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来晚了。

一个箭步冲上来,夺过那些东西,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副纤毫毕现的画。如果上面那手拿长鞭的男人看着不像他的话,说不定他还要厚颜无耻地赞叹几句意境好,调侃看不见女子的面容,当是人生憾事。

可是现在这男人横看竖看就是他,而且衣裳都是他前几日穿过的。因为要去夏侯府诊脉,他特地穿得风流倜傥,去刺激一下那个病怏怏还气性大的小丫头。

等等,那个气性大的小丫头,还爱记仇!

“我知道是谁了!县主,夏姣姣那个小妮子,我给她喝苦药,她就报复我。最毒妇人心,她——”薛彦猛地一拍手,急声解释着。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此刻在他面前的两个人,都冷着一张脸看他,明显是不相信。

“花妹儿啊,你要说被冤枉了,娘还相信。但是你不能胡乱攀咬人啊,县主才多大点儿,没及笄的小姑娘呢。她能懂这些?她好意思写这些,还画这个。你娘我当时在边疆长大,民风开放,可是我也不敢这样的!而且还好多女的写这种没羞没臊的信来,都是她一个人儿?你诬陷一个小丫头,亏不亏心啊!”

薛山也极其不赞同地看着他,“姑娘家的名节最为重要,下次莫要胡乱推测,否则县主嫁不出去,也只能——”

薛山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有确切证据,只是推测的,所以才有这么一说。不过他最后那句未尽的话语,却让薛彦抖了两下,他根本不想娶她。

薛国公府已经足够鸡飞狗跳了,两位嫂子斗得不可开交,如果夏姣姣再进府,真是大写的悲剧。

“小山,快踢你爹教训他,这小崽子最近可不听话了。总是想要造反,我多喊他几句花妹儿,他都不高兴!对娘一点儿都不尊重,也不孝顺,我滴命啊——”薛国公夫人推了一把薛山,说到最后竟是又唱起来了。

薛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原本准备撒泼的薛国公夫人立刻站直了身体挺直腰板,什么毛病都没了,还冲着薛山露齿一笑。

“老幺的确是被陷害了,这些信里写的内容是香书阁即将面世的新书,都已经开始印刷了。写信的人应该是提前看到了那些故事,所以稍微改动了些照搬过来的。”他随意翻动着信笺,脸上的神色波澜不惊,根本没有薛国公夫人的上蹿下跳,也没像薛彦那般羞恼。

男人的手指很长,在白纸黑字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好看。

“小山啊,你平时要是多笑笑该多好,明明脸这么俊!”薛国公夫人看着自己冷漠成熟的嫡长子,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儿子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太冷。

“等等,你怎么会知道这是香书阁的新书!”她终于抓住了重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香书阁,并不是取自,而是香/艳书阁的意思。 其实改叫艳书阁更加妥帖,不过卖书的毕竟还是追求个“雅”字,虽然这香书阁是望京皆知的不正经书店。

阁内不卖四经五书,专卖小说游记,而且最好都是带着男女情感与身体纠葛的故事。虽说在世家圈子里,风评很不好,但是生意一直不差,只因为去买书都是世家子弟的小厮下人们。

主子们一面装得高高在上,正人君子,私下里比他们还要积极地捧着小黄书研究。

“大哥,这种待遇好像只有他们的贵客才有,下次给我也看看。”薛彦立刻接了一句。

这几乎是本能反应,谁让他平时就是这样嘴贱呢,什么便宜都想占。

薛山挑眉,上下扫了他一眼。薛彦觉得他大哥的视线在他的腿间停留了一下才移开,那种鄙夷的眼神,他绝对没有看错!

他还没开荤怎么了!瞧不起人啊!

