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觉得你象是在劈我的脑袋?”一双手从身后伸了过来,带着热度的身体贴上她的后背,“怎么,不高兴?”

“没有!”背后一排汗毛起立敬礼,贾芍忽然转身,手中还紧紧抓着西瓜刀。

手腕被大掌按上,甄朗的眼睛仿佛有穿透人心的力量,“我以为你被我逗了一场之后,应该很恨我的啊,居然没有不高兴,这不象你啊……”

被他的话噎住,贾芍才惊觉她应该继续痛恨他才对。

“真心的?”甄朗低下头,距离近的让她感觉到极大的压力。

“当然不是真心的……”贾芍邪气一笑,“我其实很希望你这种人,一辈子没老婆,生儿子没□。”

她端起盘子走出门,脑子始终晕乎乎的,只觉得百味杂陈浮在心头。

甄朗和白薇,当年就是她破坏的,人家和好,消了她心头的内疚,她应该高兴的。

应该高兴的……

应该高兴的……

☆、新仇旧账

“我就知道你也回来了。”周教练在敲门声中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时教练有些意外,“没想到你也会来看我。”

手中的礼盒放到教练手中,“您认为我不会来?”

看看手中高档的补品,教练的脸黑黑的,“你就是不讨人喜欢,连送的礼都不如丫头让人舒服。”

“年纪大了,少喝点酒。”门外人毫不介意他的摆脸,懒懒的神情带着些许的笑,“您有老伤,不如喝点补品好些,夏天补冬日的病,明年舒服。”

“吵死了。”教练挥挥手,“当了医生就教育人,我身体好的很,不需要任何进补,以后不许带任何这样的东西给我,简直骂人么。”

语气凶恶,眼睛里倒是满满的笑,飞快的将面前的人让进了门,两只手环抱着礼盒,紧紧的不肯撒手。

“我带了几样你喜欢的下酒菜,麻烦您老人家给张好脸。”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拎了出来,晃了晃。

教练拿过袋子,仍有些不满,“只有菜,没有酒。”

“她不是今天会带酒来孝敬您老人家么?”回答的声音还是那么闲闲的,“我带菜,不是刚好?”

两个房间被打通,铺着厚厚的软垫,随处还散落着护臂,头套等各种护具,甄朗弯腰拾起一个软垫,“教练,您在家里教徒弟的习惯还没改呢?”

“呵呵!”周教练装着菜,“看着好的胚子,总想调/教下,看看能不能培养成好徒弟,有些还在犹豫的,还有些不乐意转去体校的,就在家里练呗,你还能不知道?”

他笑呵呵的翻着菜,“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特地买好了菜的,一会我做给你们吃。”

翻着砧板,他的手一颤,握着菜刀的手腕抖了下,又被他用力的捏住。

甄朗顺手接过他的菜刀,“一会我做吧,让您试试我的手艺。”

教练点点头,笑容更大了。

甄朗利落的切着菜,“过段日子请个假,到我那边去,我找了个不错的中医,给你的手做理疗。”

“没时间。”老头两眼一翻,干脆的拒绝,“我没问题,不需要。”

“那我就以医生的名义和体校说,让他们给您放假。”甄朗笑容可掬,放下手中的菜刀,抱肩膀斜靠墙,“身为国家一级教练,您说他们会不会给您放假?”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坏?”周教练脸板了起来,“从小就不招人喜欢,长大了更是可恶,难怪她讨厌你。”

甄朗不为所动,脸上笑嘻嘻的,“你们是一样的顽固,一样的任性,一样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是我喜欢的人我放任下就算了,我凭什么放任你?限你一个月内过来,不然我就给体校写信。”

老头双眼一瞪,“你信不信我揍你?”

甄朗啧啧称奇,“果然是什么师傅教什么徒弟,说的话都一样,您最宝贝的徒弟几乎每天都说几遍,您觉得有用吗?”

