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他们的是一个已经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伯,穿着军色的棉大衣,见了邵峰就乐呵呵地说:“欢迎领导,欢迎领导。”

邵峰拉着他的手寒暄:“管大爷,都说了你直接叫我邵峰就好,管晴最近有回来看你吗?”

“那丫头总是说工作忙,没时间回来,不过她经常有电话回来,也有寄钱。”管大爷宽慰地笑了笑,接着又热情地招呼,“我先载你们回去。”

管大爷的座驾是一台半新旧的拖拉机。

邵峰穿了今年最流行的卡其色休闲服,衬得他面白如玉风度翩翩,只是这拖拉机上还有没扫干净的禾草鸡鸭粪便,他坐在上面反而看起来像个落难的贵公子。

夏小冉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邵峰捏着她的手心瞪了她一眼:“小丫头,笑什么?”也忍不住笑了。

夏小冉偎依在他怀里,把玩着他外套上的纽扣:“笨啊,笑你傻你也不知道。”

邵峰环着她的肩:“是啊,我们是一对大傻瓜。”

“为什么想到来这里?”

“怕你闷,带你来散散心,管大爷的小女儿唱民俗音乐很有特色,之前采风来这里遇见了觉得她很有潜力,就提拔了一下,你别看这里简陋,民风很淳朴,景致也相当不错的。”他指着山的另一侧说,“你瞧,那边就有一个很大的湖,水清得见底。”

夏小冉被他说得心动了,兴奋地说:“真的?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瞅瞅?”

“你不累吗?反正我们要呆好几天,不急的。”邵峰拨拨她的刘海说。

“我想现在就去。”也许她被困得太久,一下子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反而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更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说的那些好地方。

邵峰知道路怎么走,于是让管大爷先回去,自己拉着小冉往山坳那边走,一路上都是碎石铺出来的小路,路的两旁是稻田,偶尔会有小孩子在小山坡上放牛,走了十来分钟,视野逐渐开阔,一个半月形的湖映入眼帘,一群水鸭在湖边游荡,天很蓝,空气很新鲜,水很清。

邵峰兴致一来,从身后搂着她轻笑:“只羡鸳鸯不羡仙。”

夏小冉白了他一眼:“明明都是水鸭,哪来的鸳鸯?”

邵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呼出的热气暧昧得让人心境荡漾,沉声喃喃:“我和你就是鸳鸯啊。”

夏小冉红了脸:“油腔滑调。”耀眼的阳光撒在她的脸上,熠熠生辉。

“我可没骗你,这里真叫鸳鸯湖。”但愿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只有他和她,直到地老天荒。

回到管大爷家的时候几道简单的农家小菜已经放在桌子上,大爷和他老伴下了田干活,几个儿女也住在别的房舍,这屋子是为他们的到来专门收拾的,很干净亮堂,两人就着小菜吃了饭,抵不过倦意就躺下睡了。

天方露白就听见鸡鸣,夏小冉醒了以后就睡不着了,拉着邵峰四处拍照留影。正好遇上村里的赶集日,买了很多山货回来。晚餐他们决定自己开小灶的,因为小冉觉得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就想自己动手做菜,可是那烧火的炉子她根本不会用,吸了一鼻子的灰,邵峰也不会,最后两人还是到管大爷那儿蹭饭吃。

在村里逗留的这段日子虽然简朴了一些,可是夏小冉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灿烂,邵峰也终于放下心来,他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临走的前一天,管大爷的侄子娶媳妇,在家门口热热闹闹地摆了丰盛的流水席招呼亲朋好友,也邀请了小冉和邵峰,让两人见识了一把乡村婚礼。

他们闹洞房的时候,邵峰忍不住对夏小冉说:“小冉,干脆我们也结婚得了。”

夏小冉喝了几杯白酒,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傻笑。

第二天醒来,她左手的无名指多了一枚白金钻戒。

她记得,那是很久以前,她和他一起看中的婚戒。

长久

他们继续坐长途汽车回北京,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夏小冉说口渴,邵峰就让她等着,自己跑去小超市买了矿泉水,出来见小冉站在那儿等他,他孩子气地轻笑: “小冉。”连续唤了两声,可她没有一丁点反应,傻傻地立在原地,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

