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薛彦皱着一张脸,愁眉不展。他穿着绫罗绸缎,如今被小奶狗弄得脏兮兮的,还被牛奶给溅湿了一角,原本用玉冠束好的头发如今也被他抓的七零八散,看着有些狼狈。

“老幺。”薛山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这副场景。

薛彦一直十分注重形象,对穿衣吃用很讲究,哪怕之前跟着游医走遍四方的时候,他都改不了。

那个时候薛山与游医通信,游医就曾说过好几件这种趣事。

薛彦跟着游医经常出入山村,那里自然是极其贫乏的,也没什么好吃好喝的,有些地方连喝的水都没有,就更别提沐浴用的了。偏偏这小家伙干净的不得了,如果超过五天不洗澡,他就难受的上蹿下跳,像个泥猴子似的。

游医自然不会惯着他这个坏毛病,他就提出以后那些村民没银子看病,就让他们端一小盆干净的水来作为报酬。但是游医不干,说好了不需要一根针线,水也是要人去山上挑的。

最后这小家伙自己上门替人看病,每日晨起早早地爬起来,匆匆洗漱一下,将被子叠整齐,自己就背着一个小木桶,腰上挎着药箱。挨家挨户上门,遇到他会的病症基本上就诊治了,当然他张口要一瓢水,每家每户都会高高兴兴地给他。

如果是疑难杂症,他不懂的,他也不提要水的事情,就让他们去找游医。

基本上半天他就能积攒一桶回来,倒进大木桶里,三五日凑齐一大桶水,自己用柴火烧开了,就这么慢条斯理地沐浴。有剩余的还会把自己和游医的衣裳洗干净。

游医也会赞叹,自从有了这么个爱干净的小家伙,他都觉得生活有了更多的乐趣。那些给了水当做报酬的村民们似乎也更愿意与他们亲近,大部分的村民还是心思淳朴的,他们不愿意亏欠别人,一瓢水虽说不值当什么,但是也不算不劳而获,心里求个安慰罢了。

后来这种习惯基本上都被保留了下来,慢慢发展成拿些瓜果蔬菜也可以交换。

等薛山把这事儿说给薛国公夫人听的时候,当时她正在看着窗外的圆月,想着在战场杀敌的夫君,捏着嗓子轻哼起小调。听到嫡长子冷声地说着幺儿这些事儿,沉默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来。

“他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也多亏游医不介意。”

没想到那个爱干净到让亲娘都有些承受不住的薛彦,此刻却为了一只小奶狗把自己弄得如此脏兮兮的。

“你要养狗?”薛山走近了几步。

他站在门口,正好挡住了外面照进来的太阳光,这小奶狗似乎察觉到了来人周身的气势更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嗷呜”一声往薛彦的怀里钻了钻,不敢再乱挣扎。

薛彦轻松了一口气,“不是我要养,之前替人给小狗看看病,下了一窝就这个被抛弃。其余都是黄色的,就它是灰白相间的,也不知是嫌弃它长得丑还是怎么的,母狗就是不肯喂它喝奶。甚至把它抱进窝里,也会被叼出来。”

薛山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这只小狗,眉头轻蹙:“母狗下崽子的时候,你在身边亲眼看着的?”

“没有,本来要去的,哪知道那母狗下崽也不通知我,它下完了我第二天才知道。”薛彦哭笑不得。

他的脸上虽然是一本正经的表情,但是薛山听了却有些想笑,不过他原本就是一张刻板的脸,所以保持冷脸还是很容易的。

“这条小狗很可能不是它生的。”

“啊?”薛彦的动作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瞎猜的,你可以找别的母狗是不是,要不然你就用手指头蘸着牛奶给它喝。这种没满月的小崽子最难养了,要不你抱去问问你二哥,他经常养猫养鸟儿的。”

最终兄弟俩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去找薛二爷。

“大哥,你想陪他一会儿,我去换衣服。”薛彦直接把碗和小奶狗都放进了他的怀里,匆匆地走了进去。

“嗷呜嗷呜——”小奶狗哑着嗓子叫唤了几句,最后还是乖乖地贴在他的胸口,不过比在薛彦怀里乖多了。

似乎连畜/生都知道,薛山是个狠角色,所以真的乖得跟狗似的。

哪怕这条小狗还是只没满月的小崽子,却也明白能在薛彦怀里作威作福,在薛山怀里它只能是个宝宝。

两人抱着小奶狗去了二房的院子,结果那院子门被锁起来了,周围几个丫鬟正站在外面偷听,一个个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

