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双手抹了一把脸“很苦，除了在晶晶跟前，我几乎没有见他笑过，每天不管陪晶晶到多晚，都要坚持回家，饮食生活上完全没有规律，止痛药一把一把往嘴里塞，几乎隔两天就要挂一次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张捷呢？她为什么都不管？”
张超有些愤恨的瞄了她一眼“你到现在还怀疑他跟张捷有什么吗？他除了在晶晶跟前，没有跟张捷说过一句话，两人没有单独吃过一顿饭，为什么你就看不到他的真心，他的痛苦呢？”
后悔，深深的后悔铺天盖地的袭来，让她招架不住，她，又一次这么彻底的伤害了他，而这次，她已经没有任何把握能够寻得回他了。
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钟小寒慢慢转身走向门口，却被人拉住。
“今晚陪着他吧，他应该一会儿就能醒了，我害怕看到他空洞的眼神。”
“张超，我刚刚向他提出离婚了，他同意了。”
“那又如何？你问问自己真的想跟他离婚吗？真的就不再爱了吗？真的忍心让小易从小就失去父爱吗？其实本没有那么复杂的，你只要想清楚自己是否仍然爱他就足够了。”
钟小寒低着头一脸迷茫的看着地面，还爱他吗？当然爱着，从未间断，从未想过不爱，自己的逃避只是害怕他对那个女人有了感情，原来一直以来懦弱的只是自己，原来自己从未真正相信过他。
“我先走了，还得去查房，一会儿要是他醒了，按呼叫铃就行。”
点头，看着他离开后，才转身移到床边，男人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人气，紧皱的眉头睡得很不安稳，呼吸极其微弱，真的憔悴的让人心碎。
察觉到紧握着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钟小寒立马坐了起来，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而他看到自己只是微微笑了笑。
钟小寒按了呼叫铃，看着他柔声的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轻轻摇了摇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超没一会儿就来到病房，检查了一下，除了发烧没有别的症状，晚上要连着挂三瓶止血的药，跟钟小寒交代了一下就离开了。
“要不要喝点热水？”
“嗯，谢谢！”客气而疏离的语气。
钟小寒咬了下嘴唇，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坐了过去。
“靠在我身上吧。”说着慢慢扶着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男人的身体颤了一下，却没有拒绝，估计是没有一点力气了。
“是不是很冷？”感觉到他的身体不住的发颤，钟小寒有些心疼的问道。
“还好。”
帮他把被子拉了一下，想要扶着他躺倒却看他的眼神暗了一下。
“这样靠着不会难受吗？”
“不会，你累吗？”
“不累。”
“怎么没走？”
“想走来着，被张超拽了回来。”带笑的语气。
男人的脸色立马暗了很多，往旁边移了一下，却被搂的更紧。
“我没事了，你去歇会儿吧，明天一早就回去吧。”
帮他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脸埋在他的后颈低低的说“我反悔了，我不要给你离婚！”
良久，怀里的男人低低叹了一口气。
“小寒？”
“嗯？”
“过两天我们就把手续办了吧。”
“不！”
“我累了。”
“。。。。。。。。。。。”
“你也累了，你现在这样留下，只是不忍心，小寒，我这次放你走，给你自由呼吸的空间，这次，是真的！”
听着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诉说，钟小寒觉得心里一阵难过，他，累了，对于自己一而再的不相信，三番五次的推离，他终于觉得累了。
“澋航，其实不是不忍心。”
“我困了。”说着直接从她身上移开，慢慢躺倒，却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枕头边，一点儿没有用劲儿。
想要抽出的话，会很容易，只是，不舍得，钟小寒就这么半靠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像是要把以后几十年全部都看完一样，这次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放手，原来，如果他真的要放手，自己竟没有一点儿反驳的理由，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坚持仅仅是凭借他的不肯放弃。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却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旁边并没有人，起身下了床，看到推门进来的人，觉得有些尴尬。
