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柚耿直开口:“比较适合鲁迅和闰土刺猹。”

萧则行叹气:“柚柚。”

“嗯?”

“倘若哪天我被你气死的话,记得给我送个花圈。”

棠柚仰脸看他:“一个哪儿能够啊?我给二叔您送上十八个怎么样?”

萧则行说:“那你殉葬吧。”

“这哪儿能叫殉葬呢?”棠·杠精·柚怼,“这明明是殉情才对啊!”

话一出口, 她自觉失言,立刻闭紧嘴巴,再不吭声。

殉……什么情呀。

她又没和他相爱。

萧则行两手放在她肋下, 轻轻把她抱起来, 双腿并拢,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 含笑问:“你刚刚说什么?”

棠柚辩解:“我的意思是,为情人殉葬。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单纯了嘛……嗯,没有其他意思。”

萧则行失笑:“好,柚柚说没有就没有。”

钓竿动了。

鱼儿咬了钩。

但是谁都没有心情再看鱼。

一分钟后, 棠柚艰难开口:“二叔,您能放我下来么?”

萧则行问:“怎么了?”

“没怎么,”棠柚停顿两秒,还是诚实开口,“您硌到我了。”

而巨石的另一侧,萧维景面色冷峻地盯着水面。

他自己虽然不会钓鱼,但在过去的一小时中,杨名为已经钓上来两尾。

都不怎么大,但是放在小桶中游的一个比一个欢实。

萧维景有种直接给他倒回海中的冲动。

幸亏及时压制住,只是面色依旧很冷。

要是让人知道他争风吃醋的手段是把情敌钓的鱼给倒回海中,那才是真的连脸都不要了。

杨名为此时哪里能知道萧维景心里面的想法,只是实在承受不了如此冷漠的氛围,小心翼翼开口:“萧先生,您冷不冷?”

这家伙还敢问他冷不冷?

难道是成功给他戴了绿帽之后、开始不着痕迹的炫耀?

真不是个东西。

萧维景神色更冷了:“不。”

“那您需不需要喝水?”

“不。”

短暂的两个问话结束,杨名为沉默着继续盯着鱼竿。

算了,还是钓鱼吧。

鱼都比萧维景会说话。

却听到萧维景冷声开口:“你和棠柚多久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杨名为自动理解为“为棠柚工作多久”。

他粗略回忆一下:“快三个月了吧。”

这么长时间!!!

萧维景快疯了,他抿唇看杨名为,冷声问:“和棠柚结婚的事情,你知道了?”

嗯?

啊,没错,萧则行是想和棠柚结婚来着。

现在场地甚至策划衣服都准备好了,为了让棠小姐点头,萧先生真是煞费苦心;现在连求婚都提上日程了,只待东风——

不过这种事情……应该还没能让萧维景知道吧?

杨名为留了个心眼,试探着问:“您怎么想?”

毕竟萧维景是棠柚的前未婚夫吧,自己的未婚妻突然变成二婶这种事情,一般人可能也比较难以接受。

杨名为以己度了下萧维景,觉着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估计短时间内也得缓一阵。

萧维景没有回应他,喃喃低语:“竟然真的连结婚都考虑到了。”

他想起来老爷子说的话,只说是亲自帮棠柚选了人选;只是萧维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是杨名为。一个助理而已,就算个人能力再出色,又怎么能够配得上棠柚?

不管怎么说,棠柚都是他前未婚妻;她即使再另找,也得找比他强的吧?譬如二叔那样的。

老爷子真是老糊涂了,竟然会选一个助理。

难道杨名为就比他强?

萧维景越是了解到棠柚的好处,越是懊恼。

至少得是他二叔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棠柚吧。

怎么能是一个助理呢?

见萧维景久久不出声,杨名为忍不住有些同情他,小心翼翼开口:“爱情就是这样,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什么身份的人身上出现;古代唐高宗还娶了自己的儿媳……”

……所以啊,您二叔娶了您前未婚妻,其实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

这话听在萧维景耳中,无异于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是既得胜者对败者的嘲讽。

他重重丢下钓竿,双目赤红地看着杨名为,咬牙:“你闭嘴!”

杨名为未料及一句话能引得萧维景勃然大怒,一脸懵逼地看着萧维景愤怒地转身离开。

哎……萧维景这反应,怎么像是被他绿了一样?

