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示意褚桐不要有太大的动静,褚桐视线看过去,见简迟淮趴在床沿,看样子是睡着了。

蒋龄淑抬头,竖起食指放到唇边,“嘘。”

推开病房门进去,满室的清幽香气,褚桐一眼就看到摆在窗台上的盆栽。

她匆忙回了趟家,所幸玥玥也很乖,跟着月嫂只要有好玩的就行。褚桐在家吃过中饭,然后又马不停蹄赶往医院。

褚桐怕再把简宝宝吵醒了,所以没有多说,抛下这些话便离开了。

“他能不抱过来吗?傅时添,偷换别人孩子这件事,就是你一辈子必须背上的污名,你好好承受这后果吧。”褚桐拿起旁边的包,抬起脚步欲要走,“对了,你自私习惯了,但请你也想想别人。这个孩子,你只是奉献了你的精子而已,是谁怀胎十月把她生下的?在你这,我没看到宋唯,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但你这样,对她很不公平。”

男人面色肃冷,“你可别忘记,孩子是简迟淮抱来的。”

褚桐站起身来,语气生硬说道,“你永远不会理解,当自己的孩子被人生生夺走,那种痛,比用一把刀子在身上把肉一片片削掉还要厉害。我从来不觉得简宝宝是抱错的,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你抢了我的女儿,傅时添,我和你有不共戴天的仇。”

“不过问你一句话而已,你的反应,需要这样过激吗?”

“一次两次我可以帮忙,以后呢?”褚桐朝他看去,“你一方面将她要回去,另一方面又让我在她生病的时候过来,你是想让我跟你再次争吗?”

“怎么喂?”

过了约莫半小时后,简宝宝在她手中沉沉睡去,褚桐将她小心翼翼放到沙发上,冲走过来的傅时添吩咐,“待会可能还会烧,再喂次药吧。”

傅时添闻言,转过身去,人是他自己请来的,他能怎样?

褚桐手掌朝简宝宝的脑袋轻揉,换了手将她抱在怀里,“你面恶心恶,谁看了都会害怕,更别说是小孩子。”

“你胡说什么?”

“你别说话,站远一些,她看见你害怕。”

褚桐抬头朝他瞪了眼,傅时添明白过来,面露些许无辜,“我没说一定要让你在床上把她哄睡着。”

傅时添看了会,再度开口,“你要真想走,把她抱上楼吧,把她哄睡着以后。”

傅时添不说话了,褚桐搂紧怀里的简宝宝,陪她玩了会,简宝宝乖顺地贴在她身前,一声不吭,不哭不闹,褚桐看得越发心疼,越发放不下。

“不然呢?”褚桐抬起头,面无表情盯着他,“你难道同意我把她抱回去吗?”

“你看看她这样子,待会见不到你,又得哭闹。”

“不了,”褚桐还挂念家里的玥玥,以及医院里的事,“我马上就走。”

简宝宝烧退了之后,恢复了些精神,只不过还是焉焉的。傅时添走到沙发前,对褚桐说道,“在这吃饭吧。”

傅家。

蒋龄淑微笑,简迟淮拿起报纸继续读给她听。

简迟淮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些话,我从别人那里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看着你啊,好看。”

简迟淮不经意抬头,目光放柔,“妈,你笑什么?”

午后,阳光温暖舒适,照拂在男人穿着白衬衣的肩头,将那种白色衬出了最佳的纯,他念的新闻,蒋龄淑倒是没听进去,看着这样的儿子,她心里有万分的骄傲和感慨,她就是觉得,她的儿子是世上最最出色的男人,如神一般。

蒋龄淑没有坚持,靠着床头,听儿子念新闻,在他看来,那些民生新闻都很枯燥,他平时也很少会看,但这次不一样,他真希望如果可以的话,他念一整天的新闻,可以换取蒋龄淑多一天的生存时间。那样的话,让他余下的生命里天天念,他都甘之如饴。

“我想念给你听。”

“这孩子,我又不是不识字。”

她拿到手里,简迟淮想到医生说过的话,说蒋龄淑在不久的将来,有可能会失明,他起身从她手里将报纸接过去,“我念给你听。”

蒋龄淑看到床头柜上的报纸,“你爸走前放下的,知道我喜欢读报。”

“公司能有多少事?华经理会替我处理好的。”

吃过中饭,简迟淮坐到床边,蒋龄淑不发病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精神也好,她靠坐在床头,“你公司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呢,回去吧。”

