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心中一震,竟被亦萱的眼神看的无端端脊背发麻,这么小的孩子,怎会有这样冰冷蚀骨的眼神?

慌乱地垂下头,身子瑟瑟发抖,却依旧不肯说一个字。

“三嫂,你若是不说,叫我如何帮你?我问你,可是三哥又打你,叫你来借银子的?上次元娘给你的那块玉佩呢?那可是她大伯从江南鄯司坊带回来的,价值百两,够你们全家一年的花销了!”

徐婉清其实很愤怒,她早厌倦了这种永无止境地帮衬和怜悯,一个人若不上道,你再怎么帮衬也无济于事,只会连你一起拖垮。

葛氏匍匐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只是哭,让人觉得可怜的同时又厌恶无比。

“回去吧!不是我不想帮,是我真的无能为力,这二百两现银我拿不出。”徐婉清挥挥手,无比厌倦地对胡嬷嬷道:“再给五十两,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不要来找我了。”

胡嬷嬷立刻点头应声,冬青却不忿地瞪着葛氏她们。

见徐婉清要走,亦萱也压根没有要帮着说话的意思,葛氏脸色灰败一片,整个人都黯淡绝望了下去。

“姑姑!”一直沉默的徐明芜豁然抬头,冷漠孤傲的脸上,一双倔强的眸子闪着决然的光芒,“姑姑,明芜求您再帮我们最后一次,明芜今后必当做牛做马报答姑姑!”

说着,她端端正正地朝徐婉清磕了三个头,每一声都清脆无比。

徐婉清怔住了,她这个外甥女从小到大就孤傲冷清,沉默倔强,不曾想她今日竟会跪下来求她?

葛氏顿时泪流满面,哆嗦着嘴唇道:“明儿,是娘,对不起你”

雪儿趴在亦萱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表姐,表姐,爹爹他,爹爹他抢了娘亲的玉佩,他又去赌了,输了好多钱,他还要把姐姐卖了,他要把姐姐卖去青楼,他们说,青楼不是好地方,会死人的”

“什么?”屋子里的人都震惊了。

“这还是爹吗?简直是狼心狗肺的畜生!”冬青猛地一跺脚,气的脸色涨红。

徐婉清也气的直哆嗦,她不曾想,不曾想这个三哥竟卑鄙无耻到这个地步!

徐明芜雪白的贝齿咬着下唇,眸中有恨有痛,“他说若娘拿不出二百两银子,就要把我卖去胭脂阁,把东哥儿卖去当书童,把玉姐儿卖去做丫鬟。”

她的声音平淡清丽,说的话却让人心头一紧。

屋子里有片刻的沉默,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里平时宁神静心的百合香,此刻却让人觉得沉闷无比。

徐婉清让冬青打开绘九凤衔翠纹的小隔扇,清凉的风吹了进来,才缓解了人心中的压抑。

挣扎许久,徐婉清不顾冬青的忿忿,吩咐胡嬷嬷将自己的体己拿出来,清点了一百两的银票和一百两现银,装在了紫檀木匣子里,一并交给了葛氏。

“三嫂,这真是最后一次了。这不是赵府的银子,是我这些年来存的体己,你拿好了,自己凭本事守着,不要给三哥,若你保不住这银子,那也不要怪我做姑姑的心狠,我怕是也保不住明姐儿。”

葛氏哭的直哆嗦,根本接不住那个匣子。

徐明芜替母亲接过匣子,指关节都握得泛白,她定定地看着徐婉清,一字一顿道:“姑姑大恩,明芜此生不忘。”

徐婉清心酸地叹了口气,“我不求你什么,只要你们过得好罢!”

徐明芜咬唇,再不言语,只是一双倔强的眸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亦萱看着徐明芜,这个现在被生活磨砺摧残,冷傲倔强的少女,有朝一日她会成为比她们都尊贵上百倍的娘娘。

亦萱走上前,扶住了站立不稳的葛氏,叹口气道:“三舅母,三舅舅他已经赌博成性,你们要想过得好,就再不能由着他胡来。他是看准了你性子绵软温和,不敢对他怎样,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这次回去你把话和他说清楚,要么好好过日子,要么,与他和离。”

葛氏目瞪口呆地看着亦萱,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其他人均是一脸愕然。

亦萱苦笑,她知道这样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从来都是男子休妻,哪轮得到女子和离的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女子要顾忌这么多,这也在乎,那也舍不下,处处被桎梏被束缚,就连遇到这样丧尽天良,狼心狗肺的东西也只能一味忍受。

这世上女子本就势弱,若连自己都不争取,不爱自己,还指望谁更尊敬你不成?

