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机场等裴劭。
他陪了她一整个白天,傍晚的时候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尔后带着他和她的行李回到机场。
可裴劭还没回来。
她还不能走。
“要不我再改乘明天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她摇头拒绝了。
她吻他,揉平他眉宇间的刻痕,“我确定他没事了,立刻就搭飞机回北京。好不好?”
她乞求地看他,他无话可说了。
离登机只剩40分钟的时间,允圣熙最后一个赶到柜台办理登机手续。最后一刻,他回头,不甘地望向她的方向。
她站在那里,冲他微笑。
他咬一咬牙,倏地收回视线,进了安检口。
裴劭转乘的加航班机回到广州,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机上所有人都通过机场的特别通道入关。
关口外,大家伙的亲属都在焦急地等着。有人甚至已经耐不住性子,开始高声喊着某某、某某某的名字。
当时飞机出了事故,空姐问了各自家人的电话,和每人一句的遗言,在和地面的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秒,把这些讯号发了出去。
裴劭报的是允洛的号码,却没有留遗言。
在办出关手续的时候,他已望见了外面那群人中允洛的身影。
她在焦急地朝里头张望。
那是在寻找他的眼神。
他笑出来,在闹哄哄的人潮耸动中办好了出关手续,在推推搡搡着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虽然一直想不通大男人为何会喜欢类似于焦糖那种甜腻腻的咖啡,但允洛记得裴劭确实是喜欢的,于是在机场的星巴克买了一杯焦糖玛奇朵给他。
“谢谢。”他接过咖啡,说道。
“…”
“…”
“我要走了。”
“…”
“我和圣熙一起,回北京。”
“…”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只要别说‘对不起’就好…”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笑了笑。
“…”
“…”
“对不起…”
“我能挽留么?”
“…”
“知道我为什么要赶回来么?”他喝一口咖啡,真他妈的甜,“我回来,就是想亲口告诉你…”
“…”
“我恨你。”
“…”
“还有就是…”他又笑了一下,放下咖啡杯,看定她,“…祝你幸福。”
没有意义
如果没有你,一切都没有意义
环境优雅清静的星巴克,真的很安静。
裴劭看看对面,如今已是空荡荡的那个座位。此时此刻,真正是人走茶凉。
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回顾她走之前,自己对她说的话。
现在想想,还真是苦涩。
“飞机出事的时候,氧气罩都掉下来了,场面乱得很。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
“…”
“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
“就在那时候,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说,幸好有允圣熙。”
“…”
“放心,我会很努力忘记你的。”
“…”
“刚才开玩笑的,我其实一点也不恨你。也算是在生死关里走一遭的人了,很多事,原来想不通放不下的,现在也想通了,也会试着放下。”
“别摆这副臭脸好不好?笑一下啊!你自由了。”
“…”
“…”
她的眼里,一滴温暖的眼泪,悄悄地滑进了她面前那杯咖啡。
她离开的很潇洒,他回头看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始终还是舍不得不看她。
毕竟,是最后一眼了。
心本就不在这里,现在,连人都走了。
他把她那杯咖啡拿过来喝一口。咖啡早就冷掉了,她滴在里面的眼泪,也冷了。
苦涩,冰冷。
就像等待的滋味。无可形容,隐隐作痛,遥遥无期。
他伸手招来服务生,付账,离开。
允洛买了机票,托运完行李,就坐在大厅里等着。
打电话给圣熙。
助理接电话,说他在忙。
她将航班号和抵达时间发给了这位助理,之后便挂断。
一小时后登机,凌晨之前可以赶到北京。
她站在弧形的连廊上。白云机场的夜景很美,玻璃幕墙外,是视野宽阔的停机坪和跑道。闪烁的导航灯,飞机起降的声音,使外面的夜不再安静。
候机大厅里,悬挂着不计其数的灯盏,光亮柔和合适,却明亮异常,即使几十米高的拱顶也没有黑暗角落。
过安检,登机。
飞机夜间启航。她座位靠着过道,测头看一眼窗外,触目尽是黑暗。
飞行平稳了之后,空姐开始送餐。
坐在她前边的小孩子,皮得很,大晚上了也不睡,听见有吃的东西更是兴奋,站起来在位子上跳来跳去。
允洛没注意,就听见空姐“啊”了一声,随即,滚烫的咖啡壶倾倒在了她身上。
她只觉得手臂一阵灼烧,低头看,白的透明的皮肤,红肿不堪的烫伤的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空姐立刻帮她清理。
她低头看着起了水泡的手背,眼泪流下来。
原来是这样痛。
那么…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