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许氏道:“你怎么能说这种不守妇道的话?!跟别的男人生孩子,亏你说得出口!”

诸素素翻了翻白眼,嘟哝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什么世道!女人简直没有活头了……”

杜恒霜又好气,又好笑,轻描淡写地道:“素素,不用再说了。”然后对杜恒雪以退为进地道:“雪儿。你现在不用做决定。姐姐想求你一件事。”

杜恒雪忙道:“姐姐请说。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帮姐姐。”

杜恒霜就道:“你知道我们很快就要搬到柱国侯府去了,家里乱糟糟的,到处要收拾,我担心自己一时顾不了两个孩子,就想请你去侯府住一阵子,帮我看着两个孩子。等我把侯府收拾好了,再送你回来,可以吗?”

杜恒雪大力点头。“当然行的。姐姐这么忙,我又没什么事,去帮姐姐看着两个外甥最好。我也很喜欢他们……”说着有些羞涩地低了头,她很想有自己的孩子……

孙耀祖很是不满,想反驳,可是杜恒雪住到侯府。对他又有好处,一时有些踌躇不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孙许氏断然否认,“不行。雪儿是我孙家的媳妇,怎么能随随便便去外人家里住?这个断断行不通。”

杜恒雪忙道:“婆母,我姐姐真的很需要我帮忙。”然后便哭了起来。哽咽着道:“我姐姐那会子生病不在家的时候,我说要把姐姐的两个孩子接到家里来照料。你们就是不肯,害我内疚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我能帮姐姐做点事情,你们就算不肯,我也要去!”

自从知道陈月娇的事情后,杜恒雪在心里万分后怕。若是陈月娇真的对两个孩子也下手,她可是要愧疚死了,根本就没脸活着见她姐姐。这一次。杜恒霜又没有功夫看孩子,杜恒雪真心觉得。只有她亲自帮忙,姐姐才能放心,她也才能放心,不然谁看那两个孩子,她都会提心吊胆。

“你走了,这个家谁来收拾?谁来做饭?你真的要饿死我们全家吗?”孙许氏满脸失望,“雪儿我真是看错你了。”

杜恒雪低下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的存在,难道真的只是下人和厨娘的位置?

杜恒霜冷眼看着,知道妹妹已经开始反省,在心里暗暗点头,笑着道:“还是吃了饭再说话吧。我们雪儿做的饭菜,可不是一般人吃得到的。”

萧士及和诸素素两个人都忍得青筋直冒,但是看见杜恒霜老神在在,他们俩不敢造次,只好摸了摸鼻子,继续吃饭。

吃完晚食,杜恒霜便趁热打铁,对孙许氏道:“孙家太太,我没把您当外人,有件事我不得不说。”

“说吧,什么事儿?”孙许氏虽然有些不乐意杜恒雪离开孙家,去给杜恒霜看孩子,但是想到杜恒雪跟柱国侯搞好关系,孙耀祖就能跟毅亲王搭上话,那可比许绍那边还管用,所以也没有狠拦。

杜恒霜就笑着道:“我听说孙家太太将儿媳妇的嫁妆握在自己手里。虽然我是不信的,但是您也知道,架不住三人成虎,这种事情,还是大家说清楚比较好。”

孙许氏就笑道:“这可是没有的事儿。是吧,雪儿?”

雪儿从来不愿在姐姐面前撒谎,闻言只是抿紧了唇,不肯接话。

“是不是,雪儿?”孙许氏提高了声调。

杜恒霜掩袖笑道:“孙家太太,您不知道,我这个妹妹有个习惯,她不想说白话,就只有闭口不言。您家风严谨,怎么能如此逼小辈说些违心的话呢?”

萧士及在旁看了半天,有些不耐烦地道:“天色晚了,孩子们还在家等我们呢。跟这些人罗嗦什么?自己的东西,还要这样曲里拐弯要来要去。来人!”对外猛喝一声。

“在!将军有何吩咐?!”几个亲兵呼啦一声冲了进来,将上房门口挤得满满地。

孙许氏吓白了脸,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杜恒霜轻轻拍了拍萧士及的手背,对孙许氏道:‘孙家太太,我们侯爷是带兵的,是个粗人。您看是您自己拿出来,还是让他们去搜出来?”

