人实在不少,原本空荡的屋子都仿佛热闹了起来,虽然挤过来要跟他住的这几个人实际都非常安静。

“不可以吃太多,会蛀牙。”谢栾给靠近到自己身边的成年穆卡族喂了几颗奶糖,在这只大型穆卡还继续用猩红眼睛定定盯视着他的时候,谢栾摇了摇头把包装里剩下的奶糖收了起来。

话一说完,谢栾听见这只成年穆卡从喉咙里对他发出一阵低低嘶声,然后一动不动站着。

成年穆卡族的体型实在很是庞大,本来就令人畏惧的外形在这体型差距下会显得更加可怕,但把猩红竖瞳盯视在近处的青年身上,这只外形可怕的成年穆卡却莫名看起来颇为听话,在青年面前表现得像个乖宝宝一样。

谢栾一直觉得尼克是很乖的,这只穆卡幼崽即使长大了也一定会是个好孩子,不会随便攻击伤害他人

踮起脚想摸摸这只成年穆卡的头,在踮脚抬手的一刻,谢栾才倏忽记起对方长大了身高会有变化,他现在做这个动作摸不到尼克的头了。

抬高的手一瞬微僵在半空,谢栾刚想往周围看看有没能搬过来让他踩着的凳子,他的抬高在半空的手就碰上了轻轻贴到他手心来的,某种坚硬的东西。

近处的这只成年穆卡主动向谢栾把头低了下来,控制力度,把覆着冰冷坚硬外壳的头部小心地轻贴到谢栾手上。

成功完成这个动作,这只成年穆卡才再发出一点低低嘶声。

谢栾微怔片刻,动手在接触到的坚硬外壳上摸了摸,然后再把手移到这只成年穆卡的锋利前臂上轻拍两下。

同样也被共享了记忆,这只成年穆卡已经牢牢记住自己的名字了,它叫尼克,眼前青年是它最重要、最喜欢的人。

不清楚萨恩族的巨大时钟能有多长时效,谢栾一边放不下这边世界长大了的幼崽,另一边也担心着在原世界线里等待他的那只诺克斯。

对方亲眼看着他消失不见,现在不知道会有多着急——

在时钟效果还没消失之前,谢栾在这边世界有一个想去的地方。

盖亚星。

谢栾提出这个想法,他的意愿在第二天就被满足了,但这次外出又是一整个军团的群体移动。

在方舟舰主殿里再次见到一名一直闭着双目的男子以及军团高层里唯一的一名女性成员,谢栾手里拿着两个多出来的焦糖布丁,想了想,他走过去给这两人一人送了一个。

静闭双目的年轻男子叫艾因,当听见谢栾发出的声音时,这名男子静静把视线移了过去,过几秒后表情毫无反应地把视线移开。

对方双眼失明不能视物,但听声辨位的能力非常厉害,行动上基本与正常人没有区别。

而那名女性成员的脸色要更冷淡一些,谢栾一眼看出了对方的种族。

克苏族,这个族群里都是各种原形态像西方龙一样的生物,成年期的类人形态下,在脖颈处会有一块逆鳞。

过去送布丁,谢栾刚好看见对方手上的好几道伤痕,有的还挺深,这让谢栾不得不微皱起眉。

这军团里的人,都这么不喜欢给自己治疗伤口的吗?

谢栾从空间钮里拿出他的旧型号治疗设备摆到对方面前,但不等对方做出反应,跟在谢栾不远处的拉维先开口跟他说:“她的身体属性跟治疗设备的光束相斥,不能用治疗设备恢复伤口。”

这名克苏族女性的原形是一只黑龙,天生属性偏暗,开发出的异能也是同样属性。

那也不能干放着等伤口自行恢复

谢栾最后从空间钮摸出一条白色医用绷带,算多管闲事也好,他走近到这只黑龙面前,用平常语气说:“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大概没想到青年会这么说,奥妮好一会没有反应,她没出声,期间谢栾已经三下五除二给她包扎好了。

“别碰我。”迟来地冷声说出这三个字,奥妮与青年保持距离。

暗属性的力量经常会无差别攻击,哪怕在幼崽时期,还是一只黑龙宝宝的奥妮也试过了这种力量的破坏性。

谢栾没在意对方的回应态度,在乘上方舟舰后的短短时间里,依靠着方舟舰的迁跃功能,谢栾很快在展示出的虚拟屏幕上看见了他熟悉的星球。

到盖亚星了,不知怎么的,谢栾同时忽然隐约有点感觉,他能待在这条世界线的时间可能快要用完了。

第87章 作为保育员的第八十七

在当前战争频繁的星际里,盖亚星是诸多星球中难得环境较为安定的一个。

邻近的几个星球被亚伊所统率的军队摧毁,唯独留下了盖亚星,而其他各方势力也不知道是不是由此得到什么信息,后来也算是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个星球。

