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也请求许承安,“要不,承安哥你先放了他,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绑架江林的。你看,他比我有钱多了,也犯不着为了钱绑架江林对不对?”

郑世捷心里略感欣慰,只要她不怀疑他,只要她信任他,他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许承安却说:“有时候不一定单单为了钱去绑架,也可能为了感情去绑架。”

郑世捷斜睨他一眼,冷冷说道:“哼,真想不到你们警察的想象力这么丰富。”

江林不忍心看崇拜对象被铐着说话,继续为他求情,“承安哥,有话好好说嘛!你也没必要要铐着他说话啊!”

“手铐的钥匙在局里,得回局里拿。”许承安说,“为了避免犯人偷钥匙,我一向只带手铐,不带钥匙。”

话已至此,江雪和江林知道多说无益,还不如全都跟着许承安去局里。

事情的发展真是诡异!江雪看着许承安和郑世捷铐在一起的手,忍不住在内心慨叹。

因为许承安和郑世捷的手拷在了一起,没法开车,所以是由江林开着郑世捷的车将一行人带至公安局的。

江林从来都没开过这么高档的车,一边开还一边哼着歌。

江雪简直对他无语,“你能不能闭嘴,让我清静点?”

江林却笑着看向后视镜里的郑世捷,“姐夫,我姐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你能容忍她说明你还是挺大度的。”

“江林!你胡说什么!”江雪吼道,她怒目圆睁,恨不得抽这个欠揍的弟弟一巴掌,“早知道就不救你了!让你死了算了。”

郑世捷摘下墨镜,侧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原来也有让你抓狂的人啊!”

他一副典型的幸灾乐祸口吻,更让江雪抓狂,对于江林误解他俩的关系,他怎么就不解释呢?这会让许承安怎么想啊?她转头,瞥了许承安一眼,只见他面露不悦,忙对他说:“承安哥,你不要误会。”

许承安故作不解,淡淡地问:“误会什么?”

“呃……”她怔住了,“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跟他都不算太熟。”

郑世捷不满地抬了抬眉头,“哦,是吗?看来你还真够大胆够开放啊!跟不熟的人在一起吃饭、喝酒、接吻,还住到不熟的人家里,躺在……”

怕他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江雪赶紧伸手捂住郑世捷的嘴,对许承安尴尬地笑笑,“他开玩笑的,别当真。”

许承安没答话。

江雪心想,完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肯定毁于一旦了。

到了公安局,江林他们几个配合许承安做完笔录,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因为没有证明郑世捷跟黑道有关的证据,许承安也不能擅自拘捕他,只是提醒他,“千万不要被我抓到把柄。”

“承安哥,你有必要对他这样吗?”江林看不过去了,替郑世捷打抱不平。

郑世捷则不屑地对许承安道:“请便。”

江林看这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顿时恍然大悟,“哦哦,我知道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承安哥,你不会是喜欢我姐吧?”

“我怎么会喜欢你姐?如果我喜欢你姐姐,还用等到现在吗?我们青梅竹马,从小就在一起,打雷下雨她害怕时还会钻我被窝。”

许承安的话如同针尖一样,直直地捅在江雪的心上,她觉得自己痛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了。

他说,他如果喜欢她,就不会等到现在。

原来,她对他的喜欢,从头至尾就是一场独角戏罢了。

偏偏在她的心痛苦难当时,郑世捷还在旁边说:“真是遗憾,青梅竹马不能终成眷属。多少年的感情,都不如几个月的感情。问题的关键在于,她只是小时候打雷下雨才钻你被窝,但是长大后,她只在我一个人的床上睡过。”

江林吃惊得张大嘴巴,原来姐姐和他都进展到这个地步了,姐姐平时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许承安的脸色变了变,“我还有公务在身,没空跟你闲扯。”

江雪依旧沉浸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自我情感世界中,都没注意听郑世捷刚才说的话,直到许承安对她说:“小雪,我还有事,没法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她才回过神来,点头说道:“嗯。”

“不用你操心,我自然会送她回去。”郑世捷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姿态。

许承安没有吱声,朝江雪微微一笑,返身走进大楼。

“用不着,谢谢。”江雪狠狠瞪了郑世捷一眼。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啊?”他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失望。

“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江雪抬眼看他。

他微微挑了挑眉,“以身相许,怎么样?”

她恨恨地说:“想得美!别以为你是我BOSS就可以为所欲为!”

在一旁看好戏的江林这时插话:“姐姐,他是你BOSS,那你们岂不是办公室恋情?好浪漫哦!”

江雪简直受不了这个狗腿弟弟了,“江林!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和他没有谈恋爱的事实?”

“姐姐,事实胜于雄辩。姐夫都说过你那啥……跟他同床共枕了,你再怎么解释都只是白搭。”江林说完还讨好般地看了郑世捷一眼,“对吧,姐夫?”

