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下一秒,瞪着那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玩意她眼睛突然就直了——

此时此刻,月光之下,在君长知手中握着的是一尊画得微翘微妙的泥娃娃,泥娃娃怀中抱着个小狮子,身上穿着漂亮的彩色棉袄,脑袋上俩羊角辫,咧着嘴还缺一颗门牙——居然是个大阿福,而且,就是那天君长知从小摊贩老板那儿坑来的三个大阿福里的其中一个。

剩下两个在西决那里,这个且放下不提——最后那个当时白术明明见着君长知顺手就收了起来,原本琢磨着那君府的小表妹喜欢玩偶泥人,他自然就顺手拿出来送了她,却没想到,这玩意居然被君长知捂好了愣是没拿出来……

“这这这这不是——”

白术被唬得下意识后退一步。

君长知微微蹙眉:“这什么这,不要?”

言罢作势就要随手扔了,白术屁滚尿流地扑上前抓着他的手腕抓牢了,完了抓住就不肯放了,抬起头,一双黑色招子在月光之下忽闪忽闪的:“给我的?”

“嗯。”

“哪来的?”

“路边捡来的,看着长得像你,就捡回来了。”

“……”

“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做工也粗得很,不要扔了便是。”

“要要要要要啊——!”

“……要便拿去,吼那么大声作甚?”

“……”

“过几日你到了胭京楼,都尉府会上报皇上你们的行踪,到时候倘若西决要去拜会你们两……头牌,无须慌张,我自然会跟着一道前去。”

“你逛花楼?”

“去看着你们而已,”君长知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将手中的大阿福往面前的矮子锦衣卫怀中一塞,“没事了,走吧。”

“喔。”

白术捧着手中的大阿福,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戳到了君公公的痛处,于是深刻严肃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之后,在身后君长知一脸莫名的注视下,转过身颠颠儿地一溜烟跑路了。

☆、第七十一章

君长知走了以后,这夜站值的人正巧有白术和二十一,天德帝索性将门口的锦衣卫叫了进去,商讨之后调查神兵营火器设计图泄露一案。

见四名锦衣卫默默地走进来,天德帝先是在四名锦衣卫身上扫视一圈似乎在审视这锦衣卫到底合适不合适到花楼男扮女装,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又将目光转向白术,在看见这矮子锦衣卫手中小心翼翼捧着的玩意儿之后,他愣了愣:“这么丑的大阿福哪来的?”

“回皇上的话,”白术抱着大阿福老老实实地说,“君大人给的。”

“朕知道是他给的,今晚他就捧着这东西跟朕聊了一宿,朕让他放下他也不干,宝贝似的……原来是送你的么?君府穷困潦倒了还是朕什么时候克扣他俸禄了,送人礼物送这么不上档次的东西。”

“……”

总比你啥也不送好,还尽他娘的坑老子来着……再说了,人家送什么给我关你屁事啊,还真是心怀苍生管得宽吶。

见白术沉默不搭话了,天德帝也懒得再跟她继续废话,索性跟纪云开始商讨起关于接下来的那些任务,因为这会儿还并不清楚那个西决到底是在花楼捣鼓什么,所以白术和二十一只适合负责去观察一番,看看他到底跟哪个花娘来往密切,再行下手——所以简单的来说,这一次任务虽然要求挺高,但是难度也并不是很大,也没什么危险……当然,所谓“不危险”的前提是白术和二十一没有被揭穿。

白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倘若被揭穿了呢?”

