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刚英又道:“我再大胆的猜一下,你兄弟的尸体,必定在送到殡仪馆之后不到几个小时就腐烂了对不对?”那人瞪大了眼睛,惊讶的叫道:“哎呀,你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是我的兄弟托灵给你了?”吴刚英微笑不答,继续问道:“他们的头发是不是卷曲的乱七八糟,摸起来干硬干硬的?”旁边的杨淙身子微微一颤,头发?星晨那天拿来的一根头发就跟吴刚英描述的症状一模一样!难道是……那人继续诧异的点头:“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吴刚英淡淡一笑,没再说话,杨淙知道他问完了,忙不迭地问道:“吴刚英,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是不是猜出了那个东西是什么?”一听这话,那人也明显紧张起来了,巴巴的盯着吴刚英。吴刚英摇摇头道:“没有,还是一些不着边际的推测。大叔,你当年的关于这栋大楼的设计图还在不在?”那人点头道:“这些资料我一直留着的。我明天带来给你。”“那么有劳大叔了。”吴刚英的笑容很是温和,可是杨淙却分明看见有一丝沉重和忧虑就凝结在眉宇之间。事情看来更加复杂了,杨淙不是灵媒介质,可是那天她的感觉出奇的准。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让这两个傻子慢慢去解谜好了。我们只管坐享其成,等到那个东西到手了,就什么都不怕了,呼,就什么都不怕了。”树林里,一个柱着拐杖,长着鹰钩鼻的老人看着三人的背影阴沉沉的笑着,旁边一个矮个子的人谄笑着靠近道:“长老英明,这招鹬蚌相争之计用得真是好。让落伽山的首席弟子心甘情愿帮我们打工,想来法术界那帮废物日后也不会赖帐到我们身上。只是,属下有一件事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温顺得象个绵羊的第九间课室会突然大开杀戒?”老者幽幽的道:“突然?傻瓜,那才是它的真正面目啊!它是杀戮和死亡之神,只有这样的残忍美丽的血色才配的上校园第一大恐怖传说的名号。只不过,在几十年前,它遭几个垃圾暗算,被一种卑鄙的方法封禁了。幸亏老天开眼,给我送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破掉封印的好机会。哈哈哈,这都要感谢你们的好主上啊,没有他,我破不了这个封印,我不会象现在这么接近我苦苦追寻几十年的空中楼阁。”那人似懂非懂的问道:“既然主上能破,为什么长老不直接跟主上说呢?”老者冷笑道:“跟他说?他就快蚂蚁都不敢踩死了,告诉他指望着他坏我们的事吗?”那人恍然大悟道:“长老是说林鸢茵那个女子?长老难道怀疑主上对她动心了?不会吧,她姿色平庸得很,又喜欢顶撞人家……”那老者打断道:“你难道不知道,你们的主上一直都与众不同的吗?无论如何,我不能让那个女人留在他的身边继续坏他的事。让她昏迷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让她去地府好好的迷一下阎罗王吧,哈哈哈哈……”放肆的笑声在空荡的树林里久久的回响,惊起了一群栖息觅食的飞鸟,纷纷扑愣愣地从树上跃起,带动了不少残碎的叶子盘旋着,飞舞着,缓缓地落在地上。

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在不远的一棵树上,静静地,毫无声息的坐着一个人。任凭飞鸟惊离,落叶悲歌,他只是象个雕像般固守安详,一动不动。只是,在那两个人走远之后,才可以看得见他的眼睛里如同闪电般掠过一道澄净如同深海的蔚蓝。

“吴刚英,你到底知道什么了嘛?告诉我好不好?”吴刚英无奈的停下脚步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还是一些推测,等我找到了根据,我自然会告诉你的。还有,拜托啊,大姐,你不要围着我转圈好不好?我头都快晕了。”杨淙不死心道:“推测也可以说出来听听啊?现在人都死光了,你去哪里找根据去?”吴刚英道:“天机不可泄漏,总之我又不会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面去。只是这个根据真的是不太好找了,你知道这里哪里有大型的图书馆吗?”杨淙还没有反应过来去图书馆干什么,吴刚英已经赶着补充了一句:“要佛教经文多一点的地方?”杨淙疑惑道:“佛教经文?你不是落伽山首席弟子吗?应该经文都烂熟于胸才对,还要找什么图书馆?”吴刚英憨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罕见的愧色:“不好意思,我只对那些降妖捉怪的法术经文烂熟于胸,其他的只记得题目。”杨淙久久的呆若木鸡的立在当地。这就是落伽山的首席弟子……

两人最终没有找到什么图书馆,就算有记载佛教经文的也不超过三本,吴刚英急得满头大汗团团转的时候,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找了个长途电话亭拨了过去:“喂,我是吴刚英。什么?哪个吴刚英?靠,还有几个吴刚英?就是你们山上的那个,上个月还帮你们抓了一个厉鬼……对,帮我叫掌管经籍阁的惠明师弟过来……不认识没关系,你就站在门口喊吴刚英找他,一分钟内他肯定出现,好,快点啊。”吴刚英把电话挂断了,杨淙听得一头雾水道:“你们落伽山很大吗?找个人还要等下打过去。”吴刚英呼了一口气道:“不是,师父很小气,不舍得花钱装电话。我是打到山下卖酒的小店那里去的。”“佛家弟子可以喝酒的吗?”“不知道……看我干什么?我是俗家的。”“俗家的不算佛门弟子吗?”“从某种程度上不算……”

没有等吴刚英拨电话,电话已经响了。吴刚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抓起话筒道:“喂?”随后欣喜若狂的叫道:“惠明是你吗?快,帮我翻一下那本叫什么冥界录的东西。”电话里面传来清晰的愤怒叫声:“靠!要我拿书干吗不早点讲?你知道上山的路有多少米吗?”吴刚英无奈道:“那你还记不记得里面有一段是描述冥界使者特赦卫诋家的情景的?记得……啊,天啊,你居然记得?快背给我听。”随后是一段难忍的寂静,吴刚英聚精会神的听着,不时在笔记上做了几个奇怪的符号,正当心痒难搔的杨淙实在忍无可忍决定出去逛街的时候,吴刚英挂断了电话,长吁了一口气道:“虽然我还不知道校长隐藏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但是,第九间课室空间扭曲之谜我想已经解开了!那些诡异的笑容,那些快速腐化的尸体之谜也彻底解开了!”

“什么?!”远没有想到这些复杂的谜题居然可以在一通电话中找到真相的杨淙傻眼了,半晌才用颤抖的语音问道:“是什么?”吴刚英看了一眼笔记上随手划的一个古怪的符号道:“你听过冥界特赦卫诋家的典故吗?”杨淙摇摇头,吴刚英道:“没听过也很正常,这段典故通常只流传于冥界,人间界很少有记载,只有几个门派存留有《冥界录》这本记载冥界使者的书。本来生老病死,六道轮回,是天之常理,更是生死常理,除了佛道和仙道可以跳出轮回,任何生灵都必将走上那条无法回头的黄泉路。但是,冥界跟我们人间界一样,并非毫无情面可讲,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冥界可以亲手打破他自己建立起来的轮回乾坤。卫诋家就是这样的特例。据《冥界录》记载:卫诋家,宋,入冥,翻册,其人好放生,济养者不能数,居茅草舍,修身净气,业已超脱人道,依律转生仙道。乃引路而行,路遇一女,哭曰未能尽孝膝前,卫悯之,愿以仙道换此女二十年寿。使者感之,乃允。则转行人道,路经奈何,见恶浪滔滔,下有千人悲号,撕皮火烙之刑皆有痕迹。卫几惊倒,问是何故。答曰乃地狱沉沦者,当受尽饥饿凌辱,以复报应。卫不忍见,乃尽脱衣,跳桥而下,众鬼欢呼,以其皮肉为食,暂解饥苦。卫之壮举,鬼神动容,冥界内忽有飞花漫天,又见奈何桥畔死莲复生,开一花甚若彼岸沙华。官吏乃报之使者,都道善心动天,乾坤可逆。使者乃旨令重塑魂体,送其还阳,八八九十一年后再护其轮回仙道。”吴刚英神情肃然的引用着这段古老的原文,杨淙直听得眼都没眨一下,近千年前的善行在今天听来依旧那样震撼,那样感天动地。“慈悲是世界上最大的力量。”林鸢茵的笑容在她的回忆中如同微弱的灯光一闪,却照亮了整个脑海。

“但是这跟第九间课室的空间扭曲之谜有什么关系啊?”感动归感动,杨淙没有忘了正轨,吴刚英在这个关键时候扯这些陈年往事想说明什么呢?吴刚英道:“别急,下面就说到关键点了。因为卫诋家不愿意重生人道,浪费十年成长路程,因此冥界使者大开方便之门,决定亲自护送他上阳界,放回他还没有腐烂的身体上去。我之前应该说过,黄泉是不能回头的,而冥界的出口只有一个,就是轮回之道。要想避开轮回之道出去,就只有强硬使用外力破坏冥界结界这一条路了。人间界跟冥界在很久之前是没有隔离的,大家可以自由的出入两界,因此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四界决战之后,人间界就跟冥界作了约定,在冥界边缘设置强大的结界,防止多数鬼魂滞留人间,同时也防止了死气和冤毒的逸出,维护人间界的秩序。这个结界是由人间至宝和冥界至宝共同建立的,坚不可摧,除非两宝之一不能破除。冥界使者破除结界时书上有这么一段描述:碑裂石开,沙嚣尘扬,光逼裂口而不能入,折于碑上。”说到这里,吴刚英突然停住了,然后问杨淙道:“明白了吗?”杨淙茫然的摇头,吴刚英提示道:“我不是问了那个大叔一个你认为极其白痴的问题吗?”杨淙猛然想起,吴刚英的确刚才问了一个有关月光能否照进大楼走廊里匪夷所思的问题。

杨淙猛地跳了起来:“冥界?!第九间课室跟冥界有关系?!”吴刚英轻轻的点头:“空间发生扭曲在纯物理上有很多种解释,但是既然已经确定了第九间课室跟灵异有关,那么空间扭曲的原因只能有一个——人间界和冥界之间有了裂口!”杨淙道:“但是为什么冥界有了裂口,人间界就会发生空间扭曲呢?以前大家不是自由可以来往两界的吗?”吴刚英解释道:“那只是以前啊,两界经过千万年的隔离互相封闭,各自的结构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冥界充满了死气,如果裂口出现,大量死气泄漏出来,会对人间界的空气造成强力的挤压,导致发生变形和扭曲,这种扭曲非常强大,甚至连最快的光也不能幸免于难,何况是人。如果人碰到这种空间扭曲的情况,轻则内脏碎裂而死,重则尸骨无存。”杨淙听得毛骨悚然道:“那这么说,第九间课室其实就是这种空间扭曲诡异的产物?但是,我姐姐脸上,还有那些人脸上的笑容是怎么回事?冥界的死气应该没有蛊惑人心的能力才对。”吴刚英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不忍的表情道:“其实……其实你姐姐……脸上那个……根本就不是笑容!”“你说什么?!!”在那一刻,杨淙彻底呆了。

“我知道这个事实你很难接受。但是真相就是这样,你说的没错,死气只有致死的能力,没有蛊惑人心的能力。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想,如果死气真的能够蛊惑人心,使人觉得开心,也不会展露这种狰狞的笑容。那个表情之所以所有的人第一眼看见它,都用‘诡异‘这个词来形容他,是因为人类还拥有一项自远古传下来的本能——直觉。直觉不对的东西多半都有问题。因为那根本就不属于人类的表情,甚至可以说,不属于任何一个界的表情,所以你才会觉得诡异,觉得恐怖,觉得不可思议。你姐姐的笑容,还有那些死了的同学们的笑容,不过是第九间课室跟我们开的一个恶意的玩笑!那只是空间扭曲人脸后造成的错觉!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有过笑容,面对死亡,没有一个人会有笑容。”吴刚英的语音如同流淌的小溪娓娓而来,但每一句仍然仿若一把把尖刀,深深的刺入杨淙的心,刺得她手脚冰凉,不过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汗湿重衣。

吴刚英把玩着手中那本记载着古怪符号的笔记本,悠悠地道:“现在一切看起来不可置信的谜题都迎刃而解了。看到第九间课室的都不再是人,也可以这么说吧,因为但凡直接接触到空间扭曲的人都会死,所以你姐姐才教你用镜子来看,避过空间扭曲的范围。那些撞墙的人们其实从看见你姐姐幻象的一刹那,在正面空间扭曲的一刹那就已经死了。因为死得太过突然,他们的灵魂还没有离开身躯,他们的意念还能操纵尸体,所以会源源不断地走向走廊的尽头,因为那是鬼魂的本能——就跟人类的本能一样,他们已经不属于人间界了,他们要去他们应该去的地方。第九间课室发出来的强烈的死气味道使他们误以为走廊的尽头就是冥界,所以不顾一切的要到那里去。还有尸体快速腐烂之谜,看来也是死气捣的鬼。第九间课室是只要一诞生就会杀人的恐怖传说!但是,幸好,从《冥界录》的记载来看,冥界裂口如果极大,空间扭曲极严重,连石碑也会开裂,但是大楼的走廊保持了完好,这说明第九间课室里的裂口还比较微小,否则我后果无法想象。”说到这里,吴刚英好像终于把憋在自己心里已经许久的郁闷一泄而尽了。

杨淙回过头来:“你的意思是说,第八间课室实际上暗藏着人间界和冥界的裂口?”吴刚英无奈道:“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如果说课室里面存在裂口的话,空间扭曲的现象会一直存在才是。但是我们看到的是,空间扭曲的情况只持续了一会儿就消失了。我更倾向于是校长埋的那个东西会间接性的制造出裂口,但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杨淙道:“那姐姐在日记里不断提醒我们要重视蜡烛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跟洪京都走错了解谜底方向?”吴刚英道:“不,他们没有走错。你姐姐叫你重视的不是蜡烛,因为蜡烛的含义已经远远超过了它的本身。”这句颇费思量的经典话语杨淙私底下揣摩过很多次,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吴刚英这么轻描淡写的引用过来,分明是对这个话题有了新的认识,不由得又惊又喜的问道:“那蜡烛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蜡烛的真正含义在于火焰——蜡烛上方的火焰!”这句话真如石破天惊,如同晴天霹雳打在杨淙的头上:“火焰?!”吴刚英沉稳的道:“没有错,火焰。冥界死气扭曲空间的能力虽然可怕到可以令天地变色,但是有一样东西它是绝对扭曲不了的,那就是火焰!”杨淙不禁问道:“为什么?”吴刚英朗声答道:“因为火焰是冥界的净化剂,它可以毁灭一切死气。你应该知道,法术界对于一栋隐藏有太多怨灵,无法超脱的建筑所采取的最干净利落最保险彻底的方式,就是用一把火把这些业障全部烧掉。火能净化灵魂,化解冤气,因此,我想你姐姐的用意应该是叫你利用火焰,发现空间扭曲的秘密。更重要的是,由于空间被扭曲,你无法找到真正的第九间课室所在地,只有用火焰照亮四周,你才能发现正常的通往第八间课室道路,你才不至于走上一条也许是跳楼的通往虚幻的第九间课室的错误道路。这就是蜡烛远远超过于本身的真正含义!”

“那既然姐姐他们发现了火焰可以克制空间扭曲之谜,那为什么他们还是会死?面容还是会被撕裂?他们理应找到第八间课室,找到校长埋藏的那个神秘东西才对。”杨淙坚持打破沙锅问到底,对于姐姐的离奇死亡,那是她童年无法忘却的一个噩梦,也是她始终耿耿于怀的心结。吴刚英郁闷的看了她一眼道:“那是因为他们不是法术界的人,他们不懂得火焰的压制力量是有限的。就算你手持蜡烛,蜡烛上那一点微弱的火焰充其量只能照亮你的四周,提醒你不要走错了歪曲的道路,但是却不足以保护你的身体不受空间扭曲和死气的袭击。他们最大的成功在于发现了蜡烛的秘密,但是他们最大的失败也在于理解错了火焰的运用。在没有找到真正的第八间课室之前,擅自以火焰跟死气对抗,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说到这里,杨淙忍不住泪落如雨,姐姐跟真相仅仅擦肩而过,就因为瞬间的失误而失之交臂,更重要的,失去了生命和轮回的机会,化成一个伪装着恐怖笑容的黑影,在曾经墨卷书香的走廊上游离,不断地重现着这个恐怖传说的强势风采。“杨淙,别这样。”吴刚英站起来,温和地劝慰着她,用手臂轻轻的环抱她,拍着她的背:“你姐姐的死并不是毫无价值,她最起码告诉我们,要找到第九间课室来不得半点心急。只要找到第八间课室的本体,这个杀人无数的传说一定会在我们手中终结的。”

远处一棵高高的榕树上,星晨一身黑色的校服衬托得他的身材略微有些瘦削。他凝神看着两人相搀相扶的身影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才把头昂向天空,喃喃的道:“冥界的裂痕……吴刚英,你能找到进去的办法吗?”一阵小雨突然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细小的雨滴划过天际,如同细微但却闪光的流星,快速的毫不留恋的朝地底下奔去。

大部分谜底虽然已经解开,但是仍有不少困扰着吴刚英和杨淙,比如说为什么第九间课室时出现时不出现,如何才能在不引发第九间课室出现的前提下找到第八间课室的本体,当然,最让他们焦头烂额心急如焚的,是林鸢茵的一直昏迷不醒。在气候宜人的这个季节,林鸢茵却反常的高烧到了快40度,当场吓坏了赶回来的两人,杨淙和吴刚英赶紧手忙脚乱的把她送到医院,直忙到了大半夜,林鸢茵的体温才稳定下来,可是人仍然处于半醒半不醒的状态。吴刚英建议住院以便更好的治疗,但是杨淙却不放心,她怕校长余孽尚在,她更怕第九间课室的威力无比,毕竟,林鸢茵曾经是调查第九间课室传说的绝对主力。于是,两人只好又折腾到半夜,把林鸢茵运回杨淙那所小房子里。

把林鸢茵运回来以后,杨淙就忙开了,要准备好早上要吃的药,要准备凉水防止复烧,还要不时的回来看看有没有翻被子,忙得不可开交,而吴刚英只是静静地站在床前,久久的凝望着林鸢茵那苍白的脸庞,一丝淡淡的忧愁挂在弯弯的眉梢,略微皱起的眉头让这张曾经阳光灿烂的面容不经意间多了凄然泪下的苍凉。“吴刚英……”杨淙折回来喂林鸢茵喝药,猛然发现在旁边站了许久一动不动的吴刚英,小心翼翼地叫道:“她会没事的,你放心好了。”吴刚英微微一笑,那笑容虽然浅淡得一出即逝,但是杨淙还是尝出了一份浓重的苦涩的味道。“我觉得,这样撑下去是不行的,单靠药只能控制她的体温,她还是不会醒来的。”吴刚英一针见血,捅破了杨淙一直不敢捅破的一层膜。杨淙感觉有点意外,她当然清楚为什么林鸢茵会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可是一直不敢点出来:“那应该怎么办呢?”吴刚英简短的回答道:“去找星晨。”“星晨?”杨淙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他,这个前一阵子气得还想举剑杀人犯下弥天大错的男人在这一刻身影却显得如此沉稳。

既然已经挑明了讲,那么杨淙也无需再去掩饰什么:“我何尝不知道要找到星晨才有可能救得了这个傻姑娘,可惜,你也看到了星晨的态度,他是最恨被人欺骗背叛的,林鸢茵这次骗得有点大,换作是我,早恼火的跑了,再也不回来了,星晨这样也就不难理解了。不要说我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他了又能如何呢?星晨会这么轻易原谅林鸢茵吗?就算会原谅也得林鸢茵亲自跟他面对面说清楚,我们这些外人如何解得了这个心结呢?”吴刚英眉头一皱道:“你认为星晨到现在还没有原谅她吗?”这个问题出乎意料,杨淙一愣道:“什么?”吴刚英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门。

“星晨,你给我听着——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上次的事情完全是我逼林鸢茵干的——不关她的事——我也知道你没有恼她——你必须下来跟她讲清楚——要不然她会被内疚活活折磨死的——你听到了没有星晨——”吴刚英放开了喉咙声嘶力竭的朝旷野里喊着,彷佛要把所有心里的郁闷全部一泻而光似的。“落伽山首席弟子往往都有惊人之举……”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语音。刚刚跑出房门,哭笑不得看着吴刚英的杨淙惊喜的喊道:“星晨?”果然,星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掠到了他们的身后,只不过脸上黑得跟暴风雨前夕一样。吴刚英也没想星晨效率这么快,还没喊几句话就出现了,果然就在附近。杨淙赶着打开了房门,用几乎哀求的声音道:“星晨,我求你,你过去看她一眼吧,她现在发着高烧,很辛苦……”星晨怒声打断道:“我说过我不认识她,我下来是为了制止你们再鬼叫我的名字,不是来看她的!”