薛山皱眉,薛彦怕他发火,立刻轻咳了一声,那几个丫鬟听到声响纷纷转过身来,冲着他们俩行礼,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不安的神情来。

“二弟在里头做什么?”薛山冷声问了一句。

“回大爷的话,二爷和二夫人在里面讨论养猫的事情。似乎是今儿早上二爷带着两只鹦哥出门,等回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有几个鸟笼的门打开了,地上还能看见鸟毛。二爷说是二夫人故意弄得,二夫人说是他养的猫弄得,让他自己找猫算账。”

其中一个领头的丫鬟大概地说了几句,今儿若是旁人来问,她必定不敢说的,但是此刻问话的人是薛山,借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不说。

薛大爷自幼在薛国公府长大,由老国公一手教养,经历过薛国公府最动乱的时候,后来那些叔伯全部都败退了。

最后薛国公爷的位置落到了薛山父亲的头上,几乎整个望京都被惊到了。

首先薛国公是个庶子,还是个不得宠的庶子,除了自己在边疆争得军功之外,所有人都认为他会自立门户当个将军。但是最后这位置落到他头上,薛山那些嫡房所出的叔伯们几乎闹得翻天覆地,但是去而没有丝毫用处。

因为今上的旨意都下来了,铁板钉钉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除非薛山的父亲就这么死了,没有当上薛国公,但是他还在边疆征战。

当时不少人把主意打到了唯一留在府里的薛山身上,他还是个未定亲的少年郎,虽然眼看就要成年了,但是势单力薄,没有父母兄弟在旁。除了老国公偶尔疼惜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助力,想杀死他易如反掌。

几乎所有薛国公府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动不了大的,难不成还弄不死小的吗?让他们夫妻俩回来一看,嫡长子没命了,也犹如剜了一块心头肉。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好几次出手,甚至到最后狗急跳墙一起联手,都是空手而归。

这小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强大成这样了,他们几个老油子一起联手,都没能把这小崽子给弄死了,足以见得薛山并不是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声不响。

曾经他们还有怀疑老国公是被迫把位置传给了薛山的父亲,当然现在已经完全不这样想了。老国公或许正是看中了薛山这个孙子,认为他能把薛国公府发扬光大,所以才把位置留给了他父亲。

这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的,就连皇家都这样,皇帝看中了哪个孙子,然后这孙子的父亲也不算太差,就把屁股底下的龙椅给了他。

说起来不是薛国公自己本身有多厉害,或许还是沾了薛山的光。

当然如果这话被薛国公夫人听见的话,她肯定要不管不顾地冲上来一顿吵嚷,他的夫君是最厉害的,怎么可能是靠儿子才坐上这个位置!

薛山等同于薛国公府的实权者,外加这二爷和二夫人吵架的理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只要在薛国公府的人都清楚,二爷和二夫人每个月几乎都要因此而掐架。

他们两人毕竟一个是大伯子,另一个是小叔子,都不好插手人家夫妻吵架的事情,而且这拌嘴理由还千篇一律。

“走吧,让管家给你找两条母狗来,看看这小狗崽子喝不喝。”

两人走后,那几个丫鬟就都凑到了一起,一个个脸上带着几分梦幻的表情,轻声细语地讨论着四爷抱狗的样子,实在是太吸引人眼球了,好想把那条小狗抢过来揉一揉。

*

夏姣姣这几日吃着药,凡事又都顺心顺意,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越来越好。

“县主,听说兰姨娘开始帮着三姑娘定亲了。不过她是姨娘的身份,也不太好张罗,老夫人和五老爷又都不管她,所以这三姑娘的亲事着实难办。”知冬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桌子。

夏姣姣刚用完早膳,手里拿着一支毛笔随意地图画着。

她这几日精神头好了,心思倒是越发胡思乱想起来,有了空闲时间就想起那些话本。她都觉得自己生病了,而且经常想着想着就面红耳赤,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想抓着头发大神呼喊两句,跟疯子一样。

