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这些反应,连李容褀都十分惊讶。

然而此刻并没有时间解释,面对仍然凶险的危机,宋娴把心一横,握紧了手里的剑,对身后的李容褀道:“殿下不必为我担心,只管与他们相抗,在这段时间里,我会撑住!”

说着这些话的同时,宋娴的心跳得如同擂鼓。

她知道自己的那点儿武功莫说对付这些刺客,便是和李容褀并肩而战都不可能,可是即便她不能像敏心和雪笙那样可以保护他,至少也不能成为他的拖累,因为此时此刻,和自己的性命相比,毫无疑问,她更想守护的人…是他。

这样想着,宋娴抬起手里的剑,指向那些欲向他们扑来的刺客。

显然,那些刺客并不认为这样一个看起来纤细柔弱得过分的女人能造成什么威胁。

他们甚至懒得再将精力放在她的身上,只是集中力量对付李容褀,打算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然而也正是因为有宋娴在他身后,那些人竟一时找不到可以突破的地方。

终于他们开始觉得宋娴碍事,准备先解决掉她。

出乎意料的是,不等他们发起攻击,宋娴竟忽然主动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刺客们以为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却没有想到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然是会武功的。

方才一直隐藏的招式在这一刻忽然显现出来,直叫掉以轻心的这些人措不及防。

宋娴一路冲到了马匹跟前,等到刺客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则已经翻身上马。

此时李容褀已经被数名刺客围困在中央,正抵抗得十分吃力。

“李容褀!”宋娴高喝一声,用力一拍马臀,朝着李容褀策马而去。

正与李容褀战得激烈的刺客也同样没有想到这个弱女子竟会骑马,一时被马匹撞翻在地才反应过来。

趁着这个空隙,宋娴已经骑马冲到李容褀身边,就在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自马上朝他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某月:我们娴儿还是很英勇的,是吧?

二殿下(不削脸):那当然,不仅这时候英勇,还有你不知道的时候也英勇。

某月:纳尼?还有我不知道的时候?快说快说!

二殿下一脸傲娇:不说!

某月:那娴儿说。

宋娴低头脸红

山洞

李容褀抬头,触上宋娴目光坚定的眼眸。

他毫不犹豫的握住了伸向自己的柔荑,翻身上马的瞬间,又挥剑砍杀了挡住他们去路的两人。

感觉到身后人的手臂箍住她的纤腰,宋娴立刻挥动缰绳,不畏那些继续欲扑上来的敌人,直朝着他们冲过去。

这个过程中,李容褀也没有闲着,腾出另一只手,挥剑和那些靠近他们的刺客拼杀。

就这样,他们终于杀出一条路,往山林的深处绝尘而去。

耳侧依然有暗箭窜出的声音不断掠过,宋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此情此景,她不肯向内心的恐惧低头,只是不顾一切的加快速度,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着马儿狂奔。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颠簸的山路让人全身的骨头都似要散架了一般,那些黑衣的刺客才终于被他们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就连暗箭流矢的声音也逐渐稀疏,直到最后彻底归于平静。

或许他们应该庆幸李容锦的自信,他前后设了三拨埋伏,以为万无一失的能将他们消灭干净,这才为了便于埋伏没有安排马匹。

若是那些人也有马,可就不知道能不能像这样甩开他们了。

见他们暂时脱离了险境,而周围也再没有暗藏的杀气,宋娴才逐渐将马匹奔跑的速度缓了下来,改为缓慢而行。

历经了方才的战斗和逃命,又或者还心有余悸,宋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

于此同时,她又下意识的关注李容褀,感觉到他此刻正从身后拥着她,似乎也觉察到危机的远去而放松下来,整个人与她帖近,下颌则搁在她的肩上,将仍有些剧烈的呼吸喷撒在她的耳际。

虽然知道这事关生死的危机之下,一切的反应都是出于苯能,可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宋娴还是禁不住双颊有些微烫。

她转而抬头向远处看去,只见周遭都是一望无际的山林,更远方则山峰隆起,再过去这是平原,依稀可见屋舍排列整齐。

想来那里就是郇城了,而要抵达郇城,且还得翻过这座山才行。

也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其他的伏兵,这山林之地又会不会碰上野兽出没?

怀着这样的揣测,宋娴难免又生出不安。

经过方才的一战,想必此时李容褀已经疲惫,便是他不累,马儿也累了,前面还有一段艰险路途,恐怕急于前往反而难以周全。

正思量之际,忽见得前方有一山洞。

洞口藤蔓掩映,也还算隐蔽的一处地方。

宋娴于是略侧过头,对李容褀道:“我们逃了许久,那些人要追上来恐怕不易,不如先到那个山洞里休整片刻再起行。”

“也好。”李容褀轻应了一声,想来确也是也是亟待休整。

下了马后,李容褀坚持非要自己先去洞内查看是否有野兽。

不等宋娴阻拦,他就提了剑进去,得知山洞里确实安全之后才收了剑出来,再示意宋娴跟上。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宋娴将马匹也牵入了山洞总,拴在了离洞口较近的地方,然后才和李容褀一起到山洞的深处。

