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你兄长,自然有资格教训你。再者你对先皇后不敬,在朝凤殿大吵大闹,本宫只是小惩大诫。本宫不介意你去告状。”夏侯潇阴寒地勾唇。

“你给我等着!”昭仁公主嚣张地离去。

无邪默默地想,夏侯潇是太子,昭仁公主身为皇妹,理当对他恭敬,事实呢?

当皇妹的肆意欺负太子,可见他在宫里的地位。

这太子也当得够窝囊的。

夏侯潇把她交给天宝,又进大殿去了。

半个时辰后,他们正要回东宫,一个太监来传话,东晋皇帝传召。

乾元殿是东晋皇帝的理政之处,白日里他一般待在乾元殿。

夏侯潇在殿外候着,无邪听见殿内传出东晋皇帝的斥责声。

“父皇,儿臣只是从朝凤殿经过,看见那只小兽,便进去想与那只小兽玩会儿…没想到大皇兄…”昭仁公主嘤嘤哭泣,哭得很伤心。

“朕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吗?你看上哪样东西,不是霸道地抢过来?”东晋皇帝语重心长地教导。

“这次儿臣真的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父皇,你不喜欢儿臣了吗?”

“朕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去朝凤殿,更不要在先皇后的忌日招惹太子,你为什么总是不听?”

“儿臣只是…”

“好了,你回去吧。”

“父皇,大皇兄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儿臣。”昭仁公主捂着红彤彤的脸颊,万般委屈道,“儿臣的脸好疼呢…”

“你活该!”东晋皇帝不耐烦道,“好了,朕还有政务,你回去好好歇着。”

她吸吸鼻子,起身退下。

走出大殿,她看见夏侯潇与他手里的无邪,含泪的双眸狠狠地瞪他,倔强而痛恨。

一个太监出来,请夏侯潇进殿。

夏侯潇把无邪交给天宝,沉步进去。

无邪朝殿内张望,大殿宽敞,东晋皇帝坐在御案,面庞发暗,余怒未消。

夏侯潇会不会被惩罚呢?

行礼后,他诚恳道:“父皇,儿臣打皇妹是儿臣不对,请父皇责罚。”

“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打昭仁?”东晋皇帝的语气还算和善。

“皇妹抢那只小兽不成,在朝凤殿吵闹…是儿臣不对,即使皇妹惊扰母后的魂灵,也是无心之失,儿臣不该这么冲动。”

“你知道自己错了就是好孩子。今日是你母后的忌日,朕知道你心情不好,朕不会责罚你。”

“谢父皇体恤。”

“月底便是四国峰会,你闷在东宫半年了,也该出来透透气。这样吧,若你愿意,可参加比试。”东晋皇帝和蔼道。

“虽然儿臣体弱,但也自小修习蹴鞠、马球,倘若用得到儿臣,儿臣自当上阵,为我大晋争光。”夏侯潇的语声有几分慷慨。

“你身子不好,量力而行便可。”

“是。这几日儿臣会多加练习。”

无邪竖起尖耳朵,四国峰会是什么?比试什么?

四国…那是不是大魏国也会来金陵?帝卿绝会来吗?

她死寂的心雀跃起来,仿佛看见了一丝丝希望。

这三个多月,她几乎每日都闷在东宫,被囚禁在兽笼里,难得出来一次。

不是妖孽太子陪着她,就是天宝看着她,她没有接触过别的宫人,根本没有机会逃跑。

她等了一日又一日,望眼欲穿,心力交瘁,日渐绝望。

帝卿绝还不知道她在金陵皇宫吗?他不是有暗探在金陵皇宫吗?为什么不知道她在这儿?

或许,他早已忘了她,他原本就是利用她偷书罢了。

对,他对她没有半分感情!不然也不会不来找她,带她回去!

她恨死他了!

失望,伤心,思念,绝望,后悔,怨恨…

这些情绪在她心里翻滚,反复地发作,蚕食她的意志,很多时候,她想着放弃算了。

放弃的念头时不时地闪过,其实留在这儿也挺好的,起码夏侯潇没有害她、伤她,只是圈养她,不得自由。

接下来的几日,夏侯潇整日忙着练蹴鞠、马球,每日入夜了才回来,天宝有时拎着兽笼去看他打马球、踢蹴鞠,有时在寝殿看着她。

这夜,夏侯潇带着她从密道出宫,来到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宅院。

春夜寒凉,房里烛火如豆,暗影诡谲。

他闲适地饮茶,好似在等人。

无邪在他怀里挣了挣,他轻柔地问:“想饮茶吗?”