杨名为百思不得其解,一边钓鱼,一边思考人生。

等到海钓时间结束,杨名为拎着盛满海鱼的桶早早地到了集合点。

一眼就看到棠柚和萧则行。

棠柚正坐在小凳子上,萧则行站在她旁边,正笑着和她说话。

离近了,他才看清楚,棠柚脸颊很红,肩膀上仍旧搭着萧则行的外衣。

萧则行的领带不见了,而棠柚的手腕上有着隐隐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般。

令杨名为惊诧的是,萧则行这次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

这不太符合常理。

杨名为深知萧则行是钓鱼高手。

霍徐楠负责清点数量,数到萧则行这边时候,看着空空的小桶,调侃他:“今天怎么回事?老马失前蹄?”

萧则行笑:“运气不太好,鱼没钓到,还被只野猫抓了下。”

霍徐楠敛眉,问:“没事吧?需不需要打疫苗?流浪动物身上一般都有细菌,比较危险。”

“没事,”萧则行说,“小猫爪子钝,没挠破。”

“那也得注意,”霍徐楠不放心,仔细叮嘱,“就算是有点皮肤破损也不行。”

聊天间,各小组的鱼已经清点完毕;杨名为出乎意料地拔得头筹,一等奖的奖金是某品牌的最新款手机和不少现金,他拿着东西,刚想送棠柚回去,却看到棠柚站起来的时候腿一软,险些摔倒。

幸亏被旁边的萧则行扶住了。

杨名为问:“棠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棠柚死死地掐住萧则行胳膊,“坐的时间太久,腿麻了。”

萧则行看他:“小杨,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送棠小姐。”

杨名为应了一声,不过还是忍不住给萧则行发了消息——

「萧维景先生好像知道您和棠柚小姐的婚事了,钓鱼时候情绪很糟糕」

萧则行送了棠柚回去,她其实走路没有一点问题,就是说不出来的累。

不是不能走,而是不想走。

只想睡觉。

看着棠柚乖乖地睡着,萧则行才回到自己房间,看杨名为给他发来的消息。

刚看完,萧维景就过来找他了。

门从内打开。

萧维景神色冷硬,只是毫无颓然之色,叫他:“二叔。”

萧则行侧身,让他进来:“关于柚柚的事?进来说吧。”

萧维景并没有进去,他因着萧则行这一句话怔住。

原来二叔早就知道棠柚和杨名为的事情了?

也是,没理由连老爷子都惊动了,萧则行却不知道。

如今在萧家,消息最灵通的其实是萧则行。

萧维景捏紧拳头,艰难地摇摇头:“不了,二叔。”

萧则行沉静地望着自己侄子半晌,叹气:“维景,抱歉。”

“您不必道歉,”萧维景想起杨名为的话,苦笑,“毕竟感情这种事情谁都无法左右。”

萧则行颇为讶然:“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停顿片刻,他说:“你也别总是钻牛角尖。回去好好地想一想,你如今对柚柚的喜欢恐怕也并非真心;你只是因为突然失去,因为得不到,才会疯狂地想要,这只是你不甘心。”

这种话,老爷子早就和萧维景说过。

萧则行望着沉默的萧维景:“如今的柚柚,对你来说,和你小时候的那些玩具没什么区别。”

与萧则行不同,萧维景一直被千宠万爱着长大。

他是萧则年的独子,又是长孙,自幼被寄予厚望,老爷子平日里也最疼爱他。

无论是什么东西,萧维景永远都是独一份。

直到老爷子把九岁的萧则行从他母亲那边接过来,赵曼兰教导萧维景要学会分享,要求他给自己这个少见面的二叔送礼物。

萧维景这才挑了几个不想要的旧玩具给萧则行送过去,当作礼物;萧则行笑着收下,珍惜地收起来,放在房间中。

不过一周,萧维景又上门,眼巴巴地拿了新玩具过来,一定和他做交换:“二叔,我还是舍不得旧的,我拿新的给你换好不好?我现在天天都在想那些玩具,它们是我的宝贝,你能不能还给我啊?”

君子不夺人所好。

萧则行同意了。

但萧维景拿到旧玩具后也并未珍惜,仍旧是粗心大意地放着。

后来萧则行去看他的时候,发现那些萧维景口中那些宝贝样的玩具早就缺少不少部位零件,散落的到处都是。

被萧则行这么一说,萧维景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看向萧则行,绷着脸:“柚柚不是玩具。”

萧则行神情淡漠:“先前你忽略她的那四年,怎么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假设柚柚重新回到你身边,你怎么保证不会再听信其他言论而冷落她?”

萧维景沉默了。

萧则行说:“她不是玩具,但你还是你。”

-

棠柚在岛上又拍摄了整整四天。

萧则行在第二天的傍晚离开,一直到他走,棠柚都没能成功尝到老狐狸的味道。

长达四天的拍摄几乎掏空了棠柚的全部精力,霍徐楠在平时相处时候如春风一般和煦,然而一到正式拍摄就比冬天的冷风还要无情。

棠柚在水里泡的感觉自己都快变成鱼了,才终于结束了这魔鬼般的拍摄,踏上回程的飞机。

苗佳溪亲自去机场迎接的她,一见面,眉开眼笑地叫她:“嘿,柚棠!”