邵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疏疏落落的大树下,一辆耀眼的捷豹突兀地停在那儿,驾驶座上坐的人他们都认识,秋末阴阴的凉意拂遍全身。

他过去握着小冉的手,刚刚碰到她,这才发现软软的手冷冰冰的,他想拉着她往前走,可她执拗地不肯再迈开一步,不仅脸色,连嘴唇都是泛白的,面容萧瑟得如同枯萎的落叶,眼睛里带着绝望。

很多人总是以为美好的日子很长久,可以肆意挥霍,可以不加珍惜,可她知道不是的,她的每一秒快乐都是奢求来的,只是没想到会消失得那么快,才半个月而已。

世上哪里有长久?她怎么看不到?

邵峰叹了口气,坚定地握着她的手近乎强迫似的扯着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不用怕他。”

夏小冉一直缩着身体,紧抓着他的手臂,眼睛没有离开过前面的那辆车,那防备的模样好像那是一头非洲雄狮,随时随地会扑过来将他们吞噬一样。

看到他们慢慢地朝自己走来,傅希尧也开门下了车,倚着车门,随手把烟扔地上用脚踩息,他站立的位置上积满了烟头,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在夏小冉记忆里他从来不会有耐心等人的,所以她更加不明白,他这样纠缠不休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傅希尧的手搭在倒后镜上,歪着头有些恶劣地轻笑着,周围的空气里弥散的是夏小冉熟悉的烟草味,他又摸出一支烟,点燃了吸了一口,玩世不恭地吐出一个个烟圈,眼睛笑眯成一条线:“这几天玩得可愉快啊?”低沉的声音带了些讽刺,说话时他黑亮的眼睛紧实地凝在夏小冉身上,仿佛要把她看穿看透似的又深又沉。

夏小冉已经完全不会思考,怔怔地看着傅希尧。

“托福,没有外人骚扰,我们到哪儿都过得愉快。”邵峰嗤笑一声,推了推小冉的肩膀说:“你先回去,我们兄弟俩难得见面,得聊一阵子。”

阳光下,傅希尧被他的动作刺了眼,眯着眼睛看了好久才发现他们的无名指上都戴着戒指,乌黑阴沉的瞳孔一缩,鼻子哼着冷笑,尤其是看到夏小冉踮脚在邵峰耳边低语了什么,然后乖乖地听话离开,他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她对他,从没有这么听话。

邵峰跟他对视了半晌,顿了一会儿说:“找我有事吗?”带着京味的声音不是很大,云淡风轻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他紧握的拳头又不是那一回事,他比谁都清楚,他想揍他,狠狠地揍他一顿。

傅希尧弹弹烟灰,若有似无地笑了笑:“邵疯子,不管怎么样,她已经跟了我。”

“那又如何?”邵峰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傅希尧笑得风流:“你不介意?我跟你说啊,她左胸上有一颗胎痣,也是她的敏感处,还有她的脖子……”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吃了邵峰一拳,而他没有闪避,仿佛也在等着他发怒,等着他这一拳,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腥,还得寸进尺地继续说:“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那一刻,傅希尧觉得自己也疯了。

邵峰再也忍不住,放开声破口大骂:“你TMD的给我闭嘴!信不信我杀了你!”杀气腾腾的眼睛让人毫不怀疑他的决心,就连空气都被染上了剑拔弩张的气息,他把傅希尧死死地摁在车前,咬牙切齿地说:“小冉是我的!是我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你对得起我吗?”他伸出手想再给傅希尧一拳,可无意中瞥到他隐藏在刘海的那道小伤疤,挥舞的拳头顿时僵在半空中。

