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允洛的角度,只见到允圣熙紧紧咬合的下颚,绷紧的颌线,刀锋般锐利。

他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却没有回头,只盯着手中食材,似乎没有什么事比清洗它们更重要。

允圣熙脸色严肃:“我刚做的你不喜欢吃。没关系,我重做。”

他洗菜,动作粗鲁,心里憋了气,眼中是执拗而无奈的光。

水流如注,水滴溅出来,打在她脸上和手臂上,寒冷。

她现在一点想要说话的欲望都没有,朝着他,无奈地点头,正转身欲走,却被他伸手猛地拉过去。

他湿漉漉的双臂紧紧环绕,箍住她的肩膀。

他的脸,紧紧贴着她的耳后。

她垂下眼眸,看一眼他横在自己锁骨上的手臂,他拥得她那样紧,那样用力,手臂上肌肉绷紧,肌理的线条清晰可见。

“生下来,好不好?”

他哑着声音说。

她一懵,想要回头看他,却被他狠狠贴住侧脸,让她无法回头。

“好不好?嗯?”

他继续道,声音里充满绝望,却又隐隐暗含着希冀。

他从身后密密实实的搂她,随即一手下移,搭在她小腹上:“回答我。”

她的小腹依旧平滑,瘦得可怜。

谁能想到,这样薄透的肌肤下,正孕育着属于他们的生命?

他的手,丝毫感觉不到,但他的心,却因为这个小生命的存在,而变得柔软。

所谓的,血脉相连。

允洛觉得自己又要哭了。

她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一场,任性的放任自己一错再错。

可惜不行,理智在此刻变得如此强硬和残酷,狠狠凌迟她和他。

谁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谁又希望,会演变成这样?

她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臂上,在他的皮肤上溢开。

他的手臂猛地一颤。

她感受到他紧贴在她背后的胸膛瞬间僵住,顿时觉得眼前灰暗一片。

“我们不能这样…我们…” 

心里,凉腻的血液,无法镇痛。她无法成言。

她站在他身前,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无生命的雕塑。

沉默片刻,她重新开口。

她的声音,像是被冷酷武装过一遍,听入允圣熙的耳朵,是那般的残忍。

她说:“我们已经很任性了…不能,不能连这个孩子的一生也毁了。”

他不可置信地垂眼看她。

那是他们的孩子啊!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扼杀?

他一大早搭飞机回来,只为看她一眼,只因为她说,她想他。

他刚回到家,看到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检查报告,天知道他心里有多高兴!

可随后的一切,却让他开心到无可方物的心,一点一点坠入冰窖。

他甚至连尝试都不用尝试,结果都已注定。

还有什么事,比无力回天还要让人觉得无奈?

他赶到医院,听护士说她没有做手术,他还以为,一切,都还有转寰的余地。

可原来,真的只是他的奢望。

从医院回来,一路上他都在忍,忍着不要自己感情用事。他知道,这个孩子,他们要不起。可是,怎么办?

他实在是割舍不掉。

她刚才还说,不能连孩子的一生也毁了。

一个“也”字,犹如一把刀,刺进他心口最脆弱柔软的地方。

她想说什么?

她想说,他已经毁了她的一生,不能再让他毁了孩子的一生?

允圣熙顿一顿,原本紧紧搂住她的胳膊慢慢无力,慢慢松开。

他自嘲一笑,叹息一声:“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那已经是他可以妥协的,极限了。

说着,允圣熙推推她的肩,“你先出去,我弄好了这个菜就出去。”

她被推着朝门口走了半步,她站定,回头,按住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她拧着眉瞅瞅允圣熙:“我来吧。”

沉默许久,允圣熙脸部依旧僵硬,允洛勉强勾出一抹笑,捏他的脸:“你的手艺确实不怎么样,还是我来做吧。”

她洗菜,切菜,动作娴熟。

他没动,在她身后注视她一举一动。

她往锅里倒油,油面上开始冒烟,她一时晃神,直到锅里滚烫的油珠渐渐发出劈啪声,溅出来,才猛地醒过神来,油星溅到她的小臂上,滚烫的热在肌肤上爆开。

她硬生生受下这滚烫的疼,看着红肿的皮肤上渐渐起了水泡,她收回视线,执着锅铲搅一下锅底。

允圣熙看着允洛,噼啪的爆油声声入耳,随后便看见她肩膀猛地一抽,随后,她低头,愣愣地看着她自己的手臂。

看样子似乎被油溅着了,他下意识想要上前去,却只走了半步,便停下脚步。

这时,他听见她无波无澜的声音问他:“什么时候走?”

“…”

他死死咬住牙,没有出声。

隔不久,又听见允洛问:“你今天晚上不是有一场演唱会?”

允圣熙终是忍不住,快步上前,从身后搂住她,低头,微微含胸,贴着她的肩窝闷闷回一声:“嗯。”

说完,捉住她的手,抬起她的胳膊。

果然,他看见她手臂上的烫伤。

白皙透明的肌肤,红肿的烫伤,他手指轻碰一下,就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等我回来。”

允圣熙说。

她点头。

“这一场演唱会之后,我有10天假…手术,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