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地低下了头,手却是微微抖了下,藤条上一根还没刮掉的细刺一下扎进了她的指腹。

她已经明白了。他们前夜里是去追踪一头猛兽,直到现在才胜利归来。刚才的一瞥间,她看见一只巨大的斑斓猛虎的尸体被他们抬了过来重重地掷在地上,周围立刻有不少人围了过去观看,嘈杂声一片。

娜朵突然站起身来。木青抬头望去,见昨天那个和她说着话神情很是哀伤的女人正奋力扒开人群冲到了那只虎尸的面前,疯了一样地用手上的一把石刀用力往老虎肢体上胡乱砍去,双目圆睁,看起来像有刻骨般的仇恨。娜朵正和别的一些人拦劝她,那女人突然丢掉了手上的石刀,伏在娜朵的肩上痛哭了起来,看起来非常悲痛。

木青起先还有些不解。夜半时分就算有猛兽误入这里,他们赶走便是,为何会这样冒着被反扑的危险穷追不舍,直到几天后杀死了它才回来?现在她隐隐有些明白,这只巨大的家伙应该和这个部落的人有宿怨,或许伤害过那个女人的亲人。他们新挖的那条很宽的壕沟说不定也是用来抵御它的。所以部落里的猎手们在发现它再次夜出后,便穷追不舍,直到将这个隐患除掉。

由由也挤在人堆里,显得十分兴奋,不停朝木青尖叫,挥手让她过来。木青怕她被人挤推,起身想拉她回来。她过去牵住了由由的时候,出于好奇,看了一眼那老虎尸体。然后她瞬间僵硬住了。

老虎的上颌两边,长了两颗匕首样的巨大獠牙,一直外延伸到了它的下巴处。

木青有一种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的感觉。

她从前上学时生物并没怎么认真学过,但这门功课再糟糕的人多少也应该知道,长了这样一对外突匕首样獠牙的老虎,它早就在地球上灭绝掉了。靠那部卡通电影《冰河世界》,她知道了坏脾气的刃齿虎迭哥。而此刻躺在她面前的这具已经死掉了的动物尸体,她现在如果不是在幻觉的话,这就是那种早在一万年前左右就因为食物的缺乏和人类的干扰而从地球上彻底消失了的史前猛兽,迭哥的亲戚。

木青耳廓里仍是不停传来周围人发出的各种嘈杂声,但一切都显得有些遥远空洞起来。她只是死死盯着地上那只老虎的长长獠牙,脑子里掠过自己到此后的种种异状:那只怪鸟,大得离谱的蚊虫、密密莽莽的原始丛林,还有……居住在这里的仍在使用石器工具的人、找不到半点现代文明迹象的部落……

如果这只老虎不是基因返祖,那么这里……就是她之前也曾隐隐怀疑过的史前时代了。她在十五天前,被那个诡异的雷给送回了史前时代……

木青脸色发白,神情僵硬,目光空洞得像中了邪。由由被她抓得有些痛,抬头看见她的样子,吓得叫唤了一声,不住摇晃她手,引的边上的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木青这才惊觉,松开了由由的手。她无意识地抬头,看见骊芒正望着她,神色里有些担忧。但很快,他就被人簇拥着一道抬着那只老虎往聚居的中间去了。他回头了几次,直到看见娜朵走了过来,扶住她肩膀,有些不解地拍了拍她的脸。

木青朝她勉强笑了下,说了声“我没事”,然后用力揉了下自己的脸。

娜朵笑了。这才松开了她,朝这众人的方向去了。她的男人和骊芒走在一起。

木青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地往外渗出冷汗,全身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太阳热辣辣地晒在她满是汗水的皮肤上,她却觉得后背又湿又冷。等她惊觉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林子外的那条溪边了。

昨夜上游应该是下过一场大雨,流水比起平时湍急了不少。

到这之后,她注意到娜朵她们都是直接饮用这条溪流上游里汲来的生水。虽然这里的水看起来清澈见底,但她仍是习惯烧开了喝,并且试图叫由由她们也跟自己喝烧开过的水。效果不是很明显,叫了几次她也就放弃了。