气氛顿时僵住了,杨淙看看吴刚英,吴刚英平静地对杨淙道:“你进去照顾她,我来跟他说吧。”杨淙乖乖的掩上了房门,门口顿时只剩下吴刚英和星晨两个人。“你真的不在乎她?”吴刚英的表情很坦然。星晨眉头微微一皱,没有接话。吴刚英道:“恐怕不见得吧?从刚刚你出现在我面前到现在,你一共有意无意的瞟了房子里面七眼,瞟谁呢?里面只有一个昏睡的你并不认识的女人。”星晨有点哭笑不得,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吴刚英的眼睛:“我不过想确定她到底死了没有。”这句话激怒了吴刚英,他冷冷的道:“星晨,我以前还把你当作个男人,想不到你这么小肚鸡肠,区区一个误会就足以令你有这么大的仇恨去诅咒人死吗?你们毕竟是曾经一起共同战斗过那么久的搭档啊!”星晨冷笑道:“误会?就这么简单?林鸢茵一直瞒着你的存在还有她的真实身份在跟我周旋,我们从来就不是战友,以后也不会是,我们只是互相利用而已。现在她对于我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我在乎的也只剩下她死或不死而已。”

这一连串的话把吴刚英气噎着了:“你……”好半天他才缓过气来:“林鸢茵隐瞒她的身份的确是她的不明智,也许她一开始是想利用你,但是发展到今天,我相信你也已经看出来了,她是用什么心去待你的,你在她的心中又是什么位置。”星晨冷冷道:“恕我迟钝,什么都没看出来。”“星晨!”吴刚英气得大吼一声,星晨道:“怎么?又想打架吗?”吴刚英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手上冒起条条青筋,良久,颓然叹了一声道:“你走吧。我不会再和你打架的了。”星晨看着吴刚英沮丧的神情,脸上突然掠过一丝落寞的神情,在转头走之前,他用眼角的余光最后一次瞟了半掩的门里面,但是什么都看不到。看着星晨消失的身影,吴刚英长叹一声,正想入门去,突然发现地面有点凹凸不平,似乎被什么刻意划过一样。吴刚英心神一震,赶紧蹲下身去,原来星晨利用刚刚跟他争辩的期间,悄悄地用脚尖在地面上写了一行字:“要保林命勿再找我”。保林命……吴刚英怔住了,他伸出手去抚摸着那凸起来的泥土,原本失落之极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温和欣慰的笑容:星晨,原来你还是在乎林鸢茵的啊!

“你变了。”回到屋里的吴刚英沉默无声,在床边站了许久的杨淙忍不住用三个字打破了这难忍的寂静。吴刚英淡淡一笑:“早就该变了吧?其实有些东西我一早已经看破,却一直这么执着,怪不得佛说,欲念无穷,在你认为已经断了的时候它却偏偏藕断丝连。我现在担心的只是林鸢茵而已。”杨淙道:“既然星晨已经表明态度,我相信林鸢茵很快会好起来的。”吴刚英摇摇头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林鸢茵是个极讲情义的人,她很有可能为了内疚和继续维护我的尊严,违背自己内心的真正选择。这样不仅对她是一辈子的痛苦,对我来说,更是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杨淙微笑道:“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林鸢茵固然是个极讲情义的人,但是,她也不是个顽固的人,要让她明白其中利害并不难。你们两个啊,总是把对方想象成小孩,总是想把所有的秘密都放到自己的肩上,这么心心相印,可惜却不是情侣的命。”最后一句话刺痛了本来拼命使自己麻木的吴刚英,他背转身,默默地出去了。杨淙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暗叹一声,吴刚英,看来你始终还是没有能放得下这段感情。

“什么?去找找第八间课室??”天一大亮,睡眼惺忪的杨淙被这句话吓得睡意全无:“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吴刚英道:“没有发生什么,那个大叔托人带口信给我说,今天下午叫我们去原来的地方汇合,他给设计图给我们。我想着反正还有一个上午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回去看看原来大楼的结构。原来我们大家走了岔路,以为第九间课室就是多出来一间课室,所以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件课室究竟藏在哪里。现在传说的真正内容已经揭晓了,那就好找了,只要发现本体第八间课室,我就有办法封住第九间课室的出现。到时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发现到底校长千方百计要隐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杨淙不解道:“但是大叔也并没有说明第八间课室到底是哪间课室啊,大楼里面一共五十六间课室,一间间找,找到猴年马月去了。”吴刚英笑道:“你这家伙,肯定那大叔说故事的时候跑神了,他不是说了他的工友是在第二层看到第九间课室出现的吗?而且他们死也全部死在第二层,说明出事的第八间课室必然在第二层楼。每层楼八间课室,一个上午的时间还不够找吗?”一番话点醒了杨淙,她不由得也兴奋起来:“但是林鸢茵任她在这里不会有危险吗?”吴刚英道:“不会,星晨在外面呢。能在我手下走过三个回合的功力绝对不弱,我们走吧。”

走在路上,杨淙突然想起来道:“对了,你跟星晨哪个功力更强一点?”吴刚英无奈道:“大姐,你问的问题也太有技术含量了吧?法术界中一般在伯仲之间的按规矩都不会强说谁高谁低的,因为很难比较出来。”杨淙道:“但是星晨不是法术界中人啊。”一句话噎住了吴刚英,半晌郁闷的道:“那我找机会跟他打一场吧。”杨淙道:“说实在的,我跟星晨认识也算很久了,但是他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一点都不知道。他好像在刻意保持自己的神秘,从来不跟我们说一丝他的私事,既然峨眉山的宝贝证明了他不是妖族,我在想他会不会是神界的。你不是跟我说过有四界的吗?”吴刚英匪夷所思道:“神界?不太可能吧?神界早在几千年前就断绝了跟三界的关系,现在所有有关神界的描述只能在那些远古的神话传说里面才看得到。事实上我一直怀疑到底有没有神界,说不定那只是人类虚构出来的一个美丽的梦想而已。就算曾经有过,说不定现在都已经灭绝了。”杨淙“噗哧”一笑道:“我明白你身为人类的自豪和骄傲,但是也用不着诅咒神界吧,反正神界都不插手三界的事了。”吴刚英笑道:“我没有诅咒,神界虽然法力强大,但是据传决战的时候数量就已经稀少得可怜,可能就几十人,他们又崇尚单身净修啊什么的,全部死翘了不就没界了?”

两人说着话,早就来到校门口。虽然惨剧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但是军方的封锁依旧十分严密,只对原来的学生开放,供他们回去收拾东西或者悼念同学。两人出示了学生证,在一帮媒体羡慕的目光中轻松的进去了那个有两排士兵把手的大门了。两人径直来到教学大楼,还好附近并没有人把守。原先风光鼎盛一时的大楼早已萧条许久,大量的落叶厚厚的挤满了一楼的台阶,在阳台的扶手上远远就看得见一层黄色的灰尘覆盖其上,不少灯柱已经被砸坏了,上面还留有黑色的已经干涸了的血迹,料想是有人跳楼的时候不幸碰撞到上面的。虽然周围已经经历过几次大规模清洗,但是那种令人作呕的腐肉气味仍然到处弥漫着。一切一切的凋敝破败都在揭示着这所学校衰亡最终走向没落的境地。杨淙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她在这间学校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她清楚地记得,闻得到亲爱姐姐的气息那一刹那,看见那个灵眉亮目的林鸢茵的那一个拐角,领略星晨那与众不同的气质那一时刻,这栋大楼承载了她太多太多感伤的记忆。相比之下,吴刚英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他纯粹只是忧虑会不会有残留的尸毒而已。两人都没有发现,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正在默默地看着他们,半晌,眼里闪过一丝狠毒的笑意。吴刚英和杨淙默契的对望一眼,慢慢地走进这个曾经是人间地狱的地方。揭示第九间课室传说的路程,终于掀开了最隐蔽最深藏但也是最惊心动魄的一幕。

就在吴刚英和杨淙在商量查找第八间科室的同时,在距离鎏海大学不到三十里的地方,有一个被茂密树林掩盖着的小山坡,在山坡的后面隐藏着一栋呈八角形对称的奇怪的两层建筑。房子外部显得非常的残旧,很多墙上都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痕,不少墙角已经脱落甚至于残缺,乍一看去,很容易让人误会这里是一座已经废弃的大院。但是,这不过只是它的错觉。房子里面的装潢简直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无论是地上铺的地毯,两边装饰的美伦美央的壁灯,闪烁辉煌的雕像,还有数不清的用金色边框裱起来的风景画,让人觉得仿若置身于古玛雅倾一国之力建成的顶级宫殿中。尤其是位于八角形正中心的大厅,占地面积相当于一个中型的足球场,大量的灯饰溢彩流萤,一条金黄色的地毯从门口直通到大厅的另一端。在那上面,摆放了一个由无数如玛瑙、猫眼绿、和田玉等名贵珍宝拼雕而成的座椅,那个被称作长老的老头端坐在座椅旁边的一张太师椅上,正俯视着下面的众人。台阶下面两边分列了大概有十五个人左右,都是老态龙钟的老人,大厅里面不时响起不和谐的咳嗽声和清嗓声。

“我们的计划现在进行得非常成功,现在吴刚英他们已经全力在解开第九间课室的谜底了,只要他们一找到,那个东西就可以出来了。”由于大厅的空旷,长老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足以传遍每一个角落。他的脸上微微笑着,很是满足的样子:“相信到不了多久,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再也奈何不了我们了。”下面的一个眼睛都快睁不开的老太婆发问道:“但是林鸢茵那个家伙解决掉没有?她是千年不遇的灵媒介质,我们骗得了她一时,她只要一醒过来,很快就会发现那个人头蛇身的怪物其实是我们设下的阴谋,我们的计划就全部曝光了。而且以她超强的感应能力,恐怕会吸引那个东西到法术界那里去。”说到这个话题,长老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我想过派人去暗杀她,但是我怕会因此激怒主上。还好她现在受到打击,仍然昏迷不醒。”一个只有半边眉毛的老头尖声喊道:“什么?你是说主上喜欢上那个小妞了?不可能吧,主上不可能会有人类的感情的!”长老沉声道:“他们跟我回报的时候,我也很惊讶,照常理,主上的确不可能产生任何情感的。但是从最后一段时间主上跟林鸢茵相处的举止来看,主上的表现的确是很反常。我现在不敢保证说,主上喜欢上了那个小妞,但是我有一半把握如果我派人去杀那个小妞,主上会插手干涉。”

那半眉老头尖声道:“那就更要赶快杀掉了,不顾一切代价都要杀掉!不能让主上受到任何外界的影响,否则我们全族都有可能灭亡。”长老冷笑道:“不顾一切代价?我们能有什么代价?我们所有的代价都在那个还没出来的东西上,都在主上的身上。惹翻了他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当初做那件事的时候,你们都在场,主上究竟有多大的法力你们不会不知道。我只问你们一句,万一主上真的喜欢上了她,拼死保她,对峙起来,你们当中有谁敢挺身而出跟主上对抗?”他这一问,顿时大厅里面没人敢再出声。那长老环顾四周,长叹一声道:“我也是不得已放那个小妞一条生路啊,我们就算全部一起上,也不够他打。能够跟主上对抗的,只有那个人,但是那个人还没出来呢。”那老头不甘心道:“那难道放任林鸢茵醒来?她会很容易察觉我们的计划的。”长老道:“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吴刚英快点找到第九间课室,这样主上就可以大开杀戒,我们翻身的日子就不远了。”

正讨论间,一人匆匆跑进来,神色惊惶道:“主上来了,说要见长老你。”“啊?什么?”大厅里面顿时响起一片慌乱的叫声。“急什么?”长老不满的瞅了一眼,大厅马上安静了下来。长老问那人道:“主上现在在哪里?”那人抹了一把汗道:“应该快到门口了。”长老道:“好,你出去罢。”说着又对众人道:“别心慌,他还是我们的主上。只要不露出马脚,他不会反对我们的。”话刚说完,大厅外面传来由远及近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修长的人影出现在大厅的门口,正沿着那条金色的地毯笔直向这边走来。顿时,大厅里面所有的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垂手侍立。长老更是大步走下台阶,向来人迎了过去,哈哈大笑道:“我这个老糊涂,瞧,主上来了也没来得及亲自迎接,真该怪罪。”一边说着,一边正待拜伏犹未拜伏地弯下腰去。星晨早一把搀了起来:“不敢受长老大礼,你身体不好,以后行礼就免了吧。”长老立起身来笑道:“主上关心我,真是感激不尽。”其他侍立的人也纷纷拜伏行礼:“见过主上。”星晨用手在空中虚挽了一下道:“都起来吧。我随便过来看看,大家不要这么拘束。许久不见,你们的身体都还好吧?”长老笑道:“托主上的福,好着呢。”说着,便让星晨上宝座就坐,星晨看了宝座一眼,却没有挪动脚步,扫了周围一眼道:“人齐着呢。”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长老笑道:“我们老朋友在这里闲聚着聊聊天。”星晨点头道:“人齐好,刚巧有个事情跟大家商量一下。现在法术界所有门派除了五台山,几乎都已经倾巢而出,众多高手环伺在旁,等第九间课室之谜一破,就要蜂拥而上,一场混战了。他们那边人数占优,如果硬碰,估计死伤大半,也未必胜券在握。不知道长老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夺得先机?”

长老道:“我也早想到了这个问题,以主上的功力,只要五台山不出,应该还是能抵挡一阵,我们就可以趁机去拿东西。”星晨冷笑道:“我们虑得到这招,他们也就想得到这步。他们如果将计就计,调虎离山,我们就会前功尽弃。”长老沉默了一会,道:“不知道主上有什么好办法?”这次星晨没有再犹豫,立即言简意赅的说出了他自己的办法:“把林鸢茵救醒。”“什么?”有人惊呼出声,所有的人都没有料到星晨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手相救。

长老的脸色迅速变成灰白色,但是他很快恢复了镇静,反问道:“有什么意义呢?”星晨道:“她是很强的灵媒介质,那些法术界的高手都带了他们门派的法宝来,如果林鸢茵参与解谜,她就很容易感觉到那些法宝的气息,从而发现那些法术界中人的隐藏之地,我们就可以从中逐一击破。至于我们这边……”说到这里,星晨顿住不说,大家明白,因为星晨是不用法宝的,灵媒介质无法感知自身内在功力,所以星晨可以安全跟踪他们而不被发现。众人面面相觑,长老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没有料到星晨可以提出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让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僵持了一刻,旁边有一个老太婆忍不住插口道:“主上,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星晨道:“说吧。”那老太婆道:“我曾经听闻过一些侮蔑主上的言词,我正在查找散布的元凶……”星晨打断道:“你们怀疑我对那个女人起了别心?”众人寂静都没敢出声,他们直觉感到今天的主上不寻常,向来隐晦不露的星晨何曾如此爽快过?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既然如此,谁也不愿意碰触这个霉头。星晨淡淡一笑道:“你们疑心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你们都是最了解我的,我的身份是注定永远不会有任何感情的,除了捍卫我们族的荣誉之外。如果你们仍然不放心,这件事也可以不做。但是利弊何者为大,我希望你们好好衡量一下。你们都是德高望重的功勋元老了,到底行不行你们说了算吧。”

星晨的话语尽管温和得连冰雪都可以融化,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耳边有嗖嗖的冷风刮过的声音。明是商量,暗是威逼,挣扎了半天,长老才蹦出一句话来:“据我所知,林鸢茵晕倒是因为受到主上离开的巨大打击,除非主上亲自去见她,否则她应该很难醒来。”听到长老这句话,众人脸上又有了些许喜色。长老是想逼星晨跟林鸢茵见面,从中窥测两人之间的感情程度,以便要挟。孰料星晨不假思索,立即答道:“她是否受到了打击,以及这个打击是否跟我有关系,这些都还是个谜。”说完,不等长老接话,语锋突然一转道:“从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来看,就算遇到天大的打击,也不会昏迷长达几天甚至还连续发烧。但是我们族的秘药——蓟草石却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我看是不是赶紧配点解药来,否则人死了我们就什么优势都没有了。”长老面无血色的看着星晨,他彷佛是第一次认识站在面前的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主上,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原来每一步早就被星晨看穿。蓟草石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隐秘的功效,人中此药九天后就可以脉搏衰竭死亡,长老本想瞒天过海偷偷置林鸢茵于死地,星晨这个时候出手恰到好处。

大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住了,死静的窒息在众人周围悄悄地弥散着,没有人愿意说话,也没有人敢说话,这已经是一对一的较量。星晨似乎也没有继续接口的准备,反而背着手饶有兴趣的打量台阶上那个属于他却从来没有坐过的华丽的宝座。众人都眼盯盯的看着长老,长老自然不甘心失败,可是想来想去,奈何星晨的理由实在太过正当了,半晌,咬牙无奈道:“岂有此理!是哪个手下敢这么大胆,不经允许就使用蓟草石这种秘药,我若查出来必定让他受遍酷刑而死!”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沮丧起来,这等于宣告了长老投降了。星晨温言道:“那也不用,都是族里的兄弟,谁没有错,叫他下次注意就是了。我来就是跟你们说这件事,还有顺便告知大家一句,吴刚英他们解谜的速度实在太慢了,为了避免给法术界有机可乘,必要的时候我还是要露面加入。我不打扰了,你们继续聊天吧。”星晨的神色一如刚进来的时候般春风拂面,众人有苦说不出,只好控身弯腰道:“恭送主上。”“不用,不用。”星晨还在频频回首,末了,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个宝座,快步离去。长老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众人惊呼着上前搀扶:“长老?!”长老看着大厅的门口,喘着粗气道:“我们低估他了。这个人……深不可测。我们必须加快拿回东西的步伐了。”众人沉默无语,在他们面前向来言听计从的星晨变成了真正高高在上的主上。这个回合,他们败得体无完肤。但是,还有下个回合,下下个回合……

走出那栋富丽堂皇的宫殿,星晨的脸色立刻由轻松自如变回忧郁,好险,如果不是他得知了蓟草石能够致死的秘密功效,再晚一步出手就没有意义了。“主上,他们答应了么?”从旁边闪出一个慈眉善目的白发老婆婆,星晨一见是她,戒备之心立刻放了下来:“婆婆。”这个老太婆是从小专责照顾星晨的人,对星晨极好,就快当成自己的儿子了。她也是唯一星晨还愿意吐露点心里话的人。婆婆笑道:“这一个回合你已经大胜了,为什么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星晨不无忧虑道:“我是不得已才出手的,虽然胜了,但是让他们知道我的城府,终久不是一件好事。恐怕他们以后更加防备更加难对付了。”婆婆没有说话,星晨她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是连她也没有料到星晨的心机会深到如此地步,看来长老那帮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只是,现在的星晨多了一个脆弱的死穴。“对了,婆婆,谢谢你告诉我蓟草石的事情。”婆婆笑道:“我告诉不告诉你根本没有关系,关键是你作出怎么样的选择。我想多口问一句,那个女孩——对你真的很重要吗?”星晨将眼光投向别处,没有答话,良久,才道:“在我的身上,是不可能有任何情感因素存在的。”婆婆紧接着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出手?”星晨茫然的看着远方:“我不知道。”婆婆静静看着这个所向披靡几乎为神的身影,她心中不祥的预感终于渐渐朝着现实接近……

“星晨,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呢!”——“星晨,我以前对你很不服气,事事都跟你斗气。可是,现在,说实在的,我有点佩服你了。”——“星晨,我们是并肩战斗的战友,所以从此以后,彼此之间什么事情都可以说。”淡淡的语音随风飘散,弥留在枝叶之际,幻化成点点闪光,从高高的树上自由地垂落。那是上天恩赐给大地的甘露,也是枝叶对生机的挽留。星晨烦躁的甩了甩衣袖,大踏步而去,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总爱笑着回过头去的女孩身影总是会时不时出现在脑海中,影响自己纯理智的判断?只不过是想利用她更有把握拿到那个东西而已,只不过想趁机击溃法术界而已,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是不想她死而已……

鎏海大学教学大楼二楼。

杨淙和吴刚英正准备商讨如何找寻那间有问题的课室,后面突然传来一个淡淡的语音道:“你们终于想到来找第八间课室了。”“星晨?”杨淙回头道:“你总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出现,我们会被你吓死的。林……”杨淙快人快语脱口而出,猛然想起星晨的警告,赶紧尴尬的闭嘴了。星晨看上去却不在意的样子,对杨淙道:“你若还有事,就先回去吧,我留下来帮忙找。”一听说星晨要加入,杨淙早大喜过望,忙道:“没事,没事,我们三个一起找吧,星晨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很快找到的。”话刚说完,却发现星晨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似笑非笑的郁闷表情,杨淙一愣,转过头去看吴刚英,用目光探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吴刚英对着星晨笑了一下,然后对杨淙道:“是啊,你要有什么事,千万别勉强,我们两个足够应付这里的局势了。”“什么?”杨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吴刚英说的话也莫名其妙,她不由强调了一句:“我真的没事?”话音刚落,吴刚英已经紧接着逼问了一句:“真没事?再想想。”杨淙目瞪口呆,她直觉感到两个人有点不对劲,似乎想隐晦的告诉她什么事情。想了一会,杨淙恍然大悟,林鸢茵!星晨过来一定是通知林鸢茵要出事,暗示自己要回去看着她。想通了之后,杨淙忙不迭地点头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差点给忘了,我要去跟那个大叔会面的,既然如此,我先走了,你们两个小心点。”星晨心照不宣的给杨淙让路:“别急,慢慢来,时间多的是。”

杨淙走后,就只剩下两个男生这样默默地对立着,半晌没有人说话。吴刚英一直在注意星晨的表情,他察觉到星晨眼睛不时快速地朝教学楼外的一角扫视一下,当下心领神会,开口打破寂静道:“我们快点开始找第八间课室吧。”星晨点头道:“好。”两人走入其中一间课室,来到黑板面前,吴刚英用手敲打墙面,判断哪里能发出空洞的声音,趁机走近星晨,以微弱得几乎跟蚊子哼的声音耳语道:“有人跟踪?”星晨也装作没事的查看黑板上有没有修补的痕迹,低声道:“嗯。”“你现在还不能去见林鸢茵?”“嗯。”“林鸢茵有危险了?”“还没有。”“那你叫杨淙回去干什么?”“她要醒了,怕她乱跑。”只短短的几句对话,吴刚英立即判断出了林鸢茵情境的危险性,他忍不住又低声问了一句:“为什么他们要杀林鸢茵?”这次,星晨久久的没有回话,不是他答不了,而是他实在不想答。吴刚英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作为一个男人,他明白了星晨沉默的含义。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是真心的微笑。

“对不起。”这句话从高傲的星晨嘴里说出来,真可谓是天方夜谈,吴刚英怔住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轻声回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注定的,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还不至于不懂。”星晨淡淡一笑:“你认定了我喜欢林鸢茵?”吴刚英连头也没有抬:“这个要问你才知道。”星晨道:“如果我永远都发现不了呢?”吴刚英深吸一口气道:“发现不发现,都改变不了事实。就好比我和她都自欺欺人了那么多年,但是蓦然回首,发现这不过是个虚幻得根本触摸不了的梦。你跟我都是幸福的,找到了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找不到的目标。”星晨微微摇摇头道:“我和她根本是不可能的。”吴刚英道:“我实在没搞懂你为什么始终顾虑重重,这些事情需要去想这么多的吗?”星晨没有接话,他在心里默默地道,为什么顾虑重重?因为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注定了没有任何可能。

两人谈了半天,终于想起此行的正经事来。吴刚英道:“虽然知道了那东西就藏在这八间教室的黑板后面,可是怎么找也是个问题,我怕砸墙会惊动军方,但是除了砸墙没有别的方法了。”星晨道:“要砸你去砸,我可不干这事。”吴刚英道:“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看你的样子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抛得下面子干这种体力活?算了,你在旁边看着就是了。”说着,从随身背着的书包里面一一掏出锤子、凿子等工具,抡起大锤就猛往黑板上面砸了一个洞。这下子,星晨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你你你……你真打算砸?”“啊?”吴刚英愣愣地回头:“是啊,要不怎样?”星晨恼怒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的?校长藏的东西就这么一小块,就是真藏在这面墙后面,除非你把墙全砸了才有可能找得到。”吴刚英道:“那就砸啊。我的意思也是把墙全部砸透,总会找到的。”

这一刻,星晨无比怀念起跟林鸢茵合作的日子来,可是现在不是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候,只好耐心的开导:“有一个更简便更省时的方法,你这样砸固然可以找到,不过要砸完这么多面墙估计也要一个星期。”吴刚英一拍脑袋道:“对了,我怎么没想到?”星晨舒了一口气,刚想说一句“孺子可教”,吴刚英紧接着道:“我们可以叫施工队来啊,叫八支队,一支砸一面,总够了吧?”星晨忍住从地上捡起砖头扔过去的冲动:“那军警就会有八百枝枪对着我们,一百枝枪对一个人,总够了吧?”吴刚英这才想起军警的存在来:“那怎么办?”星晨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卷尺道:“照那个人所说的那样,如果校长在黑板后面动了手脚的话,那么第八间课室的面积必定会比其他的课室要小一点。但是现在实际上我们可以发现,这里每间课室几乎都是一样大。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原因只有一个,校长在施工队之后自己再动了手脚,挖东墙补西墙,把另外非课室的地方补了进来,造成我们的错觉。那么在这里,除了课室还会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校长同志占用的呢?”这下子吴刚英终于听明白了:“厕所!他可以占用厕所的地方!”

