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面对面坐到暖炕上,面前的炕桌上摆着一碟水晶小笼包,一碟婆罗门轻高面,一碟单笼金乳酥,还有一碗小馄饨。和一碗长生粥。

“你还没吃早饭呢?”杜恒霜看了看炕桌上的摆饭问道。

诸素素夹了一个水晶小笼包吃,等屋里人退下去了,才跟杜恒霜悄声说起昨天的惊心动魄。

杜恒霜听得用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尖叫出声。

“怎会如此?那孩子最后找回来没有?”杜恒霜抓住诸素素的手。着急地问道。

“嘘!你声音小点儿!——王爷和王妃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我、王爷和王妃,别的人都已经……”诸素素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包括那一位!”她又指了指外院的方向。

诸素素知道是说外院的大管事。忙压低声音道:“真的?那你告诉我,没有关系吗?”

诸素素笑道:“你和萧大哥都是没有关系的。我防的是那些下人。王爷、王妃都叮嘱过我。对了。昨儿王妃还跟我说,让我转告你,请你帮着再挑几个奶娘呢。”

杜恒霜拍着胸脯道:“这可是难了。这么大干系,若是再出这样的岔子,我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一边说笑,杜恒霜也明白过来王妃的意思。她大概是要借这个机会,把跟萧家的关系打得更牢靠些。

因萧士及现在已经是大齐的大将,已经不在是毅亲王的家臣。而且萧士及自己也很避嫌,以免让永昌帝猜忌。

所以在很多事上,都跟毅亲王府疏远了。

杜恒霜却无所谓。她说萧士及的妻子,当然支持萧士及的选择,但是她绝对不会站在太子这一边。

对于她来说,太子上台,就是她杜恒霜的死期。

她这么辛苦才挣扎着活下来,不是让那个阴毒的重影之人再杀一次的。

这一次,该风水轮流转了。

杜恒霜想得很简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既然那人没死,游戏就要继续下去!

永昌帝目前有三个活着的儿子,都是皇后欧阳紫的嫡出。

皇三子体弱多病,居于深宫,就算他想争一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能跟太子抗衡的,就只有毅亲王。

而毅亲王跟他们萧家本来就渊源很深。

在这种情况下,杜恒霜几乎别无选择,她只有,也只可能跟毅亲王府绑在一条绳子上。

所以就算知道了王妃的用意,杜恒霜也没有推辞。

“你让王妃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小世子再挑两个合适的奶娘。”杜恒霜诚心诚意地道,又悄悄问诸素素,“那徐奶娘换了孩子,如何连王妃都没有觉察?”

总是亲娘,也认得一些吧?

诸素素苦笑道:“也不知那徐奶娘大运气好还是不好。你知道吗?十天前的时候,她的孩子还没有病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有七、八斤重呢,跟小世子那时候也差不多。可是自从她换了之后,她儿子的病情似乎就加重了许多。日夜啼哭不止,吃一次奶,吐一次。十天功夫,几乎没有吃进去什么东西,所以很快瘦下来。到昨天,瘦得只有六斤多,比小世子生出来的时候还要轻,才让我生了疑虑。——不然的话,这事儿恐怕就真的让她做成了。”

杜恒霜咋舌,先双手合什,对着西方的方向念道:“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让这坏人没有得逞。所以冥冥中自有定数。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强行要夺过来,是一定会遭报应的。”说着,又问诸素素:“但这奶娘也忒胆大了。她到底是何方神圣,从哪里借的那么大胆子?”

诸素素指了指皇城东面的方向,“当然是从天那里借的胆子。”

杜恒霜明白过来,更是气愤,“这么阴毒的主意也想得出来。小心一辈子没有儿子送终!”

诸素素忙捂住杜恒霜的嘴,“我的小祖宗,你怎么也说起这话了?——还不赶紧给我咽回去!”