你救过我一命,我将来还你一命。

说啥呢?见外是吧?咱俩是共过生死的好兄弟呢。

很武侠式的台词,每个男人少年时代都曾有一个武侠梦,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那时他们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他最擅长的就是爬树捣鸟窝,大人们不许,他们就偷偷地来,他上树,傅希尧在下面把风,大院的那棵老树已经上了年纪,枝桠都老旧脆弱,他一时不慎地踩上去,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摔到了地上,却发现不怎么疼,低头一瞧,傅希尧把他接住了,自己的额头碰到石头,人早昏了过去,一直流着血,当时他真的吓坏了,看着地上沾满血,大人们急急忙忙地送他去医院,他以为他真的死了。

后来傅希尧的额头缝了7针,胫骨被压伤,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那会儿他天天去医院陪他,两人的关系越来越铁,整个大院谁不知道邵峰和傅希尧俩小子焦不离孟形影不离,再后来周跃民家也搬进来,他们一起疯,一起玩,一起长大。说他们是好兄弟,呵呵,怎么现在想起来却这么讽刺这么悲哀呢!

邵峰觉得自己就像被圈住的困兽,盯着傅希尧的眼睛一直重复:“你怎么对得起我?”傅希尧每说一个字都像一把锐利的刀刺进他的心口,试问发生这样的事哪个正常的男人会不介意?可是他不能介意,因为那不是小冉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他给了别人伤害她的机会,更可恨的是傅希尧说得对,如果没有他,可能小冉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儿。

宋庆国,他使了点手段让他滚到国外再也不能回来,王岚那丫头,估计也不能在北京混下去了,至于傅希尧,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动不了他,有太多的顾忌,又有太多的无奈。

傅希尧推开他,抖抖衣领,缓了缓神让自己冷静,又恢复那种滴水不漏的淡漠却张狂的样子,他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你输在太过冲动,要是有本事你就把她一家都弄国外去,别人想发作也找不着门路,要是不行就慢慢地磨,家里不同意你就耗着不结婚,玩个地下情,反正现在一张结婚证书有也跟没有差不多,等有了孩子你还怕他们不同意?只可惜……你开局开得太糟糕,才一发不可收拾,她跟着你,永远不会幸福的。”

邵峰被他的话震得僵如化石,脸色青白交加,他抿着唇冷笑:“那小冉跟你就有幸福可言?你当她是什么?你又问过她需要什么吗?是啊,我什么都输了,我可以一无所有,那又怎么样?我有她爱我就够了。”

傅希尧幽暗的眼底闪过一道光,他看着邵峰的无名指:“爱?”仿佛在思考这究竟是一个拥有什么意义的字眼。

夏小冉上楼以后越想越不妥,把行李放在玄关就匆匆跑了下来,才出电梯口就见到邵峰弯着腰,表情很痛苦,而傅希尧的手伸向他,她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扶着邵峰的臂弯挡在他前头,恨声对傅希尧说:“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很明显的,夏小冉的心是向着邵峰的,问也没问,就以为出手的是他。若她愿意了解他,就知道他已经很多年没打过人了,就算再年少轻狂的时代,也只是打过外人。

傅希尧收回手,有些自嘲地冷笑:“我还不至于对一个病秧子下手,不过,你们的美梦也该醒了。你们以为王家会善罢甘休?邵叔始终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况且……邵疯子,你这一身伤就是富贵病,不好好将养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夏小冉完全呆住了,看看邵峰,又瞥向傅希尧:“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你得问问他自己了。”傅希尧看她老鹰户小鸡的样子就想笑,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可笑的,更可笑的是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一个已经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还是为了加速兄弟反目?好像都不是,他似乎只是要一个答案。

他问她:“夏小冉,你就这么喜欢他?他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为什么你就不能留在我身边。”

邵峰捂着胸口,一直喘着大气,想说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倒是夏小冉,忽然变得很冷静,异常地清醒:“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我爱他,我不爱你。”

傅希尧像被雷劈到一样,瞪大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她看。

看着他们俩手挽着手相亲相爱地靠在一起,他恨不得冲上前分开他们,把她拉回自己身边,可是她说什么?她不爱他,是他犯浑,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想她!