男人轻笑下,坐向床沿,若有所思盯着床头柜上的果篮。如果,这些东西真是庞苏送来的,她既然能知道蒋龄淑住院,以及具体的病房,那么,估计她的病,她也是有所了解了。然而她一句话没说,更没有开口问他或者褚桐,想来是料准了这是他的痛处,不想提,也算是进退有度了。

蒋龄淑的面色一松,嘴角笑开,“褚桐想得还是挺周到的,比你可上心多了。”

简迟淮嘴角轻挽下,“是,她说这空气不好,怕你委屈,不习惯。”

简俪缇不懂这些,也没那么心细。

简迟淮坐了会,起身进去,蒋龄淑饭吃到一半,胃口还是挺好的,她抬头朝他看看,“这些盆栽,是不是褚桐送来的?”

55婆,让我靠靠

简迟淮面无神色的脸上有了些许微微的笑,“就是你打电话请示的那个人。”

“啊?谁?”医生不自然地接口。

简迟淮拿了单子后起身,走出去两步后,他回头看了眼那名医生。“替我跟她说声谢谢。”

况且,没有那人的交代,是不会有医生肯放出手里的份额的。

医生拿过单子,简迟淮的视线扫过他桌上的手机,他自然是明白的,如果不是有人在暗地里交代,今天的药,这主治医生怎么可能开这么多?

简迟淮敛起面上的严峻和不悦,点下头,“好。”

“今天,我给您开十颗,然后我会想办法找别的医生,每人开一些单子,到时候我再通知您来拿,可以吗?”

简迟淮看着他走向隔壁的单间,约莫三五分钟后,他推门回来了。

“这药,都是有严格控制要求的,”医生看了眼简迟淮,陡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拿起一旁的手机后站起身,“我打个电话,您等我下。”

“你们医院,还有不想赚钱的时候?”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这个权利…”医生面有难色。

简迟淮看了眼,“既然这样,你给我多开点。”

医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拿了胆子准备开药。

“你的意思我明白,如果不能手术,她就是将死之人,可能副作用还没在她身上体现,她就走了,所以暂时压住痛苦才是关键,是吗?”

主治医生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这样跟您说吧,是药三分毒,但是用在绝症病人的身上,绝对是利大于弊的。我很明白您的心情,看到亲人受尽折磨,那感觉是比钻心还要痛。我先给您开五颗,到时候再说好吗?”

“那药,是有副作用吧?”

“我建议…是痛到受不了的时候再吃,我手里一个月开出去的量有限,不能…”

“能吃多久?”

医生面有难色,交扣的双手松开,“这样吧,我给她开点药,但是这种药,我没有权限开得多,只能开几颗。”

“你现在不用跟我说这些,如果不能手术,我妈都要在这样的痛苦中过完最后的日子吗?”

驱车来到医院,简迟淮找到蒋龄淑的主治医生,说了方才的情况,医生面色微微严肃道,“这个病…基本上,我们也是无药可施,如果会诊过后能做手术,并且成功的话,也算是奇迹了…”

蒋龄淑松了手,简迟淮交代褚桐照顾好她,然后快步离开。

“那你在家等我,我现在就去趟医院。”

“没用的,”蒋龄淑一把抓着简迟淮的手腕,“我痛成这样,眼跟前的东西都快看不清楚了,迟淮,医生就没给你准备止痛的药物吗?”

简迟淮揽住她的肩头,“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痛得不行,有止痛药吗?我受不了了。”

简迟淮迅速起身,大步朝着这边走来,褚桐搀扶着蒋龄淑让她坐回椅子内,简迟淮来到跟前,弯腰后急切询问,“妈,是不是头又痛了?”

褚桐朝不远处喊了声,“老公!”

蒋龄淑双手抱着头,“头,头疼,好像要裂开似的。”

蒋龄淑和褚桐说了会话,起身想去抱玥玥,却感觉眼前一片阴影扫过,好像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双眼,她忙撑住桌子,褚桐惊得站起身来,一把搀扶住她,“妈,你怎么了?”

简迟淮目光凛冽扫过去,看到简天承将电话挂断了。

简天承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面色不由严肃,朝简迟淮看了看,然后拿过手机,看眼来电显示。

“我只能尽一切的努力去挽回她的性命,就不知道上天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简天承盯着蒋龄淑的身影看,“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总觉得是医生误诊了,一个人就算有了病,总也要有一个治疗的机会吧,怎么会直接判死刑,说就剩下几个月的活头呢?”

“过几天就能够安排了。”

今天天气格外的好,也暖和,简天承手里握着茶杯,“会诊的事,怎么样了?”

