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睁大了眼睛看他,白舍对她一挑嘴角,示意她——别出声。

石梅立刻明白了,难怪刚刚白舍刚才用刀尖挑了一下柴火就说人装神弄鬼,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再斜眼看白舍,就见他美好侧面,那鼻梁挺的,石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而两人这头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

众人都往篝火的方向望过去,很快也都发现了蹊跷——很明显,那些柴火中部都涂着铜粉,烧到中段,火焰燃着了铜粉,自然就变成了绿色了。

在场的都不是笨人,一经发现,立刻明白,这必然是个陷阱!正和了白舍那句话——装神弄鬼。

此时,外头的笑声也停了,石梅低声问白舍,“人呢?”

白舍对她一抬眼,示意她看上头。

石梅缓缓抬起眼就见在那半边破了的瓦房顶上,一簇黑乎乎的头发散落了下来,随后,露出了一张大白脸

石梅虽然明知道她不是鬼,但还是吓得叫了起来,“啊!”

众人也被她这一声惊了,仰起脸,却见一个白衣服的女鬼怪叫了一声,张牙舞爪一跃冲了下来。

她落地之后仰起脸,就见嘴角都是血,大黑眼圈,脸刷白。

众人都难以分辨她究竟是男是女,但是看身形,说不出的瘦削怪异。

“格老子的,什么东西?!”那大汉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大环刀,指着那女人。但是那人却坏笑连连,嘴角本就有血,一笑咧开嘴,露出的牙齿上也有血迹,看得鸾景儿就有些透不过气来,心慌意乱双腿发软。

秦项连带着的两个侍卫已经抽刀上前,欲砍杀那女子,但是那女子突然一跃,腾身而起,四脚朝天黏在了房顶上,倒挂着看众人。只见她睁大了一双眼睛,眼珠子像是都快要落下来了,那样子,说她不是鬼还真没人相信。

石梅仰脸看着,就见那女鬼双手呈爪形,紧紧扣在房梁的木头里,就问白舍,“那是不是江湖人的功夫?”

白舍一挑眉,道,“这叫壁虎功。”

话音一落,那女鬼就看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到石梅身上,竟是微微一愣,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石梅见那女鬼看着自己了,便躲到白舍胳膊后面,也好奇看她,仔细一端详,这女鬼年纪似乎不大啊,就是脸白,嘴巴有血五官也是挺标致的。

“什么人装神弄鬼?!”秦项连的一个侍卫举刀一指她,道,“还不下来!”

那女鬼在梁上蹲了半晌,突然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小铃铛来,轻轻地晃了晃——当啷啷~当啷啷

铃声虽然不响,但是却很有些深远,感觉能穿出很远去。

“透魂铃。”白舍淡淡道,“她是在叫同伴。”

话音刚落,就听到凄凄沥沥的笑声从破庙四周传过来,似乎还有很多人靠近。

众人都看四外,石梅问白舍,“好像很多人。”

“不多,”白舍道,“就四个。”

他的话出口,门口和窗边就是白影一晃,四个同样打扮的白衣人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来都张开利爪,抓向众人。

两个侍卫将秦项连和鸾景儿护到身后,上前拦阻,那三个掘坟的也和一个打到了一处。

其中有两个白衣人直接冲着白舍过去了。

白舍将石梅护到了身后,举手用刀挡住两人的利爪,就听到当当两声。

石梅只见几枚铁钉子一样的指甲掉到了地上,低头一看,“哦!指甲是假的!”

白舍看了看石梅又看了看那两人,眼神微微一动,踏上一步,和那两个白衣人过起招来。

石梅站在一旁看,落了单却也没在意,见白舍刀没出鞘就将那两个白衣人压制住了,正想帮他叫好,却感觉身后“呼”一声。

石梅一惊,明白过来后,腰间已是一紧,一只手托着她往上一带

“啊!”石梅只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伸手去掰那只手,边回头却是一眼看到了那女鬼的侧脸,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同时,石梅心中微动,这女鬼的手是温热的,一点儿不凉!