孙许氏当然不想让这些军士去搜她的东西,只好慢慢走到内室,取了一个小铁盒出来。

“这就是我妹子的嫁妆?”杜恒霜也不客气,过去将那铁盒夺了过来。

打开一瞧,里面有整整齐齐一沓银票,还有两张卖身契,和一张房契。倒是搜罗得齐全。

杜恒霜将铁盒递到杜恒雪手里,“数一数,看有没有少。”

杜恒雪有些不好意思。

“数。”杜恒霜声音平平,却不容置疑。

杜恒雪只好低下头,当着众人的面,数起铁盒里面的银票。

数了半天,杜恒雪低声道:“……都在这里,没有错。”

孙许氏和孙耀祖彼此对望一眼,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早就偷偷拿着杜恒雪的银票开始在外面置田产了……

杜恒霜却伸手过去,从杜恒雪手里接过铁盒,笑着道:“妹妹,你连姐姐都敢骗了,嗯?”

杜恒雪快要哭起来,“姐姐,你给我留几分面子……”

杜恒霜神色冷下来,“妹妹,你要记住,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说着,伸手敲着铁盒,看着孙许氏和孙耀祖母子,“这铁盒里,只有八万八千两银票,还有一万二千两银票,到哪里去了?”

孙许氏没想到杜恒霜这样厉害,听杜恒雪喃喃地报了几声数,就能把她花去的银票算得一清二楚,一时脸色很是难看。

孙耀祖在一旁嘀咕道:“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算得这样清楚,这个夫妻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杜恒雪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冲过去拍打着孙耀祖哭道:“你说什么话?你说什么话?我为了你,连姐姐都骗,你居然说这种话!”

孙耀祖的话,成了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杜恒雪……

今日先是孙耀祖跟知书偷情直到有身孕的事,被杜恒雪发现。然后孙耀祖又说出这样彻底压垮杜恒雪的话,杜恒雪实在觉得心力交瘁。其实这一年来,她也忍得很辛苦。她从小娇生惯养,能撑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时时想着孙耀祖对她的那一点甜蜜,就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如今连这一点点甜蜜里面都掺了砒霜,杜恒雪的心痛到麻木了。

杜恒霜从铁盒里拿出知书和青儿的卖身契,放到桌子上,淡淡地道:“这两个婢女,算是我们杜家送给你们孙家的。请你们笑纳。”

然后走过去将杜恒雪拉过来,搂在怀里轻声哄了哄,回头对孙耀祖道:“那一万二千两银子你们拿去置产了吧?趁早把东西卖了,平准一万二千两银票给我送到侯府,不然的话,咱们走着瞧!走,雪儿跟姐姐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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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决意 粉(粉红780、810+)

知书从来没有见过孙许氏这样严苛的面容。或者以前也有过,但是那幅面容不是对着她的,而是对着少夫人的。

那时候她看着这副面容幸灾乐祸,现在却吓得直发抖。

“老夫人,奴婢还有身孕”知书只好祭出最后一张保命符。

孙许氏怒道:“少跟我来这套!我儿子这般出息,要多少孙子没有?谁稀罕你这个贱籍胚子生的贱种!”

孙耀祖听着不高兴,拉长声音道:“娘!那是我的儿子,您怎么这么说话?”

孙许氏挺直了腰杆,一脸威严地道:“我哪里说错了?还是你真的在乎丫鬟生的婢生子?”

孙耀祖背着手道:“不管是谁生的,都是我的种。娘,都是您的孙子。”

“嫡出庶出能一样吗?你念书念傻了吧?”孙许氏很是不高兴。她抬举知书,是为了咯应杜恒雪,可不是真的就看得上知书那个轻狂样儿。

孙耀祖看了看天光,不想再纠缠,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快去做早食吧。”

知书没办法,只好一步一挪地走进厨房。

看了看那个黑黢黢的灶膛,她蹲了下来,试了十几次,将自己弄得满脸黑灰,也打不着火。

孙耀祖在上房饿得眼前金星直冒,恨不得拆了房子。

怒气冲冲来到厨房,问道:“你做烧尾宴吗?怎么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一粒早食做出来?”

厨房里面。一个满脸黑灰的人侧过头,哭丧着脸道:“大爷,我还没点燃火呢”

孙耀祖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大声道:“我不吃了,我去路上买了吃!”