“澋航呢？”
“在下面晒太阳，他说，你醒了就回去吧。”张超把几个药水瓶放在柜子上，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没有跟戚澋航打招呼就直接离开了医院，回到别墅，跟小易玩了一会儿才走向浴室，泡了很久，直到觉得有些头晕才穿着睡袍走了出来，手机的铃声不停地响着，看了看号码，心跳漏了一拍，却还是按了接听键。
“喂？”
“回去了？”戚澋航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些疲惫。
“嗯。在挂水？”
“张超正在弄，一会儿我会跟律师商议离婚协议的事情，你要不要过来？”
紧咬着唇不敢出声，怕直接变了声调。
“那我弄好了，让他带给你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嗯，张妈叫我了，我挂了！”直接按断电话，却发现早已泪流满面，原来心会这么痛，当真正要跟他撇清关系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是这么懦弱。
钟小寒把自己关在卧室整整一天，期间张妈过来敲过几次门，都以不舒服搪塞了过去，直到晚饭前，才眼睛红肿的走了出来，看到楼下沙发里的人愣了一下才走了下去。
“你怎么过来了？”
“他想小易了。”
“哦，今天他怎么样？”
张超看着双眼红肿，一脸憔悴的女人叹了一口气“你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钟小寒倒了一杯热水慢慢喝着，摇了摇头“你带小易过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小寒，我知道他这次是真的放弃了，难道你就不会争取一下吗？”
“怎么争取？从来，我所依仗的就只有他的不放手，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为什么没有？难道你不爱他，他不爱你？”
“爱，可是又怎么样？他累了，而我，也累了！”
“自私！”
钟小寒闭了一下眼睛“张超，我是自私，我只是想要活得轻松一些，有错吗？我知道他爱我，但是，每次他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我总是被放弃的那一个，这样的爱太伟大，太飘渺，我要不起。”
“那你呢？每次遇到问题，你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去理解他，而是逃避，推离他。”
“所以，分开是正确的。”
张超看着她，眼神幽暗，良久，站了起来，对她笑了笑“小寒，其实，你真的不够爱他！我走了，小易我晚一点会送回来。”
钟小寒点了点头，抱过小易亲了一口，交给张超就转身上了楼，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儿睡意，张超的最后一句话，像是冰刀一样狠狠地刺在她的心口，不够爱吗？也许吧，要不怎么他说放手，自己竟找不到想要挽回的勇气。
小易是九点多被张超送回来的，他没进来，张妈直接抱着小易去了他的卧室，钟小寒陪他玩了一会儿，就哄着他睡觉了。
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却是一夜无眠，天刚蒙蒙亮，她就起了床，然后给航空公司打电话定机票，她要回瑞士，她，不要就这样跟他离婚。
没有跟他打招呼，直接跟张妈说了一声就抱着小易去了机场，直到飞机起飞前，才拿出手机，给戚澋航发了一条短信：澋航，对不起，我还是没办法跟你离婚，给我一些时间，等到我不爱你为止吧，我回瑞士了。
作者有话要说：彻底的大修改哦~~~~~~~~~~~~~~~
08：
三个月后，瑞士，西餐厅。
“小易回去了？”戚澋航看了看眼前的牛排皱了下眉头，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问道。
钟小寒吃了一口沙拉低低的应着“嗯，今天玩的累坏了，跟我爸回去了。”然后顿了一下，看了看他的咖啡杯 “胃不好，还喝咖啡。”
戚澋航笑了笑，叫来服务员，换了一杯热牛奶。
钟小寒没想到他这么听话，微微愣了一下，才笑了笑“最近好吗？”
“还可以，你呢？剪头发了？”
点了点头，抓了两下头发“这样觉得轻松了很多。”
“挺好看。”
“谢谢，会呆几天？”
“明天就走了。”
“哦。”
相对无言，假装平静，心跳却是异常激烈，看到他异常消瘦而苍白的脸色，依旧是心疼的要命，但是他看向自己淡淡略带疏远的眼神却是让自己心痛，这种被彻底放弃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会一直呆在瑞士吗？”
