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石梅在香坊里头忙到深夜,按照陈栻楣留下来的醒脑香,做了几包香粉出来。这香可以抗拒迷药、提神醒脑,点上一炉子,保管一晚上都不会犯困的。

次日,她派人将香给查哈克送去了,不忘说一声,只是些提神的香料,至于能不能成功,姑且一试吧,她也不很肯定。

可没想到的是,第三日查哈克就派人送了大量的金银财宝来,说是成了!他昨儿个与美人圆房了。

石梅等都觉得纳闷,这么容易就好了么?不过这一篇也就揭过去了,谁都没曾想到,这一笔,为日后埋下了多大的祸端

随后几日,石梅突然清闲了下来,白舍再没来找过她,瓒玥每日去霍姨那里学烹饪,回来后说,白舍没在白宅,似乎出了远门。

石梅偶尔发呆还会胡思乱想,但很快就因香粉宅开张而忙得焦头烂额了。

一转眼四五日过去,香粉宅终于是可以开门做买卖了。

此时,整个京城都将公主开铺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听说卖的还是香粉这种稀罕玩意儿,城中百姓都好奇不已。

开门第一日就来了好些人,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红叶一张嘴将香粉夸了个天花乱坠,闹得那群小姐们晕乎乎,再加上瓒玥将香粉都用漂亮的盒子装了,还定制了一批精美的小手炉,大受推崇。没几日,端着小香炉出行就成了京城小姐们的新规矩。

三天下来,石梅和瓒玥红叶他们一算账,挣了个盆满钵满。这下可好,连家里丫鬟婆子的月钱都涨了好几倍,各个喜笑颜开。

买卖好了,就意味着香粉宅里头的众人更忙。日子就过得也快,以至于石梅歇下来想起白舍的时候,已经半个多月没见了。

“白舍还没回来么?”这一日外场难得清闲,三个丫头坐在铺子内阁闲聊,石梅问瓒玥。

瓒玥摇头,“没,我昨天去霍姨那儿还特地问了呢,霍姨说白舍去了黔贵,桥老宽的案子有进展了。”

“是么?”石梅听了也觉欣喜,总算有线索了啊。

正说话间,就听到外头有姑娘传话,“红叶姐,有客到了。”

红叶赶紧起身出去,石梅和瓒玥左右无事,也抱着小福子去外头帮忙。

绕过屏风挑起珠帘到了外场,石梅看到来人就是一愣。

来的是两个人,一个黑衣男子,一个穿藕荷色长裙的姑娘——之前见过,傅四和傅颖。

石梅心中咯噔一下,这两人上这儿来做什么?!

“买卖做得不错呀。”傅颖四周打量着,见铺子里好些精美玩意儿,毕竟是丫头心性,就凑过去看。红叶给她介绍了几种最近最好卖的熏香,傅颖立刻中意了,买了好些,还挑起了香炉来。

傅四对石梅微微一礼,“公主。”

石梅有些后悔出来了,但现在也没法回去,只好笑着招呼,“公子不必多礼,我姓陈。”

“陈姑娘。”傅四也没多礼让,开门见山道,“在下有件事情,想请陈姑娘帮忙。”

石梅心说,你倒是真不客气,进门就说要帮忙啊。

“什么事呀?”香儿在一旁给奉茶,“我家小姐很忙的,若是太麻烦或是太难,咱们可不帮。”

傅四点头,“这个自然,并不是太麻烦的事,只想请陈姑娘帮我辨识一下这东西。”说着,傅四从袖袋中取出了一枚木片来,交给石梅,“我想知道,这木片有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石梅伸手接过来,入手觉得很轻这是木片么?拿到眼前看了看,虽然样子很像木片,还有年轮在上头,但是手感比一般木头要软。

“这可不就是快木头么?”瓒玥也过来瞧了一眼。

“能不能看出是什么木头?”傅四追问。

石梅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说实话,这东西她从未见过,也许陈栻楣能一眼辨认出来,但是她没这能耐。

“唉,公子你这是为难我家小姐呐?”香儿道,“该找个木匠问”

“就是。”傅颖端着香炉过来了,“哥,早说了就一块普通木头,别研究了。”

傅四却是不死心,对石梅道,“木头上有香气。”

“是么?”石梅拿到鼻端闻了闻,就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类似于麝香,比麝香要清淡

将木片交还给傅四,石梅道,“傅公子,这也许是木片,也有可能是晒干的药材,你不如拿去药铺询问一下?我实在没见过这个。”

傅四收了木片,点点头,跟石梅道谢,随后付了银两就带着傅颖离开了。

石梅见人走了,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回香坊,查起了书。

陈栻楣用来记录药材和香料的笔记有厚厚好几摞,石梅一本本地看过去,直到掌灯时候,还真查到了一个类似的。

她细细地读完了那一篇笔记后,皱起了眉头。刚刚傅四拿着的木片应该是魔香覃晒干后的样子!