杜恒霜笑了笑,低着头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淡淡地道:“这事儿,恐怕还没完。——今儿的满月礼,恐怕不会安宁。”

“嗐,横竖不用我们操心。王爷和王妃想必早有准备。”诸素素笑着将长生粥喝完。

杜恒霜皱着眉头道:“你别就想着吃。万一,我是说万一,若是有人在满月礼上捣乱,你也要想个法子预备着。”

诸素素叹口气,放下粥碗,道:“我不行,我放弃了。到时候若是真有不妥,你告诉我要做什么,我就照你说得做,行不?——我是不会再瞎主意了。”

事实证明,她就是跟玛丽苏彻底无缘。

杜恒霜抿嘴笑,点头道:“也行。当时候我要问你话,你可不能藏私。”

“当然不会啦。到时候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不该说的也一句都不会说。”诸素素给自己的言行划了个死界限。越界的事是再也不会做了,真的做了,恐怕真的就和杜恒霜刚才说的一样,要遭报应了……

两个人说话间,诸素素已经吃完早饭,叫了丫鬟进来把饭桌撤下去,两人一起去见毅亲王妃道恼。

毅亲王妃已经装束妥当,穿了淡黄玄色边的王妃礼服,给小世子也换得同色料子的襁褓,抱着要往前面的满月礼大厅里去。

本来世家大族满月礼的时候,都是由婆子抱着去前面给客人瞧一瞧。孩子的亲娘因为才刚刚坐完月子,是不会到外面去见客的。

但是因出了昨天的事,毅亲王妃不敢再大意,不想让孩子离开她眼皮子底下哪怕一刹那的时间,所以她要亲自抱着孩子去前面大厅,给亲朋好友见一见。

杜恒霜上前行礼,安慰毅亲王妃道:“小世子这一番病好了,一定后福无穷,王妃莫要太担心了。”

毅亲王妃点点头,“承你吉言。”便带着杜恒霜、诸素素,还有她的侍女、女官和婆子,一起往中堂行去。

毅亲王小世子的满月礼,当然在毅亲王府的中堂里面举行。

今日来的客人,最尊贵的,是太子和太子妃。

下面的三公九卿,尚书侍郎,国公侯爷,济济一堂,十分热闹。

因都是熟人,虽然都带着女眷,但是也没有分男女,而是一家子各自坐在一张条桌后头。

毅亲王妃抱着小世子给众人看了一圈,一个人忽然道:“这孩子怎么看着跟王妃和王爷都不太像啊?可是抱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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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4章 举证 (粉红420+)

毅亲王妃早有准备,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问道:“请问阁下是……?”

那人笑呵呵地道:“我是谁无足挂齿,关键是王妃要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哪一个。(文學馆)——总不能抱着别人的儿子给大家瞧吧?”说完面色一整,又道:“毅亲王世子是皇家血脉,不容人混淆,毅亲王妃还是慎重点儿好。”

中堂之上一时静谧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竟是一片死寂。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向毅亲王妃怀里抱着的襁褓之上。

“我毅亲王府今天请的客人,都是有名有姓,不会请不知姓名的人。如果你还不说你是谁,我只好得罪了。”毅亲王走到毅亲王妃身边,背着手,淡淡地道。

那人愣了一下。

毅亲王妃认不出他,情有可原,不会毅亲王也不认得他吧?

那人狐疑地看着毅亲王,拱了拱手道:“微臣见过王爷。”

毅亲王笑了笑,“不敢当。我这个王爷,看来是不作数了。问个名字都问不出来,难怪今日会承受这样的羞辱。”

一口咬定对方是故意羞辱他,才拿孩子说事儿。

那人咬咬牙,只好道:“敝人大理寺少卿胡清流。”

毅亲王当然认得他是谁,但是这人跳出来为太子打头阵,自然不用给他脸面。——不认得就是不认得。

“原来是大理寺少卿。不知您何时客串郎中来了?”杜恒霜正好站在毅亲王妃背后,见状上前一步,站到毅亲王妃身边,给她帮腔,“一般也只有接生的郎中知道孩子是谁的吧?请问胡大人这样故意刁难,败坏小世子的名声。所为何事?”

胡清流没有见过杜恒霜,但是也知道此次来参加毅亲王小世子满月礼的人都是非富则贵,倒也不敢轻视杜恒霜,闻言只是哼了一声,道:“这还需要郎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爷、王妃,小可敢问一句,府上的徐奶娘何在?!”