“三舅母,你若不强硬,还指望用你的绕指柔叫三舅舅浪子回头吗?与三舅舅和离,对你百利无害,你有的是本事,何必依附这样一个没用的男人?你娘家虽无权势,但三舅舅已然众叛亲离,没有人会帮他的,所以你根本不用怕。”

“元娘!”徐婉清蹙眉瞪着她,一脸的不赞同。

亦萱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太不像她,不像那个才十岁,成天无忧无虑的赵亦萱。可她毕竟不是,不是么?经历了那么多,岂会看不透这世间种种?

不过她不想叫母亲担心,于是敛下心中翻涌的思绪,重新扬起一抹笑脸,望着惶恐害怕的雪儿和东哥儿,摸摸他们的头道:“你们以后要帮着娘亲,不准再叫爹爹欺负娘亲了,知道吗?”

雪儿和东哥儿咬着嘴唇,点头时红了眼眶。

亦萱看到他们露出袖子的小半截胳膊,亦是有淤青,心里一堵,更是异常难受。

“元娘,谢谢你。”徐明芜看着这个表妹,这个向来瞧不起她们一家的表妹,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

亦萱也望向她,浅浅一笑,眸光盈盈,“三表姐,不用谢。”

第三十章 先生

送走了三舅母,徐婉清疲惫地靠在镂空海棠花黄梨木靠椅上,悠悠道:“元娘,你觉得母亲做的对吗?”

亦萱抱着徐婉清的胳膊,软软地依在她的身上,打趣道:“母亲舍不得那二百两银子了?”

“去你的!”徐婉清嗔了她一眼,“那银子我既给了,就不会舍不得!”

“那母亲在烦恼什么?”

徐婉清叹口气,“我只是不晓得这样做对不对?是真能帮到了她们什么,还是助长了三哥的气焰。可是,可是不论怎样,那都是我的三哥呀!小时候去外祖母家,那是乡下,我羡慕那满山遍野乱跑的孩子,可母亲不准,大哥二哥也不准。只有三哥,他偷偷带着我出去玩儿,背我过河,帮我抓鱼,教我爬树,那时候他的背暖暖的,我从未想过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着,徐婉清便哽咽了,捂着脸哀哀哭了起来。

亦萱也叹了口气,伸手环抱住她,低喃道:“人各有命,既是三舅舅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又岂是咱们能管的了的?只希望,只希望三舅舅回头是岸吧。”

徐婉清抬眸看着她,目光中闪着疑惑,甚至带着微微的探究。

亦萱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正要低下头去,徐婉清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喟叹道:“你啊,一会儿孩子气得厉害,一会儿又似是长大了不少,不过终究,是懂事多了。”

亦萱心里发酸,只紧紧搂着徐婉清的胳膊不说话。

“对了,今日去公府没出什么岔子吧?我听冬青说你带回来一盆绿水秋波?那可是极其名贵的花,你怎么得来的?”徐婉清突然坐起身子,毫无预兆地岔开了话题。

“啊”亦萱轻叫一声,也端端正正地做好,心里有些发虚,只含糊道:“是,是我凭本事得来的。”

徐婉清好笑,“凭本事?你一不会作诗二不会作画,叫你读个书都很困难,你能凭什么本事?莫不是凭谁爬树爬得快?”

“母亲!”亦萱羞窘地瞪着她一眼,白玉般的皮肤微微泛红,嘟囔道:“我有那么差劲嘛!”

徐婉清捏着她的鼻子,一脸促狭,“不是母亲瞧不起你,你啊,还真比不上人家,女红不精,诗书不通,又傻乎乎的,连着二娘三娘都跟你学的傻乎乎的。”

亦萱瞪着徐婉清,没好气道:“您还是我亲娘吗?”

徐婉清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自然是,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不信你可以问你爹爹。”

亦萱无言以对,嘴角微嗡。

徐婉清正待说几句继续逗她,却见亦萱突然缠住她的手臂,咯咯坏笑道:“既然母亲嫌弃元娘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不如帮元娘找个先生吧,我想念书了!”

徐婉清愣住,惊奇地望着亦萱。

“你要念书了?”这个女儿,可不是气走了好几个先生,到后来世秋都不好意思,便再也没找了。

亦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鼓着脸道:“是啊是啊,今日去公府,那些小姐们都会念书,出口成章,偏偏我胸无点墨,只识得几个字,陪祖母礼佛念经都算勉强,我怕被笑话。”

原来是被打击了。

徐婉清抿唇失笑,倒很乐意替亦萱找个先生,但就怕她只是一刻钟的热度,别到时候又气走了先生,谁也没面子。

正想和亦萱好好说道说道,她脑中突然灵感一闪,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脸上瞬间笑出一朵花来,“好,没问题,母亲明日就和你爹爹商议。”