孙许氏听了,快步追出来,发现孙耀祖已经骑马远去了。恨得在门口跺脚道:“家里有的是吃的,还要出去买了吃乱花钱。真是败家子儿”

然后来到厨房,看见知书还蹲在灶膛前打火。

虽然很是生气,但是想到如果不教会她,以后这些活儿就要自己做了。

自从杜恒雪进门,孙许氏觉得自己应该享媳妇的福了。便撒手做了大掌柜。

而杜恒雪以前虽然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并没有做过这些事,但是她自己本性聪明,又学得专心,孙许氏略一指点,她就能举一反三。一手菜做得出神入化,连外面状元楼最好的席面。也比不过她的水准。

孙许氏这一年,过得当真是舒心畅意,扬眉吐气。

突然要被打回原形,回到自己做饭、洗衣、收拾屋子、洒扫庭院的日子,孙许氏很是不习惯。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人皆如此。

孙许氏只好耐着性子,开始教知书和青儿做饭。

可是知书和青儿比杜恒雪好像笨了许多倍。孙许氏一直教到孙耀祖晚上从衙门里回来了,知书和青儿两个人连点火都没有学会。

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孙许氏在心里哼了一声,只好自己重操旧业,开始生火做晚饭。

孙正平整整饿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坐下来也不说别的,夹起菜就吃。

可是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拿筷子指着那团烧得黑乎乎的菜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孙许氏瞧了瞧,“清炒茼蒿杆儿。”

孙耀祖也尝了一口,连忙吐了出来,道:“娘,咱家是没油了,还是没盐了,这样寡淡,又一股焦糊的怪味儿,让人怎么吃得下饭?”说着,又嘀嘀咕咕地道:“雪儿做的菜,比这不知好吃多少倍。”

孙许氏大怒,拿筷子敲着桌子道:“你们俩反了!老娘我这样做菜,做了十几年,你们不也吃得高高兴兴?如今才一年没有吃我做的菜,你们就吃不惯了?赶紧给我吃完!不然就等着雪儿回来你们再吃饭吧!”

孙耀祖看着满桌子看不见颜色的菜肴,一点胃口都没有,将筷子啪地一声扔到桌上,起身道:“我去接雪儿回家。”

知书和青儿站在屋角,看着这样的饭菜,也一点胃口都没有。

孙许氏看见这些人都不吃,自己也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结果嚼了半天才咽了下去。

孙家的晚饭不欢而散,不过想着杜恒雪马上就回来了,饿一天也无所谓。

这边杜恒霜和萧士及终于带着一行人回到萧家。

龙香叶由龙淑芝和萧泰及掺扶着,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萧嫣然站在他们三人身后,低着头,尽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大门台阶下面的场地上,黑压压站了一排的人,当先是萧义,带着欧养娘、知数,和一干大房的仆役下人,也在等候他们归来。

看见杜恒霜和萧士及一人抱一个孩子从车里下来,萧义、欧养娘和知数带头跪了下来。

“恭迎侯夫人回府!”声音响彻云霄。

杜恒霜含笑点头,“各位有心了。”

龙香叶眼含热泪,由龙淑芝和萧泰及扶着,从台阶上快步走下来,来到杜恒霜身边,抓着她的胳膊道:“霜儿,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他们说你被流民掳走了,我死活不信”

萧士及神情大变,厉声道:“娘,您说什么胡话?霜儿明明是被陈月娇那个贱人骗到庄子上藏起来的,连陛下都下旨申饬,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龙香叶瑟缩了一下,嘟哝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冲我吼什么?

杜恒霜神情未变,笑着道:“侯爷,这事确实不怪婆母。一样米养百样人,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的都有。总不能别人说一句话。我们就要当根针。前儿我刚回来,就听说婆母跟人私订终身了。我虽然惊讶,但是我其实一个字都不信。除非那人能拿出婚书一样的证据。”

龙香叶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眼眸深处的那一丝得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嘴唇翕合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恒霜。她威胁她!一个做媳妇的,居然敢威胁婆母!

龙淑芝在旁边撇了撇嘴,不屑地道:“大嫂,这话真的是听别人说的?不知是听哪个别人说的?别不是大嫂您自己编出来的吧?”

