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凉风,风云聚散。

灯影摇曳,波诡云谲。

随着光阴的流逝,灯火渐次熄灭,皇宫似一座巨大、繁华、锦绣的牢笼,囚着所有人,困着那些不羁的灵魂。

含章殿的偏殿,帝卿绝看着案上的案情分析,眉宇缭绕着冷锐之气。

无风进来,禀道:“大人,已经万事俱备。”

帝卿绝抬眸,浓眉如宝剑出鞘,光寒九州,“什么时辰了?”

“刚过亥时。”

“凌霄阁那边如何?”

“墨国师在一个多时辰前出宫,这会儿无邪姑娘已经歇着了。”

“传令下去,盯着凌霄阁的那四个人,务必警醒点儿。”帝卿绝眸色寒冽,“不要让一只苍蝇飞进凌霄阁。”

“属下会叮嘱他们。”无风应道。

“本相去歇会儿,子时之前叫醒本相。”帝卿绝站起身,往内寝走去。

“是,大人安心歇着吧。”无风在此守着。

这时,殿外有人快步走来,是苍雪与上凰长公主。

无风立即拜见行礼,帝卿绝听到脚步声,转身施礼,“殿下。”

苍雪识趣地示意无风,和他一块儿退出去。

上凰长公主披着玉色披风,如云青丝披,笼着一张素雅的小脸,宛若山涧清泉旁边绽放的一朵夜莲,流闪着皎洁的月华,令人怦然心动。

“殿下不是歇下了吗?为什么起来了?”帝卿绝清淡地问。

“本宫原是睡下了,但一想到妖狐作恶,或许会伤害陛下,本宫就…”她的小脸布满了忧虑。

“殿下无需担心,臣已经做好部署,陛下与殿下都不会有事。”

“当真?”上凰长公主略略惊奇。

“无论是人还是妖狐,都逃不出臣布下的天罗地网。”他语声温润,却甚是笃定。

“那本宫就安心了。”她欣慰地笑,“多亏了有你。”

“殿下可以安心就寝了。”

“你白日查案,夜里又不好好歇息,千万保重身子,别累坏了。”上凰长公主温言软语,“明日本宫吩咐御膳房准备滋补的羹汤给你补补身子。”

“谢殿下()体恤。此乃臣的本分。”帝卿绝送她出去。

尔后,他回内寝躺下歇息,很快沉入梦乡。

子时将至,无风刚进内寝,帝卿绝就警醒,弹身而起,“到子时了?”

无风点头,“大人有何打算?”

帝卿绝大步往外走,“去太极殿。”

无风不解地问:“大人觉得今夜那妖狐会出来犯案?会去太极殿杀陛下?”

帝卿绝没有回答,望着星月辉映的夜空,以及神秘诡谲的皇宫。

皇宫里的主子、奴才们都睡死了,太极殿死寂暗黑,只有冷风轻轻地吹过。

巡守的宿卫共有八个小分队,在太极殿四周交叉巡视,即使是轻功不俗的刺客,也很容易被发现。

两个小分队刚刚交叉走过,便有一道白影以惊电般的速度飞入太极殿,一眨眼就不见了。

过了片刻,那道白影再次飞跃而起,一闪即逝,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人还是鬼。

太极殿内,又有四队宿卫巡视,大殿内有三个太监守夜。

西侧窗台,那抹白影似一线惊鸿闪过,撬开窗扇,潜入寝殿。

一切都很顺利。

寝殿里暗影绰绰,墙角留着一盏烛火,依稀可见龙榻躺着一人。

那白影无声地靠近龙榻,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有一对尖长的耳朵。这白影慢慢举起右臂,利爪长而锋利,往龙榻那人狠狠地扫去。

在龙榻睡着的那人背对外面,鼾声轻微,睡得很沉。

就在那利爪即将扫到龙榻那人的危急时候,陡然间,睡着的那人一跃而起,矫健而急速,令人防不胜防。

银光骤闪!

一线惊鸿!