好几次都被知夏她们发现了,而且还都被怀疑是发热了,惊呼她生病了,弄得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她都怀疑那个时候的自己,看起来就跟李媛一样傻。

“夏倾的亲事的确不好办,就看兰姨娘如何操办了,总之我不会出手的。不过你们也要盯紧了,兰姨娘如今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心系在夏倾身上,如果到最后夏倾的亲事的确不好办,她很有可能会出卖我,来跟老夫人他们换取利益。”

夏姣姣拿起筷子,将那些难得的少女情怀从脑子里挤出去,慢慢地吃着早膳。

她的话音刚落,知冬就瞪大了眼睛,沉声道:“还可以这样,那县主当时就不该救她?救她弊大于利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夏姣姣正在吃豆包,此刻听到她这句话,不由得笑了出来。

“知冬现在是长进了啊,还知道弊大于利呢!你放心好了,我说的只是最糟糕的局面,兰姨娘应该不至于那么蠢。她若是把我这个最后的底牌都告诉了夏增母子俩,那她才真是要活到头了。到时候不仅他们俩不饶她,我也不会轻易饶了她的。”

知冬被她这么夸奖,脸上泛起了几抹红晕,整个人有些羞涩地一笑。

“县主放心,奴婢一定看好兰姨娘,随时注意她那边的动向,不让她做出什么有损于您的举动来!”知冬拍着胸脯保证。

主仆几人说笑了几句,原本只是当个笑话说的,没想到不出三日,兰姨娘还真的有了眉目,媒人登门将夏倾说给一户正四品武将的嫡子。

这位爷也是个学武出生的,之前还上过战场,甚至立了战功,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原本兰姨娘有些犹豫,后面又有两位媒人登门,其中有侯府的庶子,还有一位两品大员的嫡幼子。

三个选项皆有利有弊,兰姨娘一时之间陷入了焦灼的状态。

知冬每日都来汇报,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恨不得回来禀报,就怕满了一点,影响到县主的大事儿。

夏姣姣看她跑得满头是汗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柔声道:“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你缓缓再说没关系,跑成这样若是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知夏磋磨你呢。”

知冬连连摆手,白皙的小脸上泛着红晕,还喘着粗气,“不会,奴婢年纪小,腿脚快,跑几步就到了。”

知夏在一旁给她打扇,“她这是不怕我的名声变糟糕,奴婢刚回来的时候,不过整治几个小丫头,全侯府就传开了,县主身边来了个厉害的丫头。结果现在好容易风声淡了,估摸着又要被她这样儿给传坏了。”

知冬捂着嘴偷笑,望向夏姣姣道:“县主,您觉得媒人说的这三位爷,相比较而言,哪一位是个好去处?”

夏姣姣皱着眉头,她将嘴里的最后一口稀粥咽下,抬手敲了敲桌子,手撑着下巴仔细地想了一下。

“这三位的话,各有千秋。最保险的就是那侯府庶子,那家的主母是个聪明人,不会让庶子和庶儿媳难看太多,衣食无忧,但是估计也没大出息。最有前程的是那位武将之子,但是嫁给将门,基本上女眷都会有随军去边关的,刚开始生活肯定极其苦寒,外加战场上刀剑不长眼,如果老天爷不开眼的话,很容易成为寡妇。如果肚子里留个孩子还好,若是没有的话,那真是凄凄惨惨。最下等的反而是那二品大员的嫡子了。”

她接过知夏递来的湿巾,仔细地将手指擦干净,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知冬在一旁听得正出神,见她慢条斯理的样子,不由催促道:“县主,您说的这些与奴婢想的可是差了好多。二品大员的嫡子哎,那多难得啊,名声多好听,而且三姑娘嫁过去就完全脱离了‘庶’这个字,奴婢觉得这门亲事完全是高攀啊。至于那个将门之子的,其父官位正四品,但是肯定比不上二品大员的,外加您也说了刀剑无眼,万一三姑娘真的倒霉了,年纪轻轻的守了寡,多不好!”