居然问起徐奶娘,毅亲王的眼眸眯了起来。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我既然敢问。就是有十足把握的。”胡清流一派正义凛然的样子,在众宾客面前侃侃而谈。

“昨日,有一男子徐牛,于下午时分来长安县衙喊冤,说他妻子是毅亲王府的奶娘。因毅亲王府挑选奶娘的时候。特意要求奶娘把自己的孩子也带到王府,和小世子一起喂养,就带着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孩子去了。结果昨日他家接到信,要他把自家的孩子带回去。他娘来到王府,却发现白白胖胖的孙子,被换成一个黑黑瘦瘦的病秧子!他娘不敢声张,托人带信问他。要怎么办。王府势大,他没有法子,只好来衙门里报案,要我们为他伸冤。——王爷。要不要请那位徐奶娘,还有徐奶娘的婆母出来,好好对峙一番,也免得长安县的官儿难做。其实这件事牵扯到王爷。长安县衙无权管辖,已经上呈大理寺。禀告陛下知晓。”胡清流说着,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还有,徐奶娘的婆母从昨日来到王府,一直没有回家。请问王爷,这位老妇人何在?”胡清流的问话咄咄逼人,而且人证物证齐全,甚至还有告到有司的手续!

果然是有备而来!

太子能做这个局,真是脱胎换骨了……

毅亲王知道对方的一切都是假的。徐奶娘的男人,明明已经被他派人锁拿,对方就是赌他不敢把徐奶娘的事抖出来,所以才敢明目张胆地作伪证。

因为这些人认为一旦抖出来,不管徐奶娘是死是活,毅亲王都将百口莫辩。

小世子的身世黑锅就此背定了。

而这个孩子,是他的嫡长子啊。

没想到太子居然已经把这件事捅到父皇那里去了。

这一手贼喊捉贼,真是玩得炉火纯青。

幸亏他早有准备……

毅亲王心里虽然对太子不同以往的手段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一派沉静,道:“她确实没有回家。因昨日天晚,徐奶娘怜她婆母年老多病,求了大管事,让她在这里住一夜。——胡大人这样急吼吼地听信一个闲汉骗子的一面之词,就来质疑我王府世子的真假,实在是让人……咳,我大齐的官儿如果都是这个样子的,难怪父皇会累成这个样子!”

毅亲王的话一说,中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连胡清流都吃了一惊。不是说,那徐家一家人都已经被毅亲王杀死了吗?怎会又跑出来一个徐奶娘?

胡清流目光闪烁着,飞快地往太子那边睃了一眼。

太子背着手,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毅亲王,并没有说话。

“……既如此,请她们出来一见!当堂对质!”胡清流只好色厉内荏地甩出杀手锏。

“明摆着是有人故意做局,诬告毅亲王府,诋毁小世子的名声。胡清流不主持公道,反而一颗心偏到胳膊肘儿,也不知道收了谁的黑钱,故意跟王爷作对。”杜恒霜故意用大家听得见的声音嘀咕起来,伸手逗了逗王妃怀里的小世子。那孩子发出咯咯的笑声,声音十分清脆,让毅亲王和王妃都勇气倍增。

能让胡清流收黑钱并且跟毅亲王作对的人,大概只有太子殿下了。

很多人的目光又转向太子。

太子收了笑容,目光微凝,在杜恒霜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开眼神。

萧士及见状,缓步走到杜恒霜身前,将她挡在后面。

胡清流看见萧士及,才明白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原来是柱国侯的夫人,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梗着脖子道:“我胡清流什么时候收过黑钱?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是看那汉子可怜,为他主持公道来着!——当官不为民做主,还做什么官?!”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杜恒霜在萧士及身后淡淡地道,然后从他身后走出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正色问那胡清流,“请问这位大理寺少卿,你们审案的时候,都只听原告一面之词,就能给被告定罪吗?”

胡清流瞪了杜恒霜一眼,背着手仰头看屋顶,摆出一副“我不屑跟无知妇孺说”的样子。

“胡大人不说也无妨,其实事实明摆着。我虽是内宅妇人。也知道我大齐有‘诬告’一罪。胡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居然不知道大齐律例有‘诬告’一说,还特意来到王府,趁小世子满月礼的时候,大闹一场。真是其心可诛。——我说句不该的话,你这样的举动,其实已经跟‘诬告’同罪了。而且你‘诬告’的不是别人,乃是有皇家血脉的小世子。所以你应该罪加一等!”杜恒霜长眉轻挑,字字句句扣住胡清流。

胡清流越发狼狈,抖着袖子道:“说我‘诬告’,就叫那个徐奶娘和她婆母出来对质啊!——为什么不敢出来。是不是心里有鬼?!”

