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丫鬟离开了凉亭之后,几个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夏姣姣都被口水给笑得呛住了,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赵三娘子有多么的神奇。

她和清河之前不过是心血来潮逗一逗她,说夏静可能死了,赵三娘子就相信了。现在竟然变得浑身臭气熏天,这中间的过程估计着实离奇万分。

“赵三就是这样儿,小时候我曾去岭南看她。她野得跟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还给我上树摘果子呢!那时候她还是挺可爱的,结果回京之后取了这么个好听的名字,还跟着那些小姑娘学得拿捏着姿态,偶尔还掐着嗓子说话。凡事都爱强出头,还总喜欢跟我比,久而久之,我就觉得跟她玩儿没意思了。”

李媛慢悠悠地说起赵三娘子来,另外两人听她这么说,都跟着点了点头。

从这次就可以看出,赵三娘子的脑子的确不灵光,但是心不算多坏。顶多是聒噪了些,对于她所认定的同伴,她并不会出现抛弃这种现象。比如方才的夏静,赵三娘子明明那么害怕尸体,却依然没有抛下夏静独自走开,而是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最后还把她弄醒了,虽然这弄醒的手段有些让人难以苟同。

“不过这次我倒是觉得她重新有意思起来了,正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和她套套近乎,说不定她就把夏静丢在一边了。”李媛皱着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重大的难题一样。

清河拍了拍她的胳膊,低声道:“不提这些,你的故事还没说完呢!没想到你看的这话本威力可真够大的,把你迷得七荤八素,而且方才对着丫鬟的时候,还恼羞成怒,差点就暴露了啊!”

李媛十分不满地啐了她一口:“谁都有资格说我,就你不行!怎么就把我迷得七荤八素了,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平时那么严肃正经,堪比男人一样厚脸皮,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结果听这一个小小的故事,就把你羞得面红耳赤。男人哪有你这么薄的脸皮!”

清河瞪了她一眼,说什么都不能说她不如男子。就连这件事儿也要一争高下,立刻抓着李媛的衣袖道:“男人怎么了?他们一开始对个小姑娘也有脸红的时候,之前我见你大哥没娶你大嫂的时候,见到我不也是立刻避出去吗?那些上京赶考的书生,见到哪家姑娘的马车经过,脸色还要红上一阵呢!一开始这男女都一样!”

夏姣姣见她俩要为了这事儿争起来,立刻举起双手制止。

“得了得了啊,你俩最后再未这事儿打起来。然后有人来问为什么要打架,我可不会帮你们遮掩,实话实说你俩在争论男女看到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会不会脸红?”她半真半假地说着。

这回轮到她被两个人啐了一口,显然是一起惹恼了她们。

等到用晚膳的时候,夏静拉着赵三娘子特地到别桌去,避开了李媛她们三人。

赵三娘子还挺惋惜的,李媛坐的那桌是属于姑娘们的主桌,她是真的想过去,而且原本也有她的位置。毕竟李王妃是她的舅母,不给谁位置也得给她的,但是此刻看着夏静糟糕的表情,她硬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乖乖地和她坐到了别桌。

不过就算是这样,夏姣姣她们三人始终有说有笑的,落在夏静的眼睛里,就总觉得她们是在说她的坏话。

夏静一直心不在焉的,赵三娘子则吃得津津有味,她一直很喜欢李王府厨子的手艺。此刻瞧见身边的夏静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不由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你尝尝这个素鸡,跟外头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之前我要斋戒沐浴祈福的时候,那些素菜我都食不下咽,后来还是我娘让李王府的厨娘给做了这么一盘素鸡,味道是真的好,跟真鸡的味道特别像。”她砸吧着嘴,一脸享受十足的表情。

夏静将她夹的菜吃了,但是面上的神色丝毫没有缓和的意思,依然还在神游太虚之中。

赵三娘子搞不懂她为什么要不开心了,夏静身上穿得衣裳是新的,布料极好,还是她挑的呢。而且也沐浴过了,身上香喷喷的,皮肤更加白皙,究竟有什么不如意的。

她想了半天,才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猜对了,忽然拉住夏静的衣袖,极其认真地看着她。

