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宏很担心的看着妈妈,四宝儿还不懂事,见妈妈哭了,他也“哇”的一声,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其实陈家村很多人反是很羡慕陈父,想着陈父虽是去的早,膝下也没有儿子。但闺女这样的有出息,嫁得好人家,真是比十个儿子都有用。光这烧纸元宝的就买了一筐,摇钱树买了两棵,还有童男童女、高屋大院儿的,陈萱都给她爹配齐了。又有一群和尚给念经,这一片都是陈家坟,当真没哪家老人死后有这样造化的。

一时,陈父那小小的坟莹竟成了不少人羡慕的对象。

待烧过纸钱,念过经,也就中午了,陈萱虽想多在坟上坐会儿,可又不放心孩子们,就跟着阿年哥和族人们回村长家去了。这会儿村长家早忙活开了,县里饭馆子送来的肥猪,现杀的,做的就是杀猪菜。有县里厨子烧菜,族里许多妇人也自发过来帮忙,碗筷桌椅这些也够准备准备的。说实在的,天着实有些热,不过,大家也都不嫌,眼下还没到秋收,家家虽不少菜蔬吃,那是各家地里种的,要是说开荤,眼下不是每家都舍得吃肉的。如今陈萱在村长家大摆筵席,还有这许多的白馒头,乡里乡亲的,都过来吃了。

这一顿吃的,真叫一个痛快。

当然,最长脸的自是陈家人。

要知道,陈萱可是姓陈的。

如今,陈萱出息了,数不清的亲戚族人过来跟她说话寒暄,几乎每个人都能说出陈萱小时候一两件与自己相近的事来,大家亲热的仿佛一家人一般。事实上,许多人说的事,陈萱自己都不记得发生过。陈萱就给两家人带了礼物,一家是村长家,一家是一位陈家的长辈,按辈份得叫老姑的。老太太上了年纪,七十的人了,满头白发如雪,据陈萱说,这是位心肠极好的长辈。陈萱也给这位老姑带了礼物,老人家也是极高兴的,拉着陈萱的手道,“好好过吧,好日子在后头哪。我早说你是个有福的。”

至于把陈父坟莹迁走之事,是魏年和王大舅办的,没让陈萱费心。其实乡下人很重祖地,像魏老太爷,儿子们都在北京成家立业,他老人家仍是葬回老家。要迁陈父坟莹之事,还颇费了些周折,中间竟出现了陈二叔要把一个孙子过继给自己大哥做孙子的事。陈萱自是不能答应,她知道陈二叔无非就是想要钱,倘要换个人,凭陈萱的性子,估计钱也就给了。就是陈二叔这里,陈萱一分钱都不给他,宁可拿出钱来族里修祠堂!

当然,也有族人过来给陈萱和陈二叔家说和,无非就是说陈萱毕竟是在叔叔家长大的,有养育之恩云云。陈萱道,“我跟二叔原没什么,就是知道二叔养我一场不容易,当初我婆家下了二十块大洋的聘,我就陪送了两身棉衣,我也没说什么。可后来,他生出歹心要害阿年哥,我一辈子都不能忘的!”

主要是陈老二干的这事,叫谁说也是歹毒了些。陈萱早不是包子了,过来说和的族人也只得罢了。

待把父亲坟莹之事料理好,让僧人们指点着火化了,把骨灰放到骨灰罐里封存起来,陈萱就随着夫家人带着孩子们离开了家乡,自此,终生未曾再归。

第217章 番外小团圆之十

陈萱直到回北京时, 心情方恢复过来。

她笑眯眯的接受了王家大舅妈和四舅妈的托付, 这次跟陈萱她们去美国的就是大舅妈家的一个孙女和四舅妈家的一个孙女, 俩孩子年纪都不大, 才十五六岁, 还没来得及说亲。再大些的姐姐们不是亲事定了, 就是已经嫁人。王家人很重信义,虽想家里女孩儿跟着魏亲家一家去国美长长见识, 却也不能就为着这个便取消婚事。于是,都是在没亲事的女孩子里挑的。因家里人口多,适龄的孩子自然不只一个, 王大舅很有主意,与弟弟们商量了一回,先是挑了手脚勤快、老实稳重的丫头, 再叫几个丫头抓阄,谁抓到谁就去, 也省得各家有怨言。

这样很是公道。

最终是大舅和四舅家的孙女抓到了,王家人商量好,就让这两个女孩子跟着去干活。反正有大妹这个做姑姑的,魏亲家也是一家子厚道人,他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个年代的孩子也就是如此了,寻常百姓家的孩子, 像王家已是村里殷实人家,家里孩子一样要辛苦劳作。再如魏老太爷当年,都是十来岁就出去学徒, 与东家签下契,从此死走逃亡伤都与自家无关。