现在她觉得自己渴得很,再不喝点水的话,她真的会像涸泽里的鱼一样被头顶的太阳晒得干渴而死了。

她趴在了溪流边,将脸凑到了淙淙流动的水里,大口大口地喝着水,直到肚子鼓胀得再也撑不下去,这才把自己的头整个埋进了水里,一动不动。

耳鼓里一片宁静,只剩水流湍湍的闷响。她觉到了一阵凉意,脑子也一下清醒了许多。

她在自己的肺部憋得快要爆炸的时候,猛地从水里抬起了头,仰天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她刚才喝的水,是至少一万年前的水,呼吸的空气,是至少一万年前的空气,还有头顶的这片格外高远的天空,也是至少一万年前的天空。

但是她一直活着,已经好好地活了十五天了。她没有理由不继续活下去。

她闭上了眼睛,抹了下自己满头满脸的水滴。

她离开聚居地已经有一会了,再不回去,等下骊芒发现她不见了,可能又会来找。

她站起了身,转过去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个人。

以加像个幽灵般地正站在她背后,脸上挂着的笑和那天在溪流边时看到的一模一样,轻佻而张狂。

木青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但是她的怒气立刻就升上来了,在看到他从身后摸出了样东西,然后用两个指头捏住,在她面前逗弄般地不停晃动的时候。

那正是她被偷走的那条内裤。

木青觉得她以后再穿这东西的话,必定会有心理障碍了。但是就算她不想要这东西了,这块布料也不能继续留在以加的手上。

骊芒知道那是她的贴身物。如果她拿不回来,然后有一天万一被他知道落在了以加的手上,那必定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以她这半个月对这里人生活习惯的观察,男人的所得物虽然大部分都归公用,但这并不包括他们的女人。即使那少数几个一女两男的家庭,也并非完全是和平共处的,前几天就刚发生过两个男人打架的事情,最后还是首领出来平息了争斗。但那两个男人当时在众人哄笑声中看着对方的眼神,完全是势不两立的样子。对后代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纯正血统的渴望,这或许天生就是雄性动物的渴望,一旦条件具备,这种渴望就会用独占的形式表现出来。

在今天之前,木青或许对这条丢失的内裤还并没那么在意,或者说,她对骊芒的存在还并没有十分地在意。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她知道了自己的境况。从今往后,只要她还想好好地活下去,她就必须要依赖骊芒,这个目前为止看起来她唯一可以抓得住的男人。这虽然有些悲哀,但是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她不想因为眼前这个明显只是想挑逗玩弄下自己的男人而让骊芒对她有所误会,尤其是在她根本无法开口解释的情况下。

木青没有看他手上的东西,只是盯着以加,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以加本来以为她看见自己被他拿走的东西,应该会立刻上来抢夺的,他早就准备好像戏耍猎物般地好好地逗弄她一番。

但是她现在的反应让他一时有些发愣。

木青朝他又笑了下,突然抬起手,用手指着他背后欢快地叫道:“骊芒!”

以加下意识地回头,发现背后空无一人。等他再回头,自己手上的那东西已经被对面的女人敏捷地抢了回去。

他这才反应了过来,想再夺回,但是已经晚了。那东西被她飞快地打了个结,远远地丢到了溪流中央,很快就随着湍急的流水往下游去了。

他有些惋惜,摇了摇头,看向刚才很轻易地就欺骗了他的女人。见她正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自己。

18

18、十八章 …

以加收了脸上惯常带着的笑容,第一次仔细地看着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有一头及腰的长发,乌黑顺直,现在被水打湿了,贴在她的颈项上,像大片乌黑的水草,摸起来一定十分柔软。她的皮肤光滑细腻,质地就像……林子里的一种树分泌出来的像女人乳汁一样的浓稠液体,部落里的女人们在天气变干冷的时候都喜欢采集那种乳液涂抹在自己的皮肤上。

他的视线落到了她胸部。

部落里的人背地里议论她是异类,大部分原因还是她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光裸着身体,只围住她们的□部分。现在他突然觉得,女人或许还是像她这样,白日里把自己的身体遮掩起来,到夜晚的时候再由她的男人解开这些遮掩物,看到属于他的全部,这样对男人来说或许更具诱惑性。他想起了前几天自己现身在溪流边前的惊鸿一瞥,虽然她当时很快就背过了身子,但他还是看见了她露在水面之上的大半线条,并不像她平日给人感觉地那样纤细瘦弱。那形状就像是对饱满的桃子,诱惑着人去采摘。部落里其他女人都没有这样形状的一对乳房,呶呶的或许比她还要大上几分,但没有她那样的美丽线条。它们上面隐约还有几点红斑,很可能就是骊芒前一夜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他当时突然对骊芒起了一阵不可抑制地妒意,这才起了戏弄她的心思,故意现身往她身后丢石头,和女人们开着玩笑,然后悄悄拿走了她脱下的那条小东西。