亦萱看着徐婉清一脸要干坏事的笑容,脊背顿时发麻,一股寒气直往头顶上涌,母亲,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

结果第二日一大早,她就晓得了徐婉清的心思,却是把她气的差点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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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进入九月中旬,天气转冷,瑞珠为亦萱添了件桃红色绣折枝海棠花卉的比甲,内着一袭芙蓉色齐胸瑞锦襦裙,衬得她整个人都娇俏粉嫩了起来。

她正坐在窗边和研碧描着花样子,瑞珠将那盆绿水秋波搬到红木圆桌上浇水,赵亦云坐在旁边,一边看着那绿水秋波,一边啃着糕点,饼屑沾了满脸,芮旭则在替她铺床整理被褥,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恬淡温馨,美好安然。

赵世秋进屋的时候,也被这样温馨安然的场面看的怔住了,他最宠爱的女儿安静的伏在矶子上,窗外暖阳温和地洒在她身上,明丽美好。

心不知为何有些发酸,这样的日子,其实再好不过了吧?

只是…

还未来得及黯然,便听到赵亦云稚嫩羞怯的声音。

“爹爹。”

他回神,赵亦云已经跳下杌子,擦着嘴巴上的糕点屑,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

心下一软,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道:“爹爹刚从你姨娘那儿过来,她说她想你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赵亦云点点头,又转身眼巴巴地望了望亦萱。

亦萱早在赵亦云喊“爹爹”的时候就站了起来,此刻见赵亦云这么望着她,便微微颔首,“去吧,跟香寒一起去。”

香寒是赵亦云的贴身丫鬟之一,此次来葳廷轩,因为有人伺候,因此只带了她一个。

赵亦云便欢喜地跟她们辞了别,拉着香寒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

赵世秋望着这一幕,不由失笑,打趣道:“元娘比爹爹的面子还要大啊!二娘倒请示起你来了。”

亦萱吩咐瑞珠去烧水沏茶,又打发芮旭出去,自己则走到赵世秋身边,并不热情道:“爹爹。”

赵世秋脸色一僵,随即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双髻,歉疚道:“还在生爹爹的气?”

亦萱躲开他,声音闷闷的,“没有。”

这还叫没有?

赵世秋脸色尴尬,又有些微微的怒气郁结在胸口,他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就一点都不能体谅他?

“爹爹今日是来干什么的?”亦萱抬眸问他。

赵世秋这才想起正事,走到凳子旁坐下,修长的手指扣着桌面,淡淡道:“你母亲昨日跟我说你要请先生念书的事儿。”

亦萱闻言,眼睛微微一亮,也走过去坐下,点点头,乖巧道:“是呀爹爹,怎么样,您帮我找着了么?”

本来郁结的怒气在看到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眸时顷刻间消散了,只好挫败地叹了口气,用商量的口吻跟她道:“你母亲和我都是一样的意思,叫上你两个妹妹跟你一块儿学,还有,与其再找个先生回来,不如直接找个现成的。”

“现成的?”亦萱拧眉,不明白赵世秋的意思。

赵世秋便解释,“你安允表哥啊,他博学多才,见多识广,听说在国子监颇受博士赏识,教你这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亦萱愕然失语,好半响才豁然起身,一口否决,“我不要!”

赵世秋怔了怔,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瑞珠端着雕绘着荷叶莲藕的红漆小茶盘进屋的时候,也被怔住了,在门口踌躇了半天,才上前,小心翼翼地帮他们分别倒了茶,目光朝亦萱试探过去。

亦萱稳下自己波动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眼神笃定地看着赵世秋,道:“爹爹,男女授受不亲,我与他并非至亲,理应避讳。”

“可是你们还小”

赵世秋话还未说完,便被亦萱截断了,“不小了!我马上十岁了,不过是爹爹和母亲一直认为我是小孩子罢了。安少爷更有十五了,若让他教我,难免会被人闲话。”

瑞珠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昨日听姑娘说了要找先生教书的事儿,这样看来,老爷应该是想让表少爷教姑娘。

不过,她暗暗摇头可惜,姑娘怕是要辜负老爷和夫人的一番苦心了,她可是半点瞧不上表少爷。

赵世秋瞧着亦萱一副死不肯退让的模样,不由蹙眉,沉吟片刻后,道:“可如今先生不也都是男子?难道还有什么女先生不成?爹爹之前为你找的先生、西席可都是男子。再者,安允表哥总归是亲戚,一大家子人哪有那许多规矩和禁忌?又有你两个妹妹和丫鬟嬷嬷陪着,能有何事?只要你们心中清明,并无避讳的需要。况且今日父亲在安允表哥出门前已经跟他提了此事,他也欣然答允,你若不肯,岂不是掉了他的面子?”