相较之下,能让孩子到亲戚家里帮忙做家事,其实比在家种地要轻松许多。

这几天,俩孩子没少被家里爹娘叮咛,让她们去了听话,好好做事,要长本事,有出息。陈萱也挺喜欢俩孩子,就是觉着年纪小些,跟小丫头差不离。陈萱还私下跟老太太说,看是不是有年纪大些的,就是大妹这样婚姻上有些坎儿的也没关系。陈萱并不是嫌人家孩子,是觉着孩子小,舍不得。

魏老太太倒没这种“舍不得”的想法,说陈萱,“你这怎么倒笨了?大妹当年是嫁人后不顺遂,到咱家干活。如今咱们要去美国,亲家这是挑的家里的尖儿。孩子小才好调理哪,没事儿,有我哪,担什么心啊。”魏老太太半点儿不觉着使唤亲戚家的孩子有什么不好,魏老太太觉着这事很正常啊,有好事当然得先想着亲戚啦。王家这亲家又很不错,魏老太太也愿意带俩王家的孩子出去,自家人用着多放心哪。

魏老太太还大包大揽的跟大舅妈、四舅妈说,“这来回一趟船票很贵,这回出去,怕得好几年才能回来。要是外头有合适俩丫头的孩子,我可就给做主啦。”

大舅妈、四舅妈乐的颠儿颠儿的,笑,“老太太的眼光再错不了的。那我们就都托付给老太太了。”又把俩孩子托付了陈萱一回,陈萱不论本事、还是品性,两位舅妈都是十分佩服的。

陈萱一向实在,她说,“待到了北京,我就让大妹教外甥女些洋文,先慢慢学着,离回美国还有些日子。到美国后,先让她们适应环境,只要俩孩子自强自立,舅妈自管放心,我自不能亏待她们。”

俩舅妈更是喜的了不得,觉着陈萱果真是个极靠谱的人。

两位舅妈也再三拜托陈萱对孩子严加管束,很诚恳的说,“要是她们做错事,可千万别姑息,教她们个乖,是为她们好。”

陈萱也点头应了。

其实,王家挑也都是挑性情稳重的孩子。何况,这年头的乡下女孩子,都是自小做家事的。俩孩子一个叫桃花,一个叫桂花,都是自花字上取的,话并不多,稳重有眼力,帮着把行礼搬车上,也要带足水壶水果还有些路上能吃的干粮之物。就是跟家人分离的时候,难免有些离别伤感,好在大妹李氏都是她们的姑姑,魏家也是实在亲戚,于是,两人也就此挥别父母,跟着魏家离开了家乡。

大妹在路上就开始教两个侄女洋文了,先从简单的话学起,每天也不用多学,学一两句,只要记得牢,待到北京后也学了十来句呢。学得慢不怕,积少成多呢。

陈萱回北京后事务就忙了起来,她已经在一流大学做博士后研究课题,这些年在波士顿,陈萱也结交了很多朋友。有许多朋友在国外取得文凭后回家任教,或者是做各自行业的研究。如今陈萱回北京,自然要跟朋友们联系。

魏家这样的买卖人家,一时间竟也有些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身的意思。魏家的魏杰魏明魏云不提,这本就是魏家的孩子,就是赵丰赵裕两对小夫妻,也会时常过来,毕竟有些个学术界执牛耳的人物,他们也并不能经常见到。如今,这样的人物已是与陈萱平辈论交,大家谈论着当今的科学,不涉经济不涉政治,只凭科学的魅力,已足以令晚辈们仰慕不已。

最有趣的是魏杰的妻子王氏,王氏是个极机伶的孩子,时常去太婆婆魏老太太身边孝敬。因她有眼力价儿,嘴也乖巧,直把魏老太太奉承的头晕目眩,私下给了她不少好东西。王氏也很因此自得,结果,王氏发现,自己到底还是眼力差些。原以为太婆婆已是了不得了,如今看来,太婆婆只是有钱,这位二婶子却是有“势”啊。

于是,王氏除了太婆婆那里孝敬依旧,又打叠起千百样的机伶来陈萱这里奉承,嘘寒问暖好不周到。

陈萱因为经常看到王氏在她跟前儿来说话,还以为王氏有什么事哪。陈萱把这事儿跟阿年哥说的时候,还说哪,“我倒是想问问她是不是有事,又怕年轻孩子脸皮薄,倒叫她不好意思。”

阿年哥的回答言简意赅,“她的事就是想奉承巴结你,没别的事。”

“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子,还特意用巴结谁不成?”