木青见以加只是盯着自己的胸口,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冷下了脸,绕过他自顾往聚居地方向去。

以加跟在了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

半个月前,他与骊芒同时外出狩猎,但却是分开独自行动的。这片莽莽森林,还有森林之外那广袤无边的原野,这就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严酷,弱肉强食,但是他由衷地热爱着这一切。作为部落里最强壮最优秀的猎手之一,他自然清楚个体的力量在自然和猛兽的面前是何等的渺小。但是他毫无畏惧。这是他和骊芒,两个从小结伴到大的伙伴,或者说兄弟,为了竞争下任部落首领而展开的长达数年的竞赛的最后一道考验了。无论是力量、技艺、头脑,还是在族人中的威望,他觉得自己与骊芒并不相上下,所以这最后一次的竞赛,他对着他心中的太阳神发誓,他一定要胜过骊芒,成为下任的首领。那时,他不但要让部落里的每一个人都过上比现在更好更安稳的日子,他还要带领部落里的男人们去讨伐兼并世代繁衍在这片土地上的大大小小另外几十个部落,不像现在这样,只是处于抵御的被动状态。他有一个伟大的梦想,有一天,他要彻底结束部落间为了争夺粮食和女人而频繁发生的流血争斗,他要让所有的人推翻他们原来的崇拜偶像,改拜他和他心目中的太阳神,他,以加,要成为统治这片广袤土地的真正王者。

他为自己的这个理想而热血沸腾着。他与骊芒一直在公平地竞争着。他所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除了一件事,呶呶。

呶呶是老首领的女儿,也是部落里公认的美人。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她年轻漂亮,热辣的肉体对男人们来说充满了诱惑力。他也被她吸引着,但除了肉体的欲望,他更看中的是她与老首领的血缘关系。部落里奉行的是公平选举,但到了关键时刻,老首领如果愿意为他说话,那将也是一项不可小觑的资本,他的一句话有可能直接左右了部落里大多数人的想法。所以他很早就想要得到她,哪怕她一开始看中的就是骊芒。比起不解风情的骊芒,他自信他的温柔体贴和刻意讨好一定会打动呶呶。他果然成功了,呶呶很轻易地被他弄到了手,一直和他保持着暗地里的来往。她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抱怨,骊芒只会选择在那几天和她睡觉,这让她非常不快,却又无可奈何。他听了之后,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他和骊芒都拥有和豹一样灵敏的嗅觉,能敏锐地嗅出女人身体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散发出的那种不一样的味道,那是提醒男人她适合繁衍后代的味道。他和骊芒一道长大,知道他为人一向古板严谨,但会这样严格遵守部落里世代流传下来的早已形同虚设的猎手规矩,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人了。为此他笑了好多天。

他和呶呶这种暗地里的关系一直保持了很久,他觉得自己甚至有些喜欢上她了。唯一叫他有些不快的就是呶呶似乎并没有向他多倾斜一些。她与他的来往,更多的似乎只是为了得到在骊芒那里得不到的肉体上的满足。而他必须要让呶呶死心塌地跟着自己,这不仅是为了权力,也是为了男人的自尊。所以有一天,他故意设计让骊芒知道了他和呶呶的偷情。以他对骊芒的了解,他的骄傲必定不会容忍一个不是完全属于他的女人。他的目的果然达到了。呶呶的表现尤其帮了他的忙,她在对骊芒解释的时候,居然说往后可以同时与他们两个来往,就像部落里的某几个家庭一样。她说这话的时候,应该并不知道,共同拥有一个女人对于男人来说是无能和耻辱的象征。如果条件许可,他相信部落里的每一个男人都梦想能和首领一样同时占有几个女人。