“夏静,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抛下你的。之前你一直站在我这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原本跟我玩儿得好好的,但是见到我跟李媛她们争对上之后,就一个个变得懦弱下来,根本不敢光明正大地支持我。我最烦这样两面三刀的人了,不像你要是支持我就是支持,从不搞那些虚的,说什么是什么。你方才说话的时候没有向着李媛她们,而是帮了我,无论对错,你都是我最好的手帕交。我也不会为了别人就跟你不好了,你不想在那桌吃也没有关系…”

赵三娘子拉着她的手喋喋不休个没完,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甚至看向她的目光真诚而专注,声音也极其正经严肃,甚至说到最后的时候,都显得极其郑重了。

把夏静弄得无语又不耐烦,赵三娘子的手帕交她根本就不在乎。她现在想的是夏姣姣她们聚在一起说笑的时候,究竟有没有在说她的笑话?

夏姣姣她们早就知道了夏静是怎么回事儿,的确笑了一会子,不过之后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夏静再如何也影响不到她们。

当时那个丫鬟回来之后,就到李媛面前来汇报了。赵三娘子无论如何都弄不醒夏静,又不让丫鬟跑来求救,最后就是让丫鬟拿着锦帕去池塘边弄水来敷她脸上。

结果那池塘里种的是荷花,水又不算清澈,这丫头蠢笨还偏偏搅混了水,所以弄回来的水就夹杂着腥臭味儿。

不过这也顾不得多少了,赵三娘子一心想要让夏静清醒过来,哪里会顾及到这些,她自己倒是捏着鼻子躲到了一边去,就让那个丫鬟来回地弄湿锦帕,一次又一次地将湿帕子贴到她的脸上去。

几次三番,夏静也不知道是被熏醒的,还是被水给泼醒的。

她恢复意识的瞬间,恰好那丫鬟将帕子一下子拍在了她的脸上,满脸都是腥臭味的池水,鼻尖充满了这难闻的味道。甚至那脏水都已经顺着她的脖颈灌进了前襟里,也不知衣裳脏成了什么模样。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就横躺在这里,遭受赵三娘子的丫鬟□□。

如果不是她清醒的瞬间,赵三娘子立刻焦急而担忧地走上前来,急声地问候了她一遍,估摸着夏静早就破口大骂了。

实际上那个时候她的额头上,已经爆出青筋了,但是想起以后如果还想参加这种宴会,少不得要赵三娘子从中周旋,她就忍了下来。

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方寸,否则真的是前功尽弃了。

在一片热闹之中,天色渐渐变黑,赏花宴也终于结束了。

李媛一一把她们送上车,夏姣姣也总算见到了夏倾。姐妹俩一道坐了马车,轿帘放下,车子就开始慢悠悠地行驶了起来。

夏姣姣见她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轻声问了一句:“参加这个赏花宴,可有什么新鲜的事儿发生?”

夏倾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苦笑:“新鲜的事儿倒是没有多少,不过幸好是让我来了,否则我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夏姣姣挑眉,脸上露出几分兴味的笑容来:“哦?此话怎讲?”

夏倾看了她一眼,面上的神色越发苦涩,“也不怕你笑话我,我之前就幻想着嫁个好人家,比我娘嫁的还要好,像我爹这样没有实权的世家子弟,我也是看不上的。”

夏姣姣的眼睛微微睁大,不得不说夏倾不止举止风姿遗传了兰姨娘,这野心更是如此,而且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世家嫡子她还嫌弃,还要有实权的。

“难不成像薛家大爷那样的?”夏姣姣猛然想起之前她们母女俩到她面前提起薛山的时候,那股子热乎劲儿来。

她的话音刚落,夏倾的脸色就变得通红一片,连耳朵根都红通通的,甚至在发烫。

“你怎么知道的?”她低着头,不敢看夏姣姣一眼,声音细如蚊蝇。

夏姣姣没有回话,只是抽了抽嘴角,她们母女俩就差把“薛家大爷是我夫君/女婿”这几个字贴在脑门上了,还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只要有眼睛而且不傻的人几乎都会往上面怀疑。

“现在呢?不再肖想他了?”