魏年想到这个侄媳妇也好笑,道,“天生这样的圆滑人,随她去吧。阿杰的性子有些个老实了,有这么个媳妇也好,夫妻互补。”

既然没事,陈萱也就没再把王氏放在心上,又有楚教授下帖子请他们夫妻赴约。魏银听说是楚教授的帖子,必要一起去的。

自打文先生离开北京,如今北京的文化界沙龙便当属楚教授的沙龙了。魏心也要跟着一起去,因为她听妈妈、姑姑都说起过这位风度翩翩的大学教授。

陈萱也很愿意带闺女去参加,认为孩子们多参加这样的文化沙龙能长见识。她原想要带着魏宇魏宏都一起去,魏宇魏宏却另有事要做,对沙龙兴趣不大。陈萱也便没强求,与魏心道,“你小时候我也常带你去,还有文先生家的沙龙,当年在北京城也是极有名的。可能你不大记得了。”

魏心记忆深刻的都是小时候跟大姑收拾草莓园,大姑收拾,她摘小草莓吃的事了。还有跟大姑一起吃馄饨之类云去,对于沙龙的印象,已经极浅了。不过在波士顿,也有各式各样的聚会,魏心并不陌生。魏心说,“兴许一见面就能想起来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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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萱平时都是西装裤女式衬衣的打扮多一些,因为是楚先生的沙龙,她特意换了一身水蓝底的暗花旗袍,首饰依旧是一套珍珠首饰。陈萱一向认为,没有比珍珠更适合旗袍的气质了。

魏银则是西式长裙的打扮,至于爱丽丝.魏,她一向是中式长袖绸褂配大长裙的装扮,尤其这孩子自幼偏爱大红大绿明黄亮蓝各种鲜艳色彩,这审美估计是一辈子难改了。陈萱有时跟爱丽丝.魏一起出门,都有人误会魏心是什么电影明星,倒不是爱丽丝.魏如何美貌出众,而是穿这么夸张的,一般都是干演艺行业的。

爱丽丝.魏却是从来不怕人看的,她那性子,恨不能多多的人关注她才好哪。

楚教授是文人,他的沙龙,自然是文人居多。爱丽丝.魏一去,立刻成为焦点。她那种夸张的打扮,楚教授都多看她几眼,陈萱几人跟楚教授寒暄过,介绍爱丽丝.魏给楚教授认识,这丫头,握着楚教授的手直夸赞了楚教授五分钟不止,还很认真的说,“以前我常听我爸妈、我小姑说起您,楚伯伯,我爸妈常跟我说,您的翩然风度,鲜有人及。我真是见您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楚叔叔,您这样好的气质,有什么奥秘和诀窍吗?”

楚教授被她逗的哈哈大笑,楚教授也是四十几许的人了,被小姑娘如此恭维仰慕,顿时龙心大悦,与爱丽丝.魏道,“诀窍奥秘可不能轻传的?”他还逗起小姑娘来。

爱丽丝.魏与楚教授简直如多年未曾见面的老友一般,足聊了有五分钟,爱丽丝.魏才去找楚太太聊天去了。

楚教授笑,“记得上次见这孩子还是她小的时候,一转眼就是大姑娘了。”

魏年谦虚,“聒噪的很,成天叽叽喳喳的。”

“孩子活泼才可爱。”楚教授是很享受小姑娘的仰慕啦。

陈萱魏银都与楚教授坐下来说话,魏银还说,“您可太不够意思啦,只给二哥二嫂下帖子,也不给我下份儿帖子。”

楚教授笑道,“这是我消息不灵通的罪过,只听说魏先生魏太太回国,倘知晓魏小姐也一同回国,我早应该亲自过去拜访。”

楚教授说话,永远会给女性留足面子。能再见到楚教授,魏银心情也是极好,眉眼间都是笑意,“您就是不请我,我也要来。不过不是来看你,我是来看楚嫂子的。”

多年未见,楚教授的沙龙里有许多老面孔已是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新面孔。楚教授为魏家三人引荐了不少朋友,有些人其实是大家共同的朋友,因楚教授本身就是流洋一派的名人,所以,他的沙龙里聚集的也多是些留洋回过的学者。

魏家三人这些年亦是没撂下学问,尤其陈萱还在大学做研究,不过,最受欢迎的除了学历最低的爱丽丝.魏外,就是学艺术的魏银了。大家总少不了以貌取人,尽管陈萱相貌气质都不差,但较之魏银那种夺目的美丽还是略有逊色的。如魏银这样美丽的女子已是少见,何况魏银除了美貌外,更不少学识,这就更为罕见了。