魔香覃是一种有毒的蘑菇,晒干后就好像是木片一样,还带有淡淡的香味。这东西一旦过水煮开了,样子跟蘑菇差不多,味道鲜美,但是有剧毒,那汤喝一口就得七窍流血而亡。魔香覃也能做香料来磨粉制作熏香,功效显著,能让人产生幻觉,是稀释珍书,很少见。

石梅觉得这东西非同小可,想通知傅四让他别乱用,可是哪里找人去呢?正在犯难,就见香儿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梅子姐,了不得啦!”

第37章 无中生有,飞来横祸

“什么不好了?”石梅见香儿着急上火,就知道定然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红叶姐说,有人来砸场子。”香儿回答。

“啊?”石梅听着觉得挺吓人的,心说,我这里又不是什么武官,还有砸场子一说啊,就问,“谁啊?”

“是都尉茗杰。”香儿回答。

石梅一愣,眉头皱了起来,“都尉茗杰,岂不是茗福的兄长?”

“就是啊!”香儿跺脚,“那人可讨厌了。”

“他怎么砸场子?”石梅问。

“他说他要升官发财粉!”香儿嘟囔,“说要闻了那香粉,就能连升三级的,这不是找茬是什么?!”

“啊?”石梅倒是笑了起来,“他还真敢来撒野,我好歹也是公主,他不过是个都尉。”

“梅子姐,他这叫狗仗人势”石梅撇撇嘴说,“茗杰的妹子是茗福,四王爷的妾,他姐姐可是静妃。”

“静妃?”石梅想起来,她听皇太后说过,如今皇上身边有几个宠妃,谁先有孕诞下皇子,就是皇后人选,其中有一个就是静妃茗静。

“茗杰是个草包!”香儿道,“就是仗着茗静得宠,又加上茗福是王爷的妃子,所以横行霸道。他武功很差的,杜威一职不过是他姐妹给他讨的闲差,人也好色!很讨厌!”

“梅子。”这时候,瓒玥也跑了过来,“红叶正对付茗杰呢,你看怎么办?红叶暴脾气,说不定一会儿就将他打出去了。”

“别啊。”石梅摆手,“茗杰摆明是来找茬的,打他不正中下怀。”

“呵。”瓒玥冷笑了一声,“不是茗福撺掇他来的,就是秦项连授意!”

“我去见见他。”石梅换衣服。

“唉。”瓒玥拦住要往外走的石梅,“要你亲自出马呀?你说什么想法,咱们帮你对付,或者让忠伯打发了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石梅无奈摇头,“我在这儿开铺子,迟早有人上门闹事,躲不是办法,咱们一块儿去,见招出招,让他以后都不敢来!”

“好!”瓒玥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两人带着小香一起,往前厅去了。

此时时候已晚,香粉宅铺子里早就没其他客人了。

红叶坐在正坐喝茶,应付茗杰,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茗杰是个好色之徒,见了红叶红衣红唇,好个艳丽美人儿,便嬉皮笑脸。

香粉宅里头,有不少大内侍卫,还大多是女的,看到他那样子就上火,最好一会儿石梅能下令揍这混蛋一顿。

红叶更是有气,祖奶奶的,你看吧!一会儿老娘把你眼珠子都挖出来!

正这时候,就见珠帘一挑,石梅和瓒玥进来了。

石梅换了一身公主妆容,华贵端庄。

茗杰以前倒是没怎么见过陈栻楣,就老远看一眼,而且总听茗福说她多么不好。今日一见茗杰心里啧啧了两声,哎呀,我那妹婿王爷是傻了啊还是怎么的?!这么大个美人竟然舍得休了。这陈栻楣跟茗福若是比在一块儿,茗福就得扔啊!茗静都不如她貌美。坊间也有流传,说陈栻楣其实并非皇太后养女,而是亲生茗杰暗暗点头,看来是不假!不然的话,怎么的皇上也得把她收了做妃子吧,干嘛便宜了秦项连。