她撅着嘴,快言快语地跟夏姣姣说着自己心里的想法,一双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般大,就等着夏姣姣给她解惑。

“傻丫头,夏倾若是倒霉,那喝水都塞牙缝,别说嫁武将要守寡,她嫁根萝卜半夜里也得被驴叼走。战场上积累军功要比文职快多了,本来就是拼命得来的富贵。那二品大员厉害,却是清流,府中资产不多,很可能是看中了夏倾的嫁妆。又或者是他的嫡子有问题,你都知道这门亲事是高攀了,难不成别人是傻子啊?”

夏姣姣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脸上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知冬抬手摸了摸被戳疼的脑袋,傻傻地应了一声“哦”,便转身跑出去再次打探消息了。

兰姨娘此刻心中犹如烈火烹油般,她最近眼皮总是跳,在这种情况下,她可不会还幻想着这是跳财的预兆,分明就是灾祸。

她从在夏侯府猖狂,把老夫人气得病情更严重之后,就已经心里清楚,她是得意不了多久的。老夫人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当年看长公主不顺眼,都千方百计地把她弄死了,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妾侍。

她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能活多久,又或者老夫人要找什么法子弄死她,她现在唯一关心的事情,就是把夏倾嫁出去。可是这三家门第,挑来挑去,她也不好下决心说定哪一户人家。

当天晚上,母女俩睡在一张床上,都睁大了眼睛,各自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愁思。

“倾儿啊,早知道会变成这种情况,我当初就不做什么美梦,把你留到现在,还以为会有更好的人选。又或者你爹能去老夫人那里求来法子,把你变成嫡女的名分。结果就变成这样了…”兰姨娘与她脸对脸,长叹了一口气。

窗户并没有关,今晚的月光很明亮,照射了进来,都可以清晰地看见兰姨娘脸上愁苦的表情。

夏倾慢慢地伸出手,摸到了兰姨娘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

“姨娘,我都想好了。要不你把我定给二品大员的嫡子吧,不论他有什么毛病,亦或是他家看中的是什么,要我的嫁妆给他们便是,反正祖母和爹也不会给我什么好东西。只要离你近一点就行,而且毕竟他们是二品,想必祖母也不敢对你做什么。”夏倾轻柔的声音传来。

她的手很冷,明明还不到气候寒冷的时候,夏倾却觉得今年的夏天似乎一点儿都不热,她一直都处于寒冬腊月之中。

“笨丫头,姨娘自己选的路,哪怕是死了,也得这么走完。但是你不行,你的路才刚开始啊,姨娘已经过得不好了,难不成还要拖着你也要过得差吗?夏侯府的人都是疯子,唯一聪明的大少爷还在边关杀敌,你若是留在这里,迟早也会变成疯子。”

兰姨娘握紧了她的手指,力道捏得很大,几乎要把她的手指给捏碎了一般。

夏倾轻哼了一声,她摇了摇头,搂住兰姨娘:“可是我不要姨娘死。你得陪着我啊。”

“不用我陪,你以后会有夫君和孩子陪,娘做主了,就定武将之子吧。得赶紧操办你的亲事儿,让娘好看到,你们成亲之后不要留在望京,立刻出京去边疆听懂了吗?离这些肮/脏的东西远远的,这些疯子迟早要遭报应,你看姨娘已经遭报应了…”

兰姨娘说到后来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情绪激动导致的。

夏倾已经哭出了声,她搂进了兰姨娘的肩膀:“姨娘,你别说了,别说了…”

她的手搂紧了兰姨娘,鼻尖传来淡淡的幽兰香。

儿时记事开始,兰姨娘就一直喜欢用兰香,或许是名字里带着兰,她一生对“兰”字都十分钟情。

那个时候小小的一只,躲在兰姨娘的背后进夏侯府,那些人讥笑嘲讽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尖刀一般刺进她的心里,让她幼小的心灵遭受着无数的煎熬。

玉荣长公主不屑搭理她们,夏增虽然经常半夜过来找兰姨娘私会,但是对于那些下人磋磨她们母女俩,却视而不见,反而不停地安抚姨娘,要她们忍。

不过那时候她虽然常哭,但是记忆中的姨娘是强大而温柔的,即使身娇体柔,但是把她挡在身后的时候,夏倾就觉得全世界都无法打败姨娘。那些坏人再用什么眼神去看,她都不再害怕。