当然,魏家一行不论相貌和气质,都是上乘。

楚太太见着魏家人也很高兴,大家不论是谈及旧事,还是说这些年的变化,都是极有话题的。一直在楚教授这里用过午餐,待到傍晚,魏家一行方告辞离去。

楚教授还与陈萱定下了一场在北京大学的演讲,陈萱有些意外,并不是演讲的事意外,陈萱已经去过北京大学的农学院给学生们上过两节课了。只是,陈萱的专业是农学,楚教授是文学院的院长,在陈萱看来,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专业,让她去给文学院的学生演讲,她都不知道要讲什么。

楚教授诚恳道,“魏太太的学习经历,就值得所有向学的人学习。”

陈萱读博士时就做过助理教授,不论是讲课,还是演讲之类的事,她并不发愁。陈萱需要几天准备的时间,楚教授欣然应允。陈萱是那种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当天晚上待孩子们睡后,她就在小炕桌儿上写演讲的稿子,修修改改的,一写就是半宿。

待陈萱熄灯躺下睡觉,魏年问她,“写好了?”

陈萱吓一跳,“阿年哥你还没睡哪。”以为阿年哥已经睡了呢。

“没。”魏年心里很高兴,回乡那几日,妻子的情绪一直不大好,魏年还是喜欢看她这神采弈弈的忙碌模样。魏年把薄被给她搭在身上,“待定好日期后跟我说一声。”

“阿年哥你也要去啊。”

“那是当然,这么荣光的时刻。”

陈萱始终是有些害羞的性子,不好意思的说,“那等我跟楚教授确定下来就跟阿年哥你说。”

夜色很美,今夜是十五,有月光透过窗帘,陈萱眼睛亮晶晶的望向他,魏年弯起唇角,探过头在陈萱唇上轻覆一吻。陈萱刚想说什么,险被爸爸妈妈挤扁脑袋的四宝就哼唧着醒了,迷迷蹬蹬的站起来,软软的说,“爸爸,尿尿。”

魏年长叹,“孩子就是电灯泡啊。”刚想跟媳妇浪漫浪漫。

陈萱轻笑出声,起身拉亮电灯,四宝儿闭着眼睛站在炕上,魏年下去端尿盆,然后一手尿盆,一手小鸟的给儿子对准方位,以免尿外头去。四宝儿尿好后,就继续闭着眼睛倒下睡了,连被爸爸乾坤大挪移的挪到二姐魏宏的身边都不晓得。

小小的四合院里,有圆月高悬,有夏虫鸣唱,夫妻二人没再说别的话,就是这样舒舒服服的在家里的炕上睡去。

第218章 番外小团圆之十一

陈萱与学术界的人来往起来简直如鱼得水, 陈萱去北京大学演讲的那天, 魏年收拾的西装革履, 带着孩子们都去听了。陈萱开始仍是有些害羞, 但是她准备充分, 发挥的很好。陈萱不是那种言语玲珑之人, 但她说话一向能打动人,不得不说, 这是陈萱独特的本领了。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孩子们也都很为妈妈骄傲,主要是,都觉着妈妈很厉害呀。魏心还好, 她是大孩子了,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开始形成,而且, 魏心一直都知道妈妈很厉害的好不好。像魏心,其实陈萱从不打骂孩子, 可魏心就是有些怕妈妈,她觉着爸爸比较好说话。魏宇也是如此,魏宏和刚走结实路的四宝儿则更依赖妈妈些。

妈妈演讲结束后,魏宏还很端正着漂亮的小脸儿向妈妈表达了祝贺,认为妈妈讲的很好。

陈萱笑着摸摸二女儿的小脸儿,鼓励的说, “以后阿宏你肯定比妈妈更厉害更出色。”陈萱认为自己起步终是有些晚了的。

魏宏很郑重的表示,“尽量先赶上妈妈再说。”

魏心道,“那你得赶紧念书啊, 不过也不用念的太快,你再跳级就要追上阿宇了,阿宇压力可就大了。”

有魏宏这样的妹妹,压力真的是挺大的。魏宇道,“这有什么法子,明年我争取也跳一级,不然让阿宏追上可太没面子了。”他都不用父母鞭策了,有魏宏这个妹妹就是最好的鞭策啊!魏宇苦兮兮的想着。

依魏宏的智商,她是从来不参与这种无聊话题的。

演讲后的午宴是楚教授主持的,自是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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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在任何年代,一个人的成功还不算最终的成功,因为不论哪个民族,哪怕是流行小家庭制度的西方,大家除了关注个人外,也会关注这个人的婚姻、儿女。

陈萱本身的经历已足够令人瞩目,但是,陈萱在家庭、儿女上的成功,也为她加分不少。尤其是魏年这样的英俊,风采这般的迷人,就是孩子们也很有礼貌,尤其有个爱丽丝.魏,特别会自吹自擂。当然,爱丽丝.魏不仅仅是吹牛,她已经是个有筷理想的孩子,看打扮都以为爱丽丝.魏以后要走艺术路线的,实际上她是个机械迷,对于理工类学科更是到了痴迷的程度。大学里的教授自是不乏见识与阅历,楚教授这样的文科教授更觉着爱丽丝.魏简直就是个机械天才。