“小山啊,娘又没拦着你纳妾收房,你把自己身子憋坏了可不好。这都变了态——”薛国公夫人张嘴就来。

不过这最后半句话没敢说出口,老大可不像花妹儿,他是真的会翻脸的。

“走了走了,你们兄弟俩说。花妹儿听话啊,大师早就说过了,只有你成亲了才能…不能太早——”薛国公夫人拍了拍薛彦的脸,这话说得吞吞吐吐,但是在场的人却都听懂了。

“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她一离开,薛山就变了脸,直接把信笺往他的脸上拍。

薛彦轻轻一闪身,立刻抬手接住了信笺,脸上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大哥,你知道我冤枉的就行了,等我查清楚之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薛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肯定是得罪什么人儿了,香书阁之前一直想跟晋江坊合作,不过晋江坊的老板一直没露头才耽搁了下来。能看到香书阁新书的人不超过十个人,那些印刷的人嘴巴很紧,你还是小心为妙。”

薛彦面色一沉,他心里那种不详的预感始终挥之不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薛山见他镇定十足的模样,不由嗤笑一声。

“我看你不一定是被冤枉的吧。”说完这句话,他就甩袖而去。

薛彦的脸色不算好看,他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相反狭长的眼眸一眯,就像是在算计什么的狐狸一样。

最终他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小丫头片子,本事儿渐长啊。还敢这样暗算我!”

*

“县主,您今儿心情好啊,要不要再吃半碗粥?”知冬凑到她面前来。

前两日跟坐牢似的夏姣姣,今儿终于解放了,开始让她们把躺椅搬出来坐在外头晒太阳了,整个人都透着十分惬意的表情,好不舒坦。

夏姣姣点头:“今天太阳特别好,晒在身上好舒服啊。小妮子今儿也变漂亮啊,去给我盛半碗来吧!”

显然她的心情好得不得了,甚至还伸手捏了捏知冬的面颊,眼睛轻轻眯着,不知道是被太阳光刺的,还是她笑得太过,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想起薛国公夫人收到信笺之后,会基尼怎样的争论,她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上回那样哭诉的信笺,就让薛彦的脸上破了相,这次弄得如此劲爆,不知道他会不会被打断狗腿。她期待着他被打断腿,砍了手,然后丢到她面前,她就把自己的嫁妆之一棺材板儿贡献出来,活埋了他!

光想想她都要激动地发抖了。

“县主,兰姨娘和三姑娘来了。”知秋轻声通禀了一句。

夏姣姣的脸色一变,原本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她们来做什么,难不成上回的教训还不够?”

她没有动弹,就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装睡。

“三姑娘,兰姨娘,县主真的在休息…”

兰姨娘略显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休息你就去通传啊。”

“县主不让奴婢们打扰,她的睡眠一向不好,好容易睡着了,三姑娘和兰姨娘你们就当疼她,让她好好睡一觉。”知夏压低了嗓音在规劝她们。

“哪有你这样的道理,我们都到了门口,难不成就这样回去?姣姣啊,姨娘和你三姐姐来看你了。”兰姨娘扬高了声音喊着。

上回夏倾过来是硬闯的,最后把夏姣姣气得吐血,太后就下了懿旨驳斥她,连全府都跟着吃了挂落。这回她们母女俩也学精了,不往里头闯,就是站在院门外高声喊着。

这丫头不是说县主睡眠不好嘛,只要不是死猪早就听见了。

夏姣姣拧眉,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们两人还真是贼心不死。

“进来。”她放缓了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并且十分沙哑,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装病已经是她的必备技能了,信手拈来。面对这对无赖而又脑子不太灵光的母女,她越是柔弱,那俩人还越不敢动她。万一她再说几句话就咽气了,太后真得要她们偿命。

“县主可大好了?”兰姨娘瞧见她这副模样,立刻就放缓了声音,似乎怕吓到她。

“还好,暂时死不了。”

兰姨娘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轻声安抚道:“县主尽管放心,之前姨娘的身子也不好,一个大夫不行就换另一个。最后还是太医院的吴院判把我给治好了,要么说能当上院判的人就是不一般,这医术也是一等一的,可不是那些愣头青可比的。”

夏姣姣挑了挑眉头,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浪姨娘,实际上心里憋笑憋得辛苦。如果薛彦在场的话,她肯定毫无顾忌,立刻转头跟他说:嘿,尸体,有人怀疑你医术不佳!

兰姨娘见她不为所动,又再接再厉地道:“我以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天生虚弱。好险救不回来,要不是吴院判,我恐怕还不能伺候你爹呢!”