天德帝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千万别说你认识我。”

白术:“……”

……

第二日,都尉府内。

胭京楼是央城最大的花楼,坐落于央城最繁华的地段,具有上百年历史,经历两代皇帝至今屹立不倒——每一年举办的花魁大赛是整个大商国最大型的花娘选拔大赛,拔得头筹的姑娘不仅可以获得一大笔银子,还有机会结识各式各样的达官贵人,从此平步青云,众星拱月,各种雄性为一睹风采一掷千金……

“——说得再洋气本质上还不是花娘么,长得好看的小婊砸就不是小婊砸了?逻辑被你们挫骨扬灰了吧?肤浅。”

“怎么就肤浅了?我说你这种好龙阳的就是不知道姑娘的好处,人家云麓姑娘,哦,不是说你啊,反应别那么快,你训练得也太到位了吧?——人家云麓姑娘心地可善良呢,我听说每月初一十五必吃斋素,乐善好施,捐银捐款……转过身来!”

白术听话地转了个身,回过头看着抓着个丈量尺在自己身上捣鼓的副指挥使大人:“我要有钱我也捐呐,你去询问下万岁爷给不给咱们添俸禄?”

“最近万岁爷瞧咱们都尉府不顺眼呢,”在纪云身后,左手抓着一个小本本右手抓着一杆毛笔的二十一头也不抬地说,“现在去商量添俸禄和去申请月提前告老还乡有什么区别?”

纪云点点头:“二十一说得是,人家还是厨子,也没想你这般被猪油蒙了心。”

这会儿,纪云纪副指挥使正一边头也不抬地教育着白术,一边给她量胸围,啧啧两声咂嘴记下个数据又转过头跟身后的负责记录的二十一报数,二十一拿着杆毛笔记下了,又皱起眉咬着毛笔屁股,在白术的胸围数据旁边又添上一个数值……

纪云伸过脑袋去看了看,只是一眼便道:“添小了,云麓那胸前可不止这两点肉呢。”

二十一抬起头眨眨眼:“再多怕是要挂不住了。”

“那怎么办?”纪云皱起眉,转过头又看向这会儿正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瞅着自己的徒弟,上下将她打量了一圈道,“徒弟,你胸平得都要凹下去了——平日多加强锻炼,好歹练出个胸肌来显得强壮一些才好,现在这小鸡仔似的模样,为师看着都心疼……心疼都尉府的米——每天吃那么多饭也养不出几两肉来,那些边画画的大米都叫你浪费哪儿去了?”

白术:“……”

作为一个姑娘,被人以糙汉子的标准来衡量胸部这样都要被嫌弃胸小,这日子还能过?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温情在哪?

纪云说完又凑过来盯着白术看了一会儿,一边将她从头挑剔到尾嘟嘟囔囔道:“身高差了点,没关系,这个多塞几层鞋垫就行,反正有裙子挡着也看不出来,你自己走稳了别摔着就好……云麓的鼻梁比你稍高——二十一你过来看看这个要怎么垫垫才没那么明显?嘴还是合适的,哎呀徒弟我发现你眼角有点往下掉啊——”

白术忍无可忍地骂道:“你他娘眼角才往下掉!”

纪云满脸理直气壮:“可是人家云麓姑娘的眼角是往上勾的。”

“那是化妆,你懂个屁!给老子一根眼线笔我他娘能给你画出个苏妲己!”白术真是受不了这直男神一般的审美以及瞎了一般的目光,暴躁地说,“在你眼里头那个云麓是不是还是从来不施粉墨,素面朝天,依旧美丽动人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纪云惊讶地看着他徒弟:“咦,你怎么知道?!”

“……”

这时候白术的眼珠子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

雄性生物们的眼光还真他娘的就是八百年始终不变,只要不是烟熏妆大浓妆在他们的眼中世间万物皆素颜,也是醉了。

一切数值记录完毕后,纪云便带着白术还有二十一到易容师傅谢师傅那儿报道去了,依旧是满屋阴凉,到处都是做好的石膏模具,只不过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白术他们来时,房间里似乎在煮着什么东西,往那屋子里一站,就能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以及一股浓浓的草药香味儿。

白术四周看了看,随即便看见最中间的工作台上摆着四座石膏,其中有两座旁边分别挂着云麓和韶华的画像,而在画像旁边的两座石膏做的那是惟肖惟妙,居然与真人十分相似——白术看了一会儿,然后惊讶地发现,四座石膏里还有一座看着十分眼熟,她趴到工作台旁看了一会儿,然后惊觉这好像是她的脑袋。

白术:“哇!”