她的确有点渴,便点点头。

他把茶水倒在浅碟里,她窸窸窣窣地喝了不少,心里悲伤惆怅,以往帝卿绝也是这样喂她喝茶的。

帝卿绝,这次四国峰会你会来吗?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烛火急剧地一闪,险些灭了。

无邪心头一凛,不由得瞪大兽眼,房里多了一个黑衣人。

这个身披黑色披风、戴着鬼面具的黑衣人,出现得太快了,太诡异了!简直是防不胜防!

她盯着他,这个鬼面具是她见过的最可怕、最让人头皮发麻的鬼面具,而他眼眸里的阴暗、诡谲,会让人联想到幽冥地狱之类的,毛骨悚然。

夏侯潇也有几分惊异,但面不改色,“幽冥楼主现身当真别致。”

无邪忽然想起来,之前在魏国帝京听说过幽冥楼主。

对了,薛家所有的男丁就是幽冥楼杀死的。

而妖孽太子找幽冥楼必定不是好事,难道是要刺杀谁?

她还记得,幽冥楼比黑风山庄还要神秘、凶残诡谲,从未在人前露面,这次妖孽太子竟然能够邀请到幽冥楼主亲自来见,可见妖孽太子的面子不是一般的大。

幽冥楼主的目光滑过她,潇洒自得地坐下,“开门见山吧。”

“楼主亲自来见本宫,本宫受宠若惊。”夏侯潇周到地为他斟了一杯茶,“先喝茶。”

“本座从来不随便喝别人斟的茶。”幽冥楼主的声音低闷沉厚,却挺好听的。

忽然,无邪闻到一股熟悉、淡淡的体香。

即使时隔多年,她也不会忘记这种清幽、孤远的体香。

第1卷:正文 第166章:夜杀

无邪永远记得帝卿绝的体香是怎样的,在金陵城,竟然又闻到极其相似的体香,她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妖孽太子的体香不是这样的,莫非是幽冥楼主的体香?

幽冥楼主的体香为什么和帝卿绝这么像?

莫非帝卿绝的另一个身份是幽冥楼主?

不,不可能!

倘若帝卿绝是幽冥楼主,那为什么看见自己,他这么无动于衷?为什么不把自己抢回去?

再者,上凰长公主离不开他,他不可能离开魏国帝京。

一时之间,无邪的心乱糟糟的,越想越迷糊。

听了幽冥楼主这话,夏侯潇有点尴尬,“那本宫就不勉强楼主。”

“你应该知道,幽冥楼每年只做一桩买卖,收取的银两二十万起步。太子殿下可想清楚了?”幽冥楼主身穿一袭黑袍,暗红丝线绣着硕大的曼珠沙华,妖异如火,浓艳如血。

“本宫从来不做后悔的事。”夏侯潇把一张折着的白纸递给他。

幽冥楼主展开来看了一眼,薄唇斜勾,“这买卖不小。这两个人,要五十万两。”

无邪心头一震,妖孽殿下果真要刺杀人。

不知道他刺杀的是东晋国的人,还是别国的人,会不会是帝卿绝?

之前他在大魏国帝京与帝卿绝斗得如火如荼,既没找到《神兵谱》,丧尸计划又失败,必定不甘心,必定要除掉帝卿绝。

她一定要尽快想个办法逃出去,去通知帝卿绝。

可是,想到三个多月了,帝卿绝并没有来找她,她就生气。

东晋皇宫有他的暗探,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这儿?

“虽然五十万两贵了点,不过本宫很有诚意与楼主做成这桩买卖,只希望楼主务必成功。”夏侯潇爽快道。

“幽冥楼从未失手。不过本座丑话说在前头,倘若任务失败,幽冥楼不会退还定金。”

“幽冥楼的规矩,本宫知晓。三日后,本宫把二十五万两送到何处?”

“过两日,本座会派人告诉你。”幽冥楼主站起身,走了两步又止步,“你这只小兽倒是可爱,不知哪里有的卖?”