“都尉大人。”石梅给茗杰浅浅一礼。

茗杰赶紧还礼,“茗杰参见公主殿下。”

石梅脸上没什么笑容,显得很严肃,茗杰心中一愣——呦,是有点公主至尊的范儿啊。

“呵呵。”茗杰笑了笑坐好,对石梅道,“我听闻,公主的香粉乃是神物,功效卓著。上次给查哈克藩王的那个早生贵子粉,竟然治好了他的顽疾,唉,听得我是羡慕不已啊!所以么,本都也想跟公主讨要一些香粉当然,只要有功效,价码随便开。”

石梅暗自好笑,心说你靠自己的能耐赚过钱么!还装阔,不过她也没动声色,只是低声问,“都尉想求什么粉?”

“哦,本都”

“唉。”石梅没等他说到正题上,就道,“都尉大人,所谓入乡随俗,我这香粉宅可有几条求香粉的规矩。”

“哦?什么规矩?”

“我这里有三不求。”

茗杰一愣,“三不求?”

“名利财。”石梅一笑,“这三点不能求。”

茗杰一方面看着石梅笑颜如花,心里通通直跳,另一方面这石梅一句:“名利财”将他那升官发财粉就给回绝了没法求了啊!

茗杰也稍稍有些小聪明,就想着,大不了不求名利财,干脆,我求个我姐姐得皇子的。想到这里,挑起嘴角得意一笑,道,“哦,那本都”

“唉,都尉。”石梅又打断了他,“我还没说完呢,除了这三不求,我还有三不沾呢。”

“啊?”茗杰纳闷,“三不沾?”

“庙堂、江湖、皇室。”石梅伸出食指轻轻摆了摆,“跟这三洋沾边儿的,我可不沾染。”

“这个”茗杰抓耳挠腮,心说,那得龙子也说不出口了。

茗杰暗暗赞叹,你个丫头脑袋挺好使啊,不过没关系,这除了庙堂江湖皇室,还有别的呢,我求我年轻十岁!看你能不能办到。

想到这里,茗杰道,“那,本都求”

石梅没等她说完,又摆摆手,笑道,“都尉,您又性急了,还有呢。”

“还”茗杰张着嘴,“公主,您这规矩真多啊。”

“唉,没办法么。”一旁瓒玥摇了摇头,“这里是天子脚下,京城能人众多,香粉宅虽然是御赐的牌匾,但这牌匾砸下来,总也有砸不死的人。我们几个不过是柔弱女子,不多定些规矩,难道等着人欺负找茬么?都尉大人,你说是不?”

“呵呵。”茗杰干笑,心说——呦!难怪茗福总上自个儿这跳脚骂人来,这俩丫头了不得。想罢,茗杰对石梅点点头,“公主,您这总共多少条规矩,干脆一次说完了吧。”

“哦,不多了。”石梅道,“还剩下四不保、五不怪。”

茗杰不学无术,听着一愣一愣的,心说哪儿那么多规矩,就问,“哪四不保五不怪?”

“四不保是生老病死。”石梅一笑,“这生老病死乃是天命,若是求与这四条有关的,我尽力而为,但是灵与不灵可不保证,毕竟,还有很多外因的。

茗杰嘴角抽了抽,就听石梅接着说,“五不怪是贪嗔爱欲痴。世人皆逃不过这五样欲求,若是求了香粉,因为自己的贪嗔爱欲痴而没见着效果,那也怪不得我香粉宅,怪用的人自个儿。”

茗杰听后,半晌才干笑着问,“那公主这香粉究竟管什么呀?”

“哦。”石梅认真道,“都尉大人,不瞒您说,我这儿还真没来过多少男人来过,大多是女客。”

茗杰咳嗽了一声。

“就算是男主顾上门,也是买了香粉回去给女儿家用的。”石梅接过香儿手中睡醒了正在闹腾的小福子,揉了揉它耳朵,小福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这里的香粉,功效不小,但大多是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比如说熏香装扮、陶冶身心、解乏保养那是有奇效的。”

茗杰听着也有些难堪,这陈栻楣好厉害啊,远不是众人口中那个泼妇弃妇啊,自己还没开口刁难,话就都让她堵回去了。

石梅见他样子似乎为难了,就对瓒玥点点头。

瓒玥到了后面,取来一个精致的锦盒。

石梅捧过去交给了茗杰。

茗杰赶紧伸手接,就见里头是一个精致的小香炉。

“这个”茗杰抬眼看石梅。

“这个香炉是我香粉宅这段时日卖得最好的。”石梅道,“将军拿回去送心爱之人吧,哪日她得闲,来我香粉宅看看,我给她挑几款好的香粉,可保容颜,养身养神。”

“呃”茗杰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找茬了。本来,让他一个好色之徒来教训刁难一个美人,这难度就很大。且石梅言语尊重不卑不亢,给足了自个儿面子还送了香炉主动示好,这要是还找茬,那岂不是没面皮!