方舟舰开启了隐形力场,迁跃到达盖亚星的整个过程并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大部分士兵留在方舟舰上待命,和谢栾一起登陆盖亚星的只有一小支不算显眼的部队。

这条平行世界线所在的时间点是几十年后的未来,从方舟舰下来以后,谢栾还是看见了一个让他颇有亲切感的星球。

这个星球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在当前所在的这座城市里,谢栾看见了他印象中的街道和各种店面,许多都还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虽然在毁灭这附近星球的时候留下了盖亚星,但亚伊并不是对他出生的这个星球有什么感情,他当时只是很随意地略过了而已。

盖亚星对他来说也是迟早要毁灭的星球之一,只不过他选择把这个星球放在后边解决。

他原本对这个星球并没有什么美好的记忆——

“应该是这条路。”谢栾凭着记忆前往目的地,城市规划大体没有改变,这让他在这个星球的活动也方便了许多。

谢栾想去的地方是云宝分会,这边世界的云宝分会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运转不下去了,现在不知道成了什么样,谢栾想去亲眼看一看。

由于有一只成年的穆卡族同行,谢栾一行人多少还是受到了点关注,拥有共享记忆的几人知道他们正要前往的地方是哪里,没太多表情的脸上似乎不由自主微有些变化。

那家叫“云宝”的,已经倒闭关门了的幼崽护养分会,是他们出生的地方。

走没多久,经过一条商业街之后,谢栾到达了目的地,他在这里见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一道半敞着的生锈铁栅门,门口没人顾守,里边的建筑物也处于被拆除了一半的状态,呈现在谢栾眼前的很明显是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地方。

废弃中并且没人看守,也没有禁止进入的标志,谢栾于是从半敞开的铁栅门走了进去。

整个地方空荡荡的,除了被拆除一半搁置着的建筑,围墙以内的区域里就只有随意生长着的杂草和一些树木,看起来很是荒凉。

眼前景象和拉维所共享记忆里的画面有种割裂般的差距,在另一边世界,本来应该坐落在这个地方的云宝分会是像他们的家一样,幼崽在这里生活学习,每天都被青年和其他保育员细心地护养照顾着,过得无忧无虑。

但在他们的世界,这个地方已经废弃了,星际里现在并没有一个叫做云宝的幼崽护养分会。

这里是,一切最开始的地方。

谢栾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枚定制好的金色小奖牌,先攥在手里,他向旁边的金发年轻人招了招手。

看见青年向自己招手就一瞬忽略了周围的废弃环境,拉维很快向站定在近处的人类青年再靠近两步,安分站在谢栾面前的样子就像一只乖乖蹲着的小胖啾。

谢栾把攥着的手松开,把这枚近似向日葵形状的金色小奖牌戴到这只库维啾的身上。

由于是在成年期的类人形态,一名成年的库维族身上挂了枚造型特别童趣的小奖牌,风格上看起来就会有点不协调。

但收到小奖牌的拉维却似乎完全没有这种感觉,这只成年的库维啾顿了下身体,眼神在一瞬间微微亮起。

虽然没有说出口,在接收到共享的记忆之后,拉维心里其实很想要他在记忆里看见的那枚小奖牌。

“金色的?”拉维表现出一丝迟疑。

金色的小奖牌,中间刻着“1”的数字。

“嗯。”谢栾肯定地点下头,顺便抬手揉了下这只库维啾的暗金色头发。

颁奖有名次之分,但在谢栾心里,当初参加飞行大赛的三只小胖啾都是他心目中的第一名。

一瞬间仿佛看见眼前的年轻人把身体更加挺直了些,谢栾略略失笑,小胖啾挺起身体的画面又在他眼前与对方重叠。

拆除区域里到处都是散落的石板石块,这边世界的云宝分会在倒闭关门以后应该建了别的设施,不过最后还是成了这个样子。

做完这件事情,谢栾把目光放到就站在旁边的那只诺克斯身上,他有很多事情需要跟对方说,关于世界与未知敌人,谢栾想把他已知的所有信息告诉对方。

但在谢栾提及可能存在的未知敌人,并且把这个敌人和黑色印记联系起来时,他看见眼前这只诺克斯向他点下头,平静表示知道。

印记是别的什么人放在他身上的,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亚伊理所当然把这个“别人”划分到敌人一栏。