郑世捷微微笑了下,转移话题,“今天大家也累了,我请你们吃饭,压压惊,如何?”

“好啊好啊!”江林自然求之不得。

江雪白了江林一眼,“拜托,老弟,你还能再狗腿一点吗?”

江林呵呵笑,“我这不是狗腿,我这是顺势而为。”

“这叫趋炎附势好吧?不好好学习,连成语都不会用,也不嫌丢脸的。”对于这个不学无术的弟弟,江雪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看着这对性格和长相迥异的姐弟俩,郑世捷暗暗感慨基因组合的神奇。同样的父母,同样的基因,遗传到子女身上,怎么差别会如此之大呢?

折腾了一天,江雪身心俱疲,连顿饭也没吃上,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所以,在郑世捷再次盛情相邀,请她和弟弟吃饭时,她没有拒绝。

以后他就是她的老板了,资本家都是吸血鬼,她吃他一顿饭,让他放点血,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江雪就心安理得地坐进了郑世捷的车里。

黄昏时分,太阳已经西下,路灯渐次亮起。江雪坐在车里,看窗外的风景迅速倒退。已是初秋,道路两侧的银杏树已经被秋风染成了金黄色。

或许是太疲惫的缘故,不知怎么,江雪就觉得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江林和郑世捷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多数时候,是江林在说,郑世捷只是笑笑或者简单地以“嗯”“哦”回应一下。

渐渐地,江雪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只觉得江林的话犹如催眠曲,她的眼皮愈加沉重,头脑一片昏沉,最后竟然不由自主地靠在车窗旁睡着了。

郑世捷微微侧头,发现江雪正被瞌睡虫纠缠,脑袋会时不时碰到车窗。他将车子停在路边,转身从后座椅上拿过一个靠枕,小心翼翼地垫在她的头下。看着她睡得如此香甜,他淡淡地一笑,英俊的眉目舒展开来。

江林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唏嘘:“姐夫,你还真体贴!”

郑世捷转过身,看向江林,“你不是还有别的事吗?”

“啊?”江林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郑世捷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从中拿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江林,“拿着,请女朋友吃饭。”

江林差点反应不过来,但他一向见钱眼开,受宠若惊地接过钱,喜滋滋地说:“谢谢姐夫。”

郑世捷微一皱眉,“你不是要去见女朋友吗?就在这里下车吧。”对于反应迟钝的人,只能把话挑明。

江林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郑世捷嫌他是个大灯泡,要把他支开呢!他笑了下,“嗯嗯,我马上下车。”说着就去开车门,下了车,还朝郑世捷挥手,“拜拜,姐夫。”

这一觉江雪睡得极安稳,还做了很浪漫甜美的梦。梦里面,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牵着心爱的男人的手,漫步在公园的绿草地上。

那个男人高大挺拔,穿着白色的西服,和她十指紧扣,走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她。这个男人长相酷似许承安,眼睛漆黑明亮,唇形很好看,笑起来好似冬日的阳光。他稍稍俯下身子,低头亲吻她,她热情地回应。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微微喘气。

少顷,他抬起头,对她说:“你不许离开我,我们一辈子不分开。”目光竟是那样的深情,语气竟是那样的温柔。

她正想答应他,孰料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不是许承安。

等等!这张英俊的面孔,略显邪魅的笑容,微微扬起的俊眉……啊?这人不是郑世捷吗?

江雪霎时冷汗直冒,大吼一声:“不行!”

第十四章

听见江雪大叫一声,郑世捷心想她一定是做噩梦了,腾出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别怕,只是梦而已。”

江雪睁开惺忪的睡眼,想要抬头,才发现头底下软绵绵的,原来有人在她睡觉时,给她塞了个枕头。

她身上还搭着他的西服,属于他的独特的味道在鼻端萦绕。

一瞬间,她内心的某个角落变得柔软起来,她甚至想起刚才那个梦境,如果真的和他……不!绝对不可能!他俩都不是一路人。她立即推翻自己的想法。

她举起靠枕,抬眼问他:“你是怕我撞到头,所以给我拿了靠枕?”

他清亮明澈的眼睛望向她,“怎么?感动了?”

她“切”了一声,“幼稚!举手之劳就想感动别人?”同时将西服递还给他,完全一副毫不领情的样子。

“其实,”他穿上西服,略停顿一下,继续说,“我是怕你把我的车窗撞坏,你也知道,我这辆车价格不菲。”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她边说边转身把靠枕放到后座,这才发现弟弟江林竟然不在了,便问:“我弟弟江林呢?”

“他临时有事,提前走了。”郑世捷轻描淡写地回答,仿若江林的离开跟他毫无关联。

她听后也没有往深处想,只是点一下头,“哦。”她转头看下车窗外,问他,“怎么还没到饭店?这都过多长时间了?你这价格不菲的汽车怎么跑起来比乌龟还慢啊?”她说的时候特意强调了“价格不菲”。

他微微扯了下嘴角,极轻地笑了笑,“刚才不是呼呼大睡吗?现在才感到饿了?”