杜恒霜听了,反而掩袖而笑,道:“胡大人,您是大理寺少卿啊。应该知道谁是原告,谁拿出证据吧?凭什么让王府出证据?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胡大人,请问如果有人去大理寺告你强抢民女,你待如何?”

胡清流怒道:“这种话也能乱说?!——让他拿出证据!”

“这就对了!”杜恒霜双手一阖。“人家告胡大人强抢民女,胡大人是要告状的那人拿出证据。同样的道理。有人告毅亲王府夺他孩儿,是不是也应该他首先拿出证据来证明这个孩子是他的呢?而不是让王府证明小世子的真伪。——至于徐奶娘和她婆母,那人也应该先证明,那徐奶娘是他妻子。徐奶娘的婆母,是他娘亲。这样告状才能成立吧?”

杜恒霜的嘴如同倒了核桃车子,叽里咕噜一套一套,将许多人都绕晕了。

胡清流深吸一口气,不再跟杜恒霜纠缠,反而将话头对准一直一言不发的萧士及,“柱国侯,您的夫人这样为毅亲王出头,是您指使的吗?”

杜恒霜不待萧士及说话,已经抢先说道:“胡大人,您不顾嫌隙,又是在为谁出头?被谁指使的呢?”一边说,一边却看着太子妃那边撇了撇嘴。

一直缩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太子妃听见杜恒霜一直将话题往他们这边引,心头更恨,就要出声驳斥,却被太子握住手腕。

太子妃转头,看见太子对她微微摇头,只好委屈地闭上嘴,一脸的泫然欲泣。

萧士及这时才对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内子嫉恶如仇,见不得这些阴私,说话性子急了些,还望太子赎罪。”

太子愕然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萧士及这么说,难道也是在怀疑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他?——好吧,虽然就是他,但是萧士及这么做,可是违背他要做纯臣的心愿,已经将他自己绑到毅亲王那边去了……

太子眯起双眸,淡淡地道:“柱国侯多虑了。柱国侯夫人并无一言提到孤,孤不会多想。倒是柱国侯,可不要想多了。”

萧士及笑了笑,拉着杜恒霜站到毅亲王和王妃后面。

“这是怎么啦?朕来迟了,居然错过一场好戏。”中堂之外,传来永昌帝的声音。

毅亲王和毅亲王妃一起抬头,看见自己府里的大管事面如土色,躬腰站在永昌帝身旁不远的地方。

永昌帝突然造访,毅亲王府的大管事来不及通传,只好亲自领着他们一行人来到中堂。

其实他们在台阶下面站了一会儿,将里面的情形听得**不离十了。

“见过陛下。”屋里的人一起给永昌帝行礼。

“平身。”永昌帝虚扶一把,大步走了进来。

太子和太子妃跟着上前,对永昌帝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永昌帝笑道:“朕的嫡出皇长孙的满月礼,当然要亲自道贺了。”说着,掀开毅亲王妃手里的襁褓瞧了瞧,点头道:“是个胖小子。比你小时候强。”后面一句话,是对着毅亲王说的。

太子笑道:“儿臣记得二弟小时候可是又黑又瘦。这小侄儿却又白又胖,大概是随了弟妹了。”

太子这话说得极为诛心。

如果不还击,就会在有些人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杜恒霜便笑道:“太子殿下真会说笑。小时候什么样子,怎能作数?大家伙儿有谁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不都要长大成人了,才能看出端倪?——陛下经常说,太子殿下、毅亲王,还有平乐公主,都生得像先皇后。可见小世子的长相,是有渊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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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打嘴

杜恒霜既然把先皇后都搬出来了,自然没有敢再质疑小世子的长相。

太子妃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愤怒,瞪着杜恒霜的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杜恒霜浅浅而笑,看也不看她那边一眼。

萧士及立在杜恒霜身边,双眸如电,看向屋里的人群,反而没有人敢看向杜恒霜。

听杜恒霜提起先皇后,永昌帝似有所感,想起当年跟先皇后琴瑟和谐的日子,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他对着小世子伸出手,“来,给朕抱一抱。”