星晨赞许道:“没错。以前我们被误导,以为第九间课室真的是多出来的一间课室,所以我们忽略了厕所的存在。其实,多出来的只是一小块地方而已。二楼的厕所面积一定会小于一楼的厕所面积,所以我们只要测量对比一下就知道了。一层楼总共只有两处厕所,不是左边这个有问题,就是右边这个有问题。”吴刚英由衷称赞道:“我怎么没想出来?怪不得林鸢茵说你聪明。”星晨眉毛颤动了一下,他一直没搞懂一个问题,吴刚英在分析传说来源的时候如此细致入微,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却驽钝到象个木头一样。殊不知,吴刚英正是这样的性格,老实仁厚,但是大事上绝不含糊。关于传说的分析实在是当时情势紧急,吴刚英压力过大,逼出来的超常表现和逻辑推理能力。

两人于是忙乎开了,星晨坚决不愿意测量二楼的厕所,理由是太脏,里面还残留着一些脑浆之类的东西,老实巴交的吴刚英只好让星晨到一楼去测。星晨自诩聪明绝顶,但是这次他失算了,当他跑下一楼的时候,发现一楼的更脏,似乎是还有军警人员在继续使用这个厕所,而且超过一个星期没有打扫,散发着一种异常的臭味。星晨郁闷了,在确定吴刚英不会无故下来察看之后,叫唤出一名手下道:“帮我测量一下厕所的总面积是多少?记得要精确一点。”那人一看厕所内的情况登时蒙了:“啊,这么脏?”星晨皱眉道:“废话,要不脏的话我叫你来干吗?快点干!我先离开一下。”说完,抽身而去,那人叫苦不迭,只好捏着鼻子进去了。

星晨见四周无人,快速掠到上次推倒倒三角形的艺术牌坊残骸附近,抚摸着那堆已经化成碎石的沉思不语,他一直怀疑上次上了某人的当受了某人的骗,但是林鸢茵的灵媒介质的超强能力让他相信了这个看上去有点荒谬的推理。但是推倒了倒三角形之后,的确没有再看到那个人头蛇身的怪物出现,但是他并不觉得学校宁静了多少,相反,更多异常的事情如同迅猛的疾雷一个接一个地发生,让他自己也有点措手不及。还有第九间课室的反常,这个昔日温顺的只有通过镜子反射才有杀人能力的传说却立刻在倒三角形破灭之后恢复了第一大传说凶残的本来面目。太多太多异于常理的事情能够碰巧在一个时期同时出现,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一个——有人误导了林鸢茵的能力!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那个人的心机和功力可谓非常可怕,因为能够蒙蔽强力灵媒介质的感应,乃至造成自己想要的错觉结果,决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人能够做得到的。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呢?虽然现下对这件事情极度怀疑,但是星晨也一筹莫展,这件事,解铃还需系铃人,也只有林鸢茵能看破真正的内幕。一定是当时林鸢茵急于解开第九间课室之谜,所以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感觉,一旦她冷静下来,就一定能够看到本质的真相。即便是神,也不能永久的迷惑灵媒介质,毕竟那是经过神界祝福而产生的特殊人种。这也是为什么长老他们拼死也要阻止自己出手救醒林鸢茵的真正原因吧?

“林鸢茵,你醒了。”除了耳边能够听到一个清晰的欣喜的声音,眼前只是一片白茫茫的颜色,什么都看不到,好像眼睛还是闭着,只是黑色瞬间变成了白色。“我……我这是在哪里?”林鸢茵呢喃道,在昏迷了整整五天之后,她第一次张开了眼睛。在旁边守候已久的杨淙喜极而泣:“老天保佑,你终于醒过来了,黎明的曙光终于到了。我就知道,星晨叫我回来……”说到这里,猛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闭上了口。“星晨……”林鸢茵的眼神里立刻充满了那种恐惧的惊惶:“星晨怎么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星晨对我……对我……”林鸢茵颤抖的伸出双手:“对我……”两滴清澈的泪珠缓缓地滴落在手掌心。杨淙吓了一跳,赶紧紧紧攥紧林鸢茵的双手道:“鸢茵,你醒醒,骗你的人是陈娴一个。我们都还是你的朋友,包括吴刚英,我们都还守护在你的身边。而且星晨……”林鸢茵转过头来,眼里满是泪花:“而且星晨对我怎么样?”杨淙道:“星晨的事情我没有发言权,我曾经跟你说过,让你有机会好好对比一下,到底哪个人更重要些,但是我没有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这么地重。”

“哪个人更重要……”林鸢茵掩面而泣道:“我早该明白……哪个人更重要,其实我早就做出了选择……早就做出了,我欺骗了自己,却骗不过内心。”杨淙赶紧扶住她的肩膀道:“鸢茵,星晨那边也一样,他对你如何,他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内心,他会作出自己的选择,而且我相信他已经作出了自己的选择。”林鸢茵猛然抬头:“他的选择是什么?”杨淙道:“这你要问他才成。”林鸢茵颓然低下头去:“我已经没有脸面去见他了。”始终在房屋外墙贴着偷听的星晨听得好几次忍不住想闯进去,但想到有人跟踪,始终都忍住了,只好在心里默默地道:林鸢茵,你一定要尽快振作冷静下来。目前这个谜局是你一手牵起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能破掉。一天困在这个谜局里,一天都不能真正解开第九间课室之谜。我的命运,吴刚英的命运,还有你自己的命运,都操纵在你的手里。

“星晨,星晨他在这里!我感觉得到,他就在外面!”林鸢茵突然抬头喊道,同时不顾虚弱的身体,拼命的向门外跑去。“鸢茵!”杨淙忙上前扶住快要瘫下去的林鸢茵。林鸢茵大口喘着气,颤抖着苍白的嘴唇道:“快,快到外面去!”星晨吃了一惊,他没料到林鸢茵的灵感能力有这么强,居然一醒过来就感应到了他的存在,眼见门已经被推开,不及多想,脚尖点地,几个飞掠早消失在远方。杨淙推开门,外面空无一人,对林鸢茵道:“你肯定是病久了,又加上老想着他,所以才产生了幻觉,我们还是回去休息吧。你放心,他不来看你,也不代表他不在乎你了。”林鸢茵凄然摇着头道:“不,他的确在外面,我知道的,我的感觉不会错。他避开了我!他避开了我!”说到最后,怆然泪下,杨淙强挟着她回到床边:“鸢茵,不要过分相信自己的感觉。你曾经被你的感觉误导过的,想想以前,你的感觉欺骗了你的内心,让你一直在拒绝承认真正的感情。”林鸢茵道:“那我要怎么才能知道真相?”杨淙一呆,这个问题她实在很难回答,林鸢茵忽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真相在星晨那边。我要去问他,我要亲自去问他,我若不能见他一面,我这辈子死不瞑目。”杨淙吃了一个哑巴亏,她心想:若是星晨不肯见你,你恐怕这辈子真的都见不着他了,此刻只好安慰道:“那也等身体养好了再去啊,你现在这么虚弱,话也说不上几句,万一见到他了,一激动,更说不清楚了。”好说歹说,林鸢茵才终于又躺下了,含着泪花迷迷糊糊入睡了。杨淙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向门外,想道:星晨他真的来过吗?难道聪明如你也没看出自己是否作出了选择?

“选择……选择……我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什么?”星晨望着天空喃喃的自语,他痛苦的皱起眉头,情感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是一堆难以读懂的天文数字。他回到教学大楼,手下早已经撤退了,只留下一张图纸在地上,星晨捡起来一看,上面已经给出了测量得出的总面积。正待详看时,背后突然轻微的风声一刮,星晨悚然回头,却见到一条巨大的黑影从后面的树林里快速的掠过,瞬间不见影踪。星晨一怔,他似乎觉得这黑影看上去非常熟悉,尾巴!它后面是一条肥大的尾巴!星晨猛然间已经想了起来:“人头蛇身!!”他失声叫道,正待追上去,二楼传来吴刚英兴奋的大叫声:“量出来了,量出来了,星晨你完工了没有啊?”星晨止步不追,心中一阵震颤,人头蛇身怪物没有去轮回,那也就是说,倒三角形封印的不是它,是第九间课室!星晨的脸色立时变得煞白,第九间课室之所以瞬间能够爆发出大屠杀的能力,原来正是他跟林鸢茵两个罪魁祸首一手造成的,如果第九间课室完全的自由了,那么那个东西……那个东西……

“星晨,”吴刚英已经兴冲冲的跑了下来:“你呆站在那里干什么啊?”星晨回过头来,只这一瞬间,他的表情重新恢复了正常:“我早就完工了,等你下来而已。”吴刚英把计算出来的数字递给他道:“你的呢?”星晨把图纸递给他,吴刚英惊呼道:“星晨你以前在施工队做过的啊?居然还画了图,用不用这么专业啊?”星晨尴尬道:“关你什么事,快看两个数据差多少。”两人凑过去一看,却不由双双脸色大变:“什么?!”吴刚英给出的数据是两边厕所是一样的,都是86.63平方米,星晨的图纸上也明白标明两边厕所一般大,面积为86.60平方米,两者的相差只有0.03平方米!那也就是说,第二层的厕所根本没有人动过手脚!吴刚英惊愕道:“怎么会这样?都一样大,教室也一样,那么第八间课室在哪里?那个向前推进的墙筑在了哪里?”星晨看着图纸,怔了半晌,才道:“校长把我们两个都耍了一番,他要有心隐藏这个天大的秘密,就决不会修改厕所这么简单。整整三十年,足够他翻天覆地,设置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谜局!”吴刚英道:“那怎么办?”星晨无精打采道:“等那位有图纸的大叔来吧,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的记忆了。”同时,心里暗道:也寄希望于林鸢茵的觉醒了,既然第九间课室已经被完全解放,那么她感应到那个东西也就不难了。

可惜两人都错误估量了一件事情,或者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被解放出来的第九间课室随时拥有杀人的能力,就在两人在楼下商量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刺耳的声音。吴刚英捂住耳朵道:“军警那帮家伙又在搞什么鬼?”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胸前系着的一个开光木符放出巨大的金色光芒,将两人隔离在周围的空气中,吴刚英脸色大变道:“鬼气?!”还没等他说第二句话,“哐啷”一声,那个受香火供奉数百年的木符碎成了点点末屑,星晨大叫道:“时空扭曲!第九间课室出动了,快跑!”一把扯住了还愣在当地吴刚英就往台阶下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两人眼前的景象渐渐由一级级台阶变成一条地砖泛着黄色的幽长的走廊,上面昏暗的灯光在不停地摇晃、闪灭,两边的扶手有清晰的水泥剥落的痕迹。吴刚英面无血色的喊道:“瞬间记忆!”眼看周围仅有的真正现实场景正在一点点的消失,心知若是完全被困,那就彻底逃不出去了,当下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种长只有一寸的小钉子出来。

不要小看这枚钉子,常人乍一看,以为只不过是平常的钉子,但如果把钉子放在放大镜下观察,就会发现,钉子身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金刚经的所有符语,是当年五台山百年开光大礼上二十位得道高僧共同开光铸成,世上只有三枚,分别存放于五台、落伽和九华。这是五台山方丈智能大师悟破法术界将有大劫难之后,为了在最坏的情况下给法术界留下一条后路,各方达成共识而共同制造的。不过,九华的那枚已经在数十年前被窃取了,再加上当年参加高僧大礼的几名高僧已经纷纷坐化,使得剩下的两枚更加弥足珍贵。这次下山对付妖狐,空明大师知晓对手厉害,因怕爱徒惨遭不幸,特地给了他这枚钉子用在生死存亡时刻。吴刚英万万没有想到,这枚绝世的宝物居然会用在这么一个地方,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感慨了,大吼一声:“若得见佛,当愿众生,得无碍眼,见一切佛!佛佑我等逃离苦海!”猛地将钉子朝旁边狠狠掷去。法钉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如同离弦之箭飞也般朝走廊外面冲了过去。“铿锵”一声,金光散作金点,空间起了一阵猛烈的震动,吴刚英跟星晨都站不住摔倒在地上。震颤一停止,吴刚英一轱辘爬起来一看,走廊上空还是如同刚才那样灰蒙蒙的,弥漫着一层浓厚的挥之不去的雾,根本没有任何缺口出现!法钉失效了!!吴刚英一时目瞪口呆,这枚绝世仅存的法钉之一,这枚被号称佛教最后的道路的法钉,这个倾注了当时佛教最高法力的代表象征,在这第九间课室氤氲的环境里,象一缕清风,瞬间消散,不留影踪。

星晨的脸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苍白:“没有用的,那个东西太厉害了,除非是紫金钵亲来。”吴刚英身体狠狠一颤,紫金钵?紫金钵是五台山秘宝,五台山世代相传,甚少拿出现世,即便是法术界中人也并未全知,外界更是一无所闻,何以星晨却脱口而出,而且深知紫金钵的地位和强大?但是情况已经不容许他再继续想这个问题了,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正渐渐地由远及近,由模糊而清晰的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那么地有节奏,那么地缓慢,朝他们慢慢地走来。那种一点点吞噬人心的恐惧,吴刚英第一次尝试到,在他的脑海里,所有的咒语都突然忘却,所有的法术都变成空白,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景象——走廊上众多人争相往墙上撞烂头颅的惨绝人寰!那一次,他侥幸逃脱了,因为星晨用了镜子,他们看到的只是反射的景象,但是这次,连星晨也被困在里面了,林鸢茵和杨淙不可能赶来,他们孤立无援的陷入了这个必死的绝境!

下意识中,吴刚英逐渐向星晨靠近,直到碰到了星晨的背部,两个曾经互相争斗的人背对背地站在这个死亡的边缘。吴刚英转头想从星晨那里找寻点镇定,可是却发现星晨正呆呆的看着走廊上的柱子不动,嘴里还在呢喃一些听不懂的单词。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去欣赏周围的环境?!吴刚英觉得这次自己死定了,他呆了半晌,忽然缓缓地扯下了自己身上一直带着的一块玉牌,那是他小时候初初入门的时候师父亲自戴在自己脖子上的,二十年来从未解下过,想到小的身后,有一次天气太热,带着那玉在胸口很不舒服,于是偷偷躲在佛像后面想解下来,不料正碰上也躲在佛像后面睡觉的师父,当下抓了个正着。他诉苦要求取下,师父抱着他教训道:“哪怕娶老婆的时候都不能取下,除非你死了。”想不到一言成谶,吴刚英泪流满面:“师父,我对不起你!徒儿没能光大落伽山,徒儿辜负了你二十年教养,永别了,师父!”说着,将玉远远的抛出。这玉乃辟邪之物,主死有瞩,拼力而达,哪怕到了冥界,也能脱逃而出,向师父报信。

让吴刚英万万料不到的时候,眼见玉已经高高的抛在半空,旁边突然一个人影快速一闪,刚才象个木偶的星晨已经一个健步窜上走廊,把那块玉抢救了下来,回头怒对吴刚英道:“这唯一的救命法器你也敢这样乱扔?!”吴刚英哭笑不得,正欲解释那不是什么法器,不过是一块灵性之玉,星晨已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问道:“这玉你供奉有多少年了?”吴刚英被吓了一跳:“八……八十年应该有吧。它不过是块玉,没有任何驱魔的法力……”星晨放开他,紧紧的攥住那块玉道:“能不能逃出去就看它了。”吴刚英没听明白他的话,不过他分明看到,这个平素沉静得就算大楼塌了也能闲庭信步的男生额头上正大滴大滴的冒着汗珠。走廊上的人影已经越来越清晰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噩梦,却在今天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恐怖风情。那个已经烂熟于胸的捧着蜡烛的动作,还有即将登场的绝对无法模仿的“笑容”,成为他们生命中最后的绝唱!吴刚英惨笑道:“这样死法,也算悲壮了,毕竟是死在第一大传说手下,毕竟它还算重视咱们,特地造了这么一个宏观的环境来对付我们。”

“蜡烛……”从星晨的嘴里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字,吴刚英身子一震:“你说什么?”星晨道:“蜡烛的真正含义,你忘了吗?是你推理出来的。”蜡烛的真正含义——火焰,净化烧毁怨恨,恢复正常秩序,杨淙姐姐拼命想要揭示的也许是唯一可以找到第九间课室的办法。用火焰烧开这瞬间场景,烧出一条生路?吴刚英摇摇头道:“你疯了,星晨,我们哪里有火?要有我早用了,用得着等到现在。”星晨轻轻的喘着气,看得出他的神经也已经绷紧到了极点:“我们没有,但有人有。”“谁?谁还会也一并困在这个鬼地方?”吴刚英环顾四望,没有一个人影,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突然他全身一麻:“有人……你是说……”“没有错,”星晨一字一句的道:“那个死灵手上的蜡烛,就是这里唯一的火焰!!”吴刚英一下子跳了起来:“星晨你疯了!不要说我们根本不能靠近那个死灵,一碰到他的死气就连灵魂都消散掉,就算我们能碰得到,难道你还能从她身上抢蜡烛过来?!更何况那蜡烛上的火焰,不是人间的阳火,是地狱之火!!你用地狱之火净化得了仇恨吗?!杀得出通往人界的生路吗?!!”星晨大吼道:“谁告诉你那个一定是地狱之火了?!”吴刚英也怒吼道:“死灵手上持着的,难道不是地狱之火吗?”星晨扑过去将吴刚英死死的压在墙上,这个文雅得连骂人也要想尽词汇的男生此刻凶狠得象一只看见猎物的狮子:“不要让恐惧攫取了你的所有理智,落伽山首席弟子!这不是冥界,这是瞬——间——记——忆!!”

吴刚英目瞪口呆的看着星晨,突然间明白过来,自己刚才陷入了一个常理上的逻辑误区,因为死灵的出现,因为这里的时空扭曲,让他忘记了这里面还夹杂着一个最重要的元素——瞬间记忆。所谓瞬间记忆,即是对死前场景的再现!她生前为了找寻第九间课室所持的蜡烛,上面正是人间的阳火,人可以因为受到时空扭曲而变成死灵,但是无法毁灭的火焰会借助这怨念的环境,借助这依靠瞬间记忆不断创造出来的蜡烛而永久的存留下来!这里唯一的火焰!!吴刚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我……我们无法靠近她……”星晨松开了手,吴刚英一下子从墙上掉了下来。星晨从手上撕了一个布条,将吴刚英抛出的玉牌缠住:“这是辟邪之物,死灵的气息不能将它侵蚀,总比你那个什么钉子好,可以完璧归赵的回到我们这里来。”吴刚英突然明白了星晨将要做的事情:“你想用这块玉去借蜡烛上的火?!这……这太疯狂了!”星晨露出了比那死灵更加狰狞的凶相:“有比死亡更疯狂的吗?为了生存,我们必须不择一切手段!”