“哇什么哇,要做你量身定制的易容面具,当然也要知道你脸上的骨骼构造,”纪云站在她身后仿佛恨铁不成纲一般说,“走出去别告诉别人你当初通过了易容这项考核,咱们师门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这玩意出完任务能送我么?”白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摸自己模样的石膏像,被纪云眼疾手快地一把拍掉爪子,她痛呼一声缩回手,又道,“君公公送了我个大阿福,我总要回礼是吧……”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脑袋送他?”纪云露出个嫌弃的表情,“你脑子有毛病吧——唉,师父?”

纪云话语刚落,白术跟着拧过脑袋,仿佛是要应了副指挥使的听力绝佳的事实,不消一会儿,从屋子的阴暗处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阵沙哑低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们来的正好,二十一,二十八,你们来,试试这面具和你们和贴不和贴,我好再做下调整。”

白术跟着屁颠颠地去了,在纪云的催促下去洗干净了手和脸,确认手上和脸上没有任何灰尘污垢,这才又从谢师傅的手中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属于她的人皮面具——那人皮面具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很薄一张,半透明状,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破一个洞,捏在手上凉飕飕的,还颇有弹性……

像硅胶。

但是肯定又不是。

“猪皮用特殊草药黏过之后就是这样,”仿佛是看到了白术满脸疑惑,纪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咱师父手艺精巧,这人皮面具戴上了再打点儿粉就丝毫看不出破绽了——”

白术吭哧吭哧地将面具戴上,就好像给自己戴上一层面膜似的,她张了张嘴,有些不会会说话了似的含糊不清地说:“鼻子那儿有点空。”

“还要塞几层皮进去的,这个要一点点往上黏,否则不牢固,看也不自然,还不轻触碰,碰碰就歪掉了。”

谢师傅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里屋的另外一个工作台,只见工作台上果然放着无数片薄薄的等大小的薄皮,只是蝉翼一般透明的猪皮。

“你胸也是这么出来的。”纪云在旁边兴高采烈地补充说明。

白术瞪了他一眼。

然后摘下人皮面具,开始试身体其他部位的改造——二十一恐怕是真的如同他说吹嘘的那般对易容术十分熟练,这会儿大大方方脱了上衣就捏起那些个薄如蝉翼的猪皮往自己身上需要修改的地方轻车熟路的贴,白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那猪皮就是抚平了,一层层耐心地缓缓叠罗汉似的往身上叠,根据变化极小的面积变化,眨眼之间,好好地一个糙老爷们胸前就波涛汹涌了起来……

白术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自己猫在小隔间里捣鼓了一会儿——二十一的动作快,她没那么熟练,薄薄的猪皮不是黏在手上就是放身上起了褶皱,而且软哒哒的……有点恶心……折腾个老半天好不容易堆起个小山丘,对着铜镜照了照,又低下头看了看,白术只觉得这会儿自己明明已经达到了人生最辉煌的巅峰。

她穿好衣服挺满意地往外走,然后叉腰问一屋子的人:“怎么样?”

“二十一做的偷工减料小菜包似的。”纪云满脸嫌弃地说,“你是不是这辈子没见过大胸长什么样的?”

白术:“……”

☆、 第七十二章

听说那胭京楼的韶华姑娘弹得一手好琴,唱的一嗓子好曲儿,柔声细语,温情十足,这些日子因为西决二皇子出手阔绰还给她配了一只焦尾琴,每日华灯初上,她往那月下一坐,轻轻抬起手抚琴吟唱一曲,每一个雄性生物都可以在她傲人的胸膛中找到一个爱的港湾——

纪云“啪”地合上手掌的资料小册子,看向不远处一脸严肃身穿飞鱼服昂首挺胸站着的都尉府厨子:“二十一,你拉个琴我听听?”