“楼主见笑了,这只小兽是本宫的爱宠,金陵街市从未见过此类小兽。”夏侯潇阴柔一笑,抱紧无邪。

幽冥楼主走到窗前,瞬间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不见。

无邪一眨不眨地看着,还是没看清他是怎么消失的。

这人的武功太诡异了,和帝卿绝好像不是一个路数的,应该不是帝卿绝吧。

夏侯潇摸摸她,道:“是不是觉得这个幽冥楼主很神秘,鬼气诡谲?”

她乖巧地点头,怪不得南越国倾全国之力也找不到幽冥楼的巢穴呢。

这夜,无邪在兽笼里睡得正香,忽然一阵颠簸,她惊醒了,震惊地看见自己离开了东宫的寝殿,到了一个黑魆魆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

她心慌意乱,这是哪里?是什么人把她带出来的?

渐渐的,黑暗的世界出现了一圈柔润的光亮,慢慢扩大。

她看见黑暗里走来一道黑影,一张骇人的鬼面具渐渐清晰起来。

无邪吓坏了,兽躯抖了抖。

是幽冥楼主?

“你知道本座为什么单独见你吗?”他的声音依然低闷沉厚,带着胸腔里的震动。

“叽叽…”无邪下意识地摇摇兽脑。

“因为本座觉得你很有趣。”幽冥楼主摸摸她的雪毛。

“…”她不能暴露太多,不能卖萌通人性,因为眼前这个人比妖孽太子可怕十倍。

“你知道你的主子为什么要刺杀那两个人吗?”他暗诡的目光锁住她。

无邪保持不动,他这么问自己,莫非已经瞧出来自己听得懂人话,可以与人沟通?

幽冥楼主邪戾地眨眸,“本座无所不知,以前你是魏国右相的兽宠,颇通人性,这三个月来一直待在金陵东宫,成为东晋太子的兽宠。”

她震惊得无以复加,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也对,幽冥楼的买卖做得这么大,自然对天下的事无所不知。

他又道:“本座出入金陵东宫如履平地,并非东晋太子武功低劣,而是因为早在之前见面时,本座在那个房间、在茶水里下了两种毒,两种毒混合在一起,东晋太子会睡得跟死猪一样。”

无邪恍然大悟,以妖孽太子深不可测的武功与内功修为,不可能毫无察觉。

“本座要你监视东晋太子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下次见面,本座问你什么,你要如实回答。”幽冥楼主把她放在掌心,阴森森地凝视她。

“…”她撇嘴,她一只小兽,回答个大头鬼啊。

她的情绪不够极端,只有帝卿绝的血才能让她恢复人身。

他伸出食指轻轻摩挲她粉红色的小嘴,嗓音低哑,充满了蛊惑,“下次你要告诉本座,你叫什么。”

这是赤果果的调戏!

无邪愣住,他这举动太过诡异,说不出的亲密,丝丝暧昧流淌开来。

只有帝卿绝才能对她做这种亲密的事!

她心里愤恨,恨不得咬断他的手指,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惧意,她只是后退两步,躲开他邪恶的手指。

“你一只小兽,也会害羞吗?”

幽冥楼主看着她娇羞的小样儿,黑眸里泛起一丝愉悦。

无邪再次怔住,帝卿绝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心,闷闷地痛

“你是一只通人性的灵兽,或许可以从兽变成人。”

他的话如一块石头投入她死水般的心湖,她眨巴着兽眼,呆萌的样子带着几分惊喜、不信。

帝卿绝一直在找从兽变成人的相关记载与办法,只是还没找到。

现在,这个绝迹红尘的幽冥楼主也这样说,是不是真的有办法?

“无知老人活了百岁,素有神通,无所不知,他应该知道从兽变成人的办法。只要你听命于本座,本座就帮你找到无知老人。”

幽冥楼主抛出一个巨大的诱饵。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无邪不想当一只饱受欺负的小兽,想堂堂正正地当人,想时时刻刻以人的身份陪着帝卿绝,与他患难与共,与他恩爱一生…

可是,为什么幽冥楼主要她一只小兽当耳目?莫非他知道她会在特定的情况下变成人?

诸多疑问横在心间,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幽冥楼主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