她捂着嘴轻笑,声音清脆,自然而然地带着几分魅惑。

夏姣姣拧眉,兰姨娘还是一副娇笑的模样,如果是男人瞧见的话,恐怕会心动难耐。但是此刻看她笑的人是夏姣姣,妻生女面对娇笑的小妾,估计就想甩她俩大嘴巴子。

“娘,别笑了,说正事儿。”还是一旁的夏倾察觉到不妥,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让兰姨娘收敛。

夏倾虽然被兰姨娘教养得一身媚态,不像正经世家里的姑娘,不过她毕竟不同于兰姨娘,知道姑娘家最见不得这种狐媚的模样。

“瞧我都忘了,县主身子不好,我们老爷一心挂念着。但是因为骨肉分离多年,他觉得愧对县主,不好来打搅。倒是我接了这差事儿,他知道是薛四爷替你诊脉,特地派人打探了一下他的情况。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晓得薛四爷也是天生不足,娘胎里受了罪,自幼还取了贱名好养活,不过就那样四五岁的时候也险些没了,后来是遇到了医术好命的游医了。那游医说能治好他的病,不过要跟着他四处走,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超过一月的时间。”兰姨娘止了笑容,轻轻一拍手,总算是进入了正题。

夏姣姣半眯着眼,从她们母女俩进门之后,就没有正眼瞧过她们。此刻听兰姨娘滔滔不绝地说话,总算是明白过来她们此次的目的了。

是想让她换大夫。

“我瞧着薛先生身子很好,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没什么毛病,比一般人都要康健许多。”她轻咳了一声,依旧沙哑着说话。

兰姨娘见她总算开口了,双眸一亮,立刻兴冲冲地给她解释:“之前老一辈儿的人都知道,薛国公府里有个小少爷,跟养着猫儿似的,哭声还没老鼠打洞的声音大。娇娇弱弱的,眼看一口气喘不过来就要被阎王爷带走了,你去问你祖母,她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当时薛国公府乱得很,现如今的国公爷还是个在战场上拼杀的无名小卒,哪里想到他能有今日威风。他的娘子也是在边疆小门小户找的,老国公气得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不过因为他们两人生的长子争气,很得老国公的眼,所以还是没彻底闹僵。这薛四爷也是命苦,身子不好被送往望京来,父母却留在边疆征战,唯有跟着兄长。游医说出要带走他的话时,唯有十岁出头的长兄在身边…”

兰姨娘唾沫星子横飞,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终于觉得渴了。一旁伺候的知冬早就看出她口渴,但就是当没看见,最后还是她自己倒了茶狠灌了两口。

“老国公的意思是望京名医众多,薛国公府权势钱财一样不少,可以广招天下名医,不缺这一个。况且薛四爷当初年纪太小,谁知道被带走之后是怎么个景象。那位薛大爷是个有本事的,年纪虽小,心里却有成算,等到游医要离开望京的时候,他就把弟弟抱着送到了游医的怀里,同意游医带他走,只是到了一个落脚点必须得写信回来给他报平安。”

夏姣姣垂眸,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她眸中的深思。

薛国公府的底细,她早就通过晋江坊调查过了。她收到的信息比兰姨娘说的要详细许多,薛家两兄弟过得也比这困苦多了。只是当兰姨娘以说热闹的情绪讲给她听的时候,夏姣姣的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儿。

薛彦平时最是吊儿郎当,不是嬉皮笑脸,就是不正经地调笑,谁又想到他之前过的生活如此困苦。

从一出生他就不受人待见,在边疆征战的父母顾不上他,国公府里的叔伯争权夺利,更觉得他是个拖累。唯有同样年幼的长兄一直照顾他,后来他跟着游医学习医术,走遍名山大川,却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薛先生也不容易。 ”夏姣姣轻叹了一口气。

兰姨娘一跺脚,显然是情绪激动,“可不是嘛,当时只要知道这事儿的人,都以为这位薛四爷活不了了。他们这些游医去的是什么地方,基本上不去繁华的市井,哪儿是穷乡僻壤就去哪儿。甚至那些穷鬼付不起药费,他们还要自掏腰包呢!真不知道这些大夫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医者仁心太过可笑,还不是有薛国公府给的银子够挥霍,拿着府里的银子救济外人,那些人还不记恩。宁愿救治乞丐,也不救我…”

她显然被戳到了痛处,开始喋喋不休地念叨起来。薛彦那一句“不救夏侯府之妾”,让她记恨到现在,并且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她死。

夏姣姣不想听她抱怨,随口问了一句:“薛大爷怎么就敢把弟弟交给那游医?”