骊芒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退出了这场竞争。他对呶呶的解释起先有些愤怒和惊讶,但很快就扭头离去了。从此他有时仍会照顾呶呶,这是从小到大形成的一种习惯了,但他应该没再和她一起睡过觉了,也就是说,不再把她当自己的女人了。因为呶呶每次去纠缠他碰壁回来,就会朝他撒气。这是差不多一年多前的事情了。这件事情也伤害到了他和骊芒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此他们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他有些遗憾,但他并不后悔。事实上他和骊芒之间就算没有呶呶,终有一天也是会决裂的。骊芒是一个优秀的猎手,甚至比他更优秀,他承认这一点,但他绝对不是部落首领的最佳人选。他领导下的族人或许可以过上安稳自保的日子,但只有他,以加,才是那个能真正带领部落走向强盛的人。

部落内部男人和女人之间,只要没有生下孩子,无论是结合还是分开,都是自由的,没有人会过多地去干涉,就算首领也一样。一年多时间过去了,他知道呶呶对骊芒还是没有完全死心。并且仿佛不愿意在族人面前公开他俩的关系。这让他多少有些失算和挫败的感觉。但那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来为接下来的那场部落首领推选获得最后一次的筹码。也就是那次单人狩猎回来之后,他第一次听说了有关这个此刻正站在他对面的女人的一些事。

族人们在背后议论她是个异类,这些都引不起他的注意。唯一让他感兴趣的是,他听说骊芒竟然为了得到这个原本应该献给首领的女俘虏,用一样几乎像是神物般的能看到千里之外的古怪东西将她给换了过来,那东西老首领视若珍宝,连呶呶也不许多碰。他起先不信,但有次呶呶偷偷拿了出来给他看,他才相信了这世上果然竟有这样的东西,极目无法看到的景象竟能从那两个圆孔中看得清清楚楚,仿佛拉到了眼前一样。他立刻敏锐地想到往后他如果去征讨别的部落,战争中这个东西将会让他如虎添翼。这更坚定了他要成为首领的决心。但他同时又十分地好奇。骊芒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他既然得到了这个东西,想必也会是万分珍爱的,但是现在,他竟然会用这样犹如天上神物般的东西去要来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俘虏?

他在第二天部落的选举大会上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女人。那时他正失望得无复以加,他以微弱的劣势输给了骊芒,骊芒将会成为下任首领。然后他在人群外听到了声小孩的叫声,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看见了由由和她身边的那个女人。

第一眼,他就觉得骊芒献出的那样东西必定会和这个女人有关。她看起来和这里的女人们太不一样了。无论是相貌装扮还是她的眼神。他对自己的直觉一向很有信心。但那时他太沮丧了,只顾沉浸在自己被挫败的情绪中,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过多关注别人。

他很快就振作起精神来了。他对自己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就像野兽,受伤了的话会自舐伤口直到痊愈。他也是。不过一夜之间,他就告诉自己,骊芒还没有真正成为这个部落的首领,就算是了,那也没有关系,他会等,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将局面反扳回来。而得到呶呶和他父亲的支持,这一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地紧迫起来,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呶呶坏上他的孩子,真正成为他的女人。

呶呶一直没有怀孕,无论是从前跟骊芒还是后来跟他自己。但他并不但心她有问题,因为部落里再也没有别的女人看起来比她更适合生育后代了。他相信自己从现在开始只要努力耕耘,呶呶就一定会像作物地那样结出他的果实。所以他凭了之前的经验,在等到呶呶那段日子要来的时候,约她到了林子外的溪流边。她那时还在不痛快,与他有些怄气,但没关系,她很快就臣服在他的攻势之下了,就像从前一样。他在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在草丛后面发现了隐藏在那里的她。当时的一瞬间,他敢用十张蛇皮与人打赌,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仓惶和恐惧。但是几乎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情绪就消失了,她看起来并不十分怕他了。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阻拦了她的现身,在呶呶发现异样之前带走了她。

他后来回忆自己当时这个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最后得出了个结论,他已经对她产生了兴趣,相应的斗志也就随之而来了。并且,他几乎是恶作剧般地猜测着,如果骊芒知道了这个原本属于他,只会陪他睡觉的女人又被自己夺走了,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这对他作为部落下任首领的颜面和自信心会不会是一个打击?这种想法让他觉得十分兴奋,连血管里的血液似乎都加速了流动。