如今的拥抱,兰姨娘还是像她记忆中的那样身体娇软,只不过岁月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同时她也失去了夏增的宠爱。此刻竟觉得怀里的姨娘如此瘦弱,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把生她养她的母亲给吹倒。

夏倾几乎是哭了一夜,她好几次想要开口让兰姨娘改主意,都被她给堵了回来。

在凌晨破晓的时候,兰姨娘搂着她凑在她的耳边,郑重地说了几句话:“倾儿,你看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否则就像姨娘这样的下场。一个妾侍没有男人的宠爱,她还剩下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了,连自己的儿女都跟着受罪。所以别把男人的宠爱看得太重,只有把儿女和家里的钱财抓在手里才是真的。”

*

“县主,三姑娘的亲事定下了,就是那个武将之子。”知冬手里捧着糖走了过来,这是兰姨娘掏钱买的,只要去瞧热闹的人都有。

平日里总是趾高气昂的兰姨娘,今儿一身浅紫色的裙衫,满脸带笑,见到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模样,惊得众人一跳。都没想到兰姨娘竟然也有如此一面,知冬在回来的时候,还听到好几个小丫鬟说,今儿兰姨娘真漂亮。

夏姣姣挑了挑眉头,脸上闪过几分惊诧,“兰姨娘在自己的亲事上频频出错,到了夏倾这里倒是走了一步好棋。只是这说媒的人究竟是谁帮她请的,以兰姨娘现如今的处境,就算是有银子花出去,也没人能帮她办到,毕竟老夫人和夏增必定不会同意的。侯夫人那边也不会揽这吃苦不讨好的事情,究竟是谁做的?”

她本以为这回兰姨娘要没招了,还想着或许会求到她面前来,没想到不过几日的功夫,人家已经妥妥的办齐了,甚至开始测八字下小定了,她真是小瞧了兰姨娘的本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夏姣姣的担忧不是没有来由的,如果兰姨娘找到了别的靠山,夏姣姣倒不是怕别的,而是这夏侯府里竟然还有她所不了解的存在。

“那奴婢要把兰姨娘叫过来,让您问一问吗?”知冬皱着眉。

她不知道县主具体在担忧什么,总之觉得这事儿出在了兰姨娘的身上,就要问个清楚。

夏姣姣摆了摆手:“不必,到时候自然会清楚的,这时候如果有异动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再说光凭兰姨娘空口白牙,她也威胁不到我什么。”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红梅撩起帘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

“县主,奴婢方才去侯夫人的院子逛了逛,听以前的几个姐妹说,侯夫人今儿回来说了几句嘴,老夫人和五老爷吵架了。大吵特吵起来,把老夫人再次气晕过去了,还悄悄请了大夫来。”红梅快速地将她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夏姣姣微微挑起眉头,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来。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五老爷在老夫人的心里那就是贴心小棉袄的存在,虽说烂泥扶不上墙,也不是个女儿身。但是他听话啊,当年他那么喜欢兰姨娘的时候,还是听了老夫人的话,去装作没有喜欢的人,欺骗玉荣长公主的感情。后来要暗害玉荣长公主的时候,也是他首当其冲,丝毫不顾及身家性命。

只要是老夫人说的,他就要一马当先地冲锋陷阵。

老夫人也知道这个儿子听话,虽说蠢了些,麻烦多了点,但是这边佯装着骂上几句,那边肯定是立刻帮他补救的,任劳任怨,根本就没有一点勉强的意思。这回看样子是动真格的了,竟然能把老夫人气晕过去,而且还是找大夫,显然不是什么小事儿。

“能否打听到所为何事?”夏姣姣轻声问了一句,眉头紧皱,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

“侯夫人说的也不多,而且离得还有些远,那几个小姐妹拼拼凑凑的,奴婢不敢肯定。好似是因为五老爷帮兰姨娘找了媒人,才有这样三家。老夫人就跟他闹开了,但是奴婢总觉得不能相信,自从兰姨娘名声不好之后,乌拉也隔三差五地就要找到她闹上一闹,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之前还又打又骂,最近才好些,但是见到面儿也总要互相诋毁,这一点情分都没有了,怎么可能帮她找媒人?”

红梅歪着头,满脸都是不确定的神色,她想了好多次,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不过那几个小丫鬟的确是这么说的,而且口径都差不多。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脸上也带着几分不相信,低声问道:“你这些小姐妹跟你的感情如何?”