周教练气鼓鼓的,咬着后槽牙,那表情活活的想吞了面前的帅气男人。忽然,他脸一变,变的也是笑意盈盈,“我徒弟每天说几遍,证明她还是恨你啊,恨你当年不让她参加比赛。你该啊,谁让你拆散我们师徒的,谁让你不让她成名的,不然今天我的徒弟说不定就是举国闻名的世界冠军了。”

“我不要她成名,我也不要她有钱,我就要她无灾无难身体健康。”甄朗扬起下巴,“当初我们可说好的,只要她有伤,我就不答应她继续去打比赛。”

“她哪里有伤?”周老头很是气愤,“我保护她好好的,你耍诈。”

“她的脚踝有问题,你难道不知道?”甄朗哼了下,“当初她参加比赛,扭伤了脚踝,还没彻底好就继续训练,造成习惯性脱臼,这个大家都清楚吧?”

老头一撇嘴,“这个都是正常伤,休养一阵子就会好的。”

“但她是耐不住休养的,而且你要她进国家队,再之后就是更加激烈的竞争和比赛,她那好强的性格,根本不可能静养,那脚以后会怎么样,大家都能想到,所以我不算耍诈。”甄朗也不退让,“她本身也不在意名气,只是喜欢运动,我可不想为了一时的名气,让她落下病根,以后动弹都麻烦。您看看她现在,蹦蹦跳跳的,多好?”

“不让她去,那……”老头还想说什么,门上忽然传来敲响,“老头,我给你带好酒来了,开门。”

两个人同时住嘴,周教练嘿嘿一笑,乐颠颠的跑去开门。

“臭徒弟!”

“臭老头!”

两句同样的声音,两个同样的语调,表达着两个人与众不同的亲热方式。

“我带了两瓶好酒,给你慢慢喝的,在楼下叫了一箱啤酒,一会咱们喝。”

“怕被我喝倒啊,丫头!”

贾芍大笑着,“怕把你喝倒了你没面子,年纪大了就不要死撑!”

“来过两招?”

“来就来,谁怕谁啊。”

噼噼啪啪的声音中,厨房中的人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喂,老头,你是不是老伤发啦?”贾芍连连进攻之后,忽然停了下来,闪着眼睛望着周教练发呆,“你不敢正面接我的招。”

老头哼了声,“这是师父让徒弟,怕一招打倒你,觉得自己教了个草包,很没意思。”

贾芍收了腿,一屁股就在垫子上坐了下来,“老头,手不行就跟我去那边住上阵子,我叫兽医给你介绍两个好大夫,费用我出。”

“兽医?”

贾芍乜了他一眼,“就是小时候你说那个长的漂亮但是一肚子坏水的甄朗,果然坏蛋是从小练成的,小时候坏,长大了更坏。”

“小时候你们不是很亲热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咬牙切齿了?”老头古怪的笑着,“不过你说他一肚子坏水,那倒是真的,说的好,说的好,这个家伙就是表面好欺负,其实算计的深呢,不是个好人。”

“那也不是。”贾芍闷闷的打开一罐啤酒递给教练,自己打开一罐,狠狠的灌了一大口,“说坏也不算,至少不抽不喝不嫖不赌,入得厅堂入得厨房,会赚钱会管家,会做人会做生意,长的又帅……”

贾芍忽然闭嘴,猛的往后一仰,“老头,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你怎么对他这么了解?”教练坏坏一笑,“听你这么说,好像是个做老公的好人选啊。”

“我当然了解他。”贾芍打了个酒嗝,“从小看到他,胸口有几根毛我都知道。”

“有几根毛?”

“赌一把,输的喝酒。”贾芍鬼鬼的笑了下,“你猜是一把胸毛还是两把就行。”

她靠着软垫,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甄朗的穿着浴袍在她面前晃悠的样子,挂着水珠的肌肤,雪白细嫩,比她这个大姑娘还显得漂亮。

她用力的晃晃脑袋,想要甩掉那张让她心跳加速的笑容。

想他干什么?该死的。

抓抓脑袋,周教练忽然扯直了嗓子,“小子,你有几把胸毛?”