二十一:“颠勺子我就会!”

纪云皱眉:“少废话!你就试试,颠勺子和弹个琴能差多远,不都是手上活儿么!”

白术:“……”

纪云这番不靠谱的话似乎注定了接下来的悲剧,于是十分钟后。

纪云捂着耳朵让都尉府厨子停止弹棉花:“算了算了算了,我都不知道好好的琴还他娘能发出这样有创意的声音,绣春刀拿来——唔,这样就行了,就流了一点儿血,伤口不深,瞪我干嘛——一会儿那老鸨问你怎么不弹琴就说你手受伤了好了,绣春刀给你藏在琴下面,你掰这个机关就掉下来了……如果机关卡住你就把琴摔了别客气。”

白术:“神马!那可是古琴!!”

纪云:“假的,真的让人收起来了,嚷嚷什么,到你了你过来——”

白术:“喔。”

听说那胭京楼的云麓姑娘原本是官家千金,因为早些年家里祖父犯下大事儿,全家都受了牵连,逼于无奈放下了小姐的身段进入花楼,走路如迎风弱柳,步步生香,大方得体,贤良淑德——

“不就是个花楼的花娘么,还‘贤良淑德’呢你在逗我?”白术看着她师父手中的资料,仿佛难以置信一般道,“做这资料的人真见过这两位花娘的真人么,夸得那叫个天上有地下无的,三观都坏了,谁啊,我要跟他谈谈人生。”

纪云面无表情地说:“资料我从云峥老大那拿来的。”

白术亦面无表情地回瞪他片刻,随即说:“云峥老大看女人的阳光一向挺有问题的,你忘记孙银铃的事儿了?”

纪云:“你个龙阳爱好者有什么资格批判我们看女人的阳光,光是龙阳也就罢了你还看上的君公公呢,更加那什么……”

白术斜睨了纪云一眼不理他了,又从他手中将资料抓过来——这时候二十一从外面端进来两碗桂花凉粉,凉粉是白术教他做的,有时候看着一群锦衣卫蹲在一起一边打扑克一边吃凉粉那画面也是美得很,这会儿,白术接过冰镇的甜食道了声谢,喝了口,一边喝一边翘着二郎腿将手中的那资料小册子哗啦啦地翻着看了一遍,想了想又指了指某一行说:“这上面说她早些年是官家人,她那个犯事的祖父谁啊?”

“谁知道呢,”纪云不负责地说,“应该是假的吧,这不是花楼老鸨子最爱的伎俩么,给姑娘们编造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身份,然后……”

白术点点头:“然后就将你们这群无知直男骗得团团转,就正以为她贤良淑德,乐善好施,埃怎么不说她不食人间烟火呢?……哦原来在后面这页,我就说呢。”

纪云:“滚。”

……

当天夜里,在白术他们给皇帝站好最后一班岗的时候,由十五、十六、十七他们三人翻墙出去,回来的时候十五和十七每人肩头上扛了一个大麻袋,因为任务是秘密进行的,除却皇帝的那些个整日猫着专业听墙角的影卫以及君公公知道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他们这一系列动作隐蔽得……完全像是个采花大盗。

下了值,白术兴奋地搓着手冲回都尉府,跨过门槛还没站稳呢,就抓着正蹲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十五问:“怎么样怎么样人在哪人在哪!”

“……”

十五顿了顿,指了指后柴房,白术一溜烟就跑去了,剩下跟在她屁股后面的纪云和二十一就显得淡定很多,纪云先是笑眯眯地勾过十五的肩膀,像个流氓似的问:“怎么样,夜访花楼这差事好做不好做的啦?”