他从来就是个精力旺盛的人,对未知的新鲜事物永远充满了兴趣和斗志。就像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想知道这片莽林之外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鼓动了骊芒和他一道瞒着部落里的人,两人靠了手上的锐矛,沿着那条横贯森林的宽广河流,往下游方向走了将近一个月,终于走出了密林,看到河流流进了一片广袤无边的原野,在那里自由奔跑着随着动物们的季节迁徙而不断四处游移的部落。部落里的人告诉他们,这片原野再过去,河流最终会流向太阳神的居所,那里的水与天一样广阔,真正的无边无际。他们也从未到过,一切都是从自己的祖辈那里世代口传下来的。也就是那一刻起,他有了将这片土地踩在自己脚下的念头。

以加看见走在他前面的女人突然加快了脚步,眼看就快要穿过这片林子回到聚居地了。他心中一动,有些按捺不住,立刻赶了上来,一只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面向他,另一只手已经从后探上了她的胸口。

几乎是在被他带着转身的一瞬间,木青一巴掌已经重重甩在了他的脸上。

“女人的内裤是不能随便拿的!女人的胸也是不能随便摸的!这是给你的一个小小教训!”

木青冷冷地说道,甩开了他因为愣怔仍停留在自己肩上的手,转身飞快地往聚居地去了。

她笃定他不敢拿她怎么样,因为她身后的人是骊芒。

以加一只手仍保留着刚才的姿势,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一边火辣辣疼痛的脸,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

他刚才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看着他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的鄙夷和不屑,他还是看得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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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木青回去,正是快晚饭的时候,聚居地的空地里,每一个火堆前都在往上袅袅冒着炊烟。娜朵看见了她,眼睛一亮,招手示意她过去坐在旁边,说了句话,木青只抓住了“骊芒”两个音节。她看了下四周,并不见骊芒,便猜测娜朵应该是说他去找自己去了。

天色渐暗,瓦罐子里的汤水被火苗舔得不住沸腾,渐渐变浅。木青添了些水,重新又慢慢沸了起来。等柴火熄暗了,木青揭开了罐子上的盖子让它自然凉却。当滚烫的汤汁凉得终于可以入口的时候,她远远看见了骊芒回来的身影,看起来像是刚从林子里出来,正往这边急匆匆地过来。

四周的光线有些黯淡,这么远的距离,她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但仍能感觉到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焦急。

木青正要朝他挥下手,突然想起上次他也像这次一样地去寻找自己,找到后显得很是生气,当时差点把她的手腕都扭断了。不知道这回是不是也会向她发脾气。一时有些犹豫,本已经举了起来的手也慢慢地放了下来。

骊芒很快就看到了她,显得一下放松了下来。出乎她的意料,他大踏步地赶了过来的时候,并没发脾气,只是蹲到了她面前,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身子扳得几乎贴到了他眼前,这才仔细地端详着她,目光里流露出了一丝关切之意。

没有言语,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和自然的眼神,却叫木青心底瞬间有些发软。她想起下午他被族人们簇拥着往前不断回头看的时候,一定是注意到了她当时仿佛失魂落魄的样子,后来在聚居地不见自己,这才出去寻找的。

木青抬起手,扯了扯他垂落在额前的一绺长发,朝他微微笑了下。

骊芒似乎没料到她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愣愣地望着她,一时没有反应。

什么时候有机会了,哄他刮掉这满脸的胡须,他应该也不会很难看……

木青望着他放大在自己面前的一张脸,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合时宜,急忙转过了身,指了指仍架在已经燃尽的火堆上的那只汤罐和边上特意为他留下的几块装在陶盆里的烤肉,想了下,看着他慢慢却认真地说:“吃饭了。”

骊芒显然是听懂了她新学会的这句话,显得既意外又高兴,朝她咧嘴呵呵地笑了下,拿过地上的那只大陶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木青一直坐在边上看着他吃,在他快要噎住的时候递过一碗汤。

他很快就吃完了东西,将有些油腻的手往自己身上的那块遮羞布上胡乱抹了下。

木青略微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就舒展开来,跟着从自己坐着的一块石头上站了起来。

她往后或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要和面前的这个男人一道生活了。所以对于他的一些她觉得不良的习惯,以后有合适机会的话,她会慢慢提醒他改的。但现在当务之急的,还是她应该如何尽快地学会他们的语言,至少尽量避免从前发生过的无数次的鸡同鸭讲般的局面。