“你们好自为之!”他扔下一句话就上了车,才发动车子又摇下车窗对他们说:“既然我能找到你们,他们也快了。”然后扬长而去。

他们?邵峰脸色一变,他们,指的当然是邵家,王家的人。

看着傅希尧离开,夏小冉脑门突突的跳,总感觉有更坏的事情要发生了。

原来她的第六感还真准。

第二天,她的父母来了。

叫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她刚开门,她父亲就闪了她一巴掌,恶狠狠地骂她:“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未来

夏小冉紧紧地抱着邵峰,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就在刚才,邵峰试图向夏父夏母解释一切,可夏之年已经气急攻心,什么也听不下去,先入为主的以为解释便是掩饰,无风不起浪。他叹了一口气,对夏小冉说:“囡囡,只要你们分手,跟我们回家,你就还是我的女儿。”说到底,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怎么舍得?

邵峰紧抓着夏小冉,空气凝结半晌,最后听得她脆弱而缓慢地说:“爸爸,我们根本没有错,我要跟他在一起。”

夏小冉是第一次如此忤逆父亲。

闻言,夏之年气极地抬高手,邵峰赶紧把她护在身后,想替她受这一巴掌,可夏之年终究还是下不了手,老夫妻俩失望离开。

夏小冉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爱得那么艰难,而且所有人都要来反对他们?

那一晚,她精心准备的两菜一汤一直到冷了也丝毫没有动过,谁也没有胃口。

邵峰千算万算,算漏了夏父因为身体问题,临时取消了去英国的为期一个月的学者交流会,也因此失去了解释的先机,让人钻了空子。

他搂着夏小冉窝在沙发里,陪她坐了一夜。

他看到阳台上晾得满满的衣服,有他的也有她的,看着桌上那几道自己喜欢吃的菜,笑得很满足:“小冉,等我们结婚以后,我想我们得换一个大房子,最好有花园的那种,可以种种花草,对了,我觉得还得按一个秋千,等有了孩子他们就可以在花园里玩,我们一家几口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生活。”

他描绘的,是他们一直向往的未来,他许她的未来。

属于他的温暖透过她冰冷的肌理跃进她的心,击退她的寒意,她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别的,还顺着他的话继续编织着:“然后啊,等孩子大了,咱们老了,就会为了他的事发愁,他可能不听话,我又舍不得打,到时候你得唱白脸,咱们慈母加严父,唔……”

他忽然吻住她,她只是微微地僵了一下,却没有拒绝。他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一路吻下去,手指还大胆地探进居家服里,抚揉她的柔软,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露出她瘦削却惑人的**,他越发地疯狂,深吻落至光洁的肩头,可就在这缠缠绵绵的激情时刻,他却忽然顿住了,双手撑在沙发上,还喘着粗气,而沉默的目光凝在她的肩窝处,那里,有一排牙齿印。

她被骤然变冷的气氛冻得清醒过来,顺着他的目光,她也同样看到那个狰狞的印记,那些仿佛已经久远,远到她已经不想记得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因为动情而柔软的身体瞬间僵硬得跟化石一样,一动不动。

记得忘记——这个本事她怎么也学不会。

疼痛,像午夜破碎的月光,疏疏影影,忽然化成无情的冰刀,一点一点地凌迟她的心。

那些另一个男人打在她身上的烙印,也许这一辈子也不会消失,她该如何面对?她揪紧他的衣服,指尖一颤一抖的如同叶上脆弱的蝴蝶,才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决堤。

他慢慢地低下头,轻吻上了那道伤疤,似乎在感受她曾经受过的苦和难,那不是耻辱,那是为了让他记得,这个女人为自己为他们在一起,曾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他们始终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时机不对。

她说肚子饿了,他明知道她是在逃避自己,却也没有点破,他们之间已经失去过太多太多,只能依靠时间,慢慢地把空缺填满。

看着一桌被遗忘的冷菜,夏小冉说:“把菜热一热还能吃。”

邵峰摇摇头,捏了下她的鼻尖:“翻炒的菜没啥营养,要不这样,我煮给你吃?”

