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去了。”无风道。

不多时,帝卿绝与冯公公立马进宫,无风跟着去。

路上,帝卿绝若有所思,眉宇的浅痕出卖了他焦虑的心情。

钱府的房间差不多都瞧过了,找不到无邪,莫非无邪真的不在钱府?

可是,钱府看似不起眼,却暗藏乾坤,太过神秘,更让人觉得可疑。

单单是布置在四方的暗哨,就说明钱宅的主人颇有智谋。

他这么盯着钱府,忽略了别的地方,会不会遗漏别的线索?

冯公公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担心上凰长公主,便说起上凰长公主是如何遇刺的。

上凰长公主就寝后,一般是苍雪守夜。

过了子时,上凰长公主与苍雪睡得很熟,连刺客闯入都没惊醒。

直至寝殿发出声响,巡守的宿卫才察觉异样。恰时,苍月巡守至此,听了宿卫的汇报,立即进寝殿察看。

寝殿里寂静如死,昏暗的光影幽幽明灭。

苍月看见苍雪和长公主殿下睡得很死,感觉到有第四人躲在暗处。

刺客没来得及逃走,出其不意地从天而降,抓起昏睡的上凰长公主为人质,要挟苍月。

为了上凰长公主的安全,苍月不敢动手,眼睁睁看着刺客逃到含章殿外,扔下殿下飞上殿顶,瞬间没入茫茫夜色。

苍月当即下令,所有侍卫追捕刺客。

帝卿绝听了大致的经过,点点头,“殿下还好吗?”

“刺客逃了,殿下才苏醒,想到险些命丧刺客之手,受惊不小,怎么会好呢?”冯公公叹气道,“帝大人要好好安慰殿下才是。”

“殿下的寝殿可有遗失什么珍宝?”

“这个…咱家倒是没听说。”

帝卿绝剑眉轻拢,上凰长公主摄政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再艰难的绝境也经历过!可是,半夜在寝殿遇刺,还是头一遭。

那刺客有何企图?

马车在死寂的长街疾驰,畅通无阻,很快抵达皇宫。

含章殿灯火通明,四周皆是侍卫,上凰长公主坐在床榻,只穿着月白寝衣,抱着双腿。

苍雪端了一杯热茶过来,劝道:“殿下,喝口茶水吧。”

“帝爱卿来了吗?”上凰长公主喃喃地问,神色有点恍惚。

“都这么久了,应该快来了。”

苍雪疑惑,她伺候殿下二十年,以殿下纵横沙场、执掌朝政的雷厉风行性子,怎么可能怕了一个刺客?

可是,看殿下这模样,好像真的受惊了。

还有,这三更半夜的,殿下为什么非要急召帝右相进宫?

刺客已经走了,应该不会再来,歇着便是,即使帝右相来了,又能有什么用?苍月去追捕刺客就好了嘛。

“都一个多时辰了,为什么他还没来?你去外面看看他来了没。”上凰长公主接过茶盏。

“是。”苍雪转身出去。

不多时,他带着帝卿绝进来,“殿下,帝大人来了。”

帝卿绝凝视在床边抱成一团的单薄女子,她好似受惊过度,只穿月白寝衣的娇躯纤薄如一片丝帕,与平常盛装打扮、端庄美艳的模样判若两人,让人恍惚觉得,她并非那个摄政十年、雷厉风行的长公主,并非那个沙场上杀伐果决、英姿飒爽的女帅,只是一个娇弱无依的女子。

上凰长公主转头看他,轻声软语显得孤苦可怜,“你来了。”

“殿下,你还好吗?”他温润地问。

“绝…”她语声沙哑,忽然下床扑过去,用力地抱住他。

帝卿绝全身僵硬,眉头微蹙,双臂下垂,没有顺势搂住的意思。

许是受惊过度吧,她才会这样患得患失。

上凰长公主好似用尽所有力气,想把自己融入他的胸膛,惊惧地隐隐发颤,“有刺客…本宫差点就死了…本宫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殿下,没事了。”

他的面容冷了几分,试图推开她,她却抱得死紧,推不开。

她是战场杀人不眨眼的女帅,历经生死十几年,区区刺客闯入寝殿,她怎么会害怕?

