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现在闰月已经荣升成了侍卫官,专门负责操练宫中的侍卫。也无法像以前一样有闲暇时光了。

小姜看着殿下脸色一变,随之,不动声色,手盖在了李先生的手上,温声软语:“老师,歌,不如由学生来唱吧。”

青萝手一抖,笑得比哭还惨:“不。。不用了。小楼,喝茶,喝茶。”

小姜低下头,憋着笑,如果非要找出殿下的缺点的话,那就是他的歌喉了,四个字,不敢恭维。

他的声音倒是很好听,前提是不可飚高音,一飚高音准破功,鬼哭狼嚎似的,有一次殿下喝醉了,唱了一夜的歌。

从此后,凌霄阁人人都怕殿下唱歌。

“老师,不是说不够圆满么?”笙歌乖乖的喝茶,喝完茶后表情纯良。

中秋夜,昭陵王在碧波亭摆宴,青萝也是被邀请的人之一,仔细一算,这还是昭陵王第一次邀请自己的。

回来后昭陵王曾经召见过她,不过只问了几句话就被前来求见的臣子打断了,那次匆匆一面,青萝感觉昭陵王身体大不如前了,据说,在他亲征回来的途中生了一场大病。那场大病使得一向健康的昭陵王身体每况日下。现在有有百分之六十的折子都是左相和笙歌批阅的。

今年昭陵又是丰收的年份,坊间还在流传着昭陵在专门救济民间灾情的国库里穿铜钱的绳子大部分已经烂掉了。

昭陵王领着皇室成员拜祭了月神后,来到了碧波亭,碧波亭里已经一片歌舞升平,各路嘉宾陆续落座,青萝被安排坐在闽家兄弟的中间,在众人的好奇和羡慕眼光中,她猜到也许这个位置应该属于代表着身份尊贵的人才有资格座上。

皇家一向都讲究那些的,大皇子裘歌和他的王妃坐在右边的第一个位置上,笙歌坐在昭陵王左边的第一个位置上,他的身边还被安排了做着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美人端庄大方,闽闰月告诉青萝那时左丞相家的千金于可人小姐,王上有意把她扶上皇太子妃的位置上。

于可人?昭蜀有名的才女?昭陵王属意的皇太子妃,再看着那张极美的脸,那张脸和梦萝有那么的几分相似,青萝心里一动,会不会她就是笙歌命定之人,可不对啊?姨母说笙歌十八岁才会遇到他命定之人,那眼前的这位又算什么?

青萝泛烦躁了起来,感觉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一烦躁,青萝就会有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抓头发。

手刚落在头发上就被闽闰月给硬生生的拽了下来,他在她耳边威胁:“我可不喜欢一个疯婆子坐在我身边。”

坐在笙歌身边的于可人看着笙歌酒饮了一半顿住了,目光灼灼的逼向闽国师的坐席,那闽国师神情自在,倒是他身边的闽侍卫官正和一名女子打情骂俏,也许是因为那女子长相清丽的缘故,那稍微显得夸张的动作看着并不显的轻浮反而显得别有风情。

那女子脸生的紧,只是从坐席的安排上来看应该是远道而来尊贵的客人,朝一边的慕容家的坐席瞄了瞄,果然,盛装而来的慕容二小姐脸色不好。

很多人都知道在去年的上元灯节在皇城里发生的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那英雄正是闽侍卫,而那被救起的美人则是右相家的慕容二小姐。

慕容二小姐那夜掉进了鸳鸯河了,闽侍卫官在极冷的天里跳进了河里把慕容二小姐救了上来,从此,慕容家的二小姐对闽侍卫官落下了相思。

现在,那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有可能成为慕容二小姐和闽侍卫官秦晋之好的绊脚石。

只是,笙歌现在这模样又是为那般,于可人向座在另一侧的慕容三公子打听“慕容,那坐在闽侍卫官的女子是谁?”