“他之前一直默不作声,原来是偷偷去打探了,我听说薛大爷把那游医的底细摸得七七八八,最后权衡了一下,才把薛四爷交给他。当时老国公没说话,倒是他的叔伯们不同意,就怕薛四爷的父母回来找他们闹。不过薛大爷坚持,事实证明他还是对的,薛国公府之后叔伯争权太狠,其中有一房的嫡子就不明不白地没了。如果薛四爷留在那府里,说不定也没命活了。”兰姨娘对薛彦印象不好,但是对薛山倒是满口称赞。

实际上她提起薛大爷的时候,一双眼眸都发着光一般,像是见到了什么奇珍异宝一般。

夏姣姣一开始觉得她这种态度奇怪,毕竟爱屋及乌,恨屋及乌。兰姨娘如此痛恨薛彦,身为他兄长的薛山自然印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哪会像她这样如此天差地别的对待。

她眼眸一扫,待看到夏倾红着脸,一副羞意的模样,眸光一闪。心里涌出一个念头来,这兰姨娘不会是把薛大爷当成女婿看待吧?

薛大爷的确许久没续弦,但他的身份能力摆在那里,不会娶一个侯府的庶女。更何况这庶女还是如此拎不清,横看竖看都觉得夏倾配不上薛山。

不过瞧着夏倾那眸光涟涟,面带期待的样子,好像她还真盼着能成了这门亲。

“咳咳,兰姨娘这故事说得真精彩。多亏了你,我才更了解薛先生的身世。想来他有如此经历,定能理解我的痛苦,更好地替我诊脉开药。”夏姣姣轻咳了一声。

她虽然没见过薛家大爷,但是看着薛彦那人模狗样的,想必长得定是不差。外加薛山风评不错,夏姣姣实在不忍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被夏倾和兰姨娘母女俩肖想,并且还在她这个外人面前表露出来,简直跟吞了个苍蝇一样。

兰姨娘一听她这么说,立刻就有些慌了手脚,连连摇头:“县主,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方才废话说多了,还没到正题上呢!”

她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怎么就这么喜欢说道人家的事儿,把重点都带偏了。方才那一通表述,完全就体现了薛家兄弟情深,恐怕让县主对薛彦的感官更好。

说了这么长时间,她可不是为了增进县主与薛彦感情的,而是破坏。

“县主稍安勿躁,我慢慢给你说。”

一旁纯当陪客壮胆的夏倾,瞧见兰姨娘一副要摆开架势说话的模样,都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妹妹,我说给你听吧。就是薛彦的医术其实不靠谱,他曾经治死过人,就比你大一点儿的姑娘。似乎是扬州人氏,豪富一方,险些把他打死了给人偿命。后来薛国公府帮他把事情压了下去,爹就索性查了一下游医的身份,才发现那游医与吴院判是同一个师父教的。你啊还是考虑清楚吧,薛四爷医术虽说不错,但是品性肯定有问题,吴院判是他师叔,比他厉害多了。而且爹去请了他,吴院判一听说是给你治病,立刻就同意了,你跟薛四爷说一声辞了他,吴院判以后也是每五日来一趟府里给你诊脉。”

夏倾越说越兴奋,天知道她们母女俩知道薛彦曾经治死过人的时候,有多么的高兴。甚至还自我安慰,幸好当时没让薛彦诊脉,否则兰姨娘就不是大出血了,说不定直接见阎王都有可能。

夏姣姣神色一凛,薛彦治死过人这消息,她头一回听说。晋江坊在女眷之中的消息一向灵通,竟然没收到任何讯息。连点风声都没冒出来,显然薛国公府当时在这事儿上处理的果断干净,不留一丝余地。

“县主,您不知道这事儿吧?我也完全没想到啊,薛四爷的名声很好听,什么妙手回春、神医再世,这种都往他身上套。实际上他有几斤几两,跟谁不知道似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家好好一姑娘,眼看着就要成亲嫁人了,竟然因为看个大夫就死了。估计那姑娘家的父母肠子都悔青了。吴院判年岁长,医术也高明,吃过的盐比他吃的饭还多,你就放心。若是抹不开面儿啊,就交给姨娘,姨娘一准给你办得妥妥的!”