演得太过了。

“你不明白…刺客闯入,本宫昏睡不醒…被那刺客挟持,本宫也毫无所觉…”上凰长公主语声嘶哑,好似灵魂也在惧怕,克制不住地颤抖,“绝,本宫好害怕…”

“殿下先坐下,臣看看刺客是否留下蛛丝马迹。”见她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帝卿绝又觉得她不像是装的。

“本宫纵横沙场数年,又摄政十年,早已看透生死…可是,就在刚刚,本宫才发现…本宫还有很多事想做,还有一个心愿没有完成…”她不肯松手,语声温柔,悲戚如诉,“倘若这辈子没有完成那心愿,本宫死不瞑目…”

“殿下智谋超群,定能心想事成。”

“本宫谋算这、谋算那,可是人心难测,无从捉摸,根本抓不住他的心。”上凰长公主轻声呢喃,忧伤如水,在这深寂的夏夜格外的惹人怜爱。

“殿下想多了。”帝卿绝又试了一次,想推开她,还是推不开。

“你知道吗?本宫活了二十六年,从不在乎别人的所思所想,从未高看哪个人。却有一个男子,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学识武功、头脑谋略,都让本宫折服,入了本宫的心。”她温柔地倾诉,“放眼朝堂,放眼天下,只有他才有资格得到本宫的爱。不过本宫不愿勉强他,本宫希望与他两情相悦。因此,本宫一直在等,等他喜欢本宫,等他以男子的身份对本宫说: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帝卿绝不语,昏黄的暗影在他的雪颜流淌,神秘而晦暗。

上凰长公主轻柔道:“聪明如你,一定知道本宫喜欢的那个男子是谁。”

他掰开她的双臂,淡漠道:“殿下的心声,或许那个男子已经知晓。他没有回应殿下,想必是有自己的苦衷吧,或者他对殿下只有敬畏之心、效忠之义。”

她滑嫩的素颜在暗影里流光,“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本宫会等,等他有朝一日珍惜本宫的心与情…”

帝卿绝冷漠地退开,去掌灯,“臣看看寝殿,殿下先歇会儿。”

上凰长公主含情脉脉地看他,听了方才那番心声,不知他是否感动了?

是不是应该趁此良机将他扑倒在床?

第1卷:正文 第076章:引诱她,折磨她

上凰长公主知道,倘若她硬来,只会将帝卿绝推得更远,适得其反。

他看似清冷,实则心高气傲,有自己的坚守与执念。这也是她这四年来没有勉强他的原因。

她想一点点地征服他,一寸寸地攻陷他的心,以自己的温柔、真心赢得他的心。

想到此,她取了披风披上,“苍月已经去追捕刺客,你瞧出什么了吗?”

帝卿绝温润道:“殿下与苍雪昏睡不醒,只怕是被人下了迷烟。臣闻到一股淡淡的迷烟味。”

“你的推测与本宫不谋而合,应该是刺客从外面吹迷烟进来。”

“刺客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含章殿,还吹了迷烟,必定轻功不俗,且对皇宫的宫殿、地形相当的熟悉。臣以为,说不定刺客有内应。”

“你的意思是,刺客很有可能与宫里的人里应外合?”上凰长公主骇然变色。

“这只是臣的推测。”他冷锐的目光扫过寝殿的每一处,“刺客进寝殿并没有立即行刺殿下,眼下刺客的目的尚未可知,殿下发现有珍宝遗失了吗?”

“方才苍雪察看了一番,没有发现遗失东西,不过寝殿内有点凌乱,那刺客应该翻找了一番。”

“看来那刺客是为了某样珍宝而来。殿下,莫非刺客是为了那本书而来?”帝卿绝剑眉微扬。

“那刺客必定是为了《神兵谱》而来!”上凰长公主美眸冰冷,“一定是外邦细作!那刺客与潜伏在宫里的外邦细作里应外合!”

“殿下有何打算?”

“清查宫人!彻夜清查!”

“臣这就去办。”帝卿绝领命,“之前臣吩咐下属秘密稽查外邦细作,有所部署,今夜定要掀起一阵血雨。”

“帝爱卿,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上凰长公主满目期盼,他打揖离去。

她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很踏实,暖暖的。

苍月率领侍卫去追捕刺客,不过一无所获。

宫殿连绵,殿室繁多,刺客可能藏身的地方太多,犹如一滴水混入碧湖,再也寻不见。

帝卿绝望着夜色下波诡云谲的皇宫,凤眸冰寒地眯起。

苍月已经广散侍卫去搜捕,利落地问道:“大人,如何清查?这大半夜的清查,会不会…”

“大半夜的清查才会让那些细作无所遁形,一抓一个准。”无风道,“每座宫殿,每司、每局的宫人,都要清查一遍。”

“苍将军,你率领一队禁卫军清查北边、西边;无风,你率领一队清查南边、东边。”帝卿绝冰冷地下令,“凡是可疑的人,都抓起来,宁枉勿纵。”