亦萱听着赵世秋的循循善诱,恨得直咬牙,不由大骂安允假好心。

“我”亦萱还想反驳。

赵世秋却一挥手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不要多说什么了,我跟你母亲都很信任你安允表哥,你日后好好跟着他学。”

亦萱懊恼不已,想着这定是母亲出的主意,她就是想把自己跟安允凑成一对儿!

她心里乱糟糟的,用尽了全力才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安允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不该被他左右思绪,徒增烦恼,不过是跟着学阵子知识,又有二娘三娘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悠悠吐出,“如此,那便这样吧!”

赵世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瑞珠见亦萱脸上明显的不甘,暗暗同情她,总归姑娘再受宠,有些事情还是由不得她做主。老爷和夫人,想必是想让姑娘嫁给表少爷吧!

“瑞珠,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和姑娘说。”赵世秋突然挥手叫瑞珠出去。

瑞珠回神,应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亦萱见状,好容易平复的心又揪了起来。

父亲要和她说什么?

第三十一章 过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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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萱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赵世秋,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种表情。

赵世秋被她看得微有些尴尬,撇过脸,故作平静道:“我昨日听你母亲说,你去了勇毅公府?还得了盆绿水秋波?”

亦萱丝毫不敢松懈,僵硬地点点头,指着窗户边,道:“就是那盆。”

赵世秋抬眸看去,秋日暖阳下那盆绿水秋波盈盈绽放,发着如玉的莹光。

“不愧是秋菊中的贵品,的确是不凡。”

“恩。”亦萱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大概已经猜到赵世秋要说的事儿和王丽盈脱离不了关系。

果然赵世秋又随口说了几句话,便清了清嗓子,望着亦萱,试探道:“元娘,你…上次你不是吃了桂花糕过敏么?丽姨她,她很愧疚,想请你明日再去作客,给你陪个不是,你可愿意?”

亦萱情绪上自然是不愿意再见王丽盈那副嘴脸的,但理智却告诉她,她必须去,而且这一次去,定要叫王丽盈好看!

心中愤恨,面上却一片坦然,故意思索了片刻,才点点头道:“丽姨要给我道歉,我岂有不去的道理?不过,她得是真心诚意跟我道歉。”

赵世秋立刻点头,“她自然是真心诚意的,还有你柔妹妹,也很想念你。”

亦萱笑笑并不附和,只是问道:“爹爹,你也去吗?”

“我自然也是要去的。”

亦萱蹙眉,“爹爹不可以去,您忘了香姨娘有了身孕的事儿了?她最近精神很不好,三娘说她常常哭呢!偏爹爹公事繁忙,并不能时时陪伴着她,明日好容易得空,那便多去陪陪香姨娘吧,否则她肚子里的弟弟出了事儿怎么办?”

“别胡说!”赵世秋瞪了她一眼,“香姨娘身子最近好了许多,不会有甚大碍了。反倒是你,一个小孩子去城郊,委实叫我放心不下。”

“没关系的,我已经长大了,不怕的!再说,丽姨和柔妹妹会好好照顾我的,爹爹不用担心,若不然,你就算留在家陪母亲也好。”亦萱毫不退让,拽着赵世秋的衣摆,目光坚定。

赵世秋知道亦萱的心思,她是不想自己再和丽盈见面吧!

心里有些发堵,不明白为什么她能接受香姨娘桂姨娘,能接受二娘三娘,却独独不能接受丽盈和柔儿呢?

“爹爹,我想一个人去,你若是跟我去,那我便不去了。”亦萱不跟他废话,也不想废话,直接撂出这一句话。

赵世秋犹豫片刻,终是点头,又叮嘱了她一番,而后便离去了。

亦萱怔在原地沉默片刻,便收起思绪,唤研碧进来继续描花样子。

谁知瑞珠突然捏着方帕子进了屋,奇怪道:“姑娘,这是老爷身上掉下来的,上面还写了字,奴婢瞧着不像是夫人的字迹,可两位姨娘也不识字啊。”

“什么帕子?拿来我看看。”亦萱眉心一蹙,忙上前将帕子拿了过来。

烟粉色的丝帕,质地柔软,俨然上品,上面并无绣花镶边,只在左上角用秀丽的簪花小楷写了字。

亦萱细细看去,发现是一首词。

倭堕低梳髻,

连娟细扫眉。

终日两相思。

为君憔悴尽,

百花时。

拿着帕子的手倏然攥紧,眸中的愤怒的冰冷清晰可见。

这是王丽盈的字迹!

“姑娘,上面写着什么啊?”瑞珠瞧亦萱脸色不对,忧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