因为车上只有她们两个人,车外跟着的丫鬟也都是夏姣姣的亲信,所以并不害怕被旁人听见她们的谈话,她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就是毫无顾忌。

“早就不想了啊,自从我姨娘跟爹闹翻了,姨娘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鸡犬不宁,连厨房里那些下人都会挤兑我的丫鬟了。你这么聪明,想必这些丑事你都清楚。”夏倾抬起头,拍了拍手,轻叹了一口气。

她的语气虽然显得有些沉重,但是表情却完全是放松的状态,像是终于摆脱了什么噩梦一样。

“其实这样也挺好,不用做着那些虚假的梦。之前我还不理解姨娘的话,现在参加过这次赏花宴之后,也与几个庶姑娘在一起说说话,才发现人家都比我清醒。”

夏姣姣一直认真地盯着她看,夏倾的这番话至少有八分真,终于还是醒悟了不少。

不过夏倾的认命并不等于她甘心,玉荣长公主在世的时候,她活得战战兢兢,之前还被养在府外,像是外室生的一样。后来终于回到了夏侯府,但是平日也不敢出现在玉荣长公主面前,躲躲藏藏,许多下人看着她们母女俩,都会有怠慢和不屑。

她以为自己要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像是只人人喊打的老鼠一样。只是当长公主死后,她的好日子就来了。她娘很快就在五房成了女主人,虽说名分上依然是个妾。夏倾也一直麻痹自己,其实她就是夏侯府的嫡姑娘。

但是当夏姣姣回府之后,她的美梦被人戳破,却不愿意醒来。直到兰姨娘也失宠了,她不醒也得醒了。

“记住你方才说的话,人总要找准自己的定为,坚持本性。一旦迷失了,老天爷放过你,别人也不会放过你!”夏姣姣没有再看她,只是冷声说了这么几句话。

夏倾被她突如其来的恐吓给吓到了,猛地颤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抬头看她,却只看到了她的侧脸。

夏姣姣很瘦,即使现在有薛彦替她治病,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但是整个人还是瘦得可怜。就从夏倾这个角度看过去,第一个感受到的就是夏姣姣的下巴非常尖,鼻梁挺直,睫毛卷翘。

如果光看这一张脸,还是觉得夏姣姣长得很精致,有个大姑娘的模样,想必她撒娇的时候也会很诱人。但是如果连着她的身体一起看的时候,就会觉得她还是个小姑娘。

因为她的骨架子小,外加发育缓慢,到现在胸前也没突出几两肉,又或者是她平日穿得保守?

夏倾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里来,但是心底对夏姣姣的警惕感丝毫没有降低。

因为她知道方才夏姣姣那番警告的话其实就是对她说的,其中说的“别人也不会放过你”那句话,别人想必就是夏姣姣。

兰姨娘虽然没有把玉荣长公主的死因详细地说给她听,但是想必夏姣姣应该知道兰姨娘参与了其中。这句话是在提醒她,要杀她为了长公主报仇吗?