若不是陈萱他们还要出国,对孩子的计划也是在国外升学,楚教授当真有心把爱丽丝.魏介绍到机械系念书。

除了学术界的交往,魏金一家与魏时一家是否要一起出国的事也提上了日程。因为现在出国不似以前方便了,以前也不用什么手续,直接买张船票就能出国,现在不同,现在已经需要政府的审批手续。

如陈萱魏年他们是不必的,他们从美国回来,有身份有事业,直接再出国就是。但如果是第一次出国的人,要有政府部门审批的。所以得提前确定下人数。

魏时先前是不愿孩子们这时出国的,不过,有李氏在,最终确定魏杰一家和魏银出国留学,魏明的专业是中医,这个专业在国外也没什么可进修的余地,在国内工作积攒经验是一样的。

至于魏金家则比较复杂,魏金是想一家子都出去的,结果,赵老太太就开始作妖。赵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脑子有病,她竟然想让二房跟着魏家出去,让长房留下来给她尽孝。

这简直都叫人不知如何评价此老太太的异想天开了!

连爱丽丝.魏都说,“跟他家二房又不是亲戚。”她们一家这次回国,是想大姑一家大伯一家一起出去过太平日子的。跟赵家二房完全不相干啊,她大姑又没嫁给陈家二房。

好在,现下孩子们都大了,赵老太太也做不了主。可她好像就捏着这事儿做个威胁似的,还说要是不带二房的人,长房也不许出去。直把魏老太太气个好歹,险要撸袖子到赵家去与那老婆子撕扯一番。

就是魏金也险气出好歹,第一次在丈夫面前骂了那心眼儿歹毒的老婆子一顿。要只是魏金自己,她估计不然这样生气,可女人一旦做了母亲,事情又关系到自己的孩子,母亲这个身份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可能在若干年后,媳妇骂婆婆不是什么大事,可魏金是旧式媳妇,这事就十分不得了了。要不是气急了,她再不满赵老太太,也不会口出恶言。如今真是忍无可忍。魏金两眼蹿火,直接喷了丈夫一脸,“你要是敢答应那死老婆子,这会儿就跟我去政府把离婚证办了!现在也不是从一而终的年代了!咱俩一拍两散,我跟儿子们出国,你就在国内跟那偏心的死老婆子过吧!”

好在,赵姐夫虽是个软弱人,如今孙子都有俩了,自然识得好歹。其实,这做爹的,也是盼着儿子出息,光耀门楣哪。赵姐夫在光耀门楣上做的一般,不过,他自认俩儿子都比自己有出息。赵姐夫先扶妻子坐下,魏金一掌将他推开,赵姐夫好声好气的安慰妻子,“我也是才知道,并没有答应老太太。你看你,咱们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也至于生这样大的气。你想想,我又不傻,兄弟侄子再亲,亲得过媳妇儿子吗?我也是生气,这不回来跟你商量对策么。”

“有什么可商量的,你当时就该顶回去!”

“你以为我没顶回去啊,我刚说不成,老太太就满地打滚拍腿号丧,我实在受不了那个,就先抽身回来了。”赵姐夫给妻子倒杯水,叹气道,“我这一辈子是有限了,好容易俩儿子念书有出息,是咱家的出头。我瞧着阿年这一出国,比以前更加的出众。咱们阿丰阿裕,也都是燕京大学毕的业,他俩的媳妇也都是大学生,现在并不禁女子学习工作,索性叫他们都出国。我是想着,要不,咱们就别出去了,叫孩子们出国就是。我听说船票可是不便宜。”

魏金啪的一拍桌子,“儿子媳妇孙子都出去,咱俩不去?那咱俩在北京干什么,天天给那偏心眼儿的死老婆子当牛做马?”

“不是这么说。孩子们出国是为了念书,咱俩出国做什么呀。如今在北京,草莓生意也还不错。”

“不错什么呀,都知道这是个贵物儿,市面儿上的草莓越来越多,价钱跌去好几成。就光凭着草莓,还能有几年好光景?再说,你也想想,王大妹出去这几年,都能跟咱小丫头合开餐馆,我就不信我比人差了?”魏金气呼呼地,“老天爷还饿不死瞎家雀,咱们出去还能饿死不成?你看王舅爷家,多精明,又从家里送了俩小丫头跟出去干活,虽说是做家务,可到底也是出国了。洋人那里的条件儿比咱们这儿好,咱们过去,寻个差使干干,多少总能挣几个,也能帮衬着孩子些。不然,孩子们过去,又是念书又得挣钱还得养孙子,多大的开销。难不成都指望着阿年?我可没这么大脸。就是船票再贵,现下算我借我兄弟的,以后挣了钱我也能还上!可咱这一家子,这些年从没分开过,要我见不着儿子见不着孙子,我活不成!”