她以为他准备回棚屋里去了,正要往那方向去,不想他突然牵住了她一只手,带着往溪流方向的林子边走去。

他步子习惯性地跨得很大,木青必须紧走才能跟上,跟了段路,见他丝毫没有缓下脚步的意思,又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骊芒回头,借着半明半暗的天光,见她一只手虽仍被自己拉着,人却是站在那里不走了,唇略微地上翘,望着自己的一双眼睛里略微透出了些不满之色。

骊芒一语不发,突然略微矮了□子,将她整个人扛到了肩头,飞快往林子里去了,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把她从那个陷阱里拉出时做过的举动一样。

木青吓了一跳,挣扎了几下,突然想起这种情况下他惯常会用打她臀部来对付自己,一下又不敢动了,只是将自己的一只胳膊试着绕过了他脖子紧紧缠住,这样比起刚才因为倒坠而产生的血液急速涌向头脸,感觉要舒服些。

木青耳边听到了那阵熟悉的淙淙水湍声,才知道他已经把自己带到了下午她刚来过一次的那条溪流边。只是这段比起她平日经常去的那里要宽了许多,看着水也深了些。

骊芒放了她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坐好。自己解下了腰间的那块兽皮,随手丢到了她身边,整个身体便在她面前一览无余了。这让木青仍感觉非常不自在,纵然两天前的夜里,她刚刚跨坐在他的身体上,对他做出过那样亲密的举动。

木青飞快地四下瞥了一眼,见附近并没有别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只眼睛却再也不肯抬起,只是望着自己脚上那双已经有些脏污了的运动鞋,想着明天是不是该和这里的人一样开始学着赤脚走路,免得把这唯一的一双鞋子穿破,到了冬天只怕脚就要受罪了。

骊芒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低低地笑了两声,转身已是跃入了前面溪流的一个深坑处,溅起了大片的水花。他看起来对这里的地势很是熟悉,应该时常到这里游泳或者洗澡的。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西沉,天色暗了下来,一轮将满的月已经升起挂在东南的天际,笼了圈淡淡的光晕,而头顶的整片苍穹,只剩下了一片幽深的蓝,蓝得让人不敢长久注目,仿佛注目久了灵魂就会被吸附了进去。

这轮夜空中高悬着的月,看起来和她从前熟悉得视若无睹的那轮一模一样,但是它却是至少一万年前的月。

木青强抑住心中泛出的一阵酸楚之意,不再去看夜空,只是望着他在仍然湍急的水流里自由地搏击游动,望得有些发怔。

他和他的猎人同伴们为了追击那只对部落深具威胁的刃齿虎,在丛林里应该已经几天没有好好睡觉洗澡了吧?月华照在他不时露出水面的后背和手臂,闪闪发亮,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紧结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而不断贲张或收缩。

骊芒在溪流里游了一阵,停了下来看她一眼,突然涉水朝她走了过来,眼睛和他□在水面的皮肤一样,看起来有些闪闪发亮。

木青注意到了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一下有些慌张。她想站起来后退几步,但是晚了,骊芒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过来,长臂扯住她的一只脚,稍稍用力,木青整个人便滑下了溪流。

木青惊叫一声,全身衣物立刻湿透,贴在了她身上。水流比起平日湍急了许多,即使是在边上了,她仍是被冲得有些站不稳脚,慌忙扒在了他的身上。

骊芒一双手立刻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哈哈大笑了起来,显得很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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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章 …

木青有些狼狈,又稍稍有些心慌意乱,用力挣脱开他的手,转身揪住溪边丰茂的一摊水草,手脚并用地要爬上岸去。身后的骊芒却朝她又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她腰肢,她一下又被他拉回了水中,后背紧紧贴在了他的前胸上。

木青觉得他有点像是在戏耍自己,这回真生气了,扭头狠狠瞪着他。刚转头,面颊却与他低倾下来的脸几乎贴到了一处,他脸上的胡须轻轻碰触着她的肌肤,毛毛痒痒的。

感觉到他的脸仍在继续往下压,嘴唇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脸颊了,木青急忙转过头避让开来,但是他的唇已经就势压到了她散在颈后的长发上了。

骊芒的脸紧紧贴在木青的后颈上,摩擦着她已经湿润了的秀发,感受着它的柔顺丝滑,片刻后,他亲上了她被长发遮盖住的后颈肌肤。仿佛觉得她还不够高,他握住她腰往上托高了下,木青一下悬空在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