这个地方不大,里面虽然有些幽暗,但很阴凉,靠近岩壁的地方有小琮的水流经过,似乎是泉水流经,倒也免去了他们寻找水源的麻烦。

宋娴收拾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李容褀坐下,又想起方才一路他都用身子将她护在怀里,于是忙拉着他四处查看,担忧道:“方才可伤着哪儿了,可有被流失射中。”

“并不曾伤到分毫,放心吧。”对于她不经意流露的关心,李容褀很是受用,于是握了她的一只手柔荑在掌心里,柔声应到。

他虽是这么说,可宋娴还是眼尖的发现他肩头的一处伤口。

却见那一处的黑衣破开了半寸长的口子,朝着两边翻卷开来,里面的伤情不可见,但能瞧出至少是流了血的。

宋娴立刻紧张起来,凑到近前去瞧:“还说没伤着,这是什么?”

她数落了李容褀一句,蹙着眉看向他道:“好似伤得不轻呢。”

李容褀这下无法再反驳,只能由着她在那里摆弄。

片刻之后觉到那双手提竟探到他的腰间来解衣带,李容褀便浑身一滞,握住她的手道:“你要做什么。”

瞧见他双颊上那两抹可疑的红晕,宋娴自然知道他想歪了,一时也跟着羞赧起来,可这伤处也不能放着不管,于是只能微愠的嗔他道:“你想什么呢?我只是要瞧瞧伤口,看到底严不严重,还得简单包扎一下,不然放着不管会坏事的。”

于是覆在她柔荑上的那只手便松了开来。

这李容褀倒也是奇怪,平日里她极力反抗的时候,他偏要强迫她与他亲近,特别是初到沁竹园时,故意支使她为他更衣梳洗,再等着看她一脸通红的不知所措,如今她是正经的帮他查看伤情,他却摆出这样一副模样,倒像是被她轻搏了似的。

这二殿下真真儿是她命理的魔星。

宋娴虽这样想着,手上还是麻利的解开了他的衣带,只将衣衫退至他的肩头处。

流血的地方已经开始凝固,衣料便有些许黏在了伤口上。

宋娴怕弄疼了他,刻意放轻了动作,费了好一番力才将那破损的衣料揭开。

这个过程中,李容褀到只是薄唇紧抿,端坐在那里由她摆弄,到一声也不曾呼痛。

此情此景之下,宋娴也不知怎么的,忽想起自己受了鞭刑之后李容褀为她疗伤的情形。

虽说是事出有因,且那伤痛不能相提并论,可那时候自己哭天抢地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丢脸极了。

瞬间的出神之后,宋娴又连忙自责,怎可在此时胡思乱想,继而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李容褀的肩上。

那伤口在箭头处靠近颈窝的地方,长度足有半寸,但幸而伤得不深,虽流了些血,但只是浮于皮肉,并未曾伤及筋骨。

看那伤口的情形,像是尖厉的锋刃以即极迅疾的势头刮擦过而形成的。

想来是方才遭遇刺客时,李容褀护着她躲避箭矢,自己却被擦伤了。

这样一来,宋娴愈发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倒把方才那点儿羞赧和愠怒都抛到了脑后,忙从怀中取出绢帕,小心翼翼的为他包扎伤口。

整个过程里,李容褀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认真忙碌的她,脸上因为厮杀而积聚的杀戮之气却逐渐消散,薄唇更是微弯起弧度,现出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包扎完之后,宋娴又至水流边洗净双手,而后捧了些泉水到李容褀面前。

难得这一次李容褀丝毫没有嫌弃,就着她的柔荑将她捧来的泉水饮尽,此后又看向她道:“别只顾着照顾我,你自己也饮些。”

说话间,他竟伸手触上她的面颊,替她将逃跑中弄得纷乱的发丝挽至而后,眸子里则满满的都是怜惜之意。

宋娴被他看得愈发不好意思,忙垂下头,羞赧的低语:“我晓得照顾自己,只是你受了伤…”

说话间她忽然想起什么,紧张的抬头看了看他,又连忙搬了他的手臂来为他把脉。

方才便觉他喘悉急促有些不寻常,如今更见他面色苍白,薄唇都没了血色,宋娴便担心他是心疾发作,于是急于确认。

幸而那脉象还算平稳,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时如此,她仔细又探了探他的脉,却又觉到些异样。

其实远不止是在此刻,过去在济川王府里伺候他,她偶尔触到他的脉上,也觉察到他的脉息和平常人不同。

李容褀的脉息之中有明显的气泽流窜,可又偏生不是依照正常的方向而行,倒像是练内功练岔了,造成了脉息的逆行。

那时候她以为李容褀不会武功,便也不曾在意,全只当是他的心疾引起的,可如今知道他是习过武的,便禁不住为他担忧起来。

宋娴下意识的蹙紧了秀眉。

出乎意料的是,她还不曾问,李容褀竟主动说来:“这些年在济川王府中,我虽不能练武,但在暗中修习了内力,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我才不得不装出身子羸弱的样子,又怕不能骗过那个女人派来的御医,才出此下策用内力逼得脉息逆行,以造出血脉阻塞之相。你放心,如今我已不再如此,又请了可靠的大夫调养,已经好了许多。”