剑锋直刺那白影,裹挟着深厚的内劲,凌厉至极。

那白影大吃一惊,疾步后退,立即转身往窗台飞奔。

原来,龙榻那人根本不是陛下,而是无风。

无风奋力将长剑掷出,那白影察觉到后面凛冽的杀气,侧身一避,非常敏捷。

耽搁这么一下,他已经赶上去,拍出一掌,气劲直逼对方面门。

那白影大吃一惊,不敢恋战,反仰身子,鲤鱼跃龙门,尔后朝窗台飞奔。

窗外有人恭候已久,飞刀猝不及防地飞袭进来,那白影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避,刺入左肩,鲜血奔涌。

这时,无风已经追上来,剑尖直刺对方的身躯,故意没有刺中心脏要害。

那白影身子僵住,血水不断地涌出,再也逃不掉了。

突然,寝殿明亮起来,几个人从大殿进来,为首的便是帝卿绝与拓跋弘。

宫灯、火把照亮了那道白影,粗粗看来,那白影的确是一只妖狐,尤其是半夜从殿顶飞过的时候,更容易让人看作妖狐。

此人身穿宽大的白衣,头戴毛绒绒的尖耳朵头套,双手戴着钢制利爪。

拓跋弘身穿寝衣,披着明黄色披风,冷峻道:“帝爱卿,你所料不差,妖狐果然来刺杀朕。”

帝卿绝冷邪地吩咐无风:“看看这只妖狐是什么人扮的。”

无风得令,伸手去扯掉那妖狐的头套。

第1卷:正文 第106章:窜到他怀里

这个妖狐受了伤,此时刀又架在脖子上,不敢动弹一下,任由无风扯下头套。

当头套掉下来,众人惊异不已:妖狐竟然是一个宫女扮的。

帝卿绝眸色微沉,这女子面生,从未见过。

“贱婢,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扮作妖狐杀朕?”拓跋弘凌厉地喝问,“速速如实招来,否则朕要你生不如死!”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这女子冷漠地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冷傲模样。

“陛下,此人许是外邦细作,臣要好好盘问。”帝卿绝淡漠道,“夜深了,陛下先歇息吧。”

“帝爱卿,你务必查问清楚。”拓跋弘嘱咐道。

无风将这女子押到一间殿室,烛影暗淡里,帝卿绝慢条斯理地问:“你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扮作妖狐杀人?潜进皇宫有什么目的?”

这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子忽然用力地一咬,无风察觉她的意图,迅速去掰开她的嘴,不让她咬破藏在口里的剧毒自尽。

她寻死不成,愤然道:“你们怎么逼问都没用,我什么都不会说。”

帝卿绝寒邪地勾唇,“那就看看你的骨头硬,还是本相的手段毒。”

无风明白主子的意思,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塞入她的嘴里。

这女子拼命地吐出来,他拍向她的胸口,药丸滑进她的咽喉。

帝卿绝走到殿外,负手而立,望着广袤的苍穹,星光熠熠,月华暗淡,风云诡谲地飘移。

殿内,她渐渐觉得脏腑、四肢痛起来,越来越痛,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更可怕的是,筋骨里好像爬满了无数的小虫,钻来钻去,啃着噬着,奇痒无比。

噬骨之痛,钻心之痒,痛痒一起发作,她难受地倒在地上,又抓又挠,生不如死。

无风没有尝过这味无影研制出来、磨炼人心志的药丸,不过见识过钢铁般意志的人在这药丸的折磨下如何的丧心病狂。没有人可以忍受得了这种痛不欲生的折磨。

“你是哪国人?你的主上是谁?潜入皇宫究竟有什么意图?”他冰冷地问。

“…”这女子咬紧牙关,满脸汗珠,硬是扛下这噬骨的痛痒,就是不说。

“那就怪不得我了。”无风又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

不多时,她头疼欲裂,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天地颠倒,人影模糊…

这药丸有致幻药物,会使人神智不清。

他又问:“你的主上是谁?潜入皇宫有什么意图?”

这女子好像看见了主子,竭力睁大眼睛认真地辨认,没错,是主上。

“找那本书…”她呢喃道。

“哪本书?”无风追问。

“《神兵谱》。”

“你的主上是谁?”

“是…殿下…”

“哪国的殿下?”他有点激动,终于问出来了。

然而,这女子好似受不住这等痛苦的折磨,晕过去了。

无风探她的鼻息,大吃一惊,怎么没气了?

那两种药丸并不会要人性命,为什么她死了?