赵姐夫其实也活不成。

赵姐夫想了想,一拍大腿,拿定主意,“成,那咱们就一家子都出去!”

赵姐夫虽拿定主意,他着实是个没手段的,就想着凭老太太嚎呗,等他们一家子一出国,也听不见了。魏金现下也不指望丈夫了,把大儿子召来说这事儿,让大儿子帮着想主意。都说外甥像舅,赵丰其实长的不像舅家人,不过,他也不像父亲,相貌上更像他娘,跟爱丽丝.魏像亲兄妹,也是细眉细眼白面皮的那一等相貌。赵丰想到祖父母就有几分看不上眼,嘿笑一声,“奶奶便是打的如意算盘。”

“谁说不是!”魏金哼一声,道,“你爹是个心软的,你奶奶专克他这种说不上话的性子,好不好就要撒泼打滚,叫人瞧不上!”叹口气,魏金同长子道,“我想了想,这事儿得有个法子,别叫那老婆子折腾了,咱们这里也能消停些准备出国的事。”

赵丰一口把事应了,“妈你放心,这事儿只管交给我,妈你准备出国的东西就成,奶奶那里有我。”

魏金还想打听一下儿子要怎么办,赵丰却是没细说。

赵丰颇有法子,别看老太太对他娘一般,但是对赵丰这个长孙是极看重的,这毕竟是长子长孙嘛。不过,再看重,老太太的心依旧是偏的。赵丰这个长孙也没怎么享受过奶奶的慈爱与关怀,自小到大,也就是过年时能从奶奶那里得两块儿糖甜甜嘴。赵丰赵裕俩兄弟自小就跟他娘在姥姥家住,这年头,孩子们都是和舅家亲。

赵丰回了趟老宅,现在北京城里九成九的人家都装上电灯了,连路上都有路灯,偏生他这位据说颇会过日子的祖母,至今怕费电,不肯装电灯,家里仍是使煤油灯的。所以,赵丰得趁天明时回老宅,若是晚了,阖家就一盏小煤油灯。因为老宅的规矩,不论男女,说话做事都去长房守着灯,其他屋没灯,自己愿意点灯也成,灯油钱自己出。

每每想到老宅这些奇葩事,赵丰都是大摇其头。他这一回去,略说两句话,就收到了奶奶连同二婶的一番哭诉,他奶奶无非就是说他们兄弟有出息,二婶家日子不好过,想让他们帮帮二叔一家,所以,这机会让给二叔家。

赵丰一幅善解人意的模样,笑道,“奶奶说的是,我都明白。咱们骨肉至亲,谁去谁不去的,不都一样?原我也不想去,去美国的船票,一张就要上千美金,这算下来就得两三千大洋一张票。光这船票钱,我家也出不起呀。所以,也没打算去。主要是我姥姥说,要是我妈出国学会开车,就送她一辆小汽车。现在的小汽车便宜,也得八九千大洋哪,来回船票去了,有这小汽车,也纯赚三千。是为着这个,我妈才想出国。不过,奶奶说的也有道理,什么小汽车不小汽车的,原我也不想姥姥出这个钱。我妈不去,姥姥这钱就省了。二叔家若想去,去就是。我二舅也不是外人,就是船票得提前买,二叔家去几个,我先跟二舅说去,还得提前在南京办出国手续。咱们这手续办得急,加急件也不便宜,可较之船票就不算贵,每人一二百大洋也就够了。奶奶,这钱什么时候能预备好,我跟二舅说一声。”

赵老太太听到小汽车的事儿,头了险没炸了。

天哪!

虽说瞧着魏家二房像是发达的模样,却不知竟如此发达了!亲家太太竟要送大儿媳一辆车!

不过,再听说船票的价钱,还有办出国手续的钱,赵老太太顿时剜心剜肝,当下便道,“什么票要这么贵?还有那个什么手续,竟要一二百大洋!还不如去抢!”