“是。”无风领命。

苍月也领命,率领数十个禁卫军去执行任务。

而帝卿绝,提气飞上殿顶,放眼四处,寒锐如鹰的目光似要洞穿世间所有的表象,似要穿透所有障碍,搜寻出那个藏匿的刺客。

微冷的夜风吹起他的银色广袂,飘飞如舞,似银色火焰炽烈地燃烧,要焚尽、吞噬这魑魅魍魉的夜色。

这夜,皇宫似被外邦铁骑闯入,橐橐声、惨叫声、呼喝声此起彼伏,直冲九霄。

乱象横生,鸡飞狗跳。

就连太极殿的宫人也被拖出去盘问,皇帝陛下被嘈杂的呼喝声惊醒,还以为有逆贼叛变逼宫。

帝卿绝坐在大殿闲淡地饮茶,上凰长公主披着披风、散着如云的青丝走出来,坐在他身旁,温软道:“帝爱卿,多亏有你。”

“此乃臣的本份,殿下言重了。”他给她斟了热茶。

“你如何分辨哪些宫人有可疑,哪些宫人是无辜的?”她柔弱地问。

“细作不是寻常人,即使在这种情形之下,也会从容冷静。因此,从神色来判断,不准。”

“那如何判断?”

“每个宫人说出自己的来历,进宫三年以上的,可以先不查;进宫三年之内的,要查;进宫仅一年的,要严查。”帝卿绝幽冷道,“还可让认识的宫人互相举报、揭发可疑之事。”

“这招够狠。”上凰长公主恍然大悟,“有你在,本宫无需操心任何事。”

“此时殿下便可高枕无忧。”

他还有一个办法没说出来,细作擅长伪装,往往会在众多宫人里淹没自己。而平常的宫人遇到清查这种事,往往会紧张、担心,因此,那些过于冷静的宫人,更可疑。

她莞尔一笑,“闹了大半夜,眼下倒没了睡意。本宫还是在这儿陪你吧。”

帝卿绝没说什么,与她秉烛夜谈。

任凭外面腥风血雨,此处静谧悠闲,灯影流淌,似有丝丝暖情缭绕在他们之间。

上凰长公主觉得这样的时刻很美妙、很暖心,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来。

倘若,每一夜他都在含章殿陪她就好了。

翌日,辍朝一日。

帝卿绝彻夜未眠,阖宫清查。

上凰长公主设了丰富的早膳与他一同享用,看着他优雅地进膳,即使彼此没有过多的言语,她心里也是欢喜的。

她默默地想,倘若今后每日都能如此,她宁愿还政于陛下,择日下嫁。

然而,从他那双潋滟的凤眸,她看不到自己,只看见凉薄与清冷。

因此,她必须摄政,才能每日与他相见、相处,才能与他培养感情。

早膳后,帝卿绝去清查那些足够冷静的宫人,她跟着去。

偌大的空地,太监、宫女黑压压的一片,低头敛额,屏住呼吸。

有人屁滚尿流,有人冷静如斯,有人紧张忐忑,有人剧烈颤抖。

上凰长公主坐在一旁的雕椅,冷目旁观,更多的是欣赏他的风姿与气度。

帝卿绝的犀利目光如箭一般射向宫人,从每个人的面孔扫过。

全场寂静如死,有的宫人好似觉得脸颊被钢刀划过,有的宫人好似觉得自己被扒光了审视,有的宫人觉得在这炎炎夏日却阴风阵阵,有的宫人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帝卿绝不发一言,抬手指向毅人,两个侍卫立即过去把宫人拽出来。

被指中的宫人,就是可疑的人,要从严审查。

不多时,已经有二十余人被拖出去。

上凰长公主瞧出门道,他挑出的宫人皆是神色冷静,不由得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反其道而行。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便是这个道理。

宫人一拨拨地来,一拨拨地走,帝卿绝锐目如鹰,指了不少宫人。

半个多时辰后,共有一百余宫人需从严审查,审查一事由执法如山、冷酷无情的苍月负责,其余的事由太监总管冯德全负责。

时近午时,上凰长公主邀帝卿绝到含章殿一道用膳。

“殿下,臣还要查婴孩失踪案,先行回府。”帝卿绝婉言拒绝。

“就半个时辰的功夫,耽误不了。”她轻软而笑,“闹腾了一夜,本宫过意不去,好歹让本宫略表歉意。”

他没再拒绝,跟随她前往含章殿。

此时的钱宅。

戴着骷髅面具的男子在庭中吃午膳,无邪趴在兽笼里,雪毛未曾动一下,奄奄一息。

他幽深的双目似有笑意,“饿了吗?想吃吗?”

她懒得回答,即使她说想吃,他也不会给她吃。

她足足饿了两日!

更可恶的是,他不给她吃喝就算了,还让她闻饭菜的香气,引诱她,折磨她,摧毁她的意志。

这个千刀万剐的坏蛋!

她恨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