棠柚:“……”

想起来自己立的FLAG了。

回到工作室,阿麦仍旧在尽职尽责地修着图;而苗佳溪和棠柚紧紧挨着,坐在沙发上聊天。

棠柚仍旧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到萧则行?”

“看走路姿势呗,”苗佳溪吨吨吨地豪放不羁喝可乐,“就你这小身板,就你二叔那体型,你俩要是真愉快地奔向生命大和谐了,你别说继续拍摄了,现在估计是被人抬着下飞机的。”

“有那么夸张吗?”

苗佳溪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棠柚连忙捂住额头,谴责地看她:“疼。”

“瞧瞧啊,”苗佳溪拍拍手,笑眯眯,“我还没用力呢,就你这对疼痛灵敏度这么高,真要是大和谐了,现在早就哭的眼睛肿到睁不开了。”

被苗佳溪说的,棠柚开始忧心忡忡:“应该不会吧。”

萧则行其实挺温柔的。

“谁知道呢,”苗佳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棠柚,“你要是真想睡萧则行,你直接上啊,蓄意引诱会不会?穿的一身软绵绵招人疼会不会?欲擒故纵会不会?我给你分享的那些快乐买可乐的诀窍你没有看到吗?”

等等。

苗佳溪敏锐地感觉到棠柚似乎被欲擒故纵了。

不然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子放在嘴边,谁能不动心呢?

还是那个萧则行真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提到这里,棠柚倒是很有想法,坐起来,认真地和苗佳溪说:“我对着镜子练习过,就是其中有一条,讲表情的,说是要脸颊潮红,微微张唇,吐出来一点舌头。”

苗佳溪听的格外振奋:“然后呢?”

棠柚示范了第一遍:“有点像狗散热。”

苗佳溪:“……”

棠柚耿直地来了一遍不一样的:“要么就像是怨死的女鬼。”

她谨而慎之地下了结论:“只要萧则行眼睛没瞎、不是疯子,他应该就不会对这样的脸产生性趣。”

讨论陷入瓶颈,完全找不到解决办法。

棠柚登陆上Yuko的账号,发了经过阿麦精修后的一张图。

蓝色的衣裙,温柔沉在海中,纱绸遮住她的半张脸,只有一双纤细修长的手。

棠柚对着这张照片发了一段时间呆,陷入忧愁之中。

她这外表条件应该也不算太差啊,怎么就睡不到萧则行呢。

萧则行带领着棠糊糊跑了没两天,因着工作上的事情,又离开了。

本来如他一般身份的人,空闲时间并不多;哪怕是去海岛上,除却偶尔的休息时间,其他时候也都是和人谈事情。

棠柚忍不住带着棠糊糊尝试晨跑,结果棠糊糊精神百倍,她自己倒是累瘫了。

也不知道萧则行把糊糊给跑累,究竟是跑了多久。

转眼到了万圣节,棠柚没有再见到萧则行的面。

他始终没有回国。

期间,他一直断断续续地给棠柚发了部分照片,多半是他所在城市的天空和途边景象。

不见面的日子里,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叔侄相处模式。

棠柚感觉这次分别好像和之前有点微妙的不同。

偶尔,在白天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想起萧则行。

这件事令她不安。

孟云秋敏锐地察觉到棠柚的不对劲,笑着问她:“咱们柚柚这两天怎么有点魂不守舍的?恋爱了?”

“没有啊,”棠柚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您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孟云秋戴着远视镜,随手掀开一页,“对了,今天上午你赵曼兰阿姨打了家里的电话,邀请你晚上去她家里参加万圣节变装派对。”

棠柚病恹恹,连最喜欢吃的草莓都提不起兴趣来:“我不太想去。”

她不想再见萧维景。

“哦,对了,你二叔刚回来,今天也去,”孟云秋不经意地说,“还有梁却葵,你应该认识。”

耳朵动了动。

棠柚啪地一声合上书,抬眼:“哎?”

孟云秋含笑看她:“衣服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不想去看看吗?”

-

孟云秋给棠柚准备了两套小礼服裙。

一套是白色的蕾丝长裙,另一套是黑色的小恶魔裙。

小恶魔裙子还配了两只毛绒绒的猫耳,如果放在平常,棠柚一定会肆无忌惮地戴着出去;只是想了想今晚上有萧则行在,她就有点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