茗杰有心思想打退堂鼓了,回头,却见一旁一个姑娘瞪了他一眼,对他使眼色。

这丫头是茗福身边儿的,香儿认识,心中了然,定然是茗福知道自己哥哥什么德行,派来盯着的。

茗杰也有些无奈,之前茗福找他时,说得挺严重的!说秦项连如今是被陈栻楣迷昏了头了,现在那架势,若是陈栻楣肯回到他身边,将她俩休了秦项连也肯定点头。

茗杰心中有数,秦项连势力雄厚,如果茗福能够扶正,那将来好处多多!毕竟,宫中佳丽三千,静妃虽然得宠,但始终不是最宠的那一个。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都尉,若是茗福再失了势,那岂不是两座靠山化为乌有?!

茗福这次让他来,除了刁难石梅外,还让他想法子将石梅赶出京城,让她走得越远越好,别再在秦项连眼前晃,或者赶紧找个人嫁掉!

茗杰眼珠子一转,心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与其给了别人想到这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石梅,不如干脆给自己留着?

红叶在后头看着皱眉,这茗杰,真不会看眼色,属于给脸不要脸的货!

石梅给了香炉,觉得茗杰要是还有些见识就应该知难而退了,大家和和气气好相处。就抱着小福子回来了,却听茗杰叹了口气,“唉,公主啊不瞒你说,这香炉虽好,可是不知道该送给谁。”

瓒玥忍不住笑了起来,“都尉,听说你府中有妻妾数十人呢,还是说你觉着香炉一个不够?我们这里是小本买卖,不如你让她们都来挑,我们按本钱卖?”

“唉王姑娘有所不知啊。”茗杰放下香炉,笑呵呵站起来,道,“我家中妻妾虽多,但是没有特别中意的这世间美人易得真情难求啊。”

石梅微微皱眉,你知道真情难求还纳那么多妾?真情都是一份换一份的。

“我今日与公主一番畅谈,觉得甚是投缘。”茗杰笑着对石梅道,“日后,我们还常来常往,多亲多近啊。”

石梅微微皱眉,心说谁要跟你亲近了!

瓒玥和红叶也听出门道来了,这茗杰真不要脸啊。

香儿在一旁有些受不了了,觉得香粉宅里几位姑娘都是好人,干嘛被这样的臭男人看来看去,还肖想意淫,直接派人打出去得了!

一旁一直陪着不说话的忠伯,也抬眼看了看茗杰,对一旁小席子使了个眼色。小席子就从后门出去了,不一会儿,有个丫鬟进来禀报,“公主,骁勇侯派人送了两车彩锦来,说是云南锦绣,给公主做披肩。”

没等石梅开口,就听忠伯道,“唉,让怎么送来的就怎么送回去,咱们公主不收这礼。不就是上次给他脸见了他一面么,怎么总送东西来?!来求亲的人多了,不差他一个侯爷的。以后你们听好了,一书以下的都别带进来,不是王公贵族的礼一样不许收。当然对面白宅的不算啊,那可是武林大门派,公主喜欢结交的三种人,一种是大英雄,一种是一方霸主,还有一种就是学富五车的有志之士。”

“奴婢知道了。”小丫鬟赶紧跑了,出门到后头就拉着小席子笑。

“咋样了?”小席子问。

“哎呀,忠伯就差指着那茗杰的鼻子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小席子冷笑一声,“他可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赶紧走了还则罢了,不然,一会儿我带着兄弟去揍得他娘都不认得他!”

“出什么事了?”

正说话间,房上落下了一个人,此人叫吴常,乃是鬼刀门高手,负责保护香粉宅安全的。

他刚刚见有一个当官的来了,好久都没出去,但是又不好偷听,就问小席子。

那个小丫头赶紧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吴常听后微微皱眉,点头转身走了。

小丫鬟拉着小席子问,“唉,会不会找人收拾茗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