杜恒霜看了龙淑芝一眼,“这位是谁?恕我眼拙。不认识。”

龙淑芝涨红了脸。她嫁给萧泰及两年,可是正正经经的明媒正娶,后来还当了一年的伯爵夫人,如今才刚刚“卸任”,正是满心不自在的时候,杜恒霜居然装作不认识她!

萧泰及不想大哥、大嫂一回来就闹得剑拔弩张的。再说他们还要一起去侯府住呢,闹僵了怎么还住的下去?就打圆场道:“大哥、大嫂,咱们先进去说话吧。”

杜恒霜点点头,转头对萧士及道:“侯爷,我早想好了,咱们搬到侯府之后。这所老宅还要留人打扫收拾。旁边的这所院子,应该推倒了建一所家庙。二弟妹死得冤枉。她在天有灵,必是想看到害她的人遭报应。咱们同是萧家人,不可太过厚此薄彼。可以将二弟妹的灵位供奉在家庙,以后若是有人愿意,可以在自己的家庙里清修,为家人祈福。”

萧泰及只好应是,然后道:“大嫂。她是龙淑芝,是我续娶的填房。大嫂以前见过她的。想是贵人多忘事,忘了她了。”

杜恒霜上下打量龙淑芝一眼,笑道:“原来是你。我当年不是说过,你回去,从此不登我们家的家门,我就饶了你。若是你再来我们家,后果自负。”

若是龙淑芝没有在杜恒霜一回来的时候就找茬儿,杜恒霜也懒得提当年的事。

可是她自己不识相,就不要怪别人打她的脸。

那时候龙淑芝年岁还小,在萧家住着,一心帮着龙香叶整治杜恒霜,落了不少把柄在杜恒霜手里。

不过龙淑芝自恃过了这么久,杜恒霜的内室在她嫁进来之后,曾经被她搜了好几遍了,那些把柄肯定都没有了,就故作不知地道:“大嫂有说过这话吗?我真的不记得了。大嫂,不管怎么说,我们伯爷是侯爷唯一的亲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嫂有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吗?”

杜恒霜笑道:“我倒不知你们二爷还是伯爷,敢问是陛下什么时候封的?”

龙淑芝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萧泰及的伯爵早已被夺爵了。

萧士及从杜恒霜手里接过安姐儿,两手抱着两个孩子,对杜恒霜道:“咱们进去吧。东西要怎么收拾,都等着你拿主意呢。以后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你说了算,可是要麻烦夫人能者多劳了。”

杜恒霜笑道:“侯爷有命,莫敢不从。”说着,带着妹妹杜恒雪,和萧士及一起,从龙香叶、龙淑芝和萧泰及身边擦身而过,从大门里面进院子里去了。

萧家的下人都被“老夫人跟人私订终身”这个劲爆的消息吸引住了,先前龙香叶说杜恒霜“被流民掳走”的话,立刻如风过水无痕一样,连个痕迹都没留,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若是诸素素在这里,肯定会夸杜恒霜无师自通。因为让一个流言消散的方法,就是用另一个更劲爆的流言来取代前一个流言的位置。

回到自己的内室,杜恒霜看着屋里的陈设,和自己记忆中的陈设比了比,笑道:“这里居然还能住人。”

杜恒雪和萧嫣然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厢房,帮他们收拾他们的东西。

内室就只剩下杜恒霜和萧士及两个人。

欧养娘和知数在外间屋里守着,不让人靠近。

萧士及走过来,握了握杜恒霜的手,低声道:“霜儿,你受苦了。”

两人重逢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两个人单独相处。

杜恒霜有一丝不自在,轻轻挣了挣。

萧士及没有松手。继续道:“我娘”

杜恒霜脸色淡了下来,终于用力甩脱了萧士及的手,“侯爷,我对你说过没有,我就是在这里外间的屋子里,被关芸莲染上伤寒的。而她的伤寒,你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吗?”