“你?”夏小冉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瞅着他,揶揄道,“不会又是烤焦的荷包蛋吧?”

“别小看我,像我这种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男人很稀有,不知道多受女人欢迎啊。”见夏小冉听了他的话,嘴嘟得可以挂油瓶,他宠溺地笑了笑,那般笑容如初冬的暖阳,化去一切伤感,他又说,“傻丫头,我只做给你吃,别人可没这个福利。”

霎时,夏小冉甜得整颗心都融化了。

邵峰煮了一大碗面,果然如夏小冉所料,火候控制不得法,面有些糊了,上面还有盖着两只依旧焦了的荷包蛋。

他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着说:“看来老祖宗说的“男主外、女主内”是至理名言,你将就着吃吧。”

夏小冉痴痴地看着面,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她舍不得,仿佛只是看着邵峰穿起围裙在厨房走来走去,她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邵峰玩心一起,夹起面的一端自己含着,把另一端送到她跟前,还挑了挑眉,她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照着他的意思咬了面,而且心有灵犀地没有咬断,小心翼翼地吸,慢慢靠近,一直到他们的嘴唇相遇,面才断。

餐桌就摆在窗台前,月光投进来,他们的倒影很像那种热销的对嘴情侣娃娃,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小冉。”他的声音很低,回绕在她耳边,沉沉地很有磁性,“谢谢你,没有选择放弃我。”也许他比她,更没有安全感。

“不要放弃我,千万不要。”

他的侧脸那样瘦,瘦得让人心疼,她忍不住伸手摩挲他的脸颊,新长的胡渣扎她的手,其实他的样子已经牢牢地刻在她的心上,可是她还是有种恐惧,怕自己会忘了他,明明他就在她身边,她还是觉得心空空的,很不踏实。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两只对戒合在一起,刚好是一个完整的“LOVE”。

“好。”她答应他,把头埋在他怀里,“那你记得,别放开我的手,不然我会迷路的。”

后来夏小冉想起来,为了避开所有的人,她和邵峰连手机都换了,父母自然没有她的电话号码,好在妈妈临走时悄悄告诉她下榻的酒店和房间号,母女连心,大概意思是,还有补救的机会。

她跟邵峰一起去了那家酒店,想解释所有的误会,求得父母的谅解。

他们的爱,太需要祝福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

“1325的客人?那位男客人早上突发心脏病昏倒在房间里,当即送院急救了。”客房经理如实地告知他们。

“你说什么?”夏小冉难以置信地捂着嘴巴,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要不是邵峰扶着她,她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就连邵峰也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怎么会这样?

其实有很多事,不是努力争取了,就一定能得到,譬如爱情。

如何

夏小冉对医院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白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进进出出的人神色都是苍白恍惚的,好像有一团白雾,走了进去就会迷路,再出来已经今是昨非。

爷爷是胃癌晚期,到后来已经吃不下东西,要不就是昏睡,要不就是疼醒,就她当时那么丁点大的年纪都觉得可怕。爷爷也有过清醒的日子,不过沉默居多,有时候会一直看着她,偶尔会摇头叹气。大伯不能生育,爷爷只有她一个孙女,可大人们说爷爷疼她到骨子里,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像奶奶。在她守在病床前的那些日子,她听得他呢喃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小婉”,她奶奶的小名。听父亲说原来当年他们两位也是历尽磨难才终于走到一起的,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何谓坚守的爱情。

后来,爷爷终究没有熬过那个的冬天,像如今一样寒冷的冬天,她爸爸刚从急救室转到加护病房,妈妈站在房门前默默流泪,而邵峰,被她赶走了。

方才妈妈一见了他就激动,控制不住情绪地指着他们喊:“你们是想逼死他吗?”窗外冰冻的寒风打在两人的脸上,是锥心刺骨的疼。

犹如那一日,王岚怨恨地对她说:“夏小冉,你想害死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