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抱着自己的手刚强有力,那怀抱已经里有淡淡的属于青年男子的气息。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李青萝,他已经不是那个会怕水鬼的孩子了,那孩子—已经长大了,青萝心里泛起的淡淡的惆怅。

把青萝放在了床上,把灯移近一点。在灯光下,笙歌细细的愀着那张脸,那张阔别了自己三年的脸。

手落在了她的眉上:“老师,你怎么还和我六岁时一模一样。”

青萝垂下眼眸,该怎么像笙歌解释自己这张从未变化过的脸,该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等他儿孙满堂时,自己还会是这般模样。

“小楼,你很好奇吗?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老师可以告诉你。”青萝低声的说。

“不,”笙歌摇了摇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回到了我的身边了。”

是啊,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陌上少年时(三)

眼前的少年笑得有点傻,傻得让青萝心酸,手想和从前一般落在他的鼻尖上,嗔他傻乎乎的,恍然想起他已经不是当天的那个孩子了,手在半空中滞留了片刻,垂下。

和他并肩坐在一起,他明显已经高出了自己一个头了。

这一时的沉默笙歌觉得不安,他害怕这三年的时间里他们回不去从前的亲密无间,于是他滔滔不绝的讲起这三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

起初,青萝还是可以集中精神倾听,但随着身体里的那缕仙气正逐渐消失,她越发集中不起精神来了,当前最着急的是如何从笙歌身体上取回那夜明珠。

青萝推了推笙歌,打断了他的话:“小楼,我现在有点累,想休息,你也回去睡吧,明天再告诉我好了。”

说完后还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脸。

笙歌才想起现在已经夜深了,他依依不舍的起身,起身后还回过头来警告:“老师,你以后不许再不见了。”

“当然。”青萝挑了挑眉头。

走了几步笙歌折了回来,把头埋在了青萝的膝盖上,溢出:“老师,对不起,那次没有相信你。”

青萝手落在了笙歌的发顶上:“没事了。”

笙歌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他有些害怕那个和自己仅有一墙之隔的人在他醒来时又消失不见了。

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笙歌勾了勾嘴角,她不是说累吗?不是说想休息吗?

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睡不着觉,是不是想和自己聊天。

她的脚步比平常还要轻一点,她还试探性的装模作样的咳嗽,笙歌紧闭着眼睛,他很好奇她到自己房间里来干什么。

青萝来到了笙歌面前,床上的人看着仿佛已经睡着了,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小楼。”青萝叫了几声。

在确认笙歌已经睡熟了,青萝底下了头,心中极变扭的把唇贴在笙歌的唇上。

笙歌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当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当意识到那贴在自己的唇上的是什么时,他觉得脑子一轰,瞬间如被雷击中。

老师。。。

一时之间,笙歌不知道该怎么办?似乎他应该推开她的。

那人喜欢茉莉花,所以,她总在自己的窗台上种满了茉莉花,她总喜欢坐在窗台一边看着书,一边手无意识的逗弄着茉莉花。因此,她的身上常常会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气。

此刻,那个茉莉香气在他周遭淡淡的环绕着,恍然若梦。一时之间笙歌分不清此情此景究竟时梦还是幻。

有柔软灵巧如鱼儿般的丁香小舌伸了进来,触感美妙,它一点点的撬开他的牙齿,笙歌手里满是汗,一颗心仿佛要跃出胸腔。

当它触到自己的舌头时,笙歌觉得好像要窒息,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和那调皮的小东西一起共舞。

随着,一股凉凉的气息仿佛受到引力从胸腔淌出,这情景似曾相识,三年前自己在生死边缘徘徊时曾经历过。

原来,三年前的那一瞬间不是梦。

原来,是老师救了他。

青萝成功的从笙歌的身体里渡会了自己的夜明珠,呼出了一口气,想起刚刚和笙歌那般的亲密,还有那无意中触碰到的舌,不由得脸红耳燥。

还好,笙歌并不会知道。青萝安慰自己。

“李青萝。”青萝拍了拍自己的脸:“马上把刚才那一刻忘掉。”