萧士及抿了抿唇,探询地看着杜恒霜。

“是从陈月娇那里来的。她去了一趟陈月娇的家,回来拎着一个食盒。说是陈月娇做的点心,要给我吃。我当然不会吃陈月娇做的东西,只是看着关芸莲脸色不对劲,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就是这一探,让我差一点没命。”杜恒霜是第一次跟萧士及详细说起她生病的情形。

萧士及听得十分专注。

“若不是素素及时赶来,不仅我会死。我们的孩子,甚至你娘,这个宅子几乎所有的下人,现在都已经是死人了。”杜恒霜淡淡地道,侧坐到床边,伸手抚了抚她的月白色双林绢枕头。

萧士及这才有些动容。“这么严重?”

“伤寒,也是疫病、瘟疫。素素说,这病还有个名字,叫黑死病。你说严不严重?”杜恒霜斜睨了萧士及一眼。

萧士及背上冒出一身冷汗,手里紧紧握着拳头,“陈月娇居然如此恶毒,将她仗毙,看来还是便宜她了。”

杜恒霜默然半晌。又道:“有句话在我心里忍很久了,今日不得不说。”

萧士及也坐到杜恒霜身边。轻轻将手臂搭在她肩上,低声道:“你说。”

“若不是你娘,陈月娇根本没有机会搞这么多事。”杜恒霜垂眸低首,手里翻来覆去地绞着一方帕子。

若不是龙香叶一力将陈月娇和金姨妈留在萧家,让陈月娇生了觊觎之心,杜恒霜也不会有这一趟无妄之灾。

虽然说子不言,父之过。

对于长辈的错处,他们本来不应该说三道四。

可是龙香叶这一次的错,杜恒霜觉得难以容忍。

她自己的命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牵扯到她的一双孩儿,甚至间接还有妹妹的一条命。

杜恒霜毫不怀疑,若是自己这一次真的死了,妹妹一定会被孙家挫磨至死。

她的性命,已经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她的肩上,已经承担了别人的性命重托。

萧士及大惭,静默半晌,低声道:“…那婚书还在。等我们搬到侯府宴客的时候,我会请二叔进府做客。”

杜恒霜点点头,“我会当真的。你跟你娘把话说清楚。有些事,有些话,以她的身份,一件也做不得,一句也说不得。如果她做了,说了,后果只有她自负。”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就算是长辈,也要看小辈是不是愿意买帐。

两个人在屋里把话说开了,反而自在了。

萧士及去外院跟萧义对帐,要把杜恒霜离家的时候,交到萧义手上的铺子再拿回来给杜恒霜打理。

萧义依然负责外面产业的具体事务,但是帐要归到杜恒霜这边来,也算是多一层监督机制。

其实那些产业只有当初杜恒霜交到萧义手里的一半。另外一半,被萧泰及接手的时候,转送给了常总领。

常总领是太子的门人,跟毅亲王不是一路人。

萧士及当然不会善罢甘休。那部分产业,本是毅亲王的。如今无端落入太子手里,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萧士及迫不及待要将家里的事安顿好了,好腾出手来,对付常总领。

杜恒霜就带着下人在内院清点箱笼,一一计数,造册,要带走的,要留下的,都有双份单据可查。

忙到快傍晚的时候,知数轻手轻脚地进来回报:“夫人,孙姑爷来了,在门房里等着,说来接二小姐回家。”

杜恒霜眉梢都未动一下,淡淡地道:“昨天才离开,今天就来接了?你去问问二小姐。看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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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撇清 (粉红840+)

杜恒雪在厢房跟两个孩子一起收拾东西。

萧嫣然回自己的院子打点行装,只留下杜恒雪一个人陪着两个孩子。

知数过来道:“二小姐,孙探花来了,在门房等着二小姐,说要接二小姐回家。”

杜恒雪下意识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

平哥儿抱着一手玩具,看着杜恒雪往外走,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姨!你去哪里?”

杜恒雪醒悟过来,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平哥儿和安姐儿,笑道:“小姨出去说句话,马上就回来。”

平哥儿笑着挥挥手,让她自去。

知数叫了两个大丫鬟和两个婆子过来看着平哥儿和安姐儿,自己跟着杜恒雪出了垂花门,坐了青绸小轿,来到外院的门房。

孙耀祖背着手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萧家门外的场地,眉头紧皱,一脸的不耐烦。

萧家实在是太过托大。虽说萧士及做了侯爷,可是自己是探花,也有京兆尹许家做后盾,他们居然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连门都不让他进!