赵丰笑的无奈,“我还能骗奶奶不成,不然奶奶你着二叔去打听打听,到美国的船票多少钱?还有出国的手续,办的这样急,政府那里什么时候收费便宜过?就这还得托人哪。”说着,赵丰对赵二婶道,“不过二婶也不用愁,这钱就是奶奶从公中出,不都为了二叔么,我爹也答应的。”

赵老太太听说要从公中拿钱,立刻道,“公中哪里来得钱?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生意一年较一年的难做。倒是你若有钱,千儿八百的借给你二叔几年,以后你二叔发财后加倍还你。”

赵丰听得这话,好不寒心。他虽生得不似舅舅,城府当真有些舅家的影子,赵丰道,“我要是有钱,不必奶奶二婶开口也便拿出来了。奶奶难道不知,这几年但凡衙门的工资,哪里有发齐全过。衙门里同僚们庆生上司家摆宴,没一日的消停。我妈的草莓生意也大不如前了,前儿还往我大舅家借了一斗米,我想着下月发工资得先还这笔账。不如奶奶借我两块钱,我先把我大舅家粮米的账还了,待下月发工资,我买稻香村的点心孝敬奶奶。”

赵老太太把荷包捏的死紧,便是长子长孙开口,也难从她这口袋里抠出一个铜子儿的。

赵丰把这出国花钱的事同赵老太太赵二婶子说明白,他便去铁路部门叫上弟弟到舅家去了。他是做大哥的,也跟弟弟商量过出国的事。但凡读过大学的人,家里又有魏年魏银这样留洋的长辈做榜样,小辈人也都愿意出国深造的。不过,二舅愿意提携他们一家是一回事,出国这诸多花销,总不能让二舅帮着垫。

虽然魏金看来无所谓,反正弟弟发财了么。魏金一向是靠娘家靠习惯了,赵丰赵裕却并不是爹娘的性情,兄弟俩商量一回,出国前得跟二舅把这些事说清楚,问清楚出国的费用花销。

俩外甥倒是经常过来,魏年见着外甥也很高兴,待吃过饭,赵丰赵裕单独跟二舅说话时,才说的这事儿。魏年很满意外甥能有这份儿心,要是外甥小时候,他做舅舅的给出钱,这是应当的。娘舅娘舅,做舅舅的总是疼外甥的。不过,如今外甥大了,成人了,成人就得自立,财务上自然是分明些好。

魏年心下也早有计划,他愿意提携晚辈,是叫晚辈们出国长本事的,不是叫他们出国做米虫的。魏年就事论事,道,“眼下就是船票、火车票的钱,到美国后食宿都算我的,到时你们要准备升学考试,能拿到全奖,压力会小很多。如果拿不到奖学金,美国大学的学费很贵,压力也会很大。学费、生活费、孩子的教育费,都是你们自理。要是力有不逮,可以跟我借钱,不过要有还款计划,利息就按美国银行的利息算,如何?”

俩人没什么意见。

魏年问他俩,“你们祖父母那边儿的事料理清楚没?”

赵丰道,“都料理好了,我跟奶奶说了船票的价钱,我奶奶立刻就不撺掇着我二叔他们去了。”

魏年一乐。

说到赵家老太太,便是陈萱也得说,“赵家也是在北京做过多年生意的人家,要论见识,还不如王家几个舅舅哪。”

“那老婆子可恨在外,陈家那老爷子却是个内里藏奸的。不然,若是陈家老太爷明白,也不至于叫那婆子闹到这步田地。”魏年冷哼一声,“那俩老货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长房有出息,不想长房出去,无非是要留长房在身边儿给他们养老。”

陈萱想到陈家这事,也不禁感慨,天底下,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盼着儿女能有最广阔的天空的,其实,更多一部分父母的选择就是陈老太爷陈老太太这般,儿女的第一功能是给自己养老;第二功能是自己的控制欲,长房都是做祖父母的年纪了,这两位老人家还想控制长房将出国的机会让给二房;除去养老的利益与自身的控制欲,剩下的才是儿女自己的生活。

相较之下,如她母亲这种,真是要高贵的多。

看阿年哥为这样的人生气,陈萱笑眯眯的安慰,“不用理。咱们做好自己就好,以后咱们孩子有了出息,咱们一点儿不拦着他们,就盼他们能更有出息才好。”

养老怕什么,我养育孩子一场,是希望孩子们能用自己的眼睛认识这个世界,是希望孩子们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取得一些力所能及的成就,希望他们看一看这世间的美景,尝一尝这生活的滋味。而不是自私的为自己制造一个养老的工具。

我也更不会偏心,我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因为爱和期待来到这个世界,我有许许多多用不完的爱,倾注到我的骨肉血亲身上。我如何的爱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将来就能学会如何的爱他的孩子。这才是陈萱所认为的,生育的真谛。