房间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腰间还绑着围裙,“让你知道我有什么好处?”

贾芍手一抖,好悬翻了手中的啤酒罐,“你怎么会在这?”

端着手中的菜,伸到她的面前,“老头给你准备的菜,看看味道怎么样?”

“你下了泻药吧?”贾芍警惕的瞪着他,生生按下自己想伸手的冲动,“先说你来干什么,他是我教练,和你应该不太熟吧?”

“熟、熟的很。”老头飞快的喝掉了一罐啤酒,抓起第二罐打开,“谁说他……”

“我以前可是天天在门口陪你练功的,好歹也算看着长大的,怎么能说不熟?”甄朗若有若无的看了眼周教练,后者很快的夹起一筷子卤菜塞进嘴巴里,不断的点头。

“帮教练找个医生。”贾芍努努嘴巴。

甄朗还没开口,教练伸出自己粗壮的手臂,鼓起结实的小老鼠,“我壮的很,不需要。”

两双白眼同时瞪上他,可怜的教练默默的抓起筷子,塞着菜,继续着自己无声的抗议。

“好处呢?”甄朗看到贾芍嘴角的卤汁,伸手蹭了蹭。

贾芍脸一歪,躲了下,手指擦着唇角掠了过去,她只觉得脸颊火热热的烫,从手擦了擦,还是擦不去那残留的感觉。

“随便啦,你随便提好了。”

反正他明天就结婚了,还能压榨她多久?

“那我想想。”

这一晚,甄朗在厨房中忙碌着做菜,而贾芍陪着教练,疯疯癫癫的一时唱歌,一时大笑,两个几乎是同样性格的人,闹腾的不亦乐乎。

甄朗看着满地的酒罐子,还有在垫子上东倒西歪的两个人,伸手把贾芍捞了起来,“丫头,回家了。”

“哦。”喝了整整一个晚上,兴奋的贾芍也有了几分醉意,朝着教练挥手再见,靠着甄朗的肩头脚步虚浮的离去。

两个人在月光下走着,长长的巷道里只有他们脚步回荡的声音,路灯拉长了两个影子,斜斜长长的。

“我们多久没这样一起回家了?”甄朗牵着她的手,“有十年了吧?”

“从你害我不能进国家队开始。”贾芍恨声。

“不是从你偷偷接了一堆给我的情书礼物,把礼物吃了,回了一堆肉麻信之后不敢见我开始吗?”甄朗反问了声。

“是你放话说跟我一起玩的女孩都是暗恋我,害我一个朋友都没有开始。”贾芍据理力争。

“女生不理你,是你说谁靠近我就揍谁,让自己成为公敌的好不好?”

“我指的是男生,是你故意误导别人,害我初中三年,高中三年,连一个女性朋友都没有!”

“你到处以我的名义发情书,让我初中三年,高中三年身边全是女孩。”

“是你最先答应我什么都是我的,你自己勾引人,破坏承诺。”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互相指责,十几二十年的陈芝麻烂谷子全被贾芍翻了出来,喝多了酒倒让她的记忆更清晰了。

“你承诺和我订婚的,你还逃跑,你就信守承诺了?”

甄朗一句话,让贾芍哽在喉咙间,半天说不出话。

良久,她才冷冷的嗤出一声,“也比你好,这才几天,就找上别人了,种马!!!”

“种马?”甄朗眼睛一眯,眼神中飘过危险的光芒,双手按着贾芍的肩膀,将她困在墙壁和自己身体之间,“你说我种马?”

贾芍酒气上涌,不管三七二十一,硬直着脖子,“就是种马!”