俯下头,手落在了笙歌的鼻尖上:“对不起了,小楼。”

待那脚步声远去,笙歌睁开了眼睛,脸在发烫,学着她的模样拍了拍自己的脸:“楼笙歌,刚刚你只是做梦了,记住了,刚刚是一场梦。”

翌日,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绿珠姐妹满脸激动候在了床前。

青萝发现绿珠,绿竹已经梳着象征着妇人的发髻,更令她讶异的是绿珠微微隆起的肚子。

“先生,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有一天会回来的。”绿竹在她床前又叫又跳。绿珠在一边含笑不语。

“嫁人了?”青萝忍不住问。

“殿下去年给我和姐姐找了人家了。”绿珠略带羞涩可也一脸的幸福:“是好人家,在宫里当侍卫。”

绿珠那微微隆起的肚皮使得青萝心生黯然,曾经,她也有过那样的时刻。

笙歌兴冲冲的走了进来,一来就拉起青萝:“老师,陪我一起吃早膳。”

三皇子带进来的人似曾相识,小姜呆了呆,稍许,百感交集,原来,恩公就是三皇子心心念念的老师。小姜嘴张了站,垂下了头,看来她俨然已经记不起来了。

知道跟在朱执事后面为他们布菜,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的手镯上,半响。。

“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然后她瞄了瞄他的脚。

一顿早膳下来,青萝总觉得不对劲,笙歌好像一直盯着自己的脸愀,目光还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的唇上,最后,逃似的回到了轩朱园,绿竹一看到她就笑,指了指她的唇角。

青萝照镜子才知道了自己的唇角上沾了红色的酱料,送了一口气,她还以为。。。

回皇宫的第三天青萝拜访了闽国师,比起三年前闽国师清瘦了不少,当也许因为近阶段勤研经书的缘故,整个人越发超然了起来。

“你姨母好吗?”他收下了姨母托她捎给她的花茶,修长苍白的手指在那可有梅花印记的包装上细细的摩擦着。

他垂着眼帘,很慢很慢的讲着:“年少时我曾痴恋过她,她救过我。当时,我昏迷了,第一眼睁开就看到了她,她温柔的对我笑,笑得比尘世间的任何事物还要美好。”

青萝当然知道闽国师讲的“她”是谁。

渐渐的闽国师的声音变得惆怅:“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明白了这辈子对她我只能是一场肖想。”

末了。他抬首,笑得无奈:“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说起这些了,都这把年纪了。”

“不,国师,你刚刚说的是很美好的事情。”青萝指了指整整齐齐搁在书桌上的白纸:“人活在世间,心里要是没有装点什么,就会像它一样。”

道别的时候,闽国师意有所指,青萝,我希望闰月不要像我一样。他这几年已经陆陆续续婉拒了不少的亲事了。

闰月,闰月。。

青萝的心里苦涩,那个有着和云楼声音一般无异男子,她会不知不觉利用她来缓解自己的相思。

让他唱歌,逗他说话,也像他撒娇,拿他撒气,挂着朋友的名义,起初她不想的,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

在射箭场的笙歌看见远远的站着的青萝,嘴勾了勾,她一向很少出门出门的,更何况主动来找他。

手射出的剑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连箭靶也沾不到边,这令正准备拍马屁的一些随从傻眼,这水准,刚刚真的是殿下吗?

那个可以百步穿杨,可以三箭齐发箭箭直达红心的殿下吗?