帝卿绝听见他的声音,快步走来,察看女子的尸首,在她的腹部轻轻地按了一下。

“小腹隆起,应该是腹内破裂流血而死。”帝卿绝剑眉微拢。

“怎么会腹内破裂?”无风惊诧地问。

“让无影查验一下才能查出真相。明日送回府。”帝卿绝吩咐道。

“是。”无风把方才问到的情况禀告给他。

“果然是外邦细作,为了《神兵谱》来的。”帝卿绝缓缓勾唇,唇角飞落一丝戾气。

下了早朝,众臣来到御书房,玉鸾郡主和晋阳公主也早早地来了,奏请上凰长公主处死那只妖狐。

霍太尉义正词严道:“长公主殿下,听闻昨夜那妖狐刺杀陛下,好在陛下有上天庇佑,没有让那妖狐得逞。臣等奏请殿下,即刻处死那只妖狐。”

玉鸾郡主义愤填膺道:“殿下,即刻处死那只伤天害理的妖狐。”

其余人皆异口同声地奏请,处死那只妖狐!

上凰长公主冷静自若,道:“诸爱卿稍安勿躁。稍后就请帝爱卿详细说说案情。”

墨凌尘匆匆赶到,看见众臣咄咄逼人的架势,这可怎么办?

财神爷能保住一条小命吗?

晋阳公主气愤道:“帝右相,不出所料,那只妖狐潜入太极殿行刺皇兄,皇兄的性命危在旦夕,你还有什么话说?”

“已经有眉目了,各位稍安勿躁。不是还有一日吗?”墨凌尘硬着头皮道。

“昨夜过了子时,妖狐的确再次现身,刺杀陛下。本相已经擒获妖狐。”帝卿绝朝殿外喊无风,尔后道,“杀人的妖狐并非真的妖狐,而是女子所扮。”

无风与两个侍卫把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子抬进大殿,妖狐的头套也扔在宫砖上。

众臣窃窃私语,原来妖狐是女子所扮?

晋阳公主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尸,面不改色。

玉鸾郡主惊诧、狐疑地蹙眉,“她就是妖狐?”

墨凌尘认真地看那具女尸,此时女尸的脸部已经发黑,十分可怖。

帝右相什么时候抓到这妖狐的?为什么他不知道?

“长公主殿下,帝右相随便找来一具女尸,给女尸的手戴上利爪,戴上妖狐头套,说她是妖狐,她就是吗?”齐王提出异议,“臣不信。”

“齐王,这就是昨夜行刺陛下的妖狐。昨夜帝爱卿擒获她之后,就向本宫禀报。”上凰长公主冷冷道。

“殿下,臣也不信。”霍太尉道。

“昨夜,本相在太极殿部署了重兵,这个女子轻功厉害,避过所有巡视的宿卫潜入太极殿,行刺陛下。不过她万万没想到,陛下根本不在寝殿,躺在龙榻上的是本相的下属。”帝卿绝从容道,“该女子被擒,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招。本相用刑,她才吐露一两句,不过她很快就咬破齿间藏着的剧毒,毒发身亡。”

“那她为什么假扮妖狐杀人?有何意图?”霍太尉问道。

“寻找《神兵谱》。”帝卿绝淡淡道。

“本郡主不信。若她要找《神兵谱》,为什么要杀死本郡主的侍婢?”玉鸾郡主反驳。

“对!本公主的近身宫女与《神兵谱》无关,她为什么杀死芷兰?”晋阳公主也道。

“既然她是外邦细作,必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与原因,不过这不是死无对证嘛。”墨凌尘试图说服他们,不过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殿下,既然抓到了真凶,是不是可以放了帝右相的爱宠?”

“不行!”玉鸾郡主强势道,“殿下,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帝右相怎么说都行。臣女倒是觉得,这女子定是他为了替他的爱宠脱罪而随便找来一个女子顶包。”

“皇姐,臣妹也觉得这件事实在可疑,定要彻查清楚。”晋阳公主冷冷道。

“墨国师,昨夜擒获此人你可知晓?”上官左相问道。

“本国师…自然…”墨凌尘欲言又止,想为财神爷洗脱冤屈,可是撒谎好像不太好。

“墨国师不知道此事。”帝卿绝淡淡道,“本相从来都是秉公办事,不会徇私枉法。”

“好了,这件事本宫知晓。”上凰长公主美艳的脸庞流露三分威严。

“满朝皆知,殿下宠信帝右相,有所偏袒也是在所难免…”霍太尉道。

“你的意思是,本宫说谎骗你们?”她语声轻缓,却饱含戾气。

“殿下无需动怒,相信在场诸位都会这么想。”齐王道。

上凰长公主气得攥紧右手,殿内的气氛沉闷压抑,僵持住了。

帝卿绝冷漠道:“诸位不信,本相不会勉强你们。今后宫里妖狐不再出没,陛下、二位殿下自然不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