想到这里,石梅倒是也不知道害怕了,细细打量起那女鬼长相来,就见她五官清秀,脸上没有皱纹,看起来还年轻。

石梅跟着那女鬼到了房顶之上,低头,就见白舍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挑眉。

石梅和白舍双眼一对,立刻明白了过来——白舍是用计。

那女鬼刚刚似乎就在盯着自己看,后来又叫来了其他的女鬼企图引开众人绑架自己,必然有图谋的。白舍像是想让自己试试她石梅脑子转得挺快,想了想,觉得这人不可能认得自己,也就是说,她有可能认识陈栻楣。

想罢,她双脚站在房顶,突然开口,“是你?!”

那女鬼一愣,看石梅,皱眉,“真是你?!”

石梅见她看自己的时候满眼惊奇,但是并无恶意,就笃定这是陈栻楣生前认识的人,而且应该不是敌人对头,就点头,问,“你怎么”

“一言难尽!”女鬼道,“我以为你死了。”

石梅摇头,刚想再问,就见下头胜负已分。

那四个白衣女鬼似乎只是为了引开众人注意,并不恋战,见石梅被抓走了,就纷纷虚晃一招撤离。

石梅就听身边白衣人说了一声,“一会儿再说!”就要带她走。

同时,秦项连将鸾景儿推给一旁的护卫,比白舍先一步往上一纵身追了过来。

白舍并不荒疏,只是从容一甩腕子,两枚小石子射了出去,一颗轻轻射中了那女鬼的手腕子,另一个颗正中石梅脚下的残瓦。

哗啦一声

石梅脚下立时一空,而那女鬼手腕又瞬间一松。

“哎呀”。

石梅直接从房顶上掉了下来,那女鬼皱眉,却见白舍看了她一眼,她立刻转身离开,三两个纵跃,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密林深处。

秦项连到了屋顶却扑了个空,女鬼没抓住,石梅又掉下去了,就下意识地伸手抓石梅,石梅却是一缩手才不想让他救呢,下头白舍不会摔着自己的。

果真,白舍向前踏了一步,站在了她下方,伸双手接。

石梅就怕自己太重白舍接不稳,就想要伸手去搂白舍的脖子,在要搂住的一刹那,却见白舍轻轻往后仰倒下,让石梅扑了个满怀。

等石梅明白过来后,就见白舍仰天躺在地上,自己正趴在他身上。

石梅眨了眨眼。

白舍轻轻叹了口气,笑着看她,低声说出两个字——“秤砣。”

石梅脸刷拉就红了,白舍笑她沉呢!

见石梅红着脸傻呵呵坐在自己身上,白舍低声道,“这动作别对别的男人做。”

石梅一惊,脸红到脖子根,赶紧一下子窜了起来。

白舍起身,身旁,秦项连则是一脸丧气地落地,冷眼看他。

那大和尚见白舍没有屈膝就直接站了起来,惊叹他的功夫,问,“阁下是不是姓白?”

白舍拱拱手,“白舍。”

“哦”三个掘坟高手对视了一眼,下意识一吐舌头,就是这位啊,果然传闻中的俊美绝伦。可传言也说他罗刹转世修罗投胎啊,可这一看挺随和的,还会跟小情人逗逗乐子呢。

石梅红着脸想去给白舍拍身后的灰尘,可是转到他身后一看,却见白舍后背干干净净,唯独脚上靴子的脚跟处,有些灰尘。

石梅纳闷了,是他脊背没着地呢,还是他的衣裳料子不沾灰?

想着,就伸手摸了摸他衣裳的料子,白舍凑到她耳边低声问她,“是现在就回去了,还是继续找?”

石梅刚刚多少还是受到了些惊吓,想了想,小声问,“明天一早来找好么?打野味也明早,晚上怪吓人的。”

白舍点头,二话没说牵过白马,抱着石梅翻身上了马跟三位大汉道了声后会有期,就走了。

几个大汉啧啧称奇——好个鬼刀白舍!