笙歌也不在乎,示意随从收起弓箭,等一切收拾好后,赫然看见她走向另外一端,那里,闽闰月正在看着侍卫们操练。

青萝在闽闰月后面呆站着,出声提醒他也不理,扯了扯他衣服,闰月,我回来了。

闽闰月一把拍开她的手,冷冷的说:“公众场所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于是那天,很多人都看见一位很不矜持的年轻女子跟在闽侍卫长面前,垂涎着脸很不知害羞的闰月,闰月的叫着。

一众小侍卫心里可是羡慕的很,那女子虽没有倾国倾城之色,但长得是极好,说不出好在那里,但让人看了第一眼就忍不住想再看第二眼,直觉那小模样长得就像空谷中的兰。

跟在闽闰月来到了他的住所,那住所是不小,简洁干练如他本人。

“闰月,对不起。”青萝纳纳的说。

“对不起?李青萝你对不起我些什么?”闽闰月口气稍稍好了一点。

“呃。。”青萝哑口,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些什么说,只是看着他生气就直觉自己一定做使她不高兴的事。

闽闰月暴怒,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李青萝,你不告而别,而回来后竟然等到第三天才来找我。”

青萝“噗嗤”一笑,闽闰月什么时候也变得和笙歌一般的可爱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一个孩子一般计较这些。

那突如其来的笑夷让闽闰月怔了怔,随之失神,可那个让他失神的家伙犹不自知,还来给他表演一个如兄弟般的勾肩搭背。

“闰月兄,我们去喝一杯如何。”她对他眨了眨眼,眼神灵动如狡兔。

闽闰月再次失神。

两个人来到了醉花楼,醉花楼位于永安街的黄金地段,在昭蜀很多名人都会来这里喝花酒听听小曲。

闽闰月要了二楼靠街的雅座,这里可以看得到永安街的街景。

瞧闽闰月还是闷声不吭的,青萝绞尽脑汁和他拉家常,随着三杯酒落肚,闽闰月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的变扭,絮絮叨叨的数落了青萝的万般不事。

“是,是,小的只错。”青萝殷勤的殷勤的为他夹菜。

此时,楼道处传来了张扬的笑声,几位身着华衣的少年在老板和店小二的簇拥下来到了二楼,他们要了西南方向的雅座。

一落座,其中一位褐衣少年拿出一包银两就要老板把那正在楼下唱曲的小妞给弄上来为他们唱曲。

老板点头哈腰的下去了。

不一会,刚刚还在楼下唱曲的小姑娘和她的搭档上来了。

那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模样,曲艺极佳,一曲《凤求凰》唱得是荡气回肠,连正在数落青萝的不是的闽闰月也安静了下来。

一曲唱罢。小姑娘想要退下,被那个褐衣少年一把揪住顺势搂到自己的怀里:“你这小妞倒是有几分姿色,小爷我今天心情好,陪我喝两杯。”

小姑娘的搭档,小伙子二十出头的模样,和小姑娘长得有几分相像,过来打圆场:“爷,我家妹子还年幼,她不会喝酒,要不,我来替她喝。”

少年笑得十分欢快,吊着眼睛:“你?”

拿起酒,往那位小伙子头倒,酒沿着小伙子的头上滴落了下来。闽闰月站了起来,几步就窜到了他们面前,把那卖艺的兄妹两护在背后。

“在这皇城脚下,如果几位公子不想让自己的双亲脸上无光的话,凡事就该适可而止。”这番话闽闰月是讲得不卑不亢。

那几位少年把闽闰月细细打量了一番,他们其中一位略微年长的少年站了起来,干笑:“是闽侍卫长啊!我这位兄弟是和这小姑娘开玩笑的。”

闽闰月微微的躬了躬腰,拉着那兄妹两就要告辞,一把木质的折伞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位褐衣少年不阴不阳的笑着:“小爷我没有让他们走。”

年长一些的少年扯了扯他的衣服,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把事情闹大。被褐衣少年一把甩开:“闽侍卫长是吧?还不是皇宫里养的一个高级看门的。”

闽闰月脸色变得极不好看,他的手摸了摸剑柄,刚触及就被温软的另一只手盖住。

青萝站在闽闰月身边,看似在和他说话:“闰月,闽国师在等着我们呢!”