“不知道，可能会吧，我喜欢这里。”
“嗯，这里挺好的。”
紧咬着唇，看到他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放在桌下，还是开口问道“身体还没有恢复吗？”
男人微微顿了一下，放在桌下的手拿了上来，对她笑了笑“还好，你多吃点，比之前瘦了。”
“你算了吧，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我瘦呢。就不该听你的，非要吃牛排。”
“呵呵，我吃什么都一样，你喜欢就好了。”
钟小寒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说话，随便吃了几口，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叹了一口气“就知道逞强，不舒服，就早点回去歇着吧。”
“没有，再坐一会儿吧。”
钟小寒没有理会他，拿着大衣站了起来“走吧，再坐一会儿你确定你还站得起来？”
男人愣了一下，脸上滑过一丝苦笑，点了点头，穿好衣服，结了帐跟着她走出餐厅。
“我送你回酒店。”钟小寒看着身边极力维持挺拔姿势的男人，有些心疼的说道。
“不用了，我打的就好了，你早点回去吧。”
转头有些生气的看着他“戚澋航，在我跟前你不需要逞强的，走吧，要我扶你吗？”
男人抿着唇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随着她走向停车场。
车上，钟小寒开了暖风，看了一眼旁边努力压抑着痛楚，坐得端端正正的男人，心里一阵刺痛，发动了车子，眼睛看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是越来越用劲儿，车子开得很慢、很稳，却还是看到他的眉头渐渐收紧。
“难受的厉害吗？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嗯。”低低的应了一声，明显带着颤动。
到了酒店门口，钟小寒解了安全带，刚要下车，却感觉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早点回去吧，再见！”说着男人紧皱了一下眉头，利落的下了车，站在车外，对她挥了挥手，却没有进去，就那么站得笔直看着她微微笑着。
钟小寒看着他努力维持的笑容，深深闭了一下眼，感觉到眼睛的酸涩，吸了一口气，发动了车子急速离开，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人的身影越来越小，却依旧挺拔修长，没有一丝软弱，直到完全消失。
回到公寓，直接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头深深的埋在双腿之间，眼泪不受控制的猖狂的流着，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和悲伤，他已经把自己完全隔离出来了，在自己跟前已经开始伪装，开始掩饰他真实的感情，已经将自己完全封闭在他的世界之外，再也进不去了。
半小时后，钟小寒掏出手机，拨了他的电话，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好一些，但却是长久没有人接听，再次拨过去，依旧无人接听，心里的担心和恐惧不断加剧，他肯定有事了，如果没事，就算是欺骗、隐瞒也一定会接电话，让自己安心，钟小寒腾地一下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拿着钥匙就出了门，一路上车子飙得飞快，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只剩下他努力维持的挺拔身姿和眼底掩饰不住的深深痛楚。
到了酒店，在前台问了一下，就直接上了楼，站在他的房间外，拼命地按着门铃，一遍一遍，急促的，不安的，却一直没有开门，她真的担心了，觉得害怕了，按着门铃的手已经刚开始发抖，十几分钟后，正当她准备去找服务员的时候，听到门里面有了响声，然后她干脆直接拍着门板。
“澋航，澋航，你在里面吗？我是，小寒，你给我开开门啊！”声音已经是哽咽，不停的重复的这句话，直到房门咔嚓一声被人打开。
钟小寒看到门开了，没有一丝犹豫的进了屋，却是看到男人深深弯着腰，双手掐着胃直接靠坐在门边的墙上，头垂得很低，额前的头发已经全部浸湿，大颗大颗的汗珠却依旧孜孜不倦的滴落。
钟小寒关上房门，就急忙蹲在他身边，轻轻扶了扶他的肩膀“你怎么样？”
摇头，似乎是连回答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不停的摇头。
想要扶着他起身，却看到他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放开掐着胃的手按住她的拍了拍，然后又重新按了回去。