“好做的啦。”十五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甩掉,皮笑肉不笑的说,“谁做谁知道的啦——狗眼都要瞎了的啦——啧啧,想不到那户部右侍郎王大人平日里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模样,私底下却玩得这么重口味……而且宝刀未老啊,我和十六在房顶上蹲得腰酸背疼才等到他完事儿,平日里肯定贪污受贿收了不少十全大补丸啊。”

这边纪云已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到了柴房就看见这会儿正扒着窗户往里面看的白术,听到身后脚步声她回过头看了十五一眼指了指柴房里俩麻袋:“怎么不动弹啊,药效还没过?你们放了多少啊,仔细别把人给闷坏了。”

“之前不还一直嫌弃人家么?”纪云嗤笑,“现在人到了面前最怜香惜玉的又是你了。”

白术嘿嘿嘿笑,这时候,就仿佛要回应她似的,那两个靠着墙放置的麻袋其中一个动了起来,纪云跟十五使了个眼色,十五一个箭步上前就上去将那麻袋给摘了,底下露出个穿着肚兜散着发却还是显得特别好看的脸,白术定眼一看,发现这张脸挺眼熟的,这些天她照镜子的时候看了不少次呢——是云麓姑娘。

只见这云麓脑袋上的麻袋刚放下来,眼睛上还蒙着黑布呢,那姑娘坐在地上伟岸的胸脯剧烈起伏了下张口便道:“我去你娘了个狗腿儿的哪个小王八羔子不要命了在老娘做生意的时候强行绑人知道我是谁吗哎呀我看你们有胆子窜入闺房想来也是知道我身份那你们知道我背后有谁么户部王大人可就是老娘的座上宾枕上客还有詹事府李大人大理寺白大人兵部徐大人——”

一旁二十一掏出个小本本一脸兴奋地将她哗啦啦数出的这一堆名字一个个记了下来。

白术猜想不等明儿太阳升起来,这些名字就躺在万岁爷的早膳桌上了——说不定还能赶上早朝各大几十大板的娱乐助兴临时环节……一边这么想着,她一边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纪云:“啊,贤良淑德,乐善好施,迎风弱柳,大方得体……”

纪云抬起手阻止了自家徒弟继续说下去,面无表情道:“我要找云峥老大谈人生。”

白术笑嘻嘻地走上前,刚弯腰就闻到了一股胭脂水粉的香味儿钻入鼻中,那味儿倒是不廉价,到底是头牌姑娘呢,普通的男人闻了恐怕是要把持不住——可惜她就是个性取向无比正常的女人,所以这会儿,她脸上笑容保持不变,一把掀开了那云麓脸上盖着的布条,十分和蔼可亲地说:“姑娘莫要惊慌,我们是——”

“呸!”云麓睁了眼,迷迷糊糊看见面前这小脸想也不想地啐了声,“哪来的小毛孩子,不学好偏偏学人家绑架良家民女——”

被无情归入“毛孩”行列的白术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下来,面无表情道:“这里是都尉府,锦衣卫办案,请姑娘配合。”

“什么锦衣卫?”云麓一楞,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随即仿佛是终于想起来锦衣卫是什么职位似的,脸上瞬间花容失色,一时间失去了之前那股子嚣张气,连忙缩成一团往后使劲儿靠,“官老爷,侍卫大爷,民女只是本本分分做点小生意,妈妈让咱们接什么客人咱们就接什么客人,倘若其中有什么不本分的人,我们姐妹也是不知道的啊,来的客人都是来消遣的,就算他不本分也不会在床上跟咱们说对吧,所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我回去吧——”

“急什么?也又说要把你们怎么样。”

纪云一个箭步上前,现在这会儿看见个比面前的小侍卫大了一圈的老大爷们,云麓是真的知道怕了,尖叫一声使劲儿往墙角里缩,她的尖叫将身边的韶华也弄醒了,完全没搞清楚情况的韶华还蒙着眼呢就跟着她一块儿尖叫起来,那尖锐嗓音此起彼伏的,白术打从来都尉府,就没觉得这地方像是今天这么热闹过。