而关于世界,对世界的毁灭冲动是他自己本身就有的想法,亚伊并不是被这个印记诱导控制,最多只能算顺势而为。

但现在,亚伊的这种想法被改变,或者说被抑制了。

接触着温暖美好的事物,这件事物非常脆弱,脆弱到只要他把手放在那隐约透出淡青色血管的白皙脖颈上稍微用力,这件美好事物就会被他破坏。

但就是这样脆弱的存在,很轻易地压制住了积淀在他心中的冰冷疯狂。

“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美丽的东西。”倒塌的石板所留下的缝隙里生长了朵纤弱的花,谢栾看了看这朵花,蹲下身去用手指轻碰了下柔软花瓣。

内心的野兽被安抚下来,亚伊等眼前青年站起来的时候,像青年碰触花瓣那样,他抬起手,指腹碰到青年的脸颊。

这样温暖美好的事物是真实存在的,只要他伸手就能碰到,就像是属于他的一样。

如果能一直拥有着,亚伊第一次理解了世界是美丽的是种什么样的感想。

但为什么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眼前青年的存在?

“我也”说出两字后停顿,这只诺克斯最后还是停了声音,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也想喜欢这个人。

青年像在寒冷冬日里的日光,温暖但又没有丝毫烧灼感,又或者说像在幼崽破壳出生时,在蛋壳上的那种温暖余温,会让他本能地想要靠近。

也什么?

谢栾思考了下没能想出答案,看对方不打算再开口,他也就没有问了。

青年会离开,回去另一边世界,接收到共享记忆的几人对这一点都是有意识的。越是在有限的时间里,他们越是想多与青年相处。

已废弃的场所没有什么可游览的地方,谢栾把已知信息与猜测都告知亚伊之后,他们就准备离开这个地点。

不过在走出铁栅门的时候,谢栾很意外见到了个熟悉的人。

星际时代里各种族人外貌上的衰老都表现得较为缓慢,站在门口附近的是一名头上有两根小触角的赛维拉女性,外貌除了稍成熟了点,和谢栾记忆里的没有什么区别。

“夏琪?”谢栾反射性说出名字,而后从对方疑惑的目光里才想起对方并不认识他。

没有让迦尔去共享记忆,谢栾选择直接与对方交谈,凭借对夏琪性格的了解,谢栾很快让对方放下对他的戒备。

从交谈中,谢栾才得知了更多事情。

在分会因为资金短缺,不得不倒闭关门以后,为了给老院长治病,夏琪在说服老院长后无奈找人卖掉了这块地。

拆除分会建筑,这个地方后来建起了一家拍卖行,但同样也因为经营不善而关门大吉。

本来地主准备再一次拆除新建,这次拆了一半搁置了,迟迟没决定新建什么,于是这块地方就成了谢栾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我想赚钱把这块地买回来,再重开一家幼崽护养分会,不过这笔钱的数额实在太大了点”夏琪苦笑了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这么多,就是在和对方的交谈中很自然说出口了。

买地的钱和新建设施的钱对夏琪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她知道自己就算再努力赚几十年的钱也不够,但总要有一个努力方向。

“这个给你,希望你能完成自己的愿望。”谢栾把一张还没有绑定身份的晶卡塞到夏琪手里,不等对方反应,他示意亚伊用空间异能把他们传送走。

旧式的晶卡在几十年后的星际已经不能用了,考虑到这一点,在洛伦星的时候,谢栾收到了四张晶卡,从亚伊到尼克,每个人都给了他一张。

晶卡里的信用点数额谢栾没仔细看,但每张在划动后显示出的数字都有长长一串零。

被塞了一张晶卡后就再见不到人了,夏琪愣在原地好半晌,她查看了下晶卡里的数额,被显示出的数字吓了一跳。

睁大眼睛望着手里这张晶卡,夏琪站在原地犹豫挣扎了很久,过程中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白送一张存着巨额钱款的无认证晶卡,这未免太天降馅饼了,但抬眼看着眼前的废弃场所,夏琪咬了咬牙,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谢谢——”虽然周围根本没有人了,夏琪还是对着青年刚才站的地方弯腰道谢。