钟小寒知道他肯定疼的厉害，已经无法移动，自己也干脆挨着他坐下，想要扳过他的身子，却是感觉他微微一怔，远离了她一些，他的这一举动，让钟小寒心里狠狠颤了一下，一阵刺痛瞬间自心中扩散开来，蔓延至全身。
看着已经痛得几乎整个人蜷在一起的男人，钟小寒狠狠咬了一下嘴唇，不管他的排斥，直接将他搂在怀里，掰开他的手，在胃上放上自己的，力道适中慢慢揉着，感觉到他依旧挣扎着想要离开，心里有气，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就重了一下，听到他的闷哼，才有些愧疚的低头察看。
“对不起，你别动，乖乖靠着，我只是想帮你。”
男人紧闭着双眼，脸色已经是惨白，嘴唇上的鲜红色已经被覆盖了几重，明明已经痛得没有一点儿力气，却还是僵持着不肯靠在她的身上，只是没有再想要离得更远，任由她的手放在自己胃上画着圈，还是软弱的吧，无法拒绝这可以缓解疼痛的温暖。
钟小寒盯着他僵硬的背脊，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口却是连自己的不敢相信的低哑“靠着我好吗？你这样紧绷着疼痛是不会缓解的。”说完，稍稍用力，扳着他的肩膀按在自己身上，或许是已经无力反抗了，微微挣扎了一下，男人的身体就慢慢放松了，只是一声带着痛楚的叹息清晰无比的传进钟小寒的耳朵里，让她的心猛地抽了一下，疼痛不已。
轻轻的，持续不断地帮他按揉着，空出来的手，不停地摸着他额头渗出的汗水，看他的面部表情渐渐不再是无尽的痛楚，才松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滑过干裂的嘴唇上的血迹，心疼的要命。
半小时后，怀里的男人终于停止了颤抖，然后就手撑着地毯有些艰难的坐直身体，又坐了一会儿，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双眼红肿，凌乱不堪的女人，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和感动，俯身拉着她的手轻轻将她拽了起来。
“别哭，没事了，我要洗澡了，你回去吧。”
“澋航，别这样对我好吗？”
“小寒，不要把我当作你的负担，这次我把协议书带过来了，等你。。。。。。不爱了，就回去一趟吧。”
钟小寒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听着他极其冷静的说出这一番话，心里的疼痛继续蔓延、加深，却也是一点点冷却。
转身开了门低低的说“你先去洗澡吧，我去给你买点粥。”
“小寒，别过来了，真的。”
“戚澋航，现在，你依旧是我老公，就算离婚了，你也是我儿子的爸爸！”说完也不等他的答复，直接开门离开。
出了房门，钟小寒靠在旁边的墙上，良久，狠狠擦了擦不断涌出的泪水，疾步离开，回到家就开始熬粥。
一个小时后，钟小寒收拾一新，手里提着保温盒重新站在戚澋航的房间外面，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重新按了门铃。
这下按了两下，门就开了，男人已经洗过澡，穿着睡衣，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的厉害，但是清爽了很多。
钟小寒并没有进屋，而是把饭盒递了上去“刚熬的，你趁热喝点儿，我不进去了，明天我可能没办法去送你了，自己多保重！”
男人薄薄的嘴唇紧抿着，扶着门框的手微微用力，像是费力支撑着以保持身体的平衡，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忧伤和淡淡的不舍，过了很久才从她手上接过饭盒，低低的说“谢谢，路上小心点，回去发短信给我。”
钟小寒眼睛已经开始泛红，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滑落，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走的很是悲壮和决绝。
男人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握着保温盒的手指越来越紧，眉头紧锁，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才松开扶着房门的手，紧紧的摁在胃上，关上门，整个人一片死寂，连悲伤都已经感觉不到。
09：
半年后。
钟小寒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一篇篇报道，手指不断地滑动着鼠标，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震惊、受伤、不可思议，到现在的平静、落寞、终于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