那个人影,那根蜡烛,那跳动的火焰,已经有了明确的轮廓,而星晨和吴刚英也已经退到了走廊的最尽头。这一场强弱分明的生死决战,从星晨手上抡得呼呼响的那块玉开始拉开序幕。“你会用助火术吗?”星晨问了一句,吴刚英早已满头大汗:“会一点。”星晨提高了音调道:“好!你若让那火焰灭了,我杀了你!”吴刚英大吼道:“灭不灭都是死,我拼啦!!”声嘶力竭的吼声中,星晨已经高高的挥起绳子,巨大的惯性让绳套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大圈,玉牌以一个近乎完美的弧度划向死灵,发出了“咝咝”声光芒和强烈的光芒,那是他们最后救命的流星。玉牌正正从死灵的脸前越过,飞到蜡烛的上方,腐蚀得差不多的布条遇到火立刻窜起一簇明亮的火焰。星晨叫道:“就是现在,吴刚英!”吴刚英双手食指并拢,对准火焰大喊道:“火中生莲华,涅磐乘风起!”

星晨手上用力把玉牌往回拉,又再经过一个完美的半圆弧道,玉牌带着熊熊的火焰飞了回来,星晨低头躲过,把它往走廊外面掷了过去,吴刚英大喝一声:“破!”火“呼啦”一声猛地变大,紧接着就是巨大的“轰隆”一声,那个死灵已经走到了距离星晨他们不到两米的地方,渐渐地抬起头来,那下垂的青黑色的腐肉,那扑鼻而来的恶臭,那邪恶的嘴角的翘起,都在重演着这出瞬间戏剧的最后一幕。“快走!”星晨扯住吴刚英,不顾一切的朝走廊那边跳了过去,一道强烈的白光闪过,一道裂口出现在面前,两人穿过裂口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身边是明媚的阳光,还有那些青翠的绿草,一级级的再真实不过的台阶。从来没有失过手的第九间课室,终于以他们逃出生天破了这一局的轮回!

吴刚英抬起头,脸上的惊惶还没有消去:“啊哈……”他还没有“哈”出下面一个字,星晨已经爬起来拉起他猛跑猛跑:“哈你个大头,快跑啊!”两人跑到远离教学大楼几百米远的地方,才踉踉跄跄的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头上的汗珠在不停地往下掉。吴刚英回头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那栋大楼,用手搭在星晨的肩膀,气喘吁吁道:“我说哥们,你这次救了我一命。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吴刚英不是不懂信义之人。”星晨喘气道:“你又没钱,有没势,你拿什么报我?”吴刚英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正色道:“这样吧,你出身贵族世家,凡俗的东西你根本看不上眼。我答应你,等你死后,我一定把你的灵牌放在大殿第一排的正中央左边第三位,让你世代受香火供奉。放心,不要钱的!”星晨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兔崽子,你等着,我迟早血洗落伽山。”吴刚英失笑道:“就凭你?血洗落伽山?水洗落伽山地板还差不多。”星晨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有气无力的道:“我管他水洗还是火洗,下次没有林鸢茵,我死活也不进去那栋大楼里面了。”“林鸢茵?”吴刚英一愣:“怎么?灵媒介质还有抵抗瞬间场景的能力?这我可第一次听到。”星晨用尽最后的力气做了一个标准的白眼动作:“灵媒介质可以第一时间感知第九间课室的出动,我们就可以用下面那两条腿拼命跑了。第九间课室学聪明了,下次我们如果再被困进去,不要说借什么火焰,借一根头发都借不到!玉还给你!”吴刚英赶紧接住抛过来的玉,看着星晨离去的身影大喊道:“喂,你要去哪里?”星晨软绵绵的挥了挥手:“我不想再跟你个傻瓜呆在一起,我跟你在一起准出事。”吴刚英用手围成喇叭状用尽力气的喊道:“你放心,我不会食言的,我回去就到大殿给你腾位置。”“咚”一声,星晨一屁股坐倒在草地上,再也没有力气起来。

生气,也可以蒸发掉仅存的一丝力气;思念,也可以吞噬掉最后的一寸灵魂。

林鸢茵无精打采的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心不在焉的看着天花板上粗糙的痕迹,她的脸上早就没有了当初笑靥如花的朝气。杨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正要劝解几句,门突然被撞开,吴刚英一脸乌黑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一个倒栽葱摔倒在地。杨淙吓了一大跳:“你……你这是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去打探第八间课室了吗?”吴刚英气愤道:“甭提了,老子遇上第九间课室,就快连这条命都赔上去了!娘的,是谁跟老子吹它不会随便杀人的?”一边抬起头来,却定定的愣住了,林鸢茵那复杂的眼神正紧紧的盯着他。“她……她醒了?靠!你干吗不早告诉我?”吴刚英吓得语无伦次朝杨淙道。杨淙忍住笑的冲动:“你自己不会看吗?我们的吴大弟子也会一口一句脏话的啊,见识了,我先出去看看饭好了没有?”说着,淡然抽身而退。吴刚英啼笑皆非,他想解释什么,可是颤动了半天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来,一直到最后颓然低下头去,青梅竹马的情谊演变到今天,两人却只能沉默以对。

良久,吴刚英才勉强笑着说道:“你知道我今天跟谁一起从第九间课室里面逃……”“叮咚”清脆的一声,吴刚英看到了地板上早已弥漫开的一滩水迹。这下子,吴刚英再多的话也活生生的吞进肚子里去了。沉寂,成为相处的最好方式。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鸢茵才轻轻的道:“对不起。”吴刚英微微一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林鸢茵闭上眼睛道:“因为我背叛了你。”吴刚英道:“你认为这是背叛吗?”林鸢茵道:“最起码我欺骗了你的感情。”吴刚英叹道:“不是你欺骗了我的感情,是我们联合在一起欺骗我们的感情。只不过,你站在找到幸福的一方而已。如果互换角色,背叛的应该是我才对。”林鸢茵一怔,居然不知道怎么答对。吴刚英道:“你不找我,也想说清楚这个问题。背叛到底是什么?”林鸢茵道:“背叛就是对爱情的不从一而终。”吴刚英紧接着问道:“如果那并不是爱情呢?”林鸢茵呆呆的看着他,半晌,觉得气氛难受的吴刚英赶紧以一句话结束了这场难堪的对话:“我们都以为是背叛,但恰恰是回归正轨。背叛只是个错觉,所以我,你,大可不必再背上这个沉重的包袱。诚如你所说,普救众生,现在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儿女私情的事情尽早解决的好。”林鸢茵的心像是有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你说……你说你对我的……”吴刚英斩钉截铁道:“不是爱情,我们都是错觉。”林鸢茵忍住滑落的泪花道:“谢谢你,我并不象你想象的那般脆弱,我很坚强。”说完这句话,林鸢茵把头偏向一旁,静静躺卧在床上。吴刚英如获大赦赶紧溜出了房间。

刚刚出到门外,就遇上杨淙炯炯有神的目光:“吴刚英,你在撒谎,明明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吴刚英苦笑道:“总要有一个人牺牲,不是么?否则三个人都不快活,何必呢?我也是迫不得已,她太过聪明,不把话说死,她的结会越打越大。”杨淙道:“你认为你刚才骗到她了吗?”吴刚英挠着头道:“不知道啊,我尽力了。反正实在不行,还有星晨出马。”杨淙哭笑不得,转了个话题道:“你刚才说你遇到了第九间课室?”一说到这个话题,吴刚英立刻回忆起不久前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时刻来,兴奋道:“是啊,我跟星晨也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以前我们不都说但凡见到第九间课室的人都会死吗?可是我跟星晨事实上已经陷进去第九间课室的幻境去了,还能逃回来。这说明,第九间课室杀人的转折点并不是在看见的一刹那!”杨淙惊奇道:“真的?那可真的是大发现了!”吴刚英沉吟道:“我觉得就算它有扭曲时空的能力,也有一个渐进的过程。根据我对现场的推断,你姐姐并不是一出现就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的,而是有一个过程,因此我推断时空扭曲的界点刚好在你姐姐出现笑容的那一瞬间。只要不让你姐姐笑,我们都能保持活着的状态。因此说句大实话,你姐姐救了我们。最起码我们知道还有多少时间。”

杨淙感伤的道:“其实如果有可能,我真的不希望她再出来,哪怕知道她还被困在那里。第九间课室也真可恶,其他被杀的人它视而不见,偏偏将我姐姐一个人扯了进来,当作木偶不断地充当恐吓人的工具。”吴刚英淡淡一笑道:“这样说,你就错怪第九间课室了?”杨淙一愣道:“什么?”吴刚英道:“因为你姐姐的出现并不是它的错。事实上,第九间课室杀人无数,但是出现在它幻境中的只有你姐姐一个人,这说明,只有你姐姐才是真正进入到了第九间课室中去的。林鸢茵第一次看到她走进一间神秘的课室里就是明证。你姐姐的瞬间记忆和第九间课室传说已经紧紧的结合在一起了。”杨淙颤音道:“说下去。”吴刚英道:“你姐姐找到了进入第九间课室的道路,可是她并没有找到抵抗第九间课室内死气的方法,所以她在进入的一刹那就已经死了,她对死前场景的回忆混入了第九间课室的幻境里面。”杨淙带着哭腔道:“难道洪京就没有进去吗?”吴刚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忘记了,洪京的死跟你姐姐最大的不同,是洪京死在外面,能够见到你的姐姐,他留下了尸体。但是,你姐姐却死不见尸,也没有人见到她是怎么死的。这就是有没有进去第九间课室最大的区别!”杨淙哭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傻?明明知道第九间课室根本就进去不得,明明知道就是死路一条,还是要进去!就是为了给我们留下这么一个无聊的提示吗?她亲自告诉我不是更好??”这个问题吴刚英却难以回答,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如果洪京换成星晨,你姐姐换成林鸢茵,你会理解吗?”杨淙身躯猛地一战,早停止了哭泣,只是呆呆的站着,吴刚英勉强一笑,转身离开。“如果洪京换成星晨,我姐姐换成林鸢茵……吴刚英,我姐姐换成我,我会更能理解的。”杨淙默默地在心里说道,同时,拼命忍住眼角的泪滴。那滴晶莹就这样久久的徘徊在明眸旁边,直到慢慢干涸。

转眼到了下午,吴刚英跟杨淙总算迎来了他们千盼万盼的人——那名仅存的见证者。不等那人拿出设计图来,吴刚英已经抢先问道:“大叔,第九间课室在第几层啊?”那人愣了一愣道:“第二层啊,我没跟你说吗?”吴刚英道:“是不是你记错了啊?”那人听得吴刚英话中有话,呆了一下道:“什么意思?在那条走廊上死了那么多人,就算我记错了有多少间课室也不可能记错是第几层的。”吴刚英郁闷的一笑道:“我也觉得你应该是没有记错,可是如果我告诉你,第二层并不可能存在你所说的阻隔起来的那一块地,你会怎么想?”那人道:“我听不懂,什么不可能有这块地?明明是我一砖一砖砌起来的,难道它会飞了不成?”吴刚英拿出自己和星晨计算的结果和图纸给他看,指着上面的数据道:“因为现在第二层和第一层的八间课室每间面积都是一样大的,所以我们猜想是校长在你离开之后自己又动了手脚,挪用了其他的地方来填补课室的空间。你是建这栋楼的,你应该也知道,楼上没有花圃没有架空层,也没有装饰层,除了厕所没有什么别的的方可以达到这个效果。所以我和我朋友冒死测量了一下上下两层的厕所面积,结果发现只相差0.03平方米。你认为当初隔离开来的那一小块地能小到这么小吗?”

那人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怎么会?你们有没有量过其他八间课室?真的每间都一样大吗?”吴刚英沉着脸道:“课室没量,如果像你说的那样,10平方米的差距目测也该测得出来。”那人捧着吴刚英的图纸手在微微颤抖道:“怎么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不可能记错的,真的是第二层!”杨淙在旁边道:“大叔你再仔细想想,当时有没有别的场所可以挪用的。”那人摇摇头道:“没有了,学校小气得紧,把地方算得刚刚好,多一寸地都不干。”他皱起眉头苦苦思索,半晌,突然抓住吴刚英的手臂道:“对了,你能不能带我去大楼看看?我还记得起课室的方位,说不定我到那里就知道是哪间了。”杨淙不假思索道:“当然可以。”吴刚英猛地大吼一声:“不可以!”把两人同时吓了一跳。吴刚英瞪了杨淙一眼道:“你忘了我是从哪个鬼地方逃出来了?”吴刚英时刻谨记星晨的警告。杨淙这才想起,忙不迭道歉道:“对不起。”回头对莫名其妙的那人解说道:“现在不比以前了,第九间课室可以随便杀人了。”那人听了更加莫名其妙:“它从来都是可以随便杀人的啊。”吴刚英哭笑不得道:“算了,这个以后我再跟你解释。现在先解决这个第九间课室,不,是第八间课室的方位问题。”那人为难道:“现在凭空在这里说,我也分辨不出什么,你不是和尚么?你用法术保佑我进去,只需要一分钟,我就可以告诉你第八间课室在哪里?”

吴刚英有气无力的道:“在讨论怎么进去之前,我先声明两个问题,第一,我不是和尚,你有见过和尚有如此茂密的头发么?第二,我的法术不是用来对付大楼的,何况我要是能对付得了它,我早住进里面慢慢找了,还用坐在这里搜肚挂肠?”那人惊奇道:“你不是和尚?那你为什么冒充落伽山弟子?再说,和尚头又不是天生没头发,你忘记理发了,它不就长出来了?”眼见吴刚英要抓狂了,杨淙赶紧聪明的转了个话题:“对了,其实要带大叔进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吴刚英猜到了她的心思,摇摇头道:“不行,她现在身体还没有康复。”“我带他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爽的女音。吴刚英和杨淙蓦然转身,消瘦了一圈的林鸢茵扶着树木面无表情的站立着。“阿弥托佛。”吴刚英吓了一大跳,顺口宣出了一句佛号,那人跳了起来:“和尚,你还说你不是和尚?”杨淙赶紧上去扶住林鸢茵道:“我的大小姐,你怎么跑出来了?”林鸢茵道:“第九间课室什么时候可以随便杀人了?我亲眼看见它出来两三次,都没杀过人。”杨淙回过头去看吴刚英,吴刚英无奈的一摊手道:“看我干什么?她自己晕过去了,什么都没看见。我想着过了今天才跟她说的。”

杨淙只好把林鸢茵拉到一边,用尽量委婉的语言跟林鸢茵讲解那天可怕的事实,吴刚英趁机跟那人激烈争辩和尚和头发的问题。林鸢茵听得脸色煞白道:“第九间课室真的有这么恐怖?果然不愧是第一大传说,但是为什么之前我们多次触犯它它都没有杀人呢?”杨淙摇摇头道:“我也想不清楚这个问题。”林鸢茵想了一会道:“难道说以前第九间课室被封印住了?然后现在有人故意开启了封印?会是谁呢?有这么大法力?”杨淙道:“现在头绪仍然乱得一团糟,我都不是很敢去细想,感觉这个传说到处充满了无法自圆其说的矛盾,但它却那么真实的存在和演绎着。”林鸢茵道:“充满矛盾是因为我们距离真相还有很远,一步步来吧。现在我见带那个大叔去看现场吧。”两人回到吴刚英那边,那人坚执认为佛门弟子就是和尚,和尚就是光头,吴刚英虽然唾沫横飞,始终没有改观自己的形象。杨淙忍住笑道:“吴刚英,我们启程去大楼那里吧。”“等一下,”林鸢茵突然道:“如果你们发现了第八间课室,你们打算怎么做?”这句话说得众人都是一愣,的确,他们拼命在寻找发现第八间课室的方法,却从来没有想过发现之后会怎么做?杨淙道:“把那个东西直接挖出来吧,看看是什么?”那人道:“那东西是有灵性的,恐怕我们一靠近它它就要杀人了,根本等不到我们挖出来。”沉默已久的吴刚英出语惊人:“我们可以用重磅炸药把整间课室炸飞掉,这样也可以毁灭那个东西了。可惜最后都不知道是什么。”

林鸢茵长久的站立着,目瞪口呆的站立着,无法置信的站立着,想了许久都没能想出一句可以说出口的话,幸好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吴刚英已经醒悟了过来:“哦,这样不行啊,那个可能不是凡物,可能用俗世的办法毁灭不了。”这下子连那个人也忍不住了:“和尚,你这不是废话吗?它都能随便杀掉几百个人,三岁小孩都知道不是凡物。”吴刚英气愤道:“那你干吗叫我找第八间课室?找到也没什么用。”那人叫屈道:“这位姑娘作证,我可从来没有叫你去找过什么课室,从来都是你连珠炮的问我的,我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吴刚英吼道:“谁?那是谁出主意要去找的?”那人和杨淙异口同声道:“你啊!”吴刚英道:“不可能,我没说过这话。”那人当即把吴刚英当天说过的话一五一十重复了出来,吴刚英呆若木鸡,再也没有话说。杨淙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长久以往被第九间课室所逼迫的压抑气氛终于因为吴刚英的一个“可爱”决定有了些许松动。

吴刚英颓然坐倒在地上:“这样说的话,如果找到第八间课室也没用的话,那我们……”回忆起自己跟星晨出生入死的经历,想到差点丧命在那条昏暗的走廊,想到虽然没死但是看见了那恐怖的死灵足够自己几天吃不下饭,想到欠星晨一个人情日后还要帮忙打点灵位的事情,吴刚英悲从中来,真想放声大哭:“这次亏大了!”林鸢茵自然没听懂什么亏了不亏了,她只是暗自纳闷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吴刚英这么傻啊,杨淙在一边接口道:“那现在怎么办?”林鸢茵道:“不是说带这位大叔去看现场吗?”杨淙道:“看完现场呢?”林鸢茵道:“找第八间课室啊。”吴刚英道:“你自己都说找来没用了,你还去找?”林鸢茵道:“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啊,相反,我觉得找到了很有用。”杨淙紧接着问道:“有什么用?你又毁灭不了那个什么东西?”林鸢茵道:“谁说找到第八间课室是为了毁灭那个东西?我重返校园是为了查找第九间课室封印被解之谜!”

“封印被解?”吴刚英愣道:“第九间课室有封印?”林鸢茵斩钉截铁道:“有!第九间课室一直都存在着,但是这几十年来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死人事件,而且杨淙屡次冒犯它,它也利用镜子的吸聚能力想摄取杨淙的魂魄而已,这种杀人的方法力量微弱,轻而易举就可以破解。我不认为是因为第九间课室大发慈悲,改邪归正,而是因为它的力量无法发挥出来。第九间课室之所以被誉为校园第一大恐怖传说,也是唯一能杀人的传说,其说法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在这之前它应该有过多次行凶杀人的‘辉煌’记录,那位大叔的经历就是最早的一次。那么为什么它会突然沉寂下来这么多年呢?除了封印一说,我实在想不出有任何的理由可以解释!”吴刚英惊为天人:“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啊?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在这个时候解开了第九间课室的封印,想杀我们灭口?”林鸢茵道:“是不是要灭口,我不敢断言,但是我知道,现在我们最紧迫的任务,就是找到什么是第九间课室的封印,这个封印究竟是被何人、用何种方法破的,那个人是不是有能力在背后操纵传说,第九间课室是不是还有更深一层的内幕?当然,最最重要的是,看看还有没有可能将传说重新封印起来,只有通过这种办法,我们才能接近甚至进入第八间课室,探寻那个东西真正的本相!所以说,第九间课室的封印应该是解开这整个谜团的关键!”