有了这笔钱,她一定要把云宝分会再建起来,好好发展,等未来有一天如果能再见到那名人类青年,让对方看见她有把这笔钱用在正途上。

空间转移到的地点是另一条商业街,街道上人来人往,是一片热闹景象,另一方面也显得和平安宁。

从洛伦星跑来盖亚星虽然没花太多时间,乘着方舟舰迁跃过来也算是大费周章了,谢栾选了一家甜品店坐下来,在独立的小房间里,同行的几人也可以解除伪装。

“麻烦你们陪我大老远跑这一趟,这是谢礼。”谢栾把端过来的两份布丁分别摆在闭着双目的男子与房间里唯一的女性成员面前。

能后清楚听见瓷器在自己前边轻轻放落的声音,艾因把双目对着方向准确移了过去。

他知道那份布丁的位置,但不知道餐具在哪里,在艾因准备把闭着的双目移开的时候,他手里被塞过来了一个瓷勺。

而对另一个人,因为记得对方不喜欢人接近,谢栾把那份布丁推过去以后就很快收回手,类人形态下的黑龙用竖瞳看了他一眼,冷着脸一语不发却还是低头拿起了放在近处的小勺子。

给这两人送完布丁,谢栾才又依次按着他记忆里幼崽的口味喜好去选了几样甜品。

“最后一块,这个尼克也不能吃太多。”谢栾轻拍了下尼克的锋利前臂,按着成年穆卡族的食量,谢栾已经给对方多点了好几份甜点了。

歪下头,这只身形庞大的成年穆卡把猩红眼睛盯望在青年身上,发出低低的嘶声回应。

谢栾一行人在这个星球待到傍晚,今天在这座城市里很凑巧有举行一个节日活动。

倒不是什么有特别重大意义的重要节日,只是简单的祈福,把写着愿望的木牌用短绳串着挂到一棵标志性的古树上就算完成活动了。

不是有名的节日,真正去参加节日活动的人很少,谢栾过去的时候,那棵大古树周围也就只有他们这一行人而已。

没办法改变这条世界线里已经发生的那些事情,也没办法多停留在这边世界里,谢栾在木牌上写的愿望是希望在这边世界已经长大了的幼崽以后都能过得幸福一点,希望这个世界能有和原定轨迹不一样的结局。

古树周围萦绕飞舞着一些萤火虫,一行人里只有谢栾写了愿望要去挂木牌。

他好不容易把那块木牌挂上去以后,在呼出一口气的时候,谢栾一低头发现他的手好像在渐渐变成像周围迂回的萤火虫一样的小光点。

当然不只是他,站在他近处的其他人也都看见了。

时间到了——

身体还能行动,第一时间靠近过来的几人已经把谢栾围住,还有紧抓着他衣服的手。

身体在慢慢变成光点,谢栾用暂时还存在的手臂挨个抱了抱仿佛像被雨淋湿的幼崽一样的三只大宝宝。

对正用紧缩成一条细线的青色竖瞳紧紧盯视着他的那只诺克斯,谢栾亲吻了下对方的额头。

“我是”爱着你们的。

最后声音已经不允许传达,但从青年的口型,他们还是看出了谢栾想说的话。

光点逐渐消失不见,留下在这个地方的光点,只剩在周围轻盈飞舞的萤火虫。

接触到的温暖体温仿佛还留有着余温,他们在这几天似乎经历了一个短暂美丽的非常幸福的梦。

第88章 作为保育员的第八十八

在萨恩族的柯罗诺斯星,现在是夜幕低垂的夜晚,静谧漆黑的夜空被星辰点缀着,一座巨大时钟静静伫立在的这座城市里,冷霜般的月光洒在被些许绿植缠绕着的指针上。

在这座巨大时钟前有一道身影,站得离时钟很近,人影身后的银色尾巴处于低垂状态,几乎贴近地面却也清晰显示出某种攻击性。

在这条尾巴主人冰冷俊美的面容上没有表情,竖瞳的瞳仁收缩着,缄默注视在时钟上。

已经过去了几天,站在巨大时钟前方的这只诺克斯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站在这个地方等待着,没有离开一步。

说一直保持相同状态也不对,这几天因为担心而固定过来时钟这边的先知克莱从这只诺克斯身上感觉到越来越紧绷的压抑气息。

像一根弦被越拉越紧,而越被拉紧,这根弦就越有一种可能崩断的危险感。

但虽然克莱有这种感觉,他见到这只诺克斯却依然只是非常安静地等待着。

原本只是作为城市标志建筑的古老时钟出现了只存在于种族传闻里的效果,萨恩族的三名先知都被惊动,这几天他们一直在翻阅古籍寻找相关信息。

邀请来做客的客人在他们的星球上消失不见,这种事情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可查阅完族内的所有古书典籍也只能找到一点细枝末节的信息,三名先知唯一能肯定的只有时钟的作用效果有限,等到一定时间,消失的青年会自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