说起这个,红梅倒是确信了许多,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容:“这点县主可以放心,她们都是我教出来的,之前侯爷会做出那种事儿的时候,我不敢明说,但是总会提点两句,年纪小她们也没能凑到侯夫人身边伺候,再有平时比较小心谨慎,所以也没再侯爷那里吃过亏,她们非常感谢奴婢。跟奴婢的关系很好,除非是侯夫人乱说的,又或者她们真的听错了,否则是坚决不可能骗我的。”

夏姣姣点了点头,“那这事儿肯定有蹊跷,以夏增对兰姨娘那种痛恨的程度,是巴不得她死的。而且夏倾此刻是兰姨娘唯一的把柄,夏增肯定会利用这一点,对夏倾的亲事多家阻挠,让兰姨娘心里头不痛快。夏增一向是个心狠的男人,他为了达到目的,根本不会顾及妻子女儿的。”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红梅见她愁眉苦脸的,连忙轻声安抚道:“县主无需担忧,可能是我的那几个小姐妹儿听错了,她们虽说都升等了,但还不是贴身伺候侯夫人的,距离隔着有些远。”

夏姣姣摆了摆手,“不应该几个人都听错了,而且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夏增不可能做这件事儿,更不会跑到老夫人面前跟他大吵特吵。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认下这件事情。”

几个丫鬟围绕在她身边,知冬倒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她也歪着头皱眉,像是非常认真地在思考一般,实际上她根本就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会不会是五老爷后悔了,想跟兰姨娘和好了?又或者是兰姨娘告密了?”她想来想去,最终想出了这么个可能。

知夏直接翻了个白眼,“之前县主就说过这事儿,话都等于白讲了。”

知冬捂着头,撅着嘴巴露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低声嘟哝道:“我只是想帮县主开拓思路,说不定就受到我的启发了呢?”

对于她的话,夏姣姣露出几分苦笑。

“这还是得打听一番,不过夏增为了兰姨娘不可能如此得罪老夫人。兰姨娘嫁入侯府这么多年了,夏增也没有为了她特别与老夫人作对,最多就是保持三人之间的平衡。甚至如果老夫人的态度十分强硬的时候,夏增还会让兰姨娘受些委屈。”

夏姣姣挥了挥手,她们几个便都散了。

既然想不出究竟所谓何事,那也只有私下里打听。

夏姣姣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别的表情,但是心底还是提着的,究竟是谁能够躲过她的排查。晋江坊把所有夏侯府的信笺都收集过了,难道有所遗漏?

*

“倾儿,我跟你说,别看那林家少爷是学武出身,我们都以为他是个粗人,但是实际上对这些下聘礼还是挺上心的。院子里都堆满了,当真是给你长脸,快跟着姨娘去瞧瞧。有许多段菱纱,姨娘之前就听说唯有皇宫的人才能穿,当初长公主…”

兰姨娘高高兴兴地推门进来,伸手就抓住了夏倾的手臂,要把她往外带。

只不过她这番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夏姣姣,整个人微微一愣,似乎被定住了一般。

“原来姨娘喜欢段菱纱啊,我娘之前的确喜欢那东西,穿在身边冰冰凉的,还能降热消暑,可惜我身子不好,无福消受。改日等我让人收拾了库房,把这些东西给你送过来,反正摆在那里也是要生虫或者让老鼠咬烂了,还不如送给姨娘。”夏姣姣摆弄着手腕上戴的鸡血石手链,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紧接着脸上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容来。

兰姨娘的脸色变了急变,最终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夏姣姣歪了歪头,摆出一副无辜的神色:“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这是三姐姐的地方,我们姐妹说话也不行吗?难不成还要经过姨娘同意?”

兰姨娘松开了夏倾的手,站在原地没动弹,脸色极其不好看,她也没有主动开口。

夏倾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些怪异,不由低声道:“是县主跟我说,有事儿要跟姨娘说,但是不能被别人发下。我就让她到我的院子里来,反正之前我们俩一起去李王府参加赏花宴,不少人认为我们和好了,她来我这里坐坐没什么大碍的。姨娘有什么话还是跟县主说清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