杨淙等人都禁不住鼓起掌来,一团乱如麻的绳索经过林鸢茵巧手这么一理,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杨淙长松一口气道:“今天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黎明的曙光总算来了。”话刚说完,立刻遭到吴刚英一个白眼:“你的意思是跟我在一起很黑暗?”杨淙干笑一声,赶紧逃往林鸢茵的背后。那人也由衷叹道:“你真是仙女啊,跟凡世的东西根本没得比。”话没说完,吴刚英凶神恶煞立刻扑了过去:“什么是凡世的东西?你把我给东西两字解释清楚!”杨淙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微微作响的枝叶中。这个分分离离的解谜团体第一次领略到了快乐的真谛。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叫林鸢茵的人带来的,而这个带来的欢乐的人,却自始而终没有露出过一丝笑容,只是蹙着眉看着眼前这一切。“林鸢茵,祝贺你,你终于都觉醒了。是一连串的打击激发出了你所有的潜能吗?”树上,星晨侧身斜躺着,无所谓的看着天上斑驳的光影在游动。

没有任何耽搁,四人准备马上启程。杨淙在前面絮絮叨叨继续在问着有关第九间课室的事情,林鸢茵故意拉在后面,跟吴刚英并排。“谢谢你,使他们有了笑声。”吴刚英笑道:“我也是为我自己,人不能总是活在紧绷的神经当中,”林鸢茵道:“我以前可没有发现你有这么多幽默细胞。”吴刚英笑道:“我是跟星晨学的。那家伙才真正搞笑呢。”“星晨?”林鸢茵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他会搞笑??”吴刚英道:“别用那么质疑的口气,万物都会变的,何况是人?”林鸢茵低下头道:“为什么我从来不觉得?”吴刚英微微一笑:“不是有句话这样说吗?不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美,而是你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为什么不试着用另外一种方法生活?”“另外一种生活?”林鸢茵眼中的疑惑一如往常。吴刚英解释道:“你不要因为传说的威胁老是活得那么严肃那么累,人是最高智慧的生物,应该懂得自己制造快乐。”

林鸢茵一怔,她低下头没有说话,突然追上杨淙那排对那个人道:“对了,大叔,方不方便知道你的名字?”杨淙道:“哦,对了,我们还没问过呢,真是失礼了。”那人道:“我姓梁,名字不紧要了,你们就叫我梁大叔可以了。”林鸢茵道:“那梁大叔,方不方便问你女儿一些事情呢?”梁大叔听到“女儿”两字,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默然半晌道:“你问吧。”林鸢茵道:“在你把女儿送给校长之后,你有没有再去看过她?我指的是,你亲眼看见她本人?”梁大叔仔细回想了一下道:“看过两三次。”林鸢茵道:“她是不是始终不知道你的存在?”梁大叔道:“应该是的,我想那校长不会愿意告诉她。”林鸢茵道:“你最后一次亲眼看见她,她是多少岁?”梁大叔回忆道:“上大三,多少岁我不太清楚,二十一二吧。”林鸢茵道:“你女儿当时看上去还好么?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梁大叔道:“我看见她那当会,脸色有点苍白,当时是期末考试,考了一个上午,我觉得是她有点用脑疲劳了。”林鸢茵点点头道:“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我希望你记得起来,你最后一次见她,具体是多少年多少月多少日。”梁大叔冲口而出:“1967年9月28日。”林鸢茵有点意外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梁大叔黯然道:“那天刚好是我的38岁生日。”林鸢茵转头低声对杨淙道:“有没有办法查清那个被埋在校园的女生死的时候是多少年?”杨淙知道林鸢茵怀疑两者之前有关联,但是觉得很奇怪,明明现在重点在第九间课室身上,怎么林鸢茵这个当口关心起那个已经许久不见的人头蛇身的怪物来了,附耳答道:“我哪里知道?全是我姐姐当时当故事讲给我听的。”林鸢茵道:“你姐姐既然知道这个故事,那就证明在她那个时代,这个故事还在校园里流行的了?”杨淙立刻明白了她字里行间的背后含义:“你想去找我姐姐的校友问个明白?”林鸢茵道:“对,你能不能帮我这件事?看在你姐姐失踪的份上,他们会帮你的,只要告诉他们这跟你姐姐有关。”杨淙以目光征询道:“这件事很重要?必须要现在做?”林鸢茵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必须要现在做!这有可能是解开第九间课室封印关键中的关键。”听到最后一句话,杨淙再无犹豫,道:“那我现在就动身,要告诉吴刚英吗?”林鸢茵道:“我日后再跟他说。你注意要秘密行事,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行踪。”杨淙奇怪道:“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的?”林鸢茵咬了咬下嘴唇,半晌,从牙齿当中挤出一句话来:“因为现在一定不会有人知道,我对这件事情起了疑心!”

两个小女生在一边咬耳朵,郁闷了在旁边的梁大叔和后面的吴刚英。梁大叔又不好意思上前问在说什么,只好退到后面跟吴刚英道:“和尚,那个封印是啥回事,能不能跟我讲讲?”吴刚英嗡声嗡气道:“俺也不懂,等找到个尼姑跟你讲解吧。”正说着,忽然见前面走着的两人停止了交谈,杨淙脚步匆匆,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往侧边一条路走了。吴刚英赶紧喊道:“杨淙你去哪里?”林鸢茵回头道:“她临时有事,要先离开我们。”吴刚英怀疑道:“有事也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吧?而且那条路可不是通向房子那里的,她究竟要去哪里?”林鸢茵神色自若道:“她突然想起了一些关于她姐姐生前留下的提示,要赶回去看看。关心则乱么,所以就匆匆走了。”吴刚英这才没有继续追问:“那我们还继续去看大楼?”林鸢茵一口答应:“当然!”

三人来到小门口,军警对林鸢茵和吴刚英的身份没有怀疑,看了学生证之后就让他们进去了,但是对梁大叔却百般盘问,始终不肯让他进去,林鸢茵集中生智,说是她伯父,女儿也在这场惨剧中死去了,是特地来收拾女儿的遗物的。说起女儿,梁大叔悲从中来,看见他感情自然流露,军警不疑有假,三人顺利进了校园。时隔几十年,梁大叔重返校园,悲喜交集,虽然校园中的很多地方都已经开始露出颓败的迹象,可是那干枯了一半的一草一叶对他来说,却好比再亲切不过的老朋友。相比,吴刚英对校园,特别是对那栋“著名”的建筑物,敬畏地如同象见到西天的佛祖亲临一样,还有三百米的距离,他就扯着林鸢茵的衣角道:“喏,喏,就是那里,第九间课室就是在那里杀人的。”林鸢茵瞪他一眼道:“你当我第一天来这里是不是?”吴刚英急道:“不是,我是叫你现在要开始集中所有精力,发挥你的灵媒介质,策探传说出来了没有,这件事紧要!紧要!”第九间课室给他留下的阴影绝对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足以让他这一辈子都死死记得这个传说的可怕。

林鸢茵没好气道:“测了,没有任何异常,我们进去吧。”吴刚英失声惊叫道:“进去?那怎么可以,万一进去了就出来幻境怎么办?”林鸢茵反问道:“那你怎么带梁大叔去看现场?”吴刚英道:“就在这里看啊。哪,梁大叔,你看,那就是大楼,你仔细分辨一下是哪间。”他指着远处只能依稀看见一排排小窗户的大楼很认真严肃的对梁大叔说。梁大叔道:“我连几层楼也分辨不出来啊。”林鸢茵又气又笑道:“你这么不相信我的预言能力?”吴刚英心有余悸道:“不是不相信,而是这个东西太恐怖了。”梁大叔不屑道:“就这样还是落伽山首席和尚呢,我不怕,我要进去。”林鸢茵道:“好,我带你进去。”两人撇下吴刚英往前走去,吴刚英无法,只得跟在他们的后面。

走到离大楼还有五十米的的方,林鸢茵的身躯微微一震,停住了脚步,扭头朝旁边看过去。一直注意的吴刚英立刻紧张的道:“传说出来了?”林鸢茵迷茫的看着左前方道:“不……那里是什么的方?”她用手指着前面一片茂密的树林。吴刚英道:“一片树林而已。”林鸢茵道:“穿过树林呢?”吴刚英道:“似乎是那个什么鬼艺术牌坊。”林鸢茵“啊”了一声,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吴刚英和梁大叔赶紧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只听得林鸢茵低低说了一声:“倒三角形。”吴刚英莫名其妙道:“倒三角形?什么倒三角形?”由于这段倒三角形的故事一发生完,星晨跟林鸢茵就马上反目,然后就是传说杀人事件上演,林鸢茵和星晨都并未跟其他人提及此事,是以吴刚英全然不知。这一瞬间,林鸢茵改变了想法:“我想先去牌坊那里看看。”吴刚英恨不得离这栋鬼建筑越远越好,忙不迭道:“好,好。”三人穿过树林,朝牌坊进发。走到树林中央,林鸢茵突然挣扎开了吴刚英的搀扶,蹲下身去,用手抚摸湿润的泥土道:“这里有气息。”吴刚英忙问道:“什么气息?”林鸢茵道:“死灵的气息,是那天的气息。”她指的是当日跟星晨追到这里捕捉到怪物的气息。

不明所以的吴刚英听得一头雾水,正待发问,林鸢茵突然向牌坊那里跑去,两人吃了一惊,赶忙追了上去。林鸢茵跑到一堆倒塌的石堆旁边,蹲下身去,细细抚摸石块。梁大叔正要说话,给吴刚英一个眼色阻止了。灵媒介质在感应隐藏的死灵气息时,最忌有人打扰。吴刚英放眼四望,却没有见到什么倒三角形的物体。林鸢茵已经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疑不定的神色,梁大叔和吴刚英几乎是异口同声:“发现了什么?”林鸢茵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转向吴刚英问道:“法术中有什么阵形是三角形的吗?”吴刚英一愣道:“那可就多了,三角形乃稳妥坚固之状,多半防守类的阵形都是从它演化而来。”林鸢茵道:“那倒三角形呢?”吴刚英道:“倒三角形?尖顶向下,双脚在天的倒三角形?”林鸢茵点头,吴刚英道:“这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形状,不但无法固守均衡,而且两翼薄弱,容易受敌,肯定不能作为防守的阵形。”林鸢茵紧追着问道:“防守之外的呢?”见林鸢茵打破砂锅问到底,吴刚英知晓这个问题一定非常重大,不敢怠慢,把自己习得的法术一个一个想了一遍,最后摇了摇头。

林鸢茵低声叹息了一声,又蹲下身去抚摸这些石块道:“曾经,这里就是一个倒三角形。我们推倒它之后,就不断地有怪事发生。我怀疑这是一个什么阵形,总觉得这里不对劲,有异常,可是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前思后想了无数次,始终想不出有什么不妥。也许,最大的不妥就在于这个古怪的形状上。”一直呆呆望着天空不语的吴刚英突然出声叫道:“这个也许根本不是倒三角形!”林鸢茵“霍”的一声站起来道:“你说什么?!”吴刚英道:“我也曾经来过这里一两次,我记得这个石堆的形状,它的顶部,也就是被你认为是倒三角形的那条底线,并不是直的,它有点弯度,但是弯度不明显,要走近了看才知道。”林鸢茵颤声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吴刚英沉声道:“这并不是倒三角形,这是一个漏斗的形状!”林鸢茵身体一阵发凉:“漏斗形?”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吴刚英已经缓缓地道:“以漏斗的形状作为阵形,自古至今只有一个,就是据传当年神界用来对付鬼界的阵形,斗口向上,吸天之精,日月之华,以强力运于地底,隔阻死气,鬼界因而死伤大半————这是一个已经失传了的封印之阵!!”

林鸢茵捂着嘴惊叫了一声,踉踉跄跄的倒退了两步:“我……我上当了……”吴刚英脸色凝重道:“这就是被解开的第九间课室的封印?”林鸢茵脸色煞白的摇摇头道:“不,恐怕要比这个更糟。这个是第九间课室的封印的封印!”“封印的封印?”一直觉得很清醒的吴刚英彻底的糊涂了。林鸢茵遂把遇到一个女生死灵托梦,她和星晨来到这里推倒阵形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末了,林鸢茵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解脱了一个死灵,可是今天我才发现,当日的我因为过于急功近利被蒙蔽了,这是两个不同的死灵,真正的那个人头蛇身的怪物它的气息里面隐藏着一种很奇怪的爱恨交织的情绪,而这里留下的死灵气息却是充满了一种虚伪的做作的仇恨,有人在错误的引导我!”吴刚英道:“那就是说,那个人头蛇身的怪物根本没有死?”林鸢茵颓然道:“不但没有死,反而还彻底解放了。”吴刚英道:“那你刚才说封印的封印是什么意思?”林鸢茵叹道:“你还没明白过来吗?那个怪物就是第九间课室的封印,而这个阵形,就是逼迫它封印第九间课室的第二重封印!”

封印的封印原来是这样的含义,吴刚英震惊了:“物的封印?这种封印可是前所未闻啊!”林鸢茵道:“你们不也有用法器封印的吗?”吴刚英道:“那也只是利用法器来布阵封印而已,最后真正起封印作用的还是阵法啊。”林鸢茵道:“既是这样,在怪物的背后隐藏着一个阵形也说不定。但是现在最不妙的是人头蛇身的怪物被彻底解放了,它的杀人能力也将倍增,我们同时面对它和第九间课室两个对手,将会非常艰难。”一直找不到插话机会的梁大叔忙接口道:“我们还看不看现场啊?”林鸢茵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歉声道:“可能暂时看不了了,我怕到时那个怪物万一要闯进来,我们应对起来将会非常吃力,会有危险。而且,现在既然知道了那个怪物是传说封印的关键,相比起传说来看,这也是个相对比较容易对付的对手。先把那个怪物的事情弄好了,把传说封印了,再进去看不迟。”吴刚英赞成道:“正是这样。”梁大叔失望道:“哦,这样,那我跟你们一起去找怪物吧。”吴刚英正色道:“这可不成,我们可能要长途追袭,你的体力支撑不来,而且我还要照顾你,对付起怪物来胜算就少了几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封印了传说我们马上叫上你。”林鸢茵点头,梁大叔只好跟两人告别,朝校门口走去。

眼见梁大叔走得没了影踪,吴刚英这才转头对林鸢茵道:“你干什么要遣开他?”林鸢茵道:“咦?明明是你遣开的,怎么又算到了我的头上?”吴刚英不领情道:“你少来,我只是配合你。说吧。”林鸢茵叹气道:“我怀疑那个怪物是他的女儿。”吴刚英吃惊道:“不会吧?他女儿是人啊。”林鸢茵道:“人都能变成鬼,变成魔,为什么不能变成怪物?再说了,人头蛇身这种怪物也不应该是天生的。”吴刚英吃惊道:“你觉得是第九间课室造成的?”林鸢茵道:“不,或许第九间课室也只是个棋子而已。这个传说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黑幕,还有一个更复杂更险恶的谜局。不过,这些都还是我的感觉。”虽然是感觉,但吴刚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不是那种强烈的预感林鸢茵一般不会说出来,而哪些时时困扰着她的预感往往最后就是事实。这个他们根本无法对抗的传说如果只是个棋子的话,那么背后的操纵者,那个一直在暗处窥视他们的人,又会是怎样一个厉害的角色?

正胡思乱想间,林鸢茵已经站起身道:“我们走吧。”吴刚英惊醒过来道:“去哪里?”林鸢茵道:“去找怪物的线索啊。”吴刚英道:“你知道去哪里找?”林鸢茵道:“在传说出事之前,我们刚刚查到它埋藏骸骨的几处所在地,当时迫于学校还在正常运行中,只能地面感应,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可以挖出来看一看了。如果骸骨拼凑完整,那么分散的魂魄就可以归一,你不就可以到冥界把它提上来问一下了?”吴刚英咕哝道:“问题是,它已经变成怪物了,它那魂魄还会不会是人的魂魄呢?”林鸢茵道:“如果是死后变成怪物的,那么魂魄肯定是人的魂魄。如果是死前就成了怪物,我们只能跟那怪物来一场战斗了。”吴刚英道:“我正在想,我要不要回落伽山借点宝物回来,这样胜算大些。”林鸢茵道:“你不是有枚法钉吗?”吴刚英哭丧着脸道:“昨天给第九间课室没收了。”林鸢茵气得噎住了:“那差不多是落伽山最厉害的法器了,你居然就这样轻易的给丢了。”吴刚英道:“我怎么知道传说如此恐怖,据说只有紫金钵对付得了。对了,我们能不能去五台山借紫金钵来,那就什么怪物都不怕了。”林鸢茵道:“你做梦去吧,五台山这时正跟你们门派竞争得起劲,怎么会借这个从来不外传的镇山之宝给你?不过话说回来,你去问问你师父也好,我总觉得现在的局势越来越复杂了,旁观者清,或者他可以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吴刚英道:“我回去了你怎么办?”林鸢茵瞪眼道:“什么怎么办?难道有人暗杀我?”吴刚英刚想说“对”,突然想起星晨,忙把那个“对”字活生生吞进肚子里,换了一种口气道:“不是这样说,虽然你趋吉逼凶的预感能力很强,可是你也会说局势很复杂,万一有人对你不利,我又赶不回来,那怎么办?”林鸢茵道:“三五天我自信还能躲得过,而且……”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突然暗淡下来,喃喃的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吴刚英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当下毫无犹豫道:“好,我现在就出发。你呢?”林鸢茵道:“我留在这里再看看,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去。”吴刚英知道林鸢茵决定了的事向来难以更改,也不说什么,只是偷偷地又看了两眼,起身离开。

转眼便剩下林鸢茵一个人,她看着吴刚英已经走远之后,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吴刚英,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遣开你。因为我刚才发现了一个关于人头蛇身怪物的大秘密,这个秘密实在是太大了,连我自己也差点接受不了。我怕你一时冲动,所以才让你离开,让我能一个人静静地研究这个几乎是扭转乾坤的奇迹。”说着,林鸢茵蹲下身来,用手轻轻拨拉着地上的泥土。一直呆在树上不动的星晨好奇心大起,他实在想不出人头怪物会隐藏着什么惊天的大秘密,忍不住探下头去看个究竟,恰好看到林鸢茵在拨拉泥土,可是那泥土里连草根都没有一个,更不要说什么秘密了。星晨正纳闷,突然林鸢茵身形快速一掠,星晨心念一动:不好,赶紧往另外一棵树上跃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个清丽的身影已经定定的站在他的正面前。

星晨的脸黑得象暴雨天,这是他第二次栽在林鸢茵的诡计手上,第一次是被她骗去照照妖镜。林鸢茵看着星晨,脸上没有半点激动、哀伤、忧郁的表情,安静得象是看见离家几天的亲人:“原来你真的在跟着我们。”星晨回过身去,冷冷的道:“我可不是为了担心你。”林鸢茵道:“是吗?那你是为了什么?”星晨道:“为了解开传说之谜。”林鸢茵道:“向来自命不凡的你,为什么不自己亲手去解开,而是要信任一个你不担心的人能够破解整个谜局?”星晨一怔,竟再难以接下话去。林鸢茵又道:“想过一个更好的理由给我,好吗?”星晨退无可退,一咬牙道:“好,我告诉你真正的理由,那是因为你骗了我,我生平最恨利用我的信任欺骗我的人,我想亲眼看见你被传说杀死的惨象。”这句话一说,身后再无声音。“她死心了?”星晨刚松了口气,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幽幽的低声:“听到这句话,我很伤心。”星晨一愕,林鸢茵没有流出眼泪,只是眼里多了一层晶莹的层膜:“我不知道我会这么伤心,几乎把我的魂魄都给毁灭掉了,如果我知道,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不会再做出同样的选择。我虽然是灵媒介质,我虽然几乎能预感所有未来,可是唯独有一种未来我一直束手无策——感情的未来。星晨,我不知道你说这句话的心意是不是真的,我也不能强迫你说,除非你愿意告诉我。但是我宁愿相信那是你的违心之言,那是因为你还有对我无法言明的顾虑。其实,你的身份我一早就知道了。星晨,你不是人类!”

星晨身躯轻微一颤,林鸢茵已经接着道:“你肯定会说,林鸢茵你不要自作聪明,照妖镜已经证实了你的清白,它是不可能失灵的。的确,它是不可能失灵的。你知道照妖镜照向人类的时候镜子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吗?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陈娴在仓皇而逃之前清晰的说了一声‘什么都没有’,于是所有的人都被误导了,都相信了你的清白。可是很不幸,当时我刚好正在她的旁边。我清晰的看到在镜子的正中央有一个花生大小的黑点。如果你是人类,不要说黑点,连一点尘垢都不会照得出来。而正是这个黑点,告诉了我你的真实身份!”星晨心中苦笑一声:月牙宝石……还是露馅了。林鸢茵又道:“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具体身份,照理说,鬼界和妖界都会照出它的本形,而不会只有一个黑点。莫非你来自已经隔绝千万年的神界?”神界?星晨回过身来,眼里有一种苦涩的温柔:“你相信神界的存在吗?”林鸢茵怔住了,星晨突然脸色一变,按住她的肩膀,两人快速蹲下,只听得附近传来“嗖嗖”两声极轻的风声。

“有人要杀你?”林鸢茵的脸色也变了:“星晨你果然遇到麻烦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星晨道:“恐怕要杀的那个人不是我。”林鸢茵一震:“我?谁想杀我?”星晨道:“某些不想第九间课室谜底被他人揭露的人。”林鸢茵道:“星晨你认识是吗?”星晨一顿,偏过头去道:“你走吧,在这里久留的话一定会被人发现的。”林鸢茵愕然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吗?”星晨道:“每个人都有他生存的理由,我和你并不是一路人。但是,我的确很希望你能快点解开第九间课室传说的谜底。”林鸢茵道:“我会解开的,但是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对这个传说这么感兴趣?别再跟我说是为了正义和好奇,我不会接受这种苍白的借口的。”星晨垂下眼敛,没有说话,林鸢茵道:“是为了第九间课室里面埋藏着的那个东西?你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是吗?”星晨道:“不要逼我说谎,我并不想欺骗你。”

林鸢茵道:“但是没有你加入进来,我们解谜举步维艰。吴刚英那脑袋……对不起,我不是背地里说人坏话,但的确,现在我们的力量太单薄了。你懂我的意思的。”星晨道:“如果你想活得更长久一点,最好忘了我的存在。不过我还是可以给你一点提示————注意二楼的柱子。”林鸢茵疑惑道:“二楼的什么柱子?”星晨道:“当然,不是在正常的情况下看,你必须要进传说的幻境中看。”林鸢茵道:“你真的那么想让我死?那就亲手杀了我,何必假借传说之手?”星晨道:“传说幻境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形成,这其中必然有漏洞,只是我跟吴刚英无法看出罢了。你是灵媒介质,拥有极其敏锐的感知能力,你一定能透过幻境的伪装,找到通往现实的出口,只要能在死灵露出微笑之前离开,你就能安然无恙。”林鸢茵寻思道:“是不是你看出了什么不妥?”星晨道:“我只是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匆匆看了一眼,并没有时间认真细看。也许这是揭示第九间课室本体的关键所在。”林鸢茵道:“就这一个提示吗?”星晨道:“觉得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提示,那就是校长跟我们玩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花样!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是怎么独具匠心把一间庞大的课室活生生隐藏了几十年的?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林鸢茵道:“好,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然后我就走人。”星晨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脸上淡然道:“你说吧。”同时起身就走。林鸢茵紧赶上两步道:“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星晨身躯微微一晃,整个人都顿在了当地,尴尬了良久,他终于重新起脚迈步:“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吴刚英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才赶回落伽山,回到熟悉的地方,吴刚英有点感慨万千,只是下山了不到三个月,却仿佛整整经历了几千年,发生的事情多到连回想都没有时间。门口的小沙弥见到他回来,喜笑颜开,赶紧进庙去通报。吴刚英回来的消息沸腾了整个庙宇,大大小小的师兄弟们都跑出来跟他打招呼,连厨房里做饭的都拿着勺子出来看。吴刚英道:“各位大哥用不用这么隆重啊?看猴子啊?”旁边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和尚接口道:“猴子都没有你那么珍贵了,它们起码一个月都会来一次我们的厨房翻东西。”吴刚英啼笑皆非,正待还口,大殿里面匆匆跑出一人道:“刚英你回来了?师父叫你,快跟我来。”吴刚英忙迎上去道:“弟子拜见师叔。”那人是个中年肥胖的和尚,此刻跑得满身都是汗,也不顾吴刚英的礼节,神情紧张的一把扯过他就跑:“快点,你师父等不及了。”随即在一群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沙弥当中拉住吴刚英一溜烟的跑了。

那和尚扯着吴刚英跑的方向却并非方丈室,而是庙宇的后花园。吴刚英发现情势不对,一把拉住那和尚道:“师叔,师父似乎从来不去后花园,不是说他对花粉过敏吗?”那和尚无奈停了下来,紧张兮兮的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靠近吴刚英的耳朵小声的道:“你师父神秘失踪了?”“什么??失……”那和尚眼疾手快,一个巴掌封住了吴刚英的嘴,这才避免了这个绝密的消息被透露出去:“不要叫!否则我跟你都死定了!”吴刚英挣扎开他的封口,急急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要好好照顾师父的吗?你居然……你居然让他失踪了??是什么人掳了他?”那和尚郁闷道:“你师父的功力你又不是不清楚,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掳走他?他是自己悄悄离开落伽山的。”“自己离开?”一个晴天霹雳打在吴刚英的头上:“为……为什么?”那和尚道:“我不知道,他只是给我留了一个字条,说他有紧急事情要处理,必须偷偷出山,叫我严密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人得知,除了你。对了,他还有信给你,说是必须要你亲拆,所以我才急急把你扯来这里。”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未开封的信。吴刚英赶忙拆开,里面只有一张小便笺,上面只有一句话:“不要阻止林鸢茵做任何事情。”那和尚凑过去看时,惊呼道:“林鸢茵那小姑娘做什么了?”