两个人没有说多少话,这马车就到了夏侯府。她们的马车是最先出李王府的,所以夏静还没回来,不过这也不是夏姣姣关心的事情。

等到她梳洗停当,坐在床头将今儿发生的一切细想了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正事儿几乎没做,因为三皇子的突然出现,把她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夏姣姣本来是想好好试探一下李王妃的,但她只是一开始与李王妃说了几句话,其余的根本没有机会。还被李媛她们插科打诨得弄忘了,甚至因为有然表哥以及儿时的玩伴儿在身边,夏姣姣一时之间都已经忘了杀母之仇的痛苦,甚至还很安然地享受着那一切。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如果母亲不死的话,她可能是这望京里最快乐的贵女了。

有权势滔天的舅舅和皇祖母,还有脾性霸道的母亲,更有玩闹在一起的发小,还有疼爱她的表哥,无论是贵重的身份还是温柔细腻的情感,她一个都不缺。

但是如今没了母亲的她,好多人都成了她的仇人,也就没什么快乐可言了。

“县主,您要睡了吗?”知冬悄悄地走到她的面前。

夏姣姣回过神来,轻轻地摆了摆手,低声道:“去把临走前媛媛塞给你们的东西,拿来给我瞧瞧。”

知冬立刻会意,快步跑了过去,将叠的好好的小布包抱了过来,放到了夏姣姣的面前。

她没有急着打开,而是伸手捏了捏,蓝色的绸布叠的方方正正的,里面的东西显然也是这形状。

想起最后李媛神神秘秘地拉着她和清河说话,一人给了她们一个布包,说是里面装着话本,而且都是新出来的,内容及其有意思。但是也得注意隐秘,如果被长辈们发现了,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估计到时候还得有一顿好打到身上。

夏姣姣解开布包的活扣,结果却发现身边的小妮子一直没走,知冬伸长了脖子准备和她一起看。

“啧,赶紧去睡,还要我撵你走啊。这里面都是巫蛊之术,像你这种小笨丫头看到,可是要受到诅咒的。说不定今儿晚上还有无头只鬼来找你!”她一把将布包合上,忽然冲着地平直地举起两条胳膊,白眼上翻,那僵硬的动作看起来就跟僵尸一样。

“啊啊——”知冬立刻小跑着出去了,再不敢多停留一步,像是背后有鬼追似的。

夏姣姣轻笑了两声,摇了摇头,等她跑得没了踪影,她才快速地翻开书来。

这几本书当真是新的,内容也颇为新颖。她津津有味地翻看着,这本是由好几个小故事组成的,一个故事并不长,所以夏姣姣很快就翻完了一个,她正准备合上书睡觉的时候,忽然在这个故事的末尾发现了一个残缺的标记。

很可能是印错了,正版书籍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这类型的书素来就有祸害姑娘少年们思想的罪责,所以估摸着是小作坊出的。

她的脑子里闪现过好几个念头,随手翻看着其他几本书,竟然都没找到标记,看样子只有她这一本出现了。

夏姣姣之所以如此在意这个标记,主要是看起来十分眼熟,她绝对在哪里见过的,而且还翻过好多次。

她紧皱着眉头,苦思悯想。但是显然她当时看到这个标记的时候,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脑子想破了都没有一点思路。她索性把书收好,平躺下来准备睡觉。

当她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想起这些话本不同于其他市面上流传的那样,非常独特新颖。虽然不带任何情/色内容,点到即止,但是也有好多是不正经的东西。

整个望京只有一家书店会有这种类型,胆大妄为的让人不敢看,那就是香书阁。

据说当年香书阁开店的时候,喊出来的口号就是:内容香/艳得让顽强老少爷们儿都要脸红。

她再一想香书阁的标记,其中一部分的确跟这残缺的标记一模一样。所以这书是香书阁印制的?

她整个人处于一种目瞪口呆的状态,完全难以置信。

李媛那小丫头虽说内心里有些离经叛道,但说起来她也就是嘴上耍耍流氓罢了,骨子里还是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她要是知道这书出自香书阁,估计头一个要尖叫的就是她本人了。

所以她是被骗了还是怎么着?