他说得很是轻松,仿佛并不是在陈述自己身子上的情况,还反过来安慰她。

然而同样修习过内功的宋娴却知道,这方法并不似他说的那样容易,反而凶险至极。

她无法想象这些年为了自保,李容褀在济川王府里过着怎样的生活。

看似享尽雍容,实则朝不保夕。

一个甚至未及弱冠的少年,不仅要忍耐常人所不能忍耐的艰苦来修习内功,还要用这样凶险的法子装出病弱之相,若是哪一时失了手,极有可能他就真的要一辈子缠绵病榻。

想着他独自面对的那些苦难,心尖的地方揪痛得厉害,抬头凝视他时,眸中已隐约有泪光打转儿。

她蹙眉问他道:“那你的心疾…”

李容褀垂眸低语:“心疾确是从胎中带出的,近年来已经显少发作,也不必担心。”

他说着,向宋娴投以安慰的目光。

宋娴却忽然激动起来,泪水也抑制不住的落自眼角落下,冲他道:“笨蛋,你个大笨蛋!”

表白

李容褀被她骂得怔了怔,继而一脸委屈的看着她。

宋娴却抹了抹泪道:“明知道王府里危机四伏,到处都是眼睛盯着,你却还要出手救我,那银针一出,怎会不引起他们的怀疑,明明还有其他的办法,只要找别的人来就好了…”

李容褀又是一滞,才明白过来,王府寿宴上他暗中施以银针救她于危机中的事情,竟还是被她发现了。

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却仍然委屈的看她,像是受了伤害的孩子般道:“那时看到你陷入危险,我也来不及多想。”

即便是此时,想起宋娴在那个男人面前挣扎,他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被愤怒所包裹。

那时的他只恨自己不能冲出去将那个男人撕碎,而后把她紧紧护在怀里,从今以后再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虽然那件事之后,他也受到了泰宁公的警告,可是就算再回到那时,他也同样不可能丢下她。

其实宋娴怎会不知他的心,又如何不知那时的他是冒着怎样的危险。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愈发的震惊,愈发的懊恼。

想着后来她还怨怪他,还说他不如李容锦,在她遇见危机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来救她。

事实上他何尝没有来救她,而那时他的心里又该是多么的憋屈。

如此一来,宋娴更加的又气又恼,气的是自己,恼的也是自己,所以才哭得这样伤心。

李容褀却只当她是方才受了惊吓,加之得知自己受伤而为他伤心,便立刻将人揽入怀中,低声的哄着。

难得这一次宋娴没有挣扎,不仅乖顺的由他抱着,还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背脊,伏在他的胸口上低声抽泣,直将眼泪糊了他满襟。

他倒也不嫌弃,又将双臂收紧了些许,低头在她鬓发间落下细而密的轻吻。

宋娴偎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儿,就着这个机会宣泄尽了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所有情绪。

渐渐的哭得累了,她才收住眼泪。

抬起一双仍然朦胧的眼眸看向他时,他却反而没有怨怪,对她现出宠溺的一笑。

在那个笑容里,宋娴愈发觉得内疚。

她于是又低下头,靠着他的胸襟,指尖绞着他垂落在襟前的发丝,内心纠结不已。

他方才的那番言语,分明是和她坦诚相对,将自己隐藏得最深的秘密都告诉给她,可她直到现在也没有跟他说实话,然而真要她说,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亦或者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够让他相信那些过于离奇的事情。

如果李容褀知道她根本就不是阿宁,他会不会就不再像现在这样对她了。

可是一开始和他相识的分明就是她啊。

这可真是让人为难。

内心里像是有两方势力在争斗,许久都相持不下。

宋娴几番预言又止,终于鼓起勇气扯了扯他的衣衫,仰头看向他道:“其实我会武功的事情是因为…”

怎料她话还未说完,却被他素白纤长的指尖阻住了微启的唇瓣,继而听见他道:“不必解释,只要我信你就够了。”

李容褀的这句话如同暖阳照进了宋娴的心坎里。

是啊,两个人之间若是彼此相信,又何必非要弄个清楚,非要解释明白。

她自以为自己内心里比他长上一岁,自然许多事情也就比他看得通透,可就这件事情上来说,分明是他明白了,倒是她没有明白。

这样看来,反而是他比她显得成熟些。

虽说他不要她解释,可是宋娴还是难免有些心虚,于是攥紧了他的袖子,怀着些忐忑道:“我只问一句,你务必莫要骗我。”

李容褀则宠溺的看着他,等她说下去。

宋娴嗫嚅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若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我,你会不会就讨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