“不要阻止林鸢茵做任何事?”吴刚英一字一句的重复着信上这短短的几个字,半晌,惊疑的抬起头来道:“是不是师父曾经派出过什么弟子下山查探我的情况?”那和尚道:“据我所知,没有。”吴刚英喃喃道:“那为什么……师父好像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似的,他应该不知道传说的事情的啊。还有,不要阻止林鸢茵做任何事……我只阻止过她和星晨接触,难道师父要我撮合他们两个?不对啊,师父怎么知道林鸢茵和星晨之间的感情,连她自己也才刚刚发现,莫非师父的含义是指,林鸢茵将要做什么事情?”那和尚听了半天,不得要领,插口道:“到底林鸢茵做了什么啊?”吴刚英道:“师父除了这句话没有再留下别的?”那和尚摇摇头道:“没有,不过他倒是把我们的镇山之宝带走了,我以为他是去帮你的。怎么?你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吴刚英惊呼道:“盂兰符?师父把盂兰符带走了??天啊,师父他到底要干什么?”

那和尚道:“不是妖狐要出来了吗?”吴刚英道:“狐狸倒是见到了一条,可那绝不是妖狐。即便真有妖狐,师父也应该知道,就算是盂兰符也根本不是对手啊。”那和尚道:“或许是妖狐尚未出世,但狐族有了动作,你师父才匆匆赶去的。”一语提醒了吴刚英:“是了,我都在忙传说的事情,忽略了妖狐这件事,说不定真的是狐族有动作了。完了,又搞砸了,师父这次非抽死我不可。”说完吴刚英回头就走,那胖和尚拦住他道:“哪里去?”吴刚英道:“找师父啊,我有要事问他,师叔你别抱着我啊。”那和尚道:“你去哪里找师父?”吴刚英道:“去找狐族,找到了他们的落脚点也就找到师父了。”那和尚道:“师兄未必在跟踪狐族,他会不会去联合同门同道了呢?毕竟对付妖狐这么大的一件事,不是一个门派能够一力承当的。”

“五台山?”吴刚英猛地醒悟过来:“难道师父去了五台山?”那和尚莫名其妙道:“去五台山干什么?我们跟他们可是死敌啊。”吴刚英道:“在这个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还管这么多门派禁忌干什么?师父是大仁大义之人,不会再拘泥于这些无谓的界别,五台山是佛教第一圣地,执掌天下佛门牛耳,只要他们肯顷力相助,扫灭妖氛,指日可待。机不可失,我也立即跟着上五台。”几天后,五台山上,“启禀大师,落伽山入门弟子吴刚英在外求见。”一个小沙弥恭恭敬敬的合十上来说道。“噗!”禅月大师一口水差点没全部喷到对面的花丛里面:“什么??落伽山弟子?他想干什么?难道想踢馆?”智能大师白了他一眼道:“有请到大殿看茶。”说着起身道:“让你一个人去落伽山踢馆你敢不敢?”来到大殿,正碰上吴刚英在百无聊赖的参观佛像,见智能大师在一堆和尚的簇拥下出现,赶紧合十为礼:“落伽山弟子吴刚英见过智能大师。”抬起头来,只见周围个个和尚都怒眉红眼的看着他,心中苦笑道:至于吗?为了一个什么第一弟子,搞得我好像是灭门凶手一样。当中的智能大师却甚是和蔼,掳着白胡子呵呵笑道:“刚英师侄远道而来,我们招待不周,万望勿怪。不知此行有何事,老衲能否帮得上忙?”

吴刚英道:“弟子不敢造次相求,只是希望能求见师父一面,请大师恩准。”“你师父?”智能大师一惊,已然臭着一张脸转了过来,对着一样满头雾水的禅月大师道:“好大胆的孽徒啊,居然敢绑架空明大师??”禅月大师大惊之下,双脚一软,跪倒在地:“弟子万万不敢啊!再说弟子也不够空明大师打的,如何能绑架得来?”吴刚英啼笑皆非:“我不是这个意思,难道师父没来这里造访大师?”禅月大师苦着脸道:“你来我们都已经够惊讶了,哪里还敢劳动尊师大驾?”吴刚英尴尬的一笑道:“误会,误会,那弟子告辞,告辞。”“且慢!”智能大师道:“你师父已经离开了山门?”吴刚英道:“正是,师父没有留下片言只句,因此弟子斗胆猜测来五台造访了。”智能大师道:“你师父可曾带走了什么宝物?”吴刚英道:“带走了盂兰符。”智能大师脸色微微一变,虽然立刻恢复如常,但并没有瞒过吴刚英的眼睛,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智能大师,心里暗暗寻思道:莫非他知道我师父的去向?智能大师长宣一句佛号道:“冤孽,都是冤孽。你师父不曾来过这里,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来。你回去罢。”

“没有用的,那个东西太厉害了,除非是紫金钵亲来。”星晨的话语如同流星般在吴刚英脑海里一掠而过,看着智能大师脸上那微妙的表情变化,想起师父神秘的不告而走,吴刚英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向前迈出了一步,大声道:“大师可曾知道妖狐即将现世?”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禅月大师脸色惨白道:“妖狐现世?怎么会……”他把目光移向智能大师,智能大师脸色如常,并没有多大的震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禅月大师失声叫道:“师父你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妖狐并非小事,即便集全法门之力,恐怕血光之灾仍要现于人世了。”智能大师道:“目今妖狐并未现世,也难现世,恐怖者在于异类操持,其心未定,是否灾难,全在于一念之间。”禅月大师听得不得要领,以目光相询吴刚英,吴刚英却顾不上他,抗声答道:“异类得外力相助,势如破竹,大师若有慈悲普救之心,就应该不吝门派之别,以天下苍生为重任。”智能大师道:“你要我怎么帮?”吴刚英道:“现在下世有传说集聚冤力,肆意屠戮生灵,哀鸿遍野,尸骨流散,弟子曾以法钉相抗,知晓其厉害,求大师出借紫金钵与弟子下山降妖。”“借紫金钵?”大殿里面一片惊呼声,谁也没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木讷老实的落伽山弟子竟然会提出如此胆大包天的要求。霎时,所有目光齐刷刷聚集在智能大师身上,这是第一次有外人要求相借这个几乎从来没拿出过的镇山之宝。

“不要阻止林鸢茵做任何事?”吴刚英一字一句的重复着信上这短短的几个字,半晌,惊疑的抬起头来道:“是不是师父曾经派出过什么弟子下山查探我的情况?”那和尚道:“据我所知,没有。”吴刚英喃喃道:“那为什么……师父好像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似的,他应该不知道传说的事情的啊。还有,不要阻止林鸢茵做任何事……我只阻止过她和星晨接触,难道师父要我撮合他们两个?不对啊,师父怎么知道林鸢茵和星晨之间的感情,连她自己也才刚刚发现,莫非师父的含义是指,林鸢茵将要做什么事情?”那和尚听了半天,不得要领,插口道:“到底林鸢茵做了什么啊?”吴刚英道:“师父除了这句话没有再留下别的?”那和尚摇摇头道:“没有,不过他倒是把我们的镇山之宝带走了,我以为他是去帮你的。怎么?你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吴刚英惊呼道:“盂兰符?师父把盂兰符带走了??天啊,师父他到底要干什么?”

那和尚道:“不是妖狐要出来了吗?”吴刚英道:“狐狸倒是见到了一条,可那绝不是妖狐。即便真有妖狐,师父也应该知道,就算是盂兰符也根本不是对手啊。”那和尚道:“或许是妖狐尚未出世,但狐族有了动作,你师父才匆匆赶去的。”一语提醒了吴刚英:“是了,我都在忙传说的事情,忽略了妖狐这件事,说不定真的是狐族有动作了。完了,又搞砸了,师父这次非抽死我不可。”说完吴刚英回头就走,那胖和尚拦住他道:“哪里去?”吴刚英道:“找师父啊,我有要事问他,师叔你别抱着我啊。”那和尚道:“你去哪里找师父?”吴刚英道:“去找狐族,找到了他们的落脚点也就找到师父了。”那和尚道:“师兄未必在跟踪狐族,他会不会去联合同门同道了呢?毕竟对付妖狐这么大的一件事,不是一个门派能够一力承当的。”

“五台山?”吴刚英猛地醒悟过来:“难道师父去了五台山?”那和尚莫名其妙道:“去五台山干什么?我们跟他们可是死敌啊。”吴刚英道:“在这个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还管这么多门派禁忌干什么?师父是大仁大义之人,不会再拘泥于这些无谓的界别,五台山是佛教第一圣地,执掌天下佛门牛耳,只要他们肯顷力相助,扫灭妖氛,指日可待。机不可失,我也立即跟着上五台。”几天后,五台山上,“启禀大师,落伽山入门弟子吴刚英在外求见。”一个小沙弥恭恭敬敬的合十上来说道。“噗!”禅月大师一口水差点没全部喷到对面的花丛里面:“什么??落伽山弟子?他想干什么?难道想踢馆?”智能大师白了他一眼道:“有请到大殿看茶。”说着起身道:“让你一个人去落伽山踢馆你敢不敢?”来到大殿,正碰上吴刚英在百无聊赖的参观佛像,见智能大师在一堆和尚的簇拥下出现,赶紧合十为礼:“落伽山弟子吴刚英见过智能大师。”抬起头来,只见周围个个和尚都怒眉红眼的看着他,心中苦笑道:至于吗?为了一个什么第一弟子,搞得我好像是灭门凶手一样。当中的智能大师却甚是和蔼,掳着白胡子呵呵笑道:“刚英师侄远道而来,我们招待不周,万望勿怪。不知此行有何事,老衲能否帮得上忙?”

吴刚英道:“弟子不敢造次相求,只是希望能求见师父一面,请大师恩准。”“你师父?”智能大师一惊,已然臭着一张脸转了过来,对着一样满头雾水的禅月大师道:“好大胆的孽徒啊,居然敢绑架空明大师??”禅月大师大惊之下,双脚一软,跪倒在地:“弟子万万不敢啊!再说弟子也不够空明大师打的,如何能绑架得来?”吴刚英啼笑皆非:“我不是这个意思,难道师父没来这里造访大师?”禅月大师苦着脸道:“你来我们都已经够惊讶了,哪里还敢劳动尊师大驾?”吴刚英尴尬的一笑道:“误会,误会,那弟子告辞,告辞。”“且慢!”智能大师道:“你师父已经离开了山门?”吴刚英道:“正是,师父没有留下片言只句,因此弟子斗胆猜测来五台造访了。”智能大师道:“你师父可曾带走了什么宝物?”吴刚英道:“带走了盂兰符。”智能大师脸色微微一变,虽然立刻恢复如常,但并没有瞒过吴刚英的眼睛,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智能大师,心里暗暗寻思道:莫非他知道我师父的去向?智能大师长宣一句佛号道:“冤孽,都是冤孽。你师父不曾来过这里,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来。你回去罢。”

“没有用的,那个东西太厉害了,除非是紫金钵亲来。”星晨的话语如同流星般在吴刚英脑海里一掠而过,看着智能大师脸上那微妙的表情变化,想起师父神秘的不告而走,吴刚英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向前迈出了一步,大声道:“大师可曾知道妖狐即将现世?”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禅月大师脸色惨白道:“妖狐现世?怎么会……”他把目光移向智能大师,智能大师脸色如常,并没有多大的震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禅月大师失声叫道:“师父你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妖狐并非小事,即便集全法门之力,恐怕血光之灾仍要现于人世了。”智能大师道:“目今妖狐并未现世,也难现世,恐怖者在于异类操持,其心未定,是否灾难,全在于一念之间。”禅月大师听得不得要领,以目光相询吴刚英,吴刚英却顾不上他,抗声答道:“异类得外力相助,势如破竹,大师若有慈悲普救之心,就应该不吝门派之别,以天下苍生为重任。”智能大师道:“你要我怎么帮?”吴刚英道:“现在下世有传说集聚冤力,肆意屠戮生灵,哀鸿遍野,尸骨流散,弟子曾以法钉相抗,知晓其厉害,求大师出借紫金钵与弟子下山降妖。”“借紫金钵?”大殿里面一片惊呼声,谁也没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木讷老实的落伽山弟子竟然会提出如此胆大包天的要求。霎时,所有目光齐刷刷聚集在智能大师身上,这是第一次有外人要求相借这个几乎从来没拿出过的镇山之宝。

智能大师的脸色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道:“你所指的传说,是不是第九间课室的传说?”吴刚英大为惊讶:“大师既然全部知情,就不应该还安坐山中,袖手旁观,这不跟五台山拯救苍生的宗旨相违背吗?”“吴刚英!”禅月大师勃然大怒:“注意你的辈分,休得无礼!”智能大师摆手阻止了禅月大师,他的脸色看上去有点忧郁:“恰恰相反,老衲正是以天下苍生为念,所以闭门山中,不肯插手此事。如果可以选择,老衲情愿这个传说的谜题永远不要揭开,永远湮没于人世当中。”智能大师的这个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吴刚英不解的看着他:“可是传说屠戮无数,难道放凭不管?”智能大师道:“封印它。”吴刚英执拗地接口道:“封印总会有破的一天。”智能大师斩钉截铁道:“那就再封印它!”吴刚英瞠目结舌,不明白智能大师为何如此执着,这样封印下去并不是办法,在封印破处的空白期间仍然不可能避免人命伤亡的事情出现。

正待继续劝说,旁边的禅月大师却听出了师父的言外之意:“师父的意思是说,揭开传说的谜底并非破处传说的途径,反而会恶化传说的危害?”吴刚英猛然醒起星晨的话语,朗声道:“大师是不是知道在第九间课室里面埋藏着什么东西?”禅月大师错愕道:“埋着东西?”话音落间,只见智能大师略一犹豫,长叹一声,缓缓地点了点头。刹那间,吴刚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心脏狂跳不止:“大师……可否告知?”智能大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此乃极其凶险恶毒之物,与此物有渊源者,均不得善终,师侄不如明哲保身,就此抽身退出,不要再管这桩闲事。”吴刚英涩声道:“明哲保身本就非我佛门弟子宗旨,再加上弟子亲眼见到传说屠戮惨境,血肉横飞间难道舍弃慈悲轮渡而回?弟子此生已管定了这桩闲事,求大师体谅弟子心境,指点迷津。”

这一番大无私说话感动了禅月大师,也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看向吴刚英的目光开始变得柔和。禅月大师道:“他这番话没错,师父还是告诉他吧。”智能大师道:“告诉你也无妨,但是若你知道其中渊源,会否迷途知返,以心立地,认清正邪呢?”吴刚英的眼神里透出一股如铁的坚定:“若此物真如大师所言,会给尘世带来血光之灾,弟子自当一力促成封印之事!”智能大师眼里射出赞赏的光彩:“好,呵呵,师侄佛缘颖透,落伽山有此弟子,真乃福气。既然如此,请进方丈室叙谈。禅月,去请紫金钵到我这里来。”禅月大师吓了一跳:“请紫金钵?”正待继续发问,智能大师已迎迓吴刚英直往内殿去了。

就在吴刚英上五台寻访究竟的同时,林鸢茵却耐心的在那座小屋子里面等候。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梁大叔急得从屋里走到屋外,再从屋外走到屋内,实在忍不住了,看一眼坐在床边慢吞吞的缝补衣服的林鸢茵,开口问道:“林……林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现场啊?什么时候可以知道埋着的那个东西在哪里啊?”林鸢茵抬起眼看他一眼道:“总要等多一个人再去啊,我们两个一个老的,一个弱的,过去不是送死吗?”梁大叔道:“可是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啊,那个什么东西会不会力量越来越大,到时都扩大到学校外边去了?”一滴殷红的血滴掉在衣服上,却是针刺破了手指,林鸢茵斜眼看了一下旁边的日历,半晌没有作声。杨淙没有这么快回来她是料到的了,毕竟查探那么久远的资料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吴刚英只是回山请教师父,何以数天没有消息?“注意二楼的柱子……必须要亲自到幻境里面才能看到……只能你一个人进去……”星晨断断续续的话语在林鸢茵的脑海里如同回忆的碎片一幕幕掠过,林鸢茵心念一动,放下衣服,叹了一声道:“好吧,我明早去学校看看,但是大叔为了你的安全起见,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梁大叔着急地搓搓手,道:“我自己会小心注意的,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我陪你去好了。”林鸢茵道:“大叔你是现下唯一清楚第八间课室本体所在的人,也是解开传说谜底的关键,你要有什么不测,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你放心好了,我只是看看就回来,决不会招惹传说。”

第二天清晨一早,林鸢茵如约来到学校里面,军警人员对她前前后后频繁出入校园给予高度的关注和怀疑,但林鸢茵外表上实在不象一个作奸犯科的坏人,再加上她的确是这里的学生,谈吐并无不当,所以还是让她进去了。林鸢茵来到教学大楼面前,出于谨慎,并没有过于靠近,只是站得远远的望着建筑出神。一阵清凉的风吹拂过来,撩起了丝丝葱黑的发丝,还是在几个月之前,在她的旁边还陪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而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只是觉得你应该配一个比较漂亮一点的名字。”缥缈的语音如同涟漪般层层泛开,带着最动人心魄的美丽,这瞬间,林鸢茵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不经不觉之间,一直想要抓牢的东西却在放肆地笑声中渐渐地远去。

正黯然伤神间,背后忽然传来几声轻微到如同昆虫飞过地声音。林鸢茵虽然在心神俱哀期间,可是并没有丧失最基本的警惕。她蹲下身,利用眼角余光谨慎地打量着身后的情形,发现在左后角一侧的枝叶有轻微的颤动。难道是同一伙人?在吴刚英回来之前,林鸢茵并不想惹事,她回身想循原路回去,却发现路的两边同样有隐隐约约的人影。他们是来监视我的么?心念刚转,一道急速的“嗤嗤”响在后面响起,林鸢茵大惊之下,跃地跳开。地上起了一阵腐蚀的浓烟和臭味,果然是有人要杀她!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嗤嗤”声,林鸢茵忙不迭连续跳开,声音越来越密,若非林鸢茵轻功了得,早就中毒身亡。眼见随时可能顷刻毙命,情况险急,慌不择路之间,林鸢茵竟直奔大楼里面而去。

林鸢茵的举动也使那些妄图暗杀她的人惊呆了。“头儿,怎么办?”十几个小青年从草丛里奔出,齐齐来到一个穿着花格衣服的人面前,那人看着建筑犹豫了片刻,一咬牙道:“追!长老说过,无论如何要取她性命!”“可是第九间课室在里面啊,听说随时会出来杀人,上次主上不是拼了个半死才逃出来吗?主上都这样,何况我们?”那人怒道:“怕死你就不要来!两手空空回去见长老,你以为我们能活得下去?拼死也要拿了她的人头来,死在传说手里也好过被长老活活用酷刑折磨至死?”想起以前被施以酷刑的例子,所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低下了头不再说话,的确,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这么一条路——哪怕死都要跟着进教学大楼。

醒悟过来自己所逃方向正在后悔不及的林鸢茵发现要杀她的人也一窝蜂的涌进建筑里面来了,而且还大有勇者无惧的气势,林鸢茵着忙了,难道说这段时间传说停止活动了?自己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不要说同时对付十几个人,就是对一个人也是惊险无比。无奈何之下,林鸢茵只好往上一层跑去,同时心里追悔莫及不应该来到这样的死路。但是传说绝对不会因为这难得鹰兔追逐的场面而放弃参与盛宴的机会,果然,当林鸢茵气喘吁吁准备跑第三层的时候,当追杀的人已经肆意的在走廊里面狂奔的时候,微妙的改变出现了。身为灵媒介质的林鸢茵最先察觉到周围空气的异常拨动,她大惊之下顿时停住了飞快的脚步:“瞬间场景?”那些人却并不知道林鸢茵为何无缘无故的停下来,只道她被吓走了魂,眼见任务很快就可以完成,狂喜之下,更加加速狂奔。

林鸢茵明白自己要想逃得性命,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想办法把这群来历不明的人拖进传说幻境里面去,诚如星晨所说,灵媒介质的优势只有在这种鬼界制造出来的幻境中才能得到最充分的体现。林鸢茵立时转变逃跑的方向,转身朝那些人迎了上去,她这个举动吓住了那些杀手们,趁他们一分神的时间,林鸢茵已经用身体撞开了旁边一间课室的门,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与此同时,任是再迟钝的人也感觉到了周围环境开始跟刚进来的有所不同,空气中起了一阵异常的波动,明明没有风,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一股毛发悚然的冰凉,头发被无形的手指一缕缕的撩乱,连平整的衣领也好像湖里的水波一样出现了均匀的条纹。打头的那个人早已经脸如金纸,脚一瘫软,差点没坐到地上去:“这……这个是……”他抬头正看见站在教室里的林鸢茵一脸意味深长的冷笑:“欢迎来到第九间课室的幻境!”