兰姨娘拍了拍胸脯,脸上带着自鸣得意的笑容,一副交给我你放心的模样。

夏姣姣收敛心神,淡笑着拒绝:“薛先生很好,我不会辞他的。只要他愿意给我诊脉,我夏姣姣的大夫就只会是他。”

她的语气坚决,态度真挚,甚至都不让她们有质疑的余地。

兰姨娘母女俩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惊恐。这可不是她们想要的结果!

“你可是因为薛四爷是今上指明给你的大夫?没有关系,今上那么疼你,况且薛四爷的确牵扯了人命官司,你只要把这里往今上面前一说,他肯定就会愿意为你换大夫的!”夏倾急声追问了一句。

夏姣姣看她们俩着急到恨不得抓耳挠腮的地步,面上露出几分狐疑的神色,试探着问了一句:“就算这事儿皇舅舅答应了,但是吴院判掌管着整个太医院,必定不会让他来给我诊脉的。所以换了也没用,你们这么肯定吴院判愿意来给我治病,不会是塞了诸多好处他才同意的吧?”

她的话音刚落,兰姨娘和夏倾的面上就涌出一丝尴尬。呵,还真被她猜对了。

“吴院判根本没时间给我诊脉,你们还是回去要银子吧。我对薛先生很放心,也不会跟皇舅舅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又没有证据,姨娘下次还是莫要说了,免得下回我多嘴让薛先生知道,他还要找你们算账呢!”夏姣姣挥了挥手,脸上露出几分淡笑。

笑话,晋江坊都没查出来的东西,她凭什么要去相信。就算是真有其事,必定也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更何况她凭什么要去今上面前告薛彦的状。

上回她在后宫里送给今上那香囊,险些被发现,最后还是薛彦帮她摆平了,她等于是欠了一个人情。而兰姨娘母女俩,则是她的对头,就希望她过得不好的,她才不会给她们当枪使。

兰姨娘被她的这番话一噎,县主要告状,这不就是要她们彻底跟薛彦决裂了嘛。而且如果薛大爷知道了这事儿也不好办,毕竟当初是薛国公府压下去的,现在谁提起来谁就是薛国公府的仇人。

“开玩笑的,姨娘胡说八道的。县主若是告诉薛四爷,到我这里来认证,我可不理会的。”她立刻摆手陪笑。

夏姣姣耸了耸肩,只是轻咳了一声,并没有继续追究。

“妹妹,再有俩月就是跑马节了,天气舒爽。你可要好好养身子,府上的马厩里有许多温顺的马匹,我记得你幼时特别喜欢骑马,总嚷嚷着以后要当大将军呢!”夏倾立刻将话题岔开,她偷偷掐了一下兰姨娘,示意她不要再刺激夏姣姣了,以免这小丫头脾气上来了,真的翻脸不认人。

“这么快都到跑马节了,苏州属于南方,那里的姑娘家吴侬软语,不爱武装也不太喜欢这些活动。至多是坐在马车里说说笑笑就过去了。我都快忘了望京的跑马节有多么热闹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遗憾,脸上也带着几分怅惘。

夏倾见她这样儿,心知有戏,勉强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低声道:“妹妹可要早些去马厩里瞧瞧?要不然好马就都被挑走了,每年大姐姐和二姐姐她们都要先挑,每次我去了都没有瞧中的。”