这一次,他接了雪儿回家,可要好好跟她说说。让她跟她姐姐抱怨抱怨。不给他孙耀祖面子,就是不给雪儿面子。这样的姐姐、姐夫,也没什么意思…

杜恒雪来到大门口,看见孙耀祖背对着大门立在门外,就轻轻咳嗽一声。

孙耀祖回头,看见杜恒雪亭亭玉立地立在大门内里。忙换了笑颜,上前一步要握住杜恒雪的手,道:“雪儿,我想死你了,快跟我回去吧。你不在家,我吃不好睡不好,真是一天没有你都不行。”

杜恒雪暗沉的心里升起一线阳光,她盯着孙耀祖的眼睛,惊喜地问道:“真的?你真的很想我?一天没有我就不行?”

孙耀祖郑重点头。“当然。我怎么会骗你?知书那个笨蛋,苯死了,连火都点不燃,早上折腾了快一个时辰,连一碗粥都没有做出来。我娘做的菜,唉。别提了,还是你做的菜最好吃,比外面买的还要好吃。”

杜恒雪听了孙耀祖的话,眼里的光芒又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然后淡淡地道:“婆母说了,等我学会做这些家事。就不用让我做了,会让丫鬟们做。知书迟早要学的。迟不如早,怎么也得练一练吧?”

孙耀祖大大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让知书那个笨蛋学,可能学一辈子都学不会。雪儿,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夫君饿死?你不会这样绝情吧?”

杜恒雪皱紧眉头,反问道:“如果知书一辈子都学不会做这些家事,你打算怎么办?就一辈子让我来做?”

“当然。你不做谁做?”孙耀祖脱口而出,看见杜恒雪神色遽变。孙耀祖暗道一声不好,忙改口道:“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个玩意儿。你才是我心坎上的人。”

杜恒雪深吸一口气,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轻声问道:“一个玩意儿,你就能把她供起来?我是你心坎上的人,却要给你做牛做马?孙耀祖,你就是这样把我放在心坎上的?”

杜恒雪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在孙耀祖心里是这个地位。

她以前是真的相信孙许氏说的话,相信她让她做那么多家事,是为了教她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孙家媳妇。她既然嫁给了孙耀祖,就一心想着为他好,只要他心里有她,她什么事都肯为他做。

可是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在孙耀祖心里,她的地位,不比一个厨娘,和一个仆妇的地位高多少。

知书是她的丫鬟,可是她不会做家事,孙耀祖觉得没什么。

自己是孙耀祖的妻子,却要服侍一家大小所有人,甚至两个丫鬟都能十指不沾阳春水,自己却要折腾得自己跟个老妈子一样。

若是孙耀祖真的心里有她,她也认了。

只可惜,他心里其实没有她。他需要她,只因为她是一个倒贴的贱人!既出银子养他们一家大小,又出劳力服侍他们一家大小!

这个天下,有比自己更贱的女人吗?

孙耀祖等了半天,见杜恒雪还是不说话,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不耐烦了,伸手要拉她的手,道:“好了好了,别闹别扭了。我答应你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还不行吗?”

杜恒雪对自己感觉到极度的厌恶,用力甩脱孙耀祖的手,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想回去。我在给姐姐看孩子,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孙耀祖愣了,瞪着眼睛看了杜恒雪半晌,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还要拿这个借口敷衍我对不对?”

杜恒雪愕然,“我没有敷衍你。我确实要给姐姐看孩子。”

“啊呸!”孙耀祖大怒,他饿了一天,实在没有那么多耐性了,“萧家那么多下人,怎么会让你一个出了阁的姑奶奶看孩子?你还想骗我?!你就是好吃懒做,不想回去服侍我们一家人!”

杜恒雪眼里涌出泪花,无数的泪水从她脸上潺潺而下,她哆嗦着唇,伸出自己的双手,举到孙耀祖面前,哽咽着道:“你看看我的手,我在你们家一年,唯一得到的东西,就是这双粗糙不堪的手。孙耀祖,我从小到大,没有服侍过人,只有别人服侍我。你回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说着,杜恒雪哭着跑进了大门里面。

孙耀祖也气得说不出话来,怒气冲冲地冲下台阶,上了马,狂奔回家的路上,被夜风一吹,才很是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