“传说?!”所有的人的脸上都不可避免出现了惊惶失措的神色,他们开始慌不择路,开始恨爹妈没多给自己生多几条腿的想逃。可是传说虽然在开始出现的时候很缓慢,可是它就象一只经验丰富的猎豹,一旦发现猎物发觉自己的行踪,就会果断迅速的出击,不会让猎物再有逃脱的机会。在短短的一秒钟之内,周围的天色立刻暗了下来,还有六成新的阳台立刻石灰剥落的老式图案所覆盖,走廊的地板也变了另外一种质材,就像洪水蔓延一般,变化由近及远,一瞬间,新颜换旧貌。那些人再也没有飞扬跋扈凶神恶煞的表情,有一个吓得怪叫起来,那个打头的人虽然还勉强把持得住,但是目光已经呆滞。传说从来不曾失手,除了那一次,那是因为对手是星晨和吴刚英,所以每个人虽然吓得五官都已经变形,却没有一个人再想逃跑。林鸢茵站在教室里面,尽管脸上表情很是镇定,但是心里其实七上八下,全身的细胞都紧张得快要爆裂,纵然星晨直言自己必定能逃出幻境,纵然自己现在能清楚地分辨出幻境与现实世界之间的缺口所在,可是她还是紧张,传说历久弥新的恐怖魅力仍然在她的心里投上了巨大的阴影。

传说杀人的前奏如约登场了,在走廊的尽头,一间课室的门被慢慢地推开,一个手持蜡烛的黑影在火光的跳跃和闪映中逐渐逼近,周围变得更加黑暗,不少人吓得肝胆俱裂,爬在地上声嘶力竭发出近似哭声的尖叫,剩下的张大着嘴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瞳孔放大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林鸢茵还是第一次直面黑影,呼吸也不由越来越急促。“注意二楼的柱子!”星晨的话语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暂时压抑了汹涌而上的恐惧。见那些人或痴或呆,早已被传说震吓住了,林鸢茵不顾危险,赶紧跑出了课室,对着最近的一根柱子打量起来。

柱子有什么不同吗?除了比真实场景里的那些要旧点,要泛黄点,要斑驳一点,看来看去实在没有什么不同。林鸢茵急得额头上满是汗珠,身边的那些人早已经丑态百出,痛哭以及撕心裂肺的叫声撕扯着这片原本就不平整的时空。要镇静,镇静!要说林鸢茵一点都不怕那连佛祖都不信,她会时不时不自觉的把注意力转移到追踪那个瞬间场景的漏洞是否还存在上面。这样一来更加无法静下心来查探这个区别,林鸢茵知道星晨不是随便一个下定论的人,既然他这样说,肯定有所不妥但却无法查探到实证。那么星晨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现这些柱子隐藏着什么东西吗?

眼见死灵一步步走近,眼看漏洞一点点缩小,林鸢茵情急之下采用了换位思考的方法,她对星晨再熟悉不过,上次星晨遇到跟她一样的情况,他会怎么办呢?他肯定不会象自己一样只盯着柱子看,他会很紧张的抵抗死灵的进攻,在想办法脱离这个特殊的环境。林鸢茵思索着,假装着自己是星晨,在走廊上尽量去捉摸去确定星晨应该站的位置。跟死灵正面对抗无疑是没有胜算的,在这种情形下,星晨必须要想出避其正面锋锐趁机逃走的性格,他必须要考察四周的有利环境,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他猛一回头,看到了身后的柱子。林鸢茵学着星晨的样子转身,结果鼻子差点碰到了柱子上面。林鸢茵一惊之下退开,柱子突如其来的高大让林鸢茵的视觉有点不适应……等一下,高大?林鸢茵心中电光火石般一闪,难道说星晨所提示的柱子的秘密是那个?林鸢茵顾不上已经逼近的死灵,也再没有心机去顾及那个漏洞合拢了没,而是冲上前去抱住了那个柱子。这一抱之下,立见分明。果然,果然那个柱子要比真实场景的二楼柱子要粗大很多,条纹要细致很多,林鸢茵万分震惊之下,放开柱子,怔怔的倒退了两三步。如果是这样,如果星晨的设想跟我的一样,那么也就是说,校长利用这二十年的时间,利用这巧妙的空间变幻造成的视觉和常规逻辑错位,为世上的人导演出了一出最巧夺天工的腾挪大戏!最完美的隐藏了第八间课室本体的存在!!

知悉了这个惊天的大秘密之后,林鸢茵再无犹豫,利用自己灵媒介质的感知能力,确定了漏洞的所在地之后,对着地上已经瘫作一摊不成人形的那些人嫣然一笑道:“各位,我先出去,大家在这里慢慢玩吧。”说完,纵身一跃,身边早已是鸟语花香。走过一遭之后,才知道原来脱离幻境并不难,当然是对自己而言。正在考虑下一步行动是什么的时候,远处又有一个身影向这栋建筑奔来。难道是后续部队?林鸢茵一惊,赶紧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待那人跑到近处仔细一看,竟是杨淙。杨淙万分焦急地朝大楼里面探头探脑,却没敢进去。“杨淙!”林鸢茵现身叫道。杨淙一见她顿时松了口气:“阿弥托佛,你怎么躲在那里?我听梁大叔……”林鸢茵打断她道:“查出来没有?”杨淙点点头道:“查出来了,那个女孩死的时间……”身后突然传来草木擦动的声音,林鸢茵即时反应,用手快速封住杨淙的嘴,同时以不容置疑的果断低声道:“跑!”然后拉着还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杨淙就往旁边的林荫小道上窜去。

跑了一阵,原本就累得够戗的杨淙现在更是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了,眼见林鸢茵专拣那种崎岖泥泞的小路上跑,又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杨淙把手一甩,气喘吁吁道:“林鸢茵,你到底干什么?!”林鸢茵猛地一回头,用一双精光威慑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杨淙,看得杨淙一阵发毛:“有人想灭口!”杨淙身躯一震:“什么??灭口?有人要杀我们?!”林鸢茵冷冷的道:“是有人要杀我!”杨淙猛地想起星晨的话:“你有根据没有?”林鸢茵回头朝教学大楼的方向望去:“刚刚才有一拨人来,我差点丧命。”“那现在那些人呢?”林鸢茵悠悠地道:“估计现在已经融合在第九间课室那个伟大的传说里了。”杨淙惊叫道:“林鸢茵你竟然身犯险地……”她话没说完,身后的草丛中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这下杨淙再也不敢抱怨什么了,反扯住林鸢茵大叫一声:“跑!”可怜两个弱质女流如何跑得过那些专业的杀手,只跑了不到500米,声音离她们越来越近。林鸢茵叫苦不迭,她没有料到这帮杀手居然人数如此之多,出动次数如此之密,看来背后的确是有人操纵,不择手段务必要置她们于死地。现在既没法进第九间课室,也不可能指望星晨和吴刚英的突然现身相救,看来今天要命丧此地了。可是死归死,如果柱子的秘密就此湮没下去,她就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同学,对不起为了追寻谜底苦苦战斗至今的杨淙他们,想到洪京他们留下的那本鲜血斑斑的日记,林鸢茵心念一动,趁势甩脱了紧紧抓住她的手的杨淙。

“你……”杨淙跑得根本无法说出下面的字来,林鸢茵脸色如常,淡淡的道:“跑不掉了。”杨淙一把抓住她道:“不!你怎么可以现在放弃?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有一丝意外!”看着杨淙坚决的眼神,林鸢茵一阵感动,不过她还是轻轻推开杨淙道:“是我的错,我没有正视星晨的警告,我没有料到他们杀我的决心是这么地坚定。有些东西,是命中早就注定的,我也不想抗争,今天他们的目标在我,只要我们两个分开,他们一定不会跟你为难。只求你出去之后,为我做三件事。第一,我虽然接受这个结局,但我死不瞑目,希望你跟吴刚英能查出究竟背后置我于死地的是何人,然后在坟前告知于我。第二,第九间课室里面究竟藏着的什么东西,你姐姐的魂灵是被束缚还是早已经烟消云散?”杨淙忍不住泪花迸出:“不,林鸢茵你在说什么?你不会死!你不会死的!我现在就叫人来救你!星……”林鸢茵及时封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知道,用星晨的命换我的命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停顿了一下,她又低低的道:“我问过他,他不肯回答。如果将来一切都水落石出,请你帮我问问他,他对我……这是第三件事情。”身后的声响越来越大,眼见那些人就快欺近身边,林鸢茵慢慢地放开了掩住杨淙嘴的手掌,戚戚一笑道:“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谢谢你,杨淙,陪伴我走了那么久。转告吴刚英,我在下定决心探寻这个秘密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了。黄泉,并非我所惧,所以你们不用悲伤。”

“林小姐误透佛性,堪破生死,实在让人可歌可泣。”身后的树林中突然出现了十数人,都紧身装打扮,为首一人,头上插着两朵极怪异的短羽毛,看上去有点象中世纪的帽子,此刻正阴沉着脸对林鸢茵道:“但是林小姐最让我们佩服的,就是竟可利用传说的力量将我们的精锐同门消失殆尽。只是,第九间课室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一世,早知如此,何必反抗?我们必定让你来个痛快。”眼见有人出现,杨淙吓得惊呼一声,随即紧紧抓住林鸢茵的手不放。林鸢茵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虽说众生平等,但是自有污秽,佛性从你们的口中说出来绝对是一种侮辱。面对死亡并不等于堪破生死,一时的生死也不代表永久的轮回,虽然我先下黄泉,但说不定过些时候我们也就重逢了。”那人冷笑一声道:“林小姐好口才,不过就算你再怎么不情不愿,这些都是宿命,无法更改的。”林鸢茵道:“宿命可以逆转,乾坤可以回旋,但是邪不胜正,这却并非宿命,而是天行之道,地存之理。”林鸢茵这一句话顶得那人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把脸一沉道:“任你口舌生花,有再多的理跟阎王老子说去罢!”说着就要动手,林鸢茵道:“且慢!动手可以,但是你们必须要放过我身边这一位姑娘。”那人道:“凭什么?老子向来不在乎多杀几个人。”林鸢茵脸色一变道:“可是下面的阎王老子在乎,阴司里面是讲报应的。有因必有果,今日你杀我,下去之后可以把责任推到你们头儿身上去,可是杀了她,你往哪里推了去?是下油锅还是入火海,你自己选吧。”一席话说得那人犹豫起来,旁边有一小卒靠近他道:“这话不得不听啊,听说我们之前的那一个主上就是因为杀人无数,听说现在在下面受尽万般苦楚呢。”那人一咬牙道:“好,我不杀她,但是你必须要合作。”林鸢茵道:“我会配合你的,但是能不能先让我跟我的同伴说几句话呢?”那人想了想道:“也罢,快点就是了。”

林鸢茵悄悄的靠近了杨淙的耳边:“听着,第九间课室的真正地点是在……”杨淙眼睛猛得睁大了:“你说什么,它在……”林鸢茵点点头:“这就是校长跟我们玩的最荒谬的一个把戏。你快走,记得把这件事告诉吴刚英。”杨淙惊慌的拉住林鸢茵的袖子:“可是你自己……”林鸢茵平静的道:“放开我,我从来到这个校园开始,我就已经作好了今天的这个准备。死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遗憾。你不会希望我跟你姐姐一样吧?你应该知道孰轻孰重吧?”一番话说得杨淙面色苍白,她颤抖着放开了手,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传说真相大白之日,却是你永远离开之时。既然如此,我们去追寻这个传说还有什么意义?”林鸢茵温柔的看着杨淙,她的秀发因为刚才急速的奔跑而散了开来,凌乱的卷曲在眉毛边上,竟有一种分外怦动人心的美丽,只不过那是诀别凄然的美丽:“生死并不是衡量意义的标准,做到这个份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奢望的了,只是……”林鸢茵清秀的面庞掠过一丝忧郁。“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清澈的语音在她耳边如同清风旋绕,盈盈而过。那么星晨,在黄泉之下,我会一直等到你的这个答案。

想及这里,林鸢茵转身朝一众人缓缓走去,从容的道:“放了她,我跟你们走,任凭你们处置。”那人沉声道:“姑娘好胆识,我们也不过是跟着上头的命令行事。我们下手会快一点。冤有头,债有主,姑娘要寻仇可千万别祸害无辜。”林鸢茵嫣然一笑:“我是那种会留下做冤魂的人么?废话少说,动手吧。”“不——”杨淙只觉五脏六腑象受到了什么冲击,瞬间绞成一团,那是一种熟悉而遥远的痛楚,深入骨髓。第九间课室与林鸢茵孰轻孰重,她一直以为是课室重,甚至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它更重的东西,可是经过了那么多场残酷的血的洗礼,目击了那么多场生离死别的揪心,她蓦然发现,生命,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的砝码。这个传说牵扯到了太多的势力斗争,牵扯到了太多复杂的关系,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应该涉足这里。既然无法挽救那几百人的生命,也该好好的让自己活下去。然而已经迟了,她必须眼睁睁的看着林鸢茵死于自己的脚下,她必须亲手埋葬同伴的尸体,她必须一辈子被良心狠狠的责备。

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垂落下来,痛不欲生,却不能让别人延续这生,也不能代替别人去承受这死,迷蒙中只看到林鸢茵缓缓的闭上眼睛,那人缓缓的抽出了匕首,一阵狂风刮过,瞬间卷起漫天的落叶,那是一抹如此颓败的风景,却拥有着摄人心魂的魄力。在最后的时刻,杨淙口里喃喃的说着:“星晨,你在哪里?”

星晨此刻正在自己舒服的家里对着一个并不舒服的人,自从上次跟他们正面冲撞过一次之后,长老今天主动过来找自己,态度那是万分的恭谨,口口声声的“主上”“天体安康”让星晨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他细细想了一回,觉得实在没有什么把柄给他们捉住。是因为法术界临近,他们终于意识到了只有我才能与之抗衡了吗?想到这里,星晨嘴角掠过一丝浅得不能再浅的微笑,他拈起一个白棋,放在棋盘当中,道:“长老的棋艺真是越来越精进了。”长老凑过眼去看了半晌,哈哈大笑道:“再精进也比不过主上啊,这不,我这个角上的棋子又全死了。”星晨道:“死了也没什么,还有盘活的机会么。法术界那些人现在如何了?”长老一怔,忙答道:“好戏快上场了呢,各派的掌门已悉数到齐,看到这次是倾巢而出了。不过有主上在,我们胜券在握,想来只要五台山不到,应该无人能抗衡。他们这次也不过是以石击卵,自寻死路。”星晨道:“我觉得很奇怪,这件事明明很隐秘,为何法术界却那么及时的收到了风声?”长老道:“耳目之事自古就有,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也是没办法的。我们作好准备就是。”他答得那么干脆,星晨反而起了疑心:难道不是为了这事奉承我的?莫非是林鸢茵?想到这点,他眉头一紧,随即又放松开来。没事,好歹有吴刚英在,那些不成气候的手下做不了什么。想到这里,他继续放心的下棋了。

而林鸢茵那边,眼看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风刮得更大了,落叶如同凶猛的野兽铺天盖地的朝人劈头盖脸的打下来,那人眼睛被刺了一下,忙用手去揉时,从旁边迅疾的窜出一条庞大的黑影,将林鸢茵和杨淙卷了起来,等到风势减弱,众人眼睛适应过来,两人早已不见踪影。打头那人又惊又怒,禁不住破口大骂:“是哪路卑鄙人马,搞这种下三滥手段?有本事出来跟爷打个痛快!”雄厚的声音在树林里回响不绝,却只有回响,没有回音。众人的脸“唰”的一声都变得苍白如纸,这下一来,回去等待他们的,就只有酷刑和死亡了。那人一咬牙:“兄弟们,我对不住你们。反正回去也是个死,不如就地自己了结算了。”说着凄然一笑,把那把原本要杀人的匕首在自己脖子上一抹,众人纷纷效仿。顿时,地上又多了几具尸体————几具不是人的尸体!

即便是林鸢茵和杨淙本人也没搞清是怎么回事,等她们回过神来,黑影和狂风都不见了,两人并排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依稀看得出似乎仍然是在校园的范围内。九死一生之后,杨淙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这是怎么回事?是吴刚英的法术么?”林鸢茵道:“不可能,别说是他,法术界也没有这种邪门的东西。”话音刚落,她突然皱了一下眉头:“有死气。”杨淙浑身一哆嗦,只见林鸢茵朝旁边跑了过去,但她只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在林鸢茵的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石碑。林鸢茵喃喃的道:“难道这里是碑林的后方?”碑林向来被学校严加看守,非组织参观不得入内,竟没人想到碑林后面会是如此广阔的天地。然而,更令人惊奇的事不在于此。在石碑壁上,一个光点正在逐渐的扩大,到大概有半个石碑那么大时,光点的光亮突然增强了,林鸢茵和杨淙赶紧眯上眼睛,幸好那强光瞬间就过去了。在光点出现的地方,站立着一个身着校服的女学生。

“呀”,杨淙情不自禁轻声叫了起来。她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女学生的面貌还算秀气,却略显憔悴,脸上带着一股看起来特舒服的腼腆,全身透着一股纯纯的味道。突然,杨淙的身子震了一震,这身校服……那个陈旧的胸前的蝴蝶结式打扮……这个是……这个是几十年前的校服式样!!杨淙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指着那女学生,掩住嘴,倒退了几步,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一直在旁边呆呆站着的林鸢茵却有了举动,她伸出双手,眼里噙着泪花,竟象是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开心的,欣喜的迎了上去:“你真的解脱了吗?”。林鸢茵?杨淙想喊住她,可是不由自主愣了一下,死气对于灵媒介质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吧?

那女学生见林鸢茵朝自己奔来,眼里掠过一丝怯然,往左退了一步,避开了林鸢茵,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看着她。林鸢茵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没有关系,你不要害怕,我们也不会害怕。你这样一定很辛苦吧?一直以来,你受的苦和委屈已经够多了。所以,没有必要去隐藏自己。你没有必要去为了他人做那么多事情,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林鸢茵将手轻轻覆盖上女学生的面庞,这次她没有躲避和抗拒,她的眼里也突然充盈着晶莹。然后,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在林鸢茵和杨淙面前,女学生的幻影消失了,紧接着出现了一个高九丈有余,人头蛇身的怪物。

尽管心里有了准备,但是当出现的时候,杨淙仍然禁不住心情一阵激荡。林鸢茵抬头看着,象是欣赏一件绝世的珍品。那个清秀的脸庞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丑陋的搭着几根稀疏的象扭曲的蛇体一样粗糙头发的头颅,那一双没有眼皮完全凸露在外的眼珠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最奇异的还是蛇的身躯,那全身的鳞片一半是银色的,一半是黑色的,林鸢茵曾经拿到手的那个鳞片恰好是位于分界线的那一排。怪物的全身还流着一种奇怪的彷佛发脓溃烂的黏液,再搭配上丑陋不堪的头颅,让人禁不住的恶心和恐惧。杨淙忍不住惊呼了出来:“天啊,这是什么啊?”林鸢茵眼里闪着泪花,她似乎并不畏惧眼前这个看起来脏兮兮凶巴巴的杀人凶手,伸出手抚摸着身上的蛇鳞,喃喃道:“到底第九间课室里面藏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校长要用这么残酷的阵法来去封印它?它不知道用这个阵法是神鬼共诅,永绝轮回的吗?”