蒋龄淑最近都是头痛缠身,难得这样心情愉悦,简迟淮嘴角不由轻挽起来,有时候,也确实只有褚桐能有这样的力量,她虽然是豪门长媳,但说的话做的事,却是最接地气的。

“她说了,真爱啊,男孩许诺过,说就算她老了,也一样爱她。”

蒋龄淑笑得快不行了,“那女人也真是的,一把年纪,就这么有自信啊?”

“没呢,一心一意想和那九零后妹子好,看了照片,美啊,聊天的时候,说话语气也装得小姑娘似的。那女的还离婚了呢,就赖他家不走了,说非嫁不可,后来还是报警了才了事。”

“噗——”蒋龄淑忙伸手掩住嘴,差点被呛到,褚桐抽出纸巾递给她,蒋龄淑笑得难以抑制,“那小男孩,之前就没察觉吗?”

“然后我就问,这是怎么了啊?没想到男方的父母倒是先跳起来了,说:那老女人用她女儿的身份骗了我家儿子,还骗了三万块的彩礼,不要脸,现在赖在我家,要和我儿子结婚呢,我儿子才二十三啊,她都五十了!”

“是啊,现在的人谈恋爱,几个是认真的?”蒋龄淑拿起放在旁边的茶杯。

“我开了采访车过去,还带足人手,采访的地点是郊区的一所民房,我们赶到的时候,外面聚满了看热闹的乡里乡亲,看到我,还主动让开道说,记者来了记者来了。只是我刚一进屋,就看到一个五十左右的妇人躺在一张床上撒泼打滚,旁边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我一看,这新闻不稀奇啊,肯定是这家的小伙骗了那家的姑娘。”

简迟淮坐在不远处,看着褚桐讲得绘声绘色,并且双手做出夸张的动作,恨不得将那副场景画下来似的。

蒋龄淑也被吊起了胃口,“然后呢?”

褚桐笑了笑,“我起初也这么觉得,后来我就跟她说,我是易搜的,在新闻媒体方面,还能有哪家比我们牛叉?然后她说,好,你多带一些人过来。我一听这架势,呦呵,大新闻啊。”

蒋龄淑听到,不由皱紧眉头,“这是来找事的吧?”

褚桐陪在蒋龄淑的身侧,跟她讲一些民生新闻,“妈,你知道吗?我前两天接到个电话,那女的一开口就问我是不是记者。我说是啊,她说我背后的影响力有多大?”

简俪缇带着玥玥在院子里面玩,玥玥跑得挺带劲,只是时不时就脚步不稳的样子,看得别人胆战心惊,她自己却并不跌倒。

褚桐也尽量抽空过去,谁都不敢提一句蒋龄淑的身体状况,只是,日子就是这样的,多陪一天,就少一天。

蒋龄淑生病后,简迟淮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她的身上,能多陪一天是一天。

“好吧,”她轻声跟着说道,“不急。”

“再抱一会吧,不急。”

褚桐歪着脑袋,同他靠在一起,小手在他颈后轻抚,“我们回家吧,真怕拖车过来,把我们连人带车一起拖跑了。”

简迟淮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半晌后,这才退开身,将脑袋疲惫地搁向褚桐的肩膀,他实在是…想找个人好好靠靠。

褚桐全然当他放屁,反正也不认识他。

那人实在受不了了,方向盘一打,将车子开到褚桐的车旁,探头往前一看,“呦呵,当大马路是你家的啊,亲这么火热,要做回家做去。”

后面的汽车喇叭声络绎不绝响起,褚桐全然没听见般,那人开了闪光灯,褚桐将双手抱紧简迟淮的腰,吻的投入不已。

简迟淮双手紧抱住她,像要将她狠狠融入自己的骨肉中,褚桐双臂被勒得生疼,但还是强忍着回应他。

褚桐双手捧住简迟淮的脸,男人的目光望入她眸中,她凑过去主动吻住他的唇瓣,起先,如涓涓细流一般注入,后来,就变成了狂肆的搅动和激烈。

简迟淮吻着她的脸,褚桐刚想将他推开,却见男人的视线紧紧盯着她,眸光中没有**和火热,只有深沉的晦暗,如黑曜石一般,褚桐忽觉心里一抽。也开始心疼起来,他并不是非要在此时亲热不可,只是,他简迟淮也有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他想抱紧她,想要亲她,不想一个人坐着,怀里心里都是冷冷的。

“即便有人,他们也管不了人家两口子亲热。”

她双手从方向盘上撤下来,抵在简迟淮胸前,“外面都有人呢。”