她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废话!让你一天不吃饭你试试看!”

“我试过。”他的声音倏忽变得低沉,“可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根本不想吃饭,也感觉不到饿,因为巨大的伤痛早已经吞噬了饥饿感。”

江雪闻言转过头看他。

车内光线昏暗不明,柔和地勾勒出他侧脸完美的线条,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睛,眼底如同一汪深潭,看不到底。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也侧头看她,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他轻声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那是哪一天吗?”

“我对别人的隐私没兴趣。”她淡淡地说。

他却自顾自地说:“那天,是我爷爷过世的时候。”

她着实一惊,压根没想到他会真的说起自己的私事。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患了癌症去世了。母亲离开后不久,父亲很快便娶了我的继母。父亲娶我继母的时候,她已经有身孕三个月了。可想而知,我母亲在被病魔折磨的期间,他却在外头寻花问柳。估计这也是母亲病情日益加剧的原因吧。”说到这里,他若有似无地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正因为如此,我对我父亲一向就有成见。后来,继母陆续生下弟弟和妹妹,父亲更是无暇顾及我。所以,从小我就是和爷爷在一起,只有爷爷最疼我。我在成长的过程中虽然没有享受到父爱、母爱,但是爷爷却倾注了全部心血在我身上,教我读书、做人,让我接受最好的教育。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和我最亲的人就是爷爷。可是……这么亲的人却离我而去了。爷爷去世之后,我觉得仿佛失去了全世界,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不知该何去何从。”

郑世捷静静地诉说着他的过往,江雪听得入迷,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有这样的身世,一瞬间仿佛理解了他。是不是正因为缺乏父爱、母爱,他的爷爷才会对他万般宠溺,从而造就了他霸道蛮横的性格呢?

“还有……那幅《水墨山河》是爷爷留给我的,是他的至爱。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在乎这幅画的原因。因为,对我来说,它不单单是一幅画,更是一种情感寄托。”他悠悠地说道。

“对不起……弄丢了你的珍宝。”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原本,她觉得他为了一副画发律师函,找美术馆的麻烦,太过于小题大做。可是,当她知道这幅画的由来后,顿时理解了他的所作所为。

“没关系,我也因此得到了别的珍宝。”他转过头,深邃的眼睛看向她。

江雪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带心脏都漏跳了半拍。他口中的“珍宝”不会说的是她吧?

不过,她很快拂掉这个想法,肯定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知不觉间,车子已经驶到了一座高层建筑楼下。

这次的用餐地点是一家位于二十七层的居家式酒店,酒店内布置得很温馨,灯罩是橘红色的,桌布是白底紫色小碎花的田园风,一进屋就让人感受到家庭般的温暖。

老板是一位长相很面善、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和郑世捷很熟。郑世捷一到,他就殷勤地迎上去,“郑总,欢迎大驾光临。”

郑世捷朝他点点头,“老王,给我安排那间观景最好的房间。”

“给您留着呢,我这就带您过去。”说着,老王便领着郑世捷和江雪朝那个房间走去。

房间很宽敞,刚进门就看到一张洋红色的布艺沙发,沙发前放着小茶几,茶几上摆有瓜子、糖果等小零食。

屋子里边摆着一张圆形餐桌,桌布是淡雅的米色,和沙发热情的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间屋子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餐桌旁边那面偌大的玻璃幕落地窗。这里视野开阔,近观可以欣赏下面流动的车灯汇成的街景,远看可以将这座城市的繁华夜景尽收眼底。

他们在餐桌前坐下,点完餐之后,老王就退了出去。

江雪偏头看向窗外,底下就是车水马龙的街头,一排排橘黄色路灯连成一条光的长河。放眼望去,被灯火点亮的高楼大厦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显得整座城市五彩缤纷。这就是所谓的万丈红尘皆在脚下吧。

她禁不住感叹:“这里真是很特别。”然后问他:“你是怎么找到这些特别的就餐地点的?上次的那家什么私房菜位置就很偏僻,这家店更是深藏不露,藏在这么高的地方。”

他不易察觉地扬起唇角说:“因为我的爱好就是吃啊!吃遍天下美食是我的一大心愿。”

她细细打量他,他身材修长匀称,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压根看不到一点“吃货”的影子,“可是你这身材着实不跟你的胃口成正比,真是可惜啊!你得向这家店的老板看齐。”

“我的身材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微微挑了挑眉头,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表情。

只是一瞬间,记忆扑面而来——那个醉酒的夜晚,那个头痛欲裂的早晨,那个突然闯入视野的男人矫健的身躯……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已经染上一层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