毅亲王妃心头大喜,知道这是陛下要给他们做主的意思,忙抱着小世子走过去。

太子妃被萧士及护着杜恒霜的样子气昏了头,又看见自己精心策划这么久的计策很快就要无疾而终,一句不甘心的话脱口而出,“父皇,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这么说,肯定是有端倪的。皇室血脉何等尊贵,岂容人鱼目混珠?——不如还是滴血认亲,让今日在场的每个人作为小世子的见证吧。”说完对着杜恒霜的方向偏了偏头,眼底一股狡黠的神气一闪而过。

“啊?滴血认亲?!”屋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太子妃。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妃,您真的要滴血认亲?”杜恒霜更是惊讶。

“怎么啦?你们怕了?还是心虚了?”太子妃看见杜恒霜忡然变色的脸,终于一吐胸中的闷气,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

终于还是提到了滴血认亲。

诸素素也笑了。

太子妃……有些意思。

一直缩在后头的诸素素终于走上前,站在杜恒霜身边,笑着对太子妃道:“太子妃殿下,我想再吃确认一下,您真的是要滴血认亲?对小世子滴血认亲?”

“这还有假?”太子妃的气焰越发高涨。

太子很是不安。不知道太子妃如何会提出这样“滴血认亲”的荒诞想法,连忙道:“不用了,这个法子不妥。”

“有什么不妥?”太子妃很是不解。这明明是个最好的法子好不好?就算滴血认亲,证明小世子是真的,但是她有许多法子来证明,那相溶的血,其实是做了手脚的。把一盆水搅混完全没有问题。——他们要的,不就是搅混水,让世人对小世子的身份存疑吗?

没有了嫡长子,毅亲王拿什么跟他们争?!

“你——!”太子恨不得拿布堵住太子妃的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太子妃忿忿不平地往屋里瞧了一眼,却没有看见多少赞同的目光,绝大多数人都是惊讶兼鄙夷地看着自己。

出什么事了?

太子妃很是不解。

“请问太子妃。您想用谁的遗骨来滴血认亲?是毅亲王的遗骨,还是毅亲王妃的遗骨?”诸素素慢条斯理地问道。

太子妃窒了窒,明显察觉到出了问题。

滴血认亲而已,为什么扯到“遗骨”?

遗骨,就是人死后的骨头。

毅亲王和毅亲王妃。都不是死人吧?

诸素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滴血认亲……不是用父母的血,和孩子的血一起滴入水里,看看相溶吗?

如果相溶,就是有血缘关系。

如果不相溶,就没有血缘关系。

难道不是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太子妃百思不得其解。

毅亲王满脸悲愤地一步步走过来。扑通一声在太子面前跪下,眼含热泪地道:“大哥,你对我不满可以。不要把气撒在我儿子头上好吗?我二十多了才有第一个孩子,还是嫡长子……你这样针对他,我这个做爹的比死还难受啊?大嫂要我的孩儿滴血认亲,好,我和兰舟。今日就死在你们面前,让你们拿我们的遗骨滴血认亲。这样总行了吧?!”

说着,毅亲王又膝行到永昌帝面前,对他磕头道:“父皇,孩儿不能再侍奉父皇了。大嫂用孩儿和兰舟的性命相逼,口口声声要滴血认亲,才能认我儿的身份,孩儿实在没有法子,只有以死明志了。”

毅亲王妃也赶紧抱住孩子跪到永昌帝跟前,哭着道:“王爷和我都去了,他们怎么会放过我们的儿子?——王爷,我们一家三口毙命于此了。这是我们的命,我们不怨别人,只怨自己没有早死,好让大哥大嫂放心……”

“二弟、二弟妹,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啊!”太子急得满头是汗,忙过来要将毅亲王拉起来。

太子妃愣在那里,喃喃地道:“滴血认亲而已,又不是要你们的命?你们这样是做什么?”

诸素素嗤笑道:“太子妃,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小世子的爹娘还活着呢,你就要给他滴血认亲,岂不就是要小世子的爹娘的命?”

太子妃拂袖不悦,“真是胡说八道。我只说滴血认亲,你哪只耳朵听我说要他们的命?——你要扯谎,也当扯得圆乎些。不要危言耸听,我可不是吓大的!”