慕容心底里苦笑,现在他大约也猜到那位是谁了,那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周永的顽劣之举会惹来那么一场风波。

他还记得笙歌追着险些当了林二的生辰礼物的女子匆匆而去,怒气匆匆而来,一来就把包间里能毁的全都毁得一干二净,还下令扣下船。

他拿剑指着周永,一剑剁下他的尾指。

然后一纸诏书把周永送到了鸟不生蛋的地方。

那是慕容第一次看到楼笙歌如此的失控,一直以来,昭蜀的殿下都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如散发着香气的装线书。

可慕容知道那是他带给世人的假面,那个人所表现出来的种种都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的和你保持距离,该对你好的时候对你好,该维持贵族的尊严就维持贵族的尊严。

正是这种恰到好处把一位属于昭蜀的储君表现得淋漓尽致,昭蜀的臣民爱护他,尊敬他,以他为傲。

那天,慕容听到笙歌满面慌张的唤着“老师”的时候,他便隐隐的猜到了那名从麻袋里狼狈的出来的女子应该是轩朱园的主人。

慕容是那一群人中到凌霄阁次数最多,有一次,在笙歌的房间里,他看到了一把古琴,慕容家一向以精通音律为傲,他又怎能看不出那是一把绝世好琴,那是在这世间稀少的用千年沉香木做成的古琴。

古琴的周遭暗香浮动,慕容一时受不了它的诱惑,鬼使神差般的手落在了琴弦上,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那从自己手中流淌出来的每一缕音色都有着缠绵之感。

正值忘我之际,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匆了进来,来人的眼中不加掩饰的跳跃着希望,在看清楚自己的时候他的眸底迅速的暗沉了下去。他冷冷的说了一句,出去。

那是一个和慕容平日里看到的迥然不同的楼笙歌,冷漠,犀利,喜形于色。

后来,慕容从掌管着凌霄阁的朱执事口中知道,笙歌房里的古琴是李先生所赠,而那位住在轩朱园的李先生在笙歌十三岁的时候回到了南方的家乡去了。

那李先生和殿下关系极好,从六岁的时候就呆在了殿下的身边,凌霄阁的人都知道殿下思念着李先生,为了怕勾起了他的思念一直极少提起她。

慕容对于那位李先生是存有好奇的,能拥有那把古琴的人,让笙歌念念不忘的一定是一位妙人。

可慕容怎么也想不到会和那位李先生在那般特殊的场景下邂逅,更没有想到那位李先生竟然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女子。

此刻,那位妙人正用衣袖半掩着脸在这样的场合里和闽闰月窃窃私语,可见交情非同一般。而笙歌,他的朋友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尽管脸上看着云淡风轻,可那握着酒杯的手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在生气。

这点恐怕于可人也看得出来了吧,她没有再问他,而是安静的注视着对面的女子。

而他家正在为昭陵王表演琴艺的二姐脸上已经泛起了哀伤之色。自家的父亲已经露出了不悦之色。

对面的那对男女恍然未觉,已然成为了这赏月会里暗流涌动的风暴中心。

谁解多情时(五)

慕容家二小姐一曲完毕博得了满堂彩,在她行礼时被昭陵王叫到了面前。

坐在正席的昭陵王把慕容二小姐的琴艺夸奖了一番,目光落在了闽闰月身上,似笑非笑:“闽侍卫,你觉得慕容二小姐品貌如何?”

闽闰月心里一突,顿觉不妙,强打心思:“秀外慧中,青春貌美。”

他特意把青春二字咬得特别的重来暗示慕容二小姐的年龄和自己有差距。

“那闽国师觉得的。”昭陵王转向闽国师。

闽国师看了慕容二小姐一眼。回答:“慕容二小姐面相端正,乃真正的淑女。”

昭陵王笑了起来,淡淡的对身边的老宫人说了一句,宣。

老宫人拿着圣旨走下来。

圣旨宣读完毕后,闽闰月面如土色,他看了闽国师一眼,自家的哥哥正以期许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再看看一边的青萝,她也正默默的看着自己,表情不悲不喜,保持着一贯的淡然,仿佛这尘世间的事都和她没有关系。

心如刀割。

垂下了头:“谢王上。”

话音刚落,左侧就响起了清朗的声音:“恭喜闽侍卫官许得如花美眷。”

闽闰月神情惨淡的看了第一个向自己说恭喜的楼笙歌一眼,接过圣旨回到了坐席上。

一时之间,宴会现场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于可人静静的注视着笙歌,一直以来,从和他同学以来她一直都在避开他,因为她知道那样的男子是危险的,不要对他有好感,不要去注意他,不要被他吸引。

可,事与愿违,越不想去注意他就越注意他,于是,最后,就成了这样了,让自己知书达理,让自己温厚纯良,让自己端庄大方,一切一切都为了配得上他。然后,母仪天下。

她的心上人此刻心情应该很好,神采飞扬,眼波里流着光,仿佛那个刚刚许得如花美眷的人是他自己。这和刚刚获得如花美眷的人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人现在的好心情又是为哪般?他很细心的把那摆在面前精美的糕点放在了碟子里,叫来小姜,他把碟子交给了小姜,在他耳边小声的吩咐,把这些给老师,这是她喜欢吃的,她那里已经没有了。

什么时候,楼笙歌竟然有着如此细心的一面,于可人给自己的酒杯注满了酒。其实,她挺喜欢酒这东西的,但为了保持端庄大方的形象她可是滴酒不沾。

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的关系,于可人觉得很想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笑。这楼笙歌今晚看着奇怪极了,和他平常完全是两个模样。

原来是老师啊!还好,只是老师啊!