转过头,对着那几位少年:“各位公子,不赶时间的话,如果还觉得不尽兴的话一起去到国师府去聊?”

在昭蜀,有谁不知道闽国师德高望重,又有谁不对他忌讳三分,那少年痒痒然的垂下手,嘴上仍有不甘。

紧紧的盯着青萝:“你又算是那根葱”

青萝没有理他,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褐衣少年在这样淡然的目光下不由自主的让开了身位,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人扬长而去。

“见鬼了。”他啐了一口,而年长一点的少年在一边若有所思。

笙歌一回到凌霄阁就往轩朱园,绿竹告诉他先生一早就出去了。一想到那一前一后的身影,男的高大伟岸,女的娇小玲珑,偏偏今日穿的又是同色系的衣衫,月白色把他们衬得远远看着就分外顺眼,笙歌觉得心里很是不是滋味。

好像一直属于自己心爱之物被人分走似的,万般滋味让他烦躁不已,也不知怎么了一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站在了锦绣园前。

“楼笙歌,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一声娇嗔,声音透露着某种情绪,似是恼火,似是怪责,有似是有着微微的喜悦。

整个凌霄阁敢连名带姓的叫他也只有一个。

春未央一身红火一般的立在那里,一如第一次见到的那般,娇俏俏的模样竟让笙歌心生恍惚。

因为这别样的风情所以才让他鬼使神差的把她带回凌霄阁吧?在他的生命里还没有遇到如此张扬的女子。

偏偏,那种张扬让他心动,让他好生羡慕。

笙歌勾了勾嘴,向她走了过去。

这厢,青萝和闽闰月走在永安街街上,此时正值华灯初上,灯火阑珊,有人赶着回家,又有人刚从家里出来赶这永安街的夜市。

身边的人微醺,淡淡的酒气若有若无的在她的鼻尖缠绕着。

“闰月。”青萝清了清嗓子:“你今年不小了,娶一门媳妇吧,来年说不定就可以抱一个大胖小子。”

“。。。。。”

“昭蜀有很多的好姑娘为闽侍卫长朝思暮想,不要错过了。我和闽国师都不希望你错过大好的姻缘。”

“李青萝。。”

“闰月,你听我说。”青萝没有让他把话说下去:“你的声音太像他了,所以,不知不觉的对你产生了依恋,事情变成这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青萝停了下来,对他鞠了一个躬:“对不起,闰月。”

闽闰月怒极而笑,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李青萝。。”

因为太生气了,接下来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她竟然如此的轻描淡写的来描述一段感情的产生。

不该伸出那一脚的,只觉的那一脚下去她落在了他的怀里,霎时温香软玉,那感觉,那气息怕是此生再也无法忘却了。

他也想娶一门媳妇,他也想抱大胖小子,他也下定决心为闽家开枝散,可想得容易做起来难。

青萝捂住了他微抖的手,把他拉到了较为幽静的胡同,垂下头,黯然。

“闰月,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都懂,在你的心里应该也隐隐的猜到了吧,虽然我不能告诉我为何而来,但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我是不属于这里,再过一段时间我会离开这里,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闽闰月又何尝不明白,他的哥哥一次又一次的暗示他不要对她用情,可着人世间最难把握的恰恰是这个情字。

闽闰月苦笑:“你还能在这里留多久。”

“五年。”青萝低声的回答,姨母告诉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笙歌会在二十岁的时候和命定的女子成亲,二十一岁的时候会诞下子嗣,等他诞下子嗣的那一天,她就可以离开。

“五年。。”闽闰月喃喃的说着。

握正她的肩,和她面对面:“李青萝,现在轮到你听我说,我答应你,五年后,我会找一位姑娘成亲,我会生一个大胖小子,但我希望在以后的这五年里你不要和我提起成亲的事情。这样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