唇,重重的压下,狠狠的噙上她的唇瓣,霸道的吮着,带着侵略的力量,强势的进入她的唇齿间,拨弄着。

而她,傻傻的任由他行动,只觉得,身体好软,好软。

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甄朗已不见了踪迹,只有她靠着墙壁,耳边飘荡着甄朗方才留下的话,“要我帮你教练找医生,这个是定金。”

用力的擦擦唇,贾芍愤愤的捏紧拳头。

他,真的好恶心!!!

白薇嫁给他,真亏。

☆、结婚了……

贾芍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外面白花花的阳光让她根本无法安睡。

或者说,从昨天回家以后,她压根就没睡过。

脑海中一直徘徊着的,是甄朗昨天那个眼神,气愤无奈,还有怜惜。

手指,抚上唇,被他咬过的地方还感觉热热烫烫的。

记忆,再度回到昨夜,那突如其来的吻。那被他完全压制,无法反抗的瞬间,她甚至觉得那时的甄朗强大的让她无法反抗,也忘记了反抗。

该死的甄朗,都要结婚了,居然还胡乱发情!!!

贾芍翻个身,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狠狠的捶了下枕头。

睡觉,睡觉,什么都不想!

把自己缩成一团,贾芍在被子里扭啊扭啊,身上就象是长了虱子似的,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撅起屁股,做起了另类鸵鸟。

身上忽然一凉,被子离体而去,贾芍翻过身,看着床头打扰她继续缠棉的人,有气无力的开口,“老娘,什么事啊?”

床边的人,一手抱着娃娃,一手举着两根大葱,葱头在贾芍脑袋上点来点去,“快起来,做事。”

瘫软在床上,贾芍睁着无神的大眼,“你今天是要包饺子还是要做包子?要我洗菜还是绞肉?”

“都不是!”贾妈妈拿着大葱戳着贾芍,“今天宝宝打预防针,我没空,你去。”

“哦!”贾芍揉揉脑袋坐了起来,从妈妈手中抱过娃娃,圈在怀里揉着玩,宝宝扒拉着她的手臂,送上一串甜蜜的亲吻。

两个人玩够了,贾芍这才起床洗漱,给宝宝带上漂亮的小花帽,抱着出门打预防针去也。

“哇……”

人来人往的街头,爆发出一个小娃娃撕心裂肺的哭声,宝宝趴在贾芍的肩头,眼泪汪汪,成串的泪珠顺着脸往下滑,一吸一吸的鼻子偶尔还爆出一个鼻涕泡泡,泪糊糊的蹭满贾芍的肩头。

贾芍抱着宝宝,拍着宝宝的背心,“乖,不哭哦,姨姨给你买棒棒糖。”

宝宝扒拉着贾芍的脖子,张开大嘴嚎啕大哭,一脸的委屈状,贾芍掏出一颗棒棒糖,撕去糖纸,在他面前晃啊晃啊,那今天的叫声才渐渐消失。

胖胖的小手在空中抓着,朝着贾芍手中的棒棒糖而去,咿咿啊啊的叫唤着,贾芍摇着手中的棒棒糖,彻底吸引了宝宝的注意力。

小手好不容易抓到贾芍的手指,红嫩嫩的小嘴凑了过去,和着眼泪鼻涕一起,舔上棒棒糖。

贾芍拿着纸巾,一点一点擦着宝宝脸上的鼻涕口水,这才抬头找着垃圾桶,一抬头,正对上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民政局’在这?”贾芍抓抓脑袋,傻傻自问。

这几年城市规划,很多政府大楼都搬了地方,贾芍也只是偶尔听爸妈提及,并未放在心上,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民政局”就在给宝宝打针的医院边上。

抱着宝宝在民政局门前草坪边长椅上坐下,贾芍抓着棒棒糖,让宝宝慢慢的舔着,顺势拧开一瓶矿泉水,慢慢的喝着。

“吃完了我们就回家,回家嚎给姨奶奶听,她一定心疼死你的,知道不?”贾芍捏着宝宝的脸蛋,也不管她的话那个大头宝宝听不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