刚一扭头,就被简迟淮吻住了,褚桐可没他这么开放,现在还不算晚,三步开外的大马路上就有散步的人经过。简迟淮两手缠紧她,越发凑近了,褚桐连躲都躲不开。

简迟淮手臂缠住她的腰,凑了过来,褚桐闻到刺鼻的酒味,“你要不睡会。”

到了信号灯前,眼看绿灯过去,她踩住刹车。

褚桐放慢了车速,简宝宝睡在安全座椅中,歪着小脑袋,无忧无虑的。褚桐目光专注向前,虽然脑子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是开车的时候,她不允许自己分神,毕竟车上是她一家三口。

“你慢点开,我有点头晕。”

“老公…”

“还好,我控制着酒量的。”

回到客厅,简迟淮上前几步,将熟睡中的玥玥接到手里,两人离开褚家,褚桐开了车,简迟淮坐在副驾驶座内,双目紧闭。褚桐轻摇头,“喝多了是不是?”

褚玥晴一语不吭,躺回床上后钻到了被子里。李静香推了下褚桐的后背,“走,走。”

“我会的。”褚桐朝褚玥晴看了眼,“姐,我先走了。”

褚玥晴不说话了,李静香替玥玥穿好衣服,然后抱起来交到褚桐手里,“走吧,晚上开车一定要当心。”

“晴晴,你别这样,”李静香倒是难得的不妥协,“你这样是为难你妹妹,迟淮还在客厅等着呢,别让他等着急了,要是下次不再来,你…”

“回家?”褚玥晴蹭地坐起身,朝身边的女儿看看,然后目光直勾勾落向褚桐,“她都已经睡了,就让她在这留一晚吧?”

“玥玥和桐桐要回家了。”

褚玥晴睁开双眼,迷迷糊糊道,“妈,怎么了?”

她将门打开,然后带着褚桐进去,褚玥晴居然已经睡了,玥玥也睡着了,两人都躺在床上,玥玥的衣服都被脱了,叠放整齐后放在床头柜上。褚桐看得瞠目结舌,李静香上前,推了推褚玥晴的肩膀,“晴晴,你醒醒!”

“什么?”李静香试了下,然后从兜里掏出钥匙,“她的房门钥匙,我都带着。”

褚桐压低声音,也是怕被简迟淮听见,“姐把门反锁了。”

客厅内的李静香见状,忙走了过来,“怎么了?”

褚桐轻轻敲了敲门,“姐,你把门开开。”

她拧了下门把,却发现门是被反锁着的。

“我知道的。”简迟淮示意褚桐去抱玥玥,褚桐起身来到褚玥晴的房间门前,她轻敲下,“姐,我们要回去了。”

“好,你喝了近一瓶的酒,待会别开车了。”

晚饭过后,简迟淮看着并没有醉意,坐在沙发上,“爸、妈,我们先回去了。”

这原本就是一句最简单的问候,可听到简迟淮耳中,却将他好不容易想要借酒消去的愁给引了出来。他将杯中的酒喝去大半,褚桐想要拉他,但看到他的面色时,还是不忍,要看着他和褚吉鹏拼起酒来。

“好。”

“那就好,再见到他们时,替我向他们问好。”

简迟淮端着酒杯的手明显顿住了,褚桐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滋味,她看了眼简迟淮,见他正在出神,忙接过话语道,“都挺好的。”

褚吉鹏给简迟淮再度斟满酒,李静香随口问道,“迟淮,你爸妈身体都还好吧?”

褚桐倒没放在心上,李静香招呼他们入座吃晚饭。褚玥晴把玥玥带在身边,照顾她吃饭,自己倒没怎么动筷,等到玥玥吃好后,她将孩子抱回了房间。

李静香看到简迟淮的脸色不好看,忙开口道,“晴晴一时没改过来,这以后都得喊大姨了。”

褚玥晴抱着玥玥,转身朝阳台的方向走去,“玥玥,宝贝,妈妈给你看开的漂亮的花花。”

“姐,傅时添那么心狠的一个人,谁手里抱着她的女儿,他就会像恶狼一样扑向谁…”

褚玥晴眉头紧紧蹙起,半晌后,这才说道,“也对,玥玥都不会给我,更别说是简宝宝了。”

褚桐朝她看了眼,“姐。”

“她毕竟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简迟淮就说了这么一句,李静香和褚吉鹏都挺难接受的,可又说不出任何能去反驳的话,站在旁边的褚玥晴是更加受不了,“你们把简宝宝给了傅时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