昭陵王在了结一桩心事后带着国师和一干的大臣到碧波湖上的宫舫上看歌舞去了,留在碧波亭的是一些较为年轻的后辈,他们纷纷的来到闽闰月面前敬酒,一向很有分寸的闽侍卫长看起来今晚很开怀,来者不拒。

这慕容家的小姐可是京城众多年轻男子梦寐以求的。

青萝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闽闰月的酒杯:“我们回去吧,闰月。”

“我们?”闽闰月醉眼朦胧。

眼前的女子似远似近,近得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把她捞到自己的怀里,远的似乎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

不甘,还是不甘啊!守了那么多年。。

这迷离的醉意促使闽闰月伸出手,就一次也好,想像情人般的抚摸着她的脸,一定要从那秀气的眉开始,然后是睫毛,开怀时总扑闪扑闪的,黯然的时候半掩着的,接下来了秀气,不挺,鼻尖翘翘的鼻子,再然后,再然后是唇,唇呵!无数次,他总肖想着它的触感,一定如花瓣一般的柔软。

他的手在半空中被拦下了,如月光般的少年笑得极好看:“闽侍卫官,你喝醉了。”

手一挥,让一边的宫人送她回去。

“我送他回去吧。”青萝扶着脚步已经不利索的闽闰月。

笙歌站在青萝的身边,在小声的说:“老师,你不能走,现在宴会还没有结束呢。”

“我送他回去就回来。”

在宫人的掩护下,笙歌抓住了青萝的手,声音变得冷冽:“别忘了,老师,闽侍卫官的未婚妻现在正在看着!还有,老师要记住了,从今以后,闽侍卫官是慕容二小姐的夫婿。我可不希望昭蜀储君的老师落人话柄。”

怔怔的看了笙歌一眼。徒然的坐回到座位上去,笙歌不动声色取代了刚刚闽闰月的座位。

慕容把羞红了脸的二姐送到内室后回到了座位上,身边的于可人目光呆滞,闷声喝酒,叹了一口气,把于可人的酒倒掉换上了清水,那位平常很爱装的小姐此刻仪态全五,此刻怕是给她换上的是苦药她恐怕也会以为是解愁的酒吧!

她手一扇,手中的檀香扇掉下了,冲着他傻笑:“慕容,扇掉了。”

认命的低下头,捡起了扇,无意中,慕容的眼睛滞住了,对面的男女手在桌下纠缠着,女的想狠狠的挣开,被男的紧紧的抓着。

捡起了于可人檀香扇,环顾四周,碧波亭在座的人大多已经是醉态可掬,灯光照着对面的女子一脸的苍白,而昭蜀的储君言笑晏晏的和一众人等品着风月。

妖娆的歌女载歌载舞。

“放手。”青萝对着笙歌说。

仿佛没有听见似得,笙歌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轻歌曼舞的歌女身上。

“楼笙歌,你放手,我生气了。”青萝的声音已经变得僵硬了起来。

笙歌侧过脸去,渐渐的,放开了自己的手。他一放开手,青萝就退出了宴会现场。

今夜的月色极好,如水的银色月光落在了园艺师刻意打造的小桥流水上,奢侈华美,青萝靠在了大理石切成的圆柱上,遥望着月宫,从前,每到这个时节,月宫的主人都会邀请十二星君带上自己的家眷到月宫去做客。

青萝想,要不要去看闽闰月,在她纠结在去还是不去的时候她已经停在了闽闰月的住处外了。

闽闰月倚在桥上,在月色下宛如一尊石像。

“怎么在这里。”青楼走了过去。

“想散散酒气。”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桥下流水中的那轮明月上,他捡起了小石子投到水中,那月慢慢的晕开了,等那小石子带出的那圈涟漪消失后,那月亮又再次聚成了一个园,在水中荡漾着。