“知冬,知冬!”夏姣姣一下子没了睡意,猛地坐起来扬高了声音喊道。

屋外正趴在床上抠脚趾的知冬立刻下床了,用湿巾擦了擦手,就快步小跑了进来。

“县主,怎么了?”她的脸上带出几分焦急的神色。

方才还撵她走,这会子大半夜忽然叫喊开来,当真是让她心里一咯噔,就怕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之前让你们把林嬷嬷寄来的书收起来一部分的,现在你找两本给我瞧瞧。”夏姣姣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正常些。

知冬乖乖地站到柜子面前,总算在角落里翻出几本书来。

当初林嬷嬷寄来十几本,县主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日,也不知做什么,当然后来她们才明白过来,应该是躲在里面画寄给薛国公府的春宫图。

知冬想到这里,脸色也不由得泛起了红晕,整个人都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你又胡思乱想什么,脸红什么!”夏姣姣一抬头就看见她面红耳赤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可能也是这副模样,不由得呵斥道。

实际上她是恼羞成怒了,明明自己的脸色也泛红,为了防止知冬个傻妮子问她,到时候她更不好回答,所以决定先发制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知冬撇了撇嘴巴,轻轻地“哦”了一声,迅速将那几本书递给她,低声道:“县主,奴婢就是觉得挺可惜的,若不是之前您让知夏姐姐帮你烧了许多,哪里会就只剩下这几本。县主您是不是要用到了,要不要让嬷嬷再帮你买上几本?”

夏姣姣瞪了她一眼,多亏她能想的出来这主意。当时林嬷嬷帮她买来之后,她可是做了好一番心里斗争才打开看的,并且画完那幅图之后,心里就在发誓再也不看这种书了。

这知冬还提起再让林嬷嬷买,估计到时候嬷嬷不怀疑她,她都觉得自己可能要得病了。

夏姣姣挥了挥手,没有搭理她,快速地翻开那几本书。这些书都是香书阁印制的,而且据说是最新版,但是她拿到手的时候,香书阁还没开始售卖,是林嬷嬷通过层层关系才拿到的。

这几本书上都有香书阁的印记,一朵红色的盛放花朵上缠着黑色的小蛇。每次看到这个标记,夏姣姣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说不上来的诡异感,总是尽量避免注视它。

但是现在仔细盯着它看之后,那种微妙感更甚。

“行了,放回去吧,明儿让知夏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这几本书也都烧了。”夏姣姣轻咳了一声,将书本递了回来。

知冬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过了片刻似乎又有些舍不得,低声道:“县主,这书烧了多可惜啊。正好最近奴婢在学习认字,要不然你让知夏姐姐用这几本书教我吧,反正你也不用了。”

她的话音刚落,夏姣姣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有时候身边的丫头不识字并不是什么好处,比如现在她不识字就不明白这书里写的是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说要通过这本书来学字。

“你想用这几本书学字,知夏还不敢教你呢。你知道这书里写的是什么吗?都是巫蛊之术,前朝有权贵将巫蛊之术传入后宫,造成诅咒四起,宫里一片乌烟瘴气,当时的皇帝下令彻查皇宫,皇后和贵妃都没能幸免,贵主子们死了一大半。本朝虽然没有那么慢严格,但是今上对巫蛊之术还是处于一种排斥的情绪,所以你要学巫蛊之术吗?”夏姣姣继续恐吓她。

知冬立刻摇头,再不敢多说话,将书藏好之后,还默念了急变明儿一定要看着知夏姐姐吧这几本书给烧了,以免到时候被有心人发现,那牵连到县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等屋子里恢复了寂静之后,夏姣姣脸上的红晕更甚,想起自己之前看着那些书,然后用毛笔一笔一划地描绘出那副图,最后还被薛彦叠的整整齐齐的找到她面前来,她的心里就涌出了无数尴尬的情绪。

“我当时怎么就好意思画的?现在想起来都羞死人了。”她抱着锦被在床上滚来滚去,嘴里嘀嘀咕咕的,脸颊两侧烫得惊人。

当然她在心里也暗自下了决心,再见到李媛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逼问一番,这些话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

夏姣姣手里捧着画册,漫不经心地看着。实际上她的注意力十分不集中,总是对着一幅画就走神。

这画册是她好容易才让知夏找出来的,知夏站在一旁奉茶,此刻见县主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就嘀咕开了。