杨淙听得林鸢茵话中有话,忙道:“是什么阵法?”林鸢茵道:“你看到眼前的这个样子,你心里有没有觉得很象一个人,不,是一位神祗。”杨淙脱口而出:“女娲!不会吧??你说她现在变成了女娲?!”林鸢茵道:“你听过堕落的女娲这个神话的传说吗?”杨淙惊疑不定的道:“堕落的女娲?女娲一直作为人类的创造者被虔诚的敬奉着,满天神佛,据说见了她都得敬让三分,后来得道修隐去了,哪里来的堕落?”林鸢茵的手指轻轻的划过那些坚硬的鳞片,低低的道:“这是流传最广,最众所周知的一个传说,可是,我曾经在某个门派的藏经阁里,看到过一本极为古老的《山海经》线本,当时出于无聊翻了一下当作小说解闷,结果居然发现这本书后面附了一个叫山海经增补本的小册子。我自小对神怪很感兴趣,这《山海经》少说翻了也有几百遍,几十个版本,还真从来没见过什么增补本的。我以为是有人狗尾续貂,可是往下一看,就知道错了。那语法不是后人可以仿得来的,而且中间有好多空白的部分,有些记载也断断续续,似乎是这个门派的祖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抄过来的。堕落的女娲传说就记载在那个增补本里面。传说女娲造人的时候遭到了很多上古神祗的反对,认为人类会产生祸害,但是女娲不为所动,仍然坚持完成了这项工作。据闻是因为女娲不满有些上古神祗凭着自己的能力创造一些低等的生物作为奴仆或肆意虐待,所以女娲拔自己身上的鳞片为核,赋予人类的智慧,并希图靠人类的逐渐强大来抑制神祗的屠戮。然而,女娲没有想到的是,人类在诞生之后,并没有产生她所希望的对和平的向往,反而起了贪念、邪念、欲念,互相发动战争,造成地界秩序大乱。上天震怒,归罪女娲,此时为了惩罚人类,新建冥界,但是冥界跟地界冲撞太大,众神祗联手造了无数结界均被冲破,此时有神祗提出女娲神力非凡,以其身体作为屏障可一劳永逸。上天赞同,于是将女娲打入冥界。女娲原本是地界之神,即便是神躯,也挡不住万年的阴气侵袭。久而久之,她那艳丽的容貌逐渐变得肮脏和丑陋,她身上如同星光般圣洁的鳞片也变得粗糙不堪,甚至有一半变成了中毒般的黑色,人们不再将她当成母神崇敬,而是把她当成怪物诅咒,这使得女娲万分伤心,连最后半点挣脱出去的意愿也没有了,自甘于永远的沉沦。这就是堕落的女娲传说。”

林鸢茵的声音委婉动听,故事娓娓道来,但杨淙并没有觉得这是一种什么享受,相反出了一身冷汗。一代母神居然沦落至此?看眼前这个怪物,却并不象空穴来风。林鸢茵继续说道:“后来到了秦朝,一道焚书坑儒平白增添了多少怨气,秦始皇担心皇基不稳,召集为他寻找不死之药的众方士商讨。有一个人想到了这个将近失传的传说,创造了这个堕落女娲的阵法,寻找一名年轻纯净的女子,以八卦太极图辅之,保住一半身子,将另一半打入冥界,身受阴气侵袭,受尽万般苦楚后幻化为人头蛇身的怪物,专吃死魂,也附带屠杀生灵。汉朝以后,这个阵法发展成为一种封印的阵法,产生出来的怪物不再吃死魂,但是歹毒的本性和杀人的功能却完全保留了下来,并在后面的乱世被滥用,到三国魏晋南北朝之后逐渐销声匿迹,完全失传。”“等一下,”杨淙声音颤抖的打断道:“林鸢茵,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怪物的真相?”林鸢茵叹道:“我有想过这个险恶的猜想,但是我不敢确定,所以才叫你去打探。不过现在不用了,因为会有人亲口告诉我这个猜想是不是真的了。”

怪物似乎有点痛苦的扭了扭庞大的蛇身,但是没有说话。林鸢茵怜悯的看着她道:“山海经的增补本里面没有说女娲身受的是怎么样的一种痛苦,可是我可以想象得到,凡人接触到阴气会五脏爆裂肢体开岔而死,更不用说要长期的将一半身子鬼化了。校长那么狠心,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命运,就算永绝轮回,就算罪孽滔天,要在地狱里受遍九九八十一种苦难,可是苦难总有到头的一天,消除了所有的罪业,他还是可以作为一个孤魂野鬼在冥界游荡。可是你呢?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天地唾弃,三界不容,六道不纳,不死之躯只是一个拖累,永远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他害了你生生世世!如果让我有机会看到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不!”轻柔的女声从那污鄙的嘴里传出来真是一个极大的不和谐:“你们不要怪他,一开始我的确很恨他,可是后来……是我心甘情愿的。爸爸很爱我,他从来没有逼迫过我。”此言一出,林鸢茵错愕不已:“什么?!”杨淙难以置信道:“他这么害你,你还帮他说话?”“你们看到的只是一些表面的东西,你们不知道爸爸的苦衷,不仅是我,他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我们这样做是为了造福整个人类,爸爸教导过我的,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所以我不后悔我这些年来受的苦。”“造福人类?”杨淙嘴角微微上扬,她觉得这是自出生以来听到过的一个最荒谬的笑话,她想说:“狐狸会为人类着想吗?”但是她看了看怪物,觉得这个小女孩多半不知道校长的真面目,她受的苦够多了,不该再受打击,只好暂且忍下。林鸢茵的神色却一直都很严肃,只是语音还是很温柔:“那告诉我们什么是事情的真实本质吧,你引领我们到这里来不就是要说给我们听的吗?”

“爸爸对我很好,从我懂事起,他就经常带我出去玩,给我讲故事听,买很多很好吃很好吃的东西给我吃。爸爸当时还是学校里面的教导主任,不是校长,他在工作上很不顺心,校长他们经常利用职权排挤他,可是爸爸从来不把这些烦恼带回家里面来,他总是把笑容挂在脸上,跟我一起玩,哄我作‘他的小乖乖’。虽然爸爸一直忍气吞声,但是他和校领导之间的矛盾却越来越激化和公开了。直到有一天,我自己独个在外面玩的时候,看见校长怒气冲冲的朝我们家走了过来,我犹豫了片刻,因为他一直对我不是很好,但我想起爸爸的教导,还是礼貌的打了招呼。他用轻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捡来的也当宝!’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也没再理我,用很粗暴的动作一脚把门踹开就进去了。我吓了一跳,担心爸爸有什么危险,想跟过去看,但门‘砰’的一声就重重的关上了,然后从里面被反锁了。我无奈只好把耳朵凑在门缝里面听,只听见一阵‘哐啷’似乎是一堆碗盆摔落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校长那高亢刺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简直忘恩负义!当初我们就说好了的,大家都有份,现在你一个人独吞了是什么意思?我们几个苟且偷生的在这里开学校掩人耳目为的是什么?万一他们追上门来我们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你是想大家全死吗?’我爸的声音很低,但是看得出他也很激动:‘死,死,你就只懂得怕死!你要是怕死,当年就不应该带着我们干这件事!你要是干这件事,就应该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其实那天我就知道不对劲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居然只有两个人在很远的外面留守,你知道为什么吗?不是觉得这东西没有人去偷,而是他们知道偷了这东西,用了这东西的人绝对会死!这个东西就是死亡的使者,就是死亡的诏令!’

校长狂怒的吼道:‘胡说,你在胡说八道!这是绝世的宝物,谁得到了,谁就可以统领三界,甚至于挑战神界!你甘心这么平凡的过完你的一生吗?你甘愿受他们的气吗?’爸爸叫道:‘没有错,它是稀世的宝物,可是我们不是那个有能力掌控它的人。老三,老五的死难道还没有使你清醒吗?’校长道:‘他们的死那是意外……’爸爸气愤的打断他的话道:‘难道非要我俩死了你才觉得不是意外吗?到时这话你就跟阎王老子说去吧!’一时间,房子里面静了下来,只听得见校长粗粗的喘气声,我听不懂他们两个争吵些什么,可是似乎爸爸一直占据在理的一方。良久,才听见校长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很平稳但是也很焦虑:‘那你想怎么处置这个东西?’爸爸说:‘封印起来,我们用不了,可是也不能留给他们,天知道他们会用那个东西对我们怎么样。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死个痛快。’校长冷笑道:‘我们连用都用不了,难道还有能力把它封印?你想得也恁简单了。’爸爸说:‘我正在研究,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校长道:‘等到有结果,这个校园里面的人都死光了。现在它大开杀戒,我就快压不住了,就算这后山上进驻了土匪也没这么猖狂。’爸爸说:‘最安全的办法我已经有了,只是现在工具还没有齐备,还需要等一段时间,现在只能用一些其他的方法暂时压制住他。相信我吧,再等上十年,就可以远离这个噩梦了。’

校长没有再说话,似乎被说服了。房间里沉默了很久,校长才恶狠狠的说:‘随便你吧,不过我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我迟早能制得了它,我总归要统领三界的。’我听着他脚步朝门边走来,忙退开一边,他开了门出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扬长而去了。我飞奔进屋,蜷缩在爸爸怀里,害怕的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爸爸抱着我来到屋外面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指着树林深处跟我说:‘你知道吗?在校园里面,藏着一个很邪的东西。一个你想也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的东西,等你长大之后,你会看到它的威力的。’

我始终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这让我对那片树林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我知道的,那时,校园里面经常莫名其妙的死人,虽然后来学校对外宣称是他杀或自杀,可是我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的死状据说都很不可思议,有的连尸体都没找到。每次出了这样的事情,爸爸都是脸色铁青的回来,嘴里喃喃的道:‘希望别碰在我身上。’爸爸说我长大之后就能知道那个是什么东西,可是它这么可怕,我情愿我永远都不要长大。然而,不用等到我长大,我就已经见识了它的威力了。那个时候,我有一个很好的玩伴,是一个老师的女儿,叫小莹。我们俩经常在一起玩,有一天我们在一起玩捉迷藏,我扮鬼,她扮人,她是个小笨蛋,每次藏都很容易被我找到。可是那天我找了很久很久,太阳都快下山了,都还没有找到。我很沮丧,于是朝周围喊道:‘不玩了,我认输了。你出来吧。’叫了几遍,都没有回应。我一时害怕,就哭了起来,惊动了来往的学生。大家问明了原委后,有一个男生说:‘我好象看到有一个小女孩朝教学楼里面去了,会不会是她呢?去找找吧。’立即有一个人反驳道:‘不可能,我一直在一楼的栏杆上看书,没看见有什么小女孩。’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让我心里更加说不出滋味,哭得更加厉害。这时有个大姐姐蹲了下来问我:‘你们玩得是什么游戏呢?’我答:‘阴阳迷藏。’她继续问:‘是不是一个扮作人,一个扮作鬼,鬼要找到人才能变成人,而人被找到就要做鬼?’我点头。她的脸色一下变得有点难看:‘这个游戏是谁教你们的?’这个游戏是爸爸教我的,他一直都有跟我玩,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周围的人也发现了她语气的不妥,纷纷在那里询问。她紧张的说:‘我听我奶奶提到过这个古老的游戏,听说在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扮鬼的小孩会吸引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引导他走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以换取他们的超生。如果扮人的小孩不能及时的找到她,叫她回来的话,她就再也回来不了这个世界了。这个游戏的另外一个名称叫做阴阳相隔,是真的阴阳相隔了。’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紧张了。那男生说:‘那还等什么?快去找啊,现在离这里最近的建筑就是教学楼了,管她有没有进去,先找找是正经。如果你说的话是正确的,那小孩就危险了。’那女生道:‘等一下,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这个游戏必须要人找到鬼才能结束,也就是说,现在游戏还没有结束,还在继续!如果我们去找人,就说明我们都自愿参加了这个游戏,所以大家必须遵守游戏的规则,那就是,我们只是帮手,如果发现了小莹,大家不能去叫她或者拉她,必须要回来告诉这个女孩。因为从始至终,扮演人的角色的只有她一个人,也只有她有资格去叫回小莹。否则的话,大家都有危险!’

随即大家都开始行动起来了,我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小莹有危险,只有我能救她,是的,也只有我能救她了。那一刻,幼小的我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了从内心涌起的那种攫取心灵的恐惧,象天上巨大的乌云,黑压压的压迫着你,喘不过气来。我想继续哭,但是喉咙里面有东西梗住,哭不出来。我没有进教学楼,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栋楼房有着一种天然的恐惧,我在教学楼外面转,在楼与楼之间的小巷子里找。当时我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小莹还没有走,她对我还有着强烈的依恋,她一定会再见我一面的。果然,在教学楼背后一条很阴森的小巷子里,她独自一个人在里面低垂着头走着,缓慢的走着,头发披散下来,完全遮住了她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毫无光彩,死气沉沉。周围的环境也很古怪,明明还是白天,却到处是黑暗的蔓延,阴森的寒冷刺骨而来,让人全身禁不住的颤抖。

我大喜过望,刚想飞奔过去,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把我拉住了,我回头一看,是那个给我们讲解游戏规则的姐姐,原来她担心我,一直跟在我的后面。我兴奋的跟她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她就是小莹,小莹没有事!’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伸出颤抖的手指给我看道:‘你看到了么?’她指的是脚的位置,我循着望过去,才发现了不妥,小莹虽然在不停的迈步向前走,可是从我们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是一直在原地踏步的,根本没有走动半分!打个形象的比喻吧,就好象前面突然多了一堵墙,纵然你不停的走,也没有办法逾越一步。那姐姐的声音分外的沉重,在我耳边轻轻的道:‘看到了吗?你不能去,她现在走的那条路是去冥界的路,她之所以现在走不过去,是因为还没有脱却人身,还有对生的依恋。她现在在等你叫她,按照游戏规则,也只有你才能叫她回来。所以你现在大声的叫她的名字,用力的叫,拼命的叫,看看能不能把她拉回来。’

那种严峻的气氛影响到了我,我拼尽了吃奶的力气在喊:‘小莹,小莹,小莹回来!小莹回来啊——’小莹的头依然低垂着,嘴角看不出有什么动静,但她的头发却有了一丝异常的飘动。她的步伐开始变得缓慢下来,那姐姐紧张的在旁边道:‘继续叫!’我于是接着不停的叫唤,终于,小莹完全的停下了脚步,站立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突然有很恐惧害怕的感觉,身上的毛孔猛地放大起来,然后就是蔓延到全身的一种古怪的冰凉,似乎有一个影子隐隐约约的跟在我的后面,我猛地闭上了嘴,再也喊不出一句话来。那姐姐抓住我肩膀的那只手越抓越紧,疼得我快哭了出来,只听得她自言自语的说了两句:‘奇怪,为什么她的旁边没有其他的死魂?难道说这个冥界的入口是自动打开的?’

我自然听不懂她的说话,我只看见,小莹缓缓的转过身子来对着我们,虽然还是被头发遮挡着看不见她的眼神,可我清晰的看到她的嘴角在微微的上扬,一个奇异的弧度,一个奇异的微笑。虽然我已经头皮发麻,可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高兴,那是不是意味着,小莹已经被我‘叫’回来了?可是我马上发现错了,小莹没有朝我们走过来,反而对我伸出了一只手,用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嘶哑的声音对我道:‘你舍不得我走么?你也知道我在等着你么?那就跟我一起过来玩吧,来吧,我们去——去那个世界玩吧。’我愣在当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姐姐已经尖叫一声,把我紧紧的抱住说:‘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我抱你离开这里。’小莹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多刺耳啊,让人耳朵里面充斥着一种震痛的鼓动:‘来不及了,这是游戏,必须要遵守游戏的规则。你们不知道吧?这个游戏还有另外一条隐藏的规则,就是如果人找到鬼,却不能把鬼带走,那么鬼就会把人带走。现在这个游戏我已经赢了,所以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必须要跟我走,来吧,过来我这边吧,过来这个世界里吧——’她的头发飞扬起来,在这阴暗的角落里,象极了一只巨大的黑蜘蛛。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背后突然传来了一把熟悉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我回头欣喜的大叫:‘爸爸!’那姐姐也回过头来,惶恐的叫了一声:‘主任?!’爸爸黑着脸站在我们的后面,他高大的身影瞬时给我一种安全感,我挣脱了那个姐姐,扑上去抱住了爸爸的腿。小莹笑道:‘又来一个了吗?多多益善呢。’爸爸怒对那姐姐道:‘你到底在教我的女儿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她会有危险?’那姐姐道:‘我不过是在遵守游戏的规则而已,只有这样,才能救回两个人。’爸爸冷笑道:‘游戏的规则?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在小莹的周围,根本没有任何的死灵,而按照游戏的规则,她必须要由死灵来引导才能走向另外一个世界的。’那姐姐脸色一变:‘你这么说的意思是……’爸爸阴沉沉的接道:‘这个游戏从来就没有开始过,规则也从来就没有生效过。从一开始,就有东西颠覆、破坏了这个规则,创造了另外的规则,你们现在陷入的,是一个全新的游戏!’

小莹疯狂的笑了起来:‘好聪明呢,不过你现在看破了恐怕也太迟了。’那姐姐惊惶的道:‘怎么可能?这个游戏其实是人界与冥界订立了一个契约,有什么魂灵具有如此大的能力,能够颠覆规则自己来制造契约?’爸爸瞪眼道:‘我有说那个东西是魂灵吗?能自动打开冥界入口的东西会是魂灵这么简单吗?’说完,他不再理那个姐姐,转而俯身抱住我,对小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千辛万苦找了这么一个工具就是为了攫取我女儿的性命,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她的到来就是为了最终克制住你的。既然你设置了这个游戏,那我也便遵守游戏的规则,陪你玩到底吧。’说着,爸爸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我一听,眼泪都流了出来,拼命的摇头:‘不要!我不要小莹走!’爸爸柔声道:‘小乖乖要听爸爸话,爸爸是为你好,真正的小莹已经走了,她也不会希望你跟着她走的。所以为了小莹,为了爸爸,变得勇敢一点好吗?’

那时我的心好痛,那么年幼的我,一直都是那么无忧无虑,只知道快乐的滋味,第一次知道可以痛得这么厉害,痛得手脚都要痉挛,痛得五官都快变形,让人难受得觉得连哭也没有力气。可我最后还是按照爸爸的话去做了,对着小莹喊道:‘我不跟你走,你不再是我的朋友,我要跟你断绝关系!’我看见小莹的身子整个僵住了,爸爸微笑道:‘游戏的规则已经被打破了,她一点都不留恋你,你不能带她走,回去吧,回去到你的世界里去吧。’小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地转身,爸爸跟我说那个已经不是小莹了,她心里不会再记得我这个朋友了,可是为什么她转身过去的一刹那,我分明看见她脸上流下来的两滴晶莹的泪珠?

危机解除了,可是气氛并不平静。那个姐姐站起来,直视爸爸的眼睛道:‘原来这个校园真的一直存在着什么东西,我的感觉没有骗我,为什么你不告诉学生们?’爸爸平静地道:‘每个学校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东西,我告诉你们又如何,镇静如你到了现在还不是慌乱无比,那么其他人呢?如果你想这里人心大乱,死的人更多,那就去告诉他们去罢,如果你有能力,那就自己去找那个东西去罢。’说完,爸爸抱着我径直离开了,留下那个姐姐瘫倒在草地上……

小莹的尸体后来找到了,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整个人的血被吸干了,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头枕着一根铁管,爸爸不让我去看,可是看过的人都说好可怕,睡不着觉。小莹的妈妈哭得几次昏死过去,送到医院里抢救去了,她家里的人天天在烧纸钱,烧很多很多,他们说小莹是冤死的,晚上还听得见她的哭声。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回来就发烧了,爸爸请假服侍了我好几个晚上,看着我消瘦的面庞,爸爸跟我说:‘小乖乖,你愿意不愿意小莹死?’我摇了摇头,这是自然的。‘那以后如果还有小莹跟你玩,你想不想她再死一次?’我摇摇头,脱口而出道:‘我恨那个东西。’爸爸说:‘我有办法叫它不再作恶,但是你要受很大的痛苦,你愿意不愿意?’我点了点头,那是我第一次树立起要封印住它的决心。

后来爸爸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暂时封印住了那个东西,校园渐渐地平静下来,可是我再也见不到那个救我的姐姐了。落叶一次次的凋零,花儿一次次的开放,终于,我长大了,大到可以在这所大学上学的年龄了,我仍然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但是从童年开始的恐惧从来没有减少过。校园里间或有过几次死人的事情,有自杀的有他杀的,那都是官方的说辞吧,真正有多少是那个东西造成的,内幕只有校长知道。校长又来过我家吵过几次,但最终慢慢地都平复了。正当我逐渐以为这件事终将过去,正在竭力忘记的时候,突然又发生了一件事。

有一天,我从家里出来准备去晚自习,因为快迟到了,所以抄了一条小道。但是走上小道之后,我就立刻后悔了,我只在白天走过这里,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偏僻,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当时我想,大概不会有什么事吧?所以为了不挨老师的骂,我还是坚持走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突然有一种被万只蚂蚁吞噬般麻痒的感觉,彷佛有股电流从脚底猛地窜到头皮上,全身的汗毛耸立,我一惊之下停住了脚步。四周静悄悄的,连一点虫子鸣叫的声音都听不见,没有风,可是地上的灰尘在缓慢地移动,觉得气氛有点异常,却没有发现哪里出了问题。我静静地站立了半晌,抬头看了看昏黄的路灯,重新迈开步伐走了起来。只是,只走了一步,我便停了下来。因为我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离我最近的一盏路灯在我的正前方,所以我的影子应该是向后斜的,但是现在,在我的身前,正正的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而我的身后,空白一片!我没有了影子,地上却多出了一条影子!

惊惧之下,我掩住嘴,踉跄倒退了两步。果不其然,那个影子并没有跟着我的身影移动,它仍然静静地呆在原地,保持着我刚才的那个姿势。它也感觉到了我发现它的破绽了吧?我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疯狂的掉头就跑。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柔柔的声音:‘小晶不好,当初这么狠心把我抛下,让我曝尸天台,让我不得轮回。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就没有一点愧疚的吗?’我的身子猛地一震,停下了脚步。小晶?多么熟悉的遥远的称呼。我僵硬的转过身子:“小莹,是你?”远方亮起了一盏微弱如油灯的光亮,当中有一个瘦弱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影,尽管那不堪的记忆已经遥远,可是心底最朴实的情感告诉了我那个是谁。那一瞬间,我所有的畏惧都没能让我有撒腿再跑的能力。我毕竟是欠小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