秦项连则是面沉似水。

而此时,鸾景儿只觉得阵阵心凉,刚刚自个儿明明吓成那样,石梅也绝对会有白舍去救,可秦项连却将自己推给了别人,王爷将她推给了别的男人保护,就为了去救石梅怎么叫她不恨呐!

白舍带着石梅一路飞奔,这回是认真赶路,因此很快就进了城,回到了香粉宅前。

门口守卫的门倌正等着呢,赶紧就进去叫香儿。

白舍要扶石梅下马,身子前倾,石梅要跟白舍告别,转身回头。

两人同时动作,一错身石梅就觉得有什么温热柔软扫过了自己的唇角就那么一瞬,触感特别。

等明白过来的时候,白舍则是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对她笑。

石梅立刻捂住嘴。

白舍知道她尴尬,也不动声色将她抱下马,跟她道了别,说明早来接她。石梅睁大了眼睛捂着嘴点头就往里跑了,还是同手同脚

白舍盯着她看了良久,才转身回了自己的白宅,只留下一句“真有趣啊。”

石梅回了府里可折腾开了,她捂着嘴冲进院子,与要出来接的香儿擦肩而过,香儿叫她都没听着,进了院子又撞上瓒玥和红叶。

“梅子,怎么了?”瓒玥见石梅脸色潮红,伸手摸她脸,“哎呀,那么烫?烧了?”

石梅看她,摇摇头。

红叶眯起眼睛,“你发情啦?”

“没有!”石梅连连甩头。

红叶和瓒玥对视了一眼,就见面石梅又同手同脚跑进屋里去了,小福子赶紧跟上。

留下院中三人面面相觑——怎么了这是?

第30章 辗转反侧,难眠之夜

当晚,香儿先伺候石梅洗漱。

不过石梅一直发呆。

“梅子姐?”香儿问,“穿粉色的裙子还是鹅黄的?”

“嗯?”石梅趴在浴桶壁上,下巴支着双手发呆。

香儿无奈,给她留了一条粉色的睡裙在外头,跑去给她洗头发,问,“你怎么了呀?‘石梅依旧发呆,良久,才突然道,“我好饿!还有一个蟹酿橙没有吃,亏了!”

“啊?”香儿被闹得莫名其妙,用吸水的帕子细细给她擦干,点上石梅给的熏香,就闻到外头阵阵的香味传来。

石梅深吸一口气,就觉得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赶紧和香儿一块跑了出去,只见院子里,红叶和瓒玥正在往石桌上面摆宵夜。

有几笼屉的蟹黄包子,还有一小盘子的鲜汤,以及一大盘子的虾仁炒面。

石梅赶紧拖着木屐就跑出来了,“好香啊。”

众人坐下准备吃饭。

红叶和瓒玥交换了一个眼色,想着谁来问,刚想开口,就听外头有丫鬟说,“香儿姐,小席子说,白宅给送了些东西来,搁在外院了让去取。

“哦,好嘞。”香儿赶紧站起来,带着小丫鬟出了二道院门,去外院取了。石梅她们住的是内院,男人们是不能进来的。

瓒玥和红叶都问石梅,“这么晚了还送东西来呀?送的什么?”

石梅摇了摇头,这她也不知道。

不一会儿,香儿就提着一个食盒跑进来了,“梅子姐,白宅给送了宵夜过来,正好配着一起吃。”

石梅问,“送的什么啊?”

香儿将食盒放到了桌上,打开盖子一看,就见里头并排摆着好几个蟹酿橙,第二层是一盒子上好的普洱生茶,大概是给姑娘们配着宵夜吃的,晚上吃多了,喝两杯普洱,不会长肉。

“哎呦,真体贴呀!”红叶啧啧了两声,石梅心里就更是别样心思了,伸手摸了摸跳到腿上,扒着石桌好奇往上看的小福子,问香儿,“谢了没?”