自从那日知冬值夜之后,给了她几本书说是县主让她烧得,还不许偷看。她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烧就烧呗,反正县主让她烧过的书也不在少数。

不过烧完了之后,夏姣姣就再不肯看带字的书了,让她一定要找带图画的,而且还要是简单易懂的,最好是入门级。

夏姣姣的画技一向不错,早就过了入门级的水平,而且她们是从苏州搬过来的,好多东西带不完就都扔在苏州的别院里。用县主那句话说,报完仇她就回来了。

最后知夏好容易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原本以为县主有什么大作用,结果她就捧着这书在出神。

“县主,这书上的画画技巧是不是太简单了?奴婢再去给你翻两本难一点的来?”知夏不忍让她发呆,主动提起来。

那只夏姣姣立刻摇头摆手,听到这话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惊吓一般。

“不用不用,就这本书最好,字少还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不然我看着容易心慌。”

知夏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道县主在害怕什么,不过只是发呆而已,显然并不影响她的心情。

其实夏姣姣当真是怕了,她那晚发现标记之后,竟是大半宿都没睡着,第二天起来就精神不济。而且看见字多的书,这思想就容易往别的上面靠,真是吓得她立刻偏头躲开。

最后才出此下策,让人给她找了这么一本几乎全是图片的书,没几个字。只不过这上面的画图技法简单,她当时启蒙绘画的时候就翻看过很多次,外加还有先生在一旁念叨,她早就不想再看了。

“知夏姐姐,你就别打扰县主了。今儿薛先生要来,县主肯定…”

知冬一下子拉住了知夏的衣袖,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夏姣姣虽然没有全部听到,但是第二句提到了薛彦,她就知道这俩丫头又要想歪了,不由得抬头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却见这俩丫头缩了缩脖子,乖乖地侍立在她身边,不过哪怕是低着头,依然都藏不住脸上的笑容。

夏姣姣翻了个白眼,无心与她们多说什么,就这么仰躺在椅子上。反正书也看不进去,索性将那画册盖在脸上,摇晃着躺椅晒太阳。

或许是整个人的状态放松了下来,外加有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她闭着眼睛几乎就要睡着了。

“咚咚”沉闷的声响在书上响起,显然是有人用手指敲了敲书册。

夏姣姣立刻清醒了过来,她坐起身,伸手将书拿了下来,迷糊着一双眼睛看过去。

阳光太刺眼,她看到了薛彦一身竹青色长衫,满脸带笑地蹲在她面前。

他整个人对着她的膝盖,好在他还懂得分寸,离她并不是很近。只不过这种让她俯视他的角度,还是让她的心底涌出几分莫名的感觉。

今天的薛彦,似乎不一样了。

“我睡着了。”她将书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低声解释了一句。

“是我来晚了。”薛彦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方桌。

夏姣姣放书的手微微一顿,男人的声音很温和,一点勉强的意思都没有,好像真的在跟她说不怪她,是他来晚了的错。

她抬头看着他,就见他的视线投注到桌上的书本,夏姣姣有些羞恼,低声道:“我之前画技有些生疏,所以就把之前启蒙用的书本捡起来重新看了看,得益颇多。”

“我也会这样,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经常回去翻翻最开始的医书,以免自己忘了什么。”

她说一句,薛彦就接一句。语气温和,笑容满面,眼前的男人好像换了一个芯子似的,让她根本招架不住。

在她的印象中,平时的薛彦应该会说:学过的东西这么容易忘,证明当时就没用心学。

又或者:即使是回顾知识也无需回到三岁孩童的状态吧?

夏姣姣的脑海里已经能构想出无数种薛彦嘲讽她的话,但是他就是一句都没说,反而认真地在附和她,而且是拿他自己当例子。

“你怎么了?”她发愣的时候,就把心里话给问了出来。

薛彦歪了歪脑袋,继续笑:“我很好,多谢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