“阿萝。”明闰月指着水中月:“你就像它,我怎么赶也赶不走。”

青萝沉默着,许久:“闰月,那慕容家的小姐是一个好姑娘,一个人的琴音是骗不了人的,她一心一意的爱慕着你。”

“她一心一意的爱慕着我我就要接受她,那同样我一心一意的爱慕着你你是不是也该接受我。”

回过头来,闽闰月对着她,目光灼灼。

青萝愣住,这是闽闰月对他说过最露骨的话,平常,他总是淡淡的表达着自己的好感,可从来没有去触及那两个字。

手落在她的发鬓上,借助这那还未散去的酒气,闽闰月觉得现在再不说也许往后他再也没有机会说。f

“阿萝,我们离开这里吧,到你喜欢的南方,去看你喜欢的水仙,去看那活了千年的神木,去看那栖息在春江水中的天鹅。去看落日下的长河。”

泪水瑟瑟的落了下来,青萝颤声讲:“闰月,你忘了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只觉得眼前这男子的情义如山一般的沉重,李青萝,真贪心啊!为了解那恼人的相思,把这般好的闰月给拉下水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闽闰月倒退了几步:“是啊!我都把它忘了。我想,是我自不量力了。一看到你来找我,我就胡思乱想了。”f

抬头,那轮满月还高挂在半空中,清清冷冷,不由惨笑:“都怪着月色。”

说完后,沿着桥的一端,垂着头,脚步螨珊。闰月从来不这样走路的,闰月总是把头昂的高高的,背挺得直直的。

一时,青萝心里大痛,跑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脸贴在了他的背上,呜咽:“闰月,我罪该万死。”

这是她第一次抱他呵!能有这样的时刻也该知足了,哑声说:“李先生,怎么傻乎乎的。你那里罪该万死了?”

青萝继续把头埋在了他的背上:“和慕容家结亲真的让你这么难过吗?她那般美丽,说不定你会爱上她的。”

“李青萝。”闽闰月僵着身体:“如果你是负责来当说客的,那就免了。”

“闰月。”青萝叹了一口气:“如果你真不想,我可以帮你推掉这门亲事。”

回到了轩朱园,绿珠,绿竹正在打扫房间。

“怎么回事?”一地的狼藉,花瓶碎片,书籍到处都是。

绿竹朝内房努了努嘴。青萝走进了内房。

笙歌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背对着自己,呼了一口气,这个中秋夜可真不安静啊!

“小楼,小楼。”推了推他,毫无反应。

低下身体,靠近他嗅了嗅,果然,喝了不少,还没有等青萝直起身体来就被一股力量拉下,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趴在他的胸膛上。

“老师是小狗吗?”笙歌低笑,气息里有酒的芬芳。

青萝推了推他,笙歌轻喘,声音沙哑:“摔碎了老师喜欢的花瓶,弄坏老师喜欢的书籍,对不起,可是老师先惹我的。你不该挣开我的手。”

他把头埋在了她的肩窝:“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老师。”

青春如焚时(一)

昭蜀一零一七年,这一年楼笙歌一十七岁,这一天是他的生辰,九月初一,昭蜀的罗盘上注明着万事禁忌。

后来无数次笙歌总想,当时要是没有去牵住春未央的手,那么,那个如烈焰般的女子现在还一定会站在枫树下,笑容张扬。

她死在他的怀抱中,肚子了孕育着他的孩子,殷殷的血染红了她的衣服,一向喜欢艳丽颜色的人那天出乎意料的一身素色。

她说,笙歌,我的衣服漂亮吧,我故意的。

她说,笙歌,从此刻起你将永远忘不了我。

那个□未央的少女曾经让他动心过,虽然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欢,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影子曾经住进了他的心里。

那天,他哭了。

有人温柔的抱住了他,有人温柔的对他说。

小楼,在每一个人的一生中都会经历过那么的一个阶段,冲动,莽撞,自私,叛逆,那个阶段就叫做青春,我们不需要忏悔,如果忏悔了,那就不叫青春。

小楼,那段叫做青春的年华,我们只需要去铭记。

过完了中秋就迎来了笙歌的十七岁的生辰,昭蜀的民众径自为他们所热爱的储君祈福凌霄阁的堆满了热心民众们各种各样的平安符还有代表安康的吉祥物。

和往常一样,笙歌坐在昭陵王的身边为他念奏折,边念边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外面候着的执事匆匆进来,他把一枚玉佩叫到了昭陵王的手上,说持玉佩的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