“自然谢了啊,我还狠狠打赏了来送吃食的白宅下人呢。”香儿回话,和丫鬟们往外端吃的,嘴里念叨,“白宅不愧是大门大户啊,真会做人呀。”

“我们有没有什么能回赠的?”石梅问。

“这个么”香儿想了想:“还真别说,挺难的,白宅不只是多金,门徒弟子还遍及天下,因此什么稀罕东西都能找到,还真不比宫里差。咱们拿得出手的东西人家应该都有的。”

石梅皱了皱眉头,单手托着下巴,用勺子舀蟹酿橙吃,边吃炒面和蟹黄包,都合胃口。

“梅子?”红叶凑上前问,“今儿个出什么事儿了?”

石梅就将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通。

红叶皱眉,“这么说,你以前认得那女鬼?”

石梅也不好说自己不是陈栻楣,只得说原先的好些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瓒玥琢磨了一下,问,“哎呀,梅子,有个事情你可能不记得了。”

“什么事?”石梅问瓒玥,心说,也许瓒玥知道,毕竟一直都一起住在王府,两人走得也很近。

“你在香坊着火前那一阵子,说自己发现了个大秘密,想着要不要告诉王爷。”

石梅一愣,问,“那后来呢?我告诉王爷了没有?”

瓒玥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没有,你原先说,这个秘密能让王爷当皇帝,要选个关键的时刻说出来,这样王爷好疼你一辈子可是那之后,王爷就气了你,你伤心了一阵子,说先不搭理王爷了,日后再说但是没多久之后,香坊就着火塌了。”

“这样啊”石梅想了想,问,“那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事儿”

“应该没有吧,你没告诉过别人。”瓒玥摇了摇头,“就算你说了,大家也必然当你又发疯。”说到这儿,瓒玥让红叶轻轻踹了一脚,赶紧收了声,不再说了,免得石梅勾起伤心事来。

石梅现在可是不在意那些,只是疑惑,莫非陈栻楣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陷害么?

吃完了宵夜,众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分头回屋里睡了。

石梅脱了鞋上床,小福子卷起来,靠在她的被褥上,石梅枕着枕头,手指头轻轻搔着它的耳朵根,一点睡意都没有。她一会儿觉得陈栻楣可能是被害死的,一会儿又想到白舍刚刚亲了自己反反复复来来去去,最后索性搂着小福子在床上滚了起来。

再低头,就见小福子仰天躺着,露出了白白的肚子和白白的胸口,四条肉呼呼的腿耷拉着,尾巴一甩一甩,嘴里酿呜酿呜地叫唤。

石梅捏它,“干嘛叫我娘啊,我还没嫁人!”

小福子随着石梅的动作轻轻地晃动,蹭着被褥,同时外间香儿的呼吸也沉了起来,看来是睡熟了。

石梅觉得也该睡了,就往被子里缩了缩。

小福子翻了个身,和石梅大眼瞪大眼地对视,尾巴甩来甩去地蹭着石梅抓着被褥的手。

石梅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还是全无睡意。

最后,她坐起来嚷嚷了一声,“好烦啊!“

小福子歪着头看她,石梅爬起来,抱着它下床,挑开珠帘。

其实香儿和石梅是住在一个房间的,原本有个隔间,石梅不忍心香儿住那么小的屋子里。可让她住自己的宅子她又不肯,说贴身丫鬟就是住在隔间里头的,石梅说认她做个妹子她又不肯,说就爱做她的丫鬟。

最后石梅就让人将隔间的墙板拆了,换成好看的珠帘子,这样子,等于香儿跟她住在了一个屋子里。

石梅凑到了香儿的床边,慢慢爬上去,对香儿说,“香儿?”

香儿睡得昏沉沉,以前陈栻楣是个不爱觉的人,每天睡得少,晚上也睡不踏实,总叫她,可如今石梅是个睡袋子,睡下去半夜一点事儿都没有不说,早上还不爱醒。

如此几日下来,香儿晚上也能睡个踏实觉了。

石梅躺在她身边叫了她两声,香儿才哼哼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