第219章 番外小团圆之十二

这次回家, 除了祭祖, 还有与学术界的来往, 再者, 朋友之间也必要聚一聚的。另外就是这几年生意上的账目, 小李掌柜与孙燕一早就把这几年的分红送了过来, 他二人皆是厚道人,当初说好姑嫂俩只占一成的, 可看他们给的那笔分红,一看就不止是一成的份子。孙燕把话说的很分明,也很恳切, 她道,“大东家二东家,北京城从没有东家拿一成红例的例, 我跟当家的商量的,虽则你们那几年不在, 咱们按四六,我们拿六,两位东家拿四,这已是极大的实惠。这几年虽然你们在国外没管过铺子的生意,可说实话,光咱们这铺子的招牌就值了老钱。何况, 这些年,光房租一项省了多少。两位东家就不要跟我们客气了,不然, 我们心里不安。”

彼此间真的是太熟,也没必要为这些钱财来回推拒。孙燕小李掌柜这样会做人,陈萱想了想,与他二人道,“这次我们回国,你们也知道,除了祭奠祖宗,也是想孩子们一道出国留洋。眼下北京这一摊子事业,怕你们撂不开手。现在许多有钱人家很流行将孩子早早送出国,去西方接受教育。我看你们这些年也攒了些家底,你家大小子,今年也十岁了,跟阿宇差不多的年纪。要是你们愿意,不妨让孩子跟我们出国,国外的教育到底比国内要好些的,以后升学也方便。”

夫妻俩一则惊一则喜,惊的是从没想过这事,喜的是陈萱既然提出来,可知此事是可行的。陈萱性子严谨,素来说到做到。孙燕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她高兴中带了几分不确定,“这成么?我跟当家的原是商量着,两位东家在国外,以后孩子长大,要是读大学,少不得要麻烦两位东家的。这我们自是愿意,就是怕太小给两位东家添麻烦。”

陈萱道,“我同母异父的三弟出国时就是这个年纪,当时就是在我家住着,如今已经考入大学了。不过,你们也知道我的性子,我在学习品性上对孩子的要求未免有些严些的。”

小李掌柜忙道,“不怕严不怕严,我们只怕不严。孩子可不就得严厉些管,这也是为他们好。”

他夫妻二人都是极机敏之人,说话间已经考虑到此事的可行之处。且不说魏东家一家都是出众之人,就是像大东家说的,现在许多有钱人家许多都是很早就将孩子送出国读寄宿学校,北京也有许多这样的事,那一样没有亲爹娘守着。他们夫妻如今小有积蓄,自是想孩子以后有出息的,说实在的,北京有钱人不少,可也不是每家的孩子都有这样的机会。何况,大东家如今在有名的大学里做学术研究,这是何等样的了不起。比起做生意来可体面多了。

中国人自古就是将仕放在第一位的,而且,中国人对于念书之事有一种骨子里的敬重。

二人当即就把这事应下了,就让长子跟着两位东家出国念书。只是,以前从没起过这心,如今少不得要给长子准备一番。学校那里得先办退入手续,本身孩子也是读的不错的教会小学,孩子在学校的成绩单都要保留,还有监护权要转给陈萱魏年夫妇,另有出国的准备,陈萱细与二人说了一番。

并且生意上的事,这次也全部说明白了,以后这店就是给夫妻二人的,再不必分红。因为魏银在美国也有自己的生意,恐怕很难顾及到国内店里的事情了。小李掌柜和孙燕经营的很好,就让二人继续经营下去吧。所以,店面手续上的一些交割,便一道办清楚了。另外就是李家小子出国的一应花销,小李掌柜和孙燕都问明白,也要回家准备儿子出国念书的钱。依现在二人的身家,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陈萱还是再三叮嘱夫妻二人,“也要问问你家大小子的意见,如果他十分不想去,也不要强求孩子。”

夫妻二人都说,“不强求不强求。”这样的大好事,哪里会强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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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萱回家后先同阿年哥说的这事,陈萱道,“我想着,阿燕小李都是可交之人。这些年,见利忘义的见的多了,他们这样的性情,极是难得。何况,咱家两代人与李家都有交情,如今咱们心心在学习上不用太过操心了,这些年,她学习习惯也养成的不错。阿宇阿宏也都上了正轨,早上就是背诗文的功课,李家大小子的年纪跟阿宇差不多,可以一起学。晚上给孩子们检查作业,无非就是再多一个,还能顾得过来。”

魏年想着妻子实在心肠忒好,不过,这年头,朋友家的孩子在自家寄住啊、接受教育之类的事也很平常,还有朋友之间代养孩子的事儿哪。不过,与李家的确是两代人的交情,李掌柜是跟着老爷子一辈子,现在还在柜上尽心尽力哪。这不是寻常的交情,魏年也愿意第三代的友谊能继续。

魏年点头,“这也成。反正小李阿燕现在日子也不错,供个孩子在国外念书也供得起。要是孩子争气,这个孩子就是给小李家改换门庭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