“别叫了,”白术皱起眉,“他们不会把你们怎么着的,这群人好龙阳呢,对女人没兴趣,看见你面前的侍卫大哥了没,这是我们的副指挥使,看见他身后站着的这个矮个子了没,这时咱们的厨子——哦,他俩就是一对啊。”

被强行拉郎配的二十一和纪云转过头瞅着白术。

而这会儿云麓和韶华安静了下来。

白术指了指瞬间安静下来的花娘们说:“看,不叫了吧。”

“去去去,”纪云嘟囔着驱赶她,“赶紧和二十一去换了行头,别在这凑热闹了,仔细胭京楼收拾房间的小厮发现屋里没人。”

白术和二十一交换了个眼神,便双双去了。

按照之前前几天联系的那样一层层地贴那易容用的猪皮,,又找来了找专门的裁缝师傅做的那套跟云麓以及韶华平日里穿的衣服差不多款式的衣服套上,头发挽起,绣春刀往腿外侧一绑,象牙牌子腰间挂好衣服上遮住,等一切收拾完毕,白术又趴在铜镜前给自己收拾了下脸画了个淡妆,全副武装捞着裙子大跨步虎虎生风地走向柴房,当白术和二十一一前一后走进去时,那俩花楼姑娘已经安静了下来。

这下子看着门外走进两名与自己从外貌到身高再到发型别无二样的人,纷纷都是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样?”

二十一开口的时候,韶华吓得几乎就要厥过去——只是因为这二十一在易容这方面厉害的不仅是因为言行举止演谁像谁,他还会模仿声音,无论男女,这会儿他开口说话,声音变得又肉又细,跟韶华的声音压根一致无二样。

“这这这……”

韶华结结巴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头上的头饰便被二十一伸手摘了去,随便插在了自己的头发上,又用那韶华的声音娇嗔道:“女人的头饰真是麻烦,头上沉甸甸得狠,压得老子脖子都抬不起来了。”

白术被这娇滴滴的声音一口一个“老子”搞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走到云麓跟前,看着她脑袋上那枚碧玉簪子,价值不菲的模样,正想要伸手去拿,却在这时候看见云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她顿了顿,不知道为啥感觉自己真相是强盗似的,于是挺没意思地撇撇嘴,缩回了手:“算了,不要了。”

云麓盯着面前这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好半天才从声音里勉强听出,这是之前跟她说话的那个锦衣卫小鬼。

锦衣卫副使纪云也是皱起眉:“你这声音还是不怎么过关,到时候少说话,那老鸨子问起,就说嗓子浪.叫叫坏了……”

白术:“……”

白术转过头,整理了下衣服,便匆忙跟二十一上任去了——今儿她一身都是素雅的白,衣裙翻飞之间,她用锦衣卫特制的铁勾爪熟练地翻过皇宫大院城墙之时,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去演倩女幽魂。

可惜她这不是要去寻求真爱,而是要去抓个有外国血统的黑山姥姥。

最悲催的是,宁采臣是个太监。

……

呃,简直是黑暗童话。

☆、第七十三章

天一黑白术就不认识路,不过跟在二十一屁股后面蹦蹦跳跳地也总算是摸着了胭京楼的门,又鬼鬼祟祟地拎着裙子跳进了云麓姑娘的房间,还没来得及站稳呢,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男欢女爱之后留下的暧昧淫.靡气息。

白术皱起眉,索性留下了窗户没关上透透气,黑灯瞎火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才发现这房里乱七八糟的——床被掉了一半在地上,绣花鞋东一只西一只,那衣衫袜筒更是挂的满天满地,仿佛狂风过境。

为了不让人心中起疑,她皱着眉,捏着鼻子用两根手指将被子弄回床上,又将绣花鞋的某一只从床底下掏出来摆好……一番收拾之后,白术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检查一番,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桌子上——泼洒了一桌子的茶水,翻到的茶杯,地面上还有些白瓷碎片,显然是因为什么东西撞到了桌子才会出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