“这我就不懂了。”诸素素一摊手,“您口口声声坚持要给小世子滴血认亲,可是又坚持不是要毅亲王和毅亲王妃的命。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如何自相矛盾?!”太子妃大怒。虽然心里狂跳,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控制,但是她不能放任这些人给她身上泼脏水。

她不过是要滴血认亲而已,没有要人的命!

可是诸素素接下来说的话,却将她打击得面如土色,双膝一软,就在永昌帝面前跪了下来。

原来诸素素摇着头,啧啧有声道:“太子妃,您到底知不知道,滴血认亲,是要用孩子的血,滴到大人的骨殖之上,看血液是否融入骨殖!——试想如果真的要对小世子进行滴血认亲。岂不是就要杀了毅亲王和毅亲王妃,然后滴血到他们的遗骨上认亲?又或者,不用杀死他们,只要活剐了他们,露出骨殖就可以了?啧啧,还说不是要人的命,简直是青蛇口中信,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啊!”

诸素素知道,古代的“滴血认亲”。讲究血相溶者即为亲。但是这个“血相溶”,并不是如同后世以讹传讹的做法,将两滴血滴到水里看是否相溶。而是将后辈的血。滴到先辈的骨殖上,看看能否溶入骨殖以内。

可见就连古人都知道,对于血统的认定,是慎之又慎的。滴血认亲,是要在亲长去世的情况下使用的法子。如果亲长还活着。谁要滴血认亲?——亲长的说法,就是依据!

看见太子妃如同五雷轰顶的样子,诸素素又好笑,又警惕。以后,她可要万分小心谨慎了……

中堂上的绝大部分人,此时都相信了这个闹剧。不过没有嫡子的太子妃和太子一手主导的。至于为什么针对的是毅亲王,原因当然是心照不宣了。

太子妃极力控制着自己,可是全身却止不住地打摆子。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得意的最后一招,原来不堪一击……

不仅没有力挽狂澜,反而将太子和她推向更不堪的境地。

毅亲王拿袖子抹了抹脸,对一直沉默不语的永昌帝道:“父皇,如果您也不信。儿臣只有一死。”说着看向诸素素道:“诸郎中在这里。我们一家三口死后,请诸郎中滴血认亲。还我们一家三口一个清白!”

永昌帝这才开口道:“够了!——好端端的,要什么‘滴血认亲’?!朕的嫡长皇孙,岂容这么羞辱践踏!”说着,从毅亲王妃手里接过小世子,笑着道:“好齐全的孩子,跟他爹小时候一模一样。”又问:“他可起了名字?”

毅亲王妃含泪摇头,“未曾。只是起了小名,叫蝎奴。——王爷说,起个贱名好养活。”

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有个贱名,这个规矩是约定俗成的。屋里的人都跟着点头。

永昌帝便笑道:“既然他已经有了小名,朕就给他起个大名吧。”说着,沉吟几分,道:“不如叫他‘承乾’吧。”

一听这个名字,太子的脸色大变。

承乾者,有继承皇业,统领乾坤的意思。

这个名字,送给毅亲王的嫡长子,其寓意当真是非同小可。

毅亲王和毅亲王妃又惊又喜,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给永昌帝磕头道:“父皇,这个名字太贵重了,我们蝎奴担不起啊!”

“朕说他担得起,就担得起,你们不要担心。”永昌帝淡淡地道,不悦的眼光扫了太子妃一眼。

太子妃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螓首低垂,说不出的婉约可怜。

太子看见她这幅样子,又不好太苛责于她。

况且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夫妇一体,也不能让太子妃太丢脸面,只好紧紧地抿着唇,同样低着头一言不发。

毅亲王一脸感激地对永昌帝道:“父皇厚爱,儿臣担当不起。”又道:“大哥今日也不是有意的,他是一片慈爱之心,担心我儿的安危,才会出此下策。儿臣听说,那告状的徐牛还在大理寺,不如让他前来,跟徐奶娘和她婆母对质,父皇您看如何?”

永昌帝对毅亲王的恭敬十分赞赏。这两个儿子都是他的嫡子,他不想看见他们手足相残。而且在他给毅亲王的儿子赐名之后,毅亲王依然能够保持谦卑恭敬,不敢越雷池一步,已经让他很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