夏姣姣轻哼了一声,夏倾就是这副德性,别人的都是好东西,她只能捡别人剩下的。从小到大,她就最瞧不上这一点。

“想来两位姐姐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呢,每次都能把你喜欢的给挑走。”她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夏倾面色羞红,咬着牙齿似乎想要跟夏姣姣发火,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兰姨娘握住了夏倾的手,甚至还拉起了夏姣姣的,不顾她眉头紧锁不耐烦的模样,兰姨娘依然笑得特别开心,语气温柔地道:“你们俩才是亲姐妹,她们只是堂姐妹。这胳膊肘自然要往里拐,倾儿被我惯坏了,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县主还请多担待。”

夏姣姣硬生生地将手抽了回来,兰姨娘的手触感很柔软,显然从来没有做过重活儿,但是紧贴着她的夏姣姣,却只觉得恶心。

那母女俩又说了几句,见她始终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终于舍得走了。

临走前兰姨娘还不忘跟夏姣姣套近乎:“改日跟你三姐姐一起去马厩看看马哈,早些挑选好了心里有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大哥肯定老司机,一般这种冷情男人热起来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未来大嫂会告诉你们他有多热的!

第34章

等她们母女俩终于离开了,一直紧绷着身体的知冬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凑到夏姣姣的面前,脸上带着几分不满的神色道:“县主,您说她们俩来做什么,是不是故意提起马厩,让您伤心呢。等你情绪不对了,就趁虚而入,让你答应什么不好的事情!”

原本气压有点低的夏姣姣,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轻笑出声来。

“知冬,你这小妮子有时候可真是个宝!她若是这么想的倒罢了,恐怕是再想来一次骑马失事,要我的命。”夏姣姣的脸上带着笑意,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

知冬立刻疼得龇牙咧嘴,不过听到她后半句话的时候,立刻嗷嗷叫唤。

“他们还敢这么做,奴婢说怎么好端端地要提起马厩呢,原来是要这么做。县主,一定不能放过她们!”知冬义愤填膺的。

恰好知夏回来了,两个丫鬟凑在一起嘀咕着,那怒气冲冲的模样,恨不得直接把那母女俩给追回来,狠狠地打一顿再说。

夏姣姣耸了耸肩,她歪回了躺椅上,脸上的表情阴沉。

“之前母亲从马上摔下来,我就知道一定跟兰姨娘和夏增脱不了干系,不过之前一直没腾出手来收拾他们。况且兰姨娘的孩子都掉了,我以为她能消停些。没想到我不去找他们,他们倒是按耐不住了,巴巴地凑过来,我若是不迎战,还真的对不住他们。”夏姣姣轻闭着眼睛。

撒到身上的阳光依然温暖十足,只是此刻她的心里一片冰冷,再热的太阳光都捂不热。

兰姨娘和夏倾这次来,看起来只是想让她换大夫和挑马,以她俩的智商,夏姣姣首先会以为兰姨娘身子养好了,开始吃饱了撑的想要找薛彦麻烦。但是她自己办不到就想唆使夏姣姣来,而挑马这里,夏姣姣也会以为是夏倾想让她出头,但是最后不停地提到马厩时,她就警觉了。

如果有人再在马的身上使手段,她不幸中招的话,肯定要请大夫过来诊脉的。太医院的太医其实她一个都不相信,到时候她的小命就捏在皇舅舅的手中。看样子兰姨娘是知晓当初母亲去世这事儿里面,有今上的手笔,所以她再来一次县主坠马,如果今上想要斩草除根,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再没有比九五之尊能使唤得动太医,县主身子差,又坠了马,就这么没了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太后她老人家追究起来,也顶多再有两年不跟今上说话,实际上也是不痛不痒。

而这一切的条件都建立在将夏姣姣的大夫换掉,不是薛彦就好办。明眼人都知道这位薛四爷对县主的病情十分放在心上,每五日来一次向来都十分准时,而且以薛四爷在望京里行医的名声,他的脾气古怪是全望京皆知晓的。

要么他不出手,眼睁睁看你死都不会动弹,只要他出手,除非是病人放弃自己,否则他一定会竭尽全力跟阎王爷抢人。他治病救人全凭喜好,如今夏姣姣既是他认定的病人,而且也是回京之后接手的第一个,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更不会允许有人让他下黑手要了夏姣姣的命,哪怕那个人是今上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