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夜来涨红脸,低声道:“安国公夫人,夜来到底哪里得罪您了,您要这样给夜来没脸?”

诸素素冷笑道:“我给你没脸?不是你自己自甘下贱?!”

这一次,诸素素的声音格外地高亢,终于将宴饮场上这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夏侯元好奇地看着诸素素,跟自己身边的文先生说了一声。

太子看了这边一眼,就和萧士及一起走回原来的位置上问道:“士及,你刚才去哪里了?”

萧士及知道这事根本瞒不过太子,就道:“是去追内子去了。”

“哦?”太子的脸色骤变,没有逃过萧士及的眼睛。

“太子殿下也知道,自从上次之后,内子就越发执拗,对我疑心重重,总要跟着监视于我。您知道,我最讨厌被人跟踪,所以今日见了就有气。追上她之后,若不是您身边的内侍相劝,我早将她打得回家躺着去了。——这些娘们儿,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实在是……唉……”说着,将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很是愁闷的样子。

太子听了,有些讪讪地。他一直派人跟踪在萧士及周围,除了穆夜来,还有好些个暗桩。

不是他不信任萧士及,而是上一世萧士及跟毅亲王的关系实在是太过融洽,他总也放不下上一世的事儿。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太子也默默地喝了一杯酒,寻思萧士及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到底只是在抱怨他妻子杜恒霜,还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表示他知道了太子在派人跟踪他,他不喜欢被人盯着……

但是不盯着,太子实在不放心。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越发对周围的人不信任。不派人盯着他的手下,他总疑心这些人会和上一世一样,被毅亲王买通。

上一世的承天门之变,他在那里被自己的嫡亲弟弟毅亲王齐义之一箭穿心而过,那锥心的疼痛,让他至今心有余悸。他怎会知道,自己那么信任的两个承天门守门人,居然早就是毅亲王的人!

因为被欺骗过,所以要更加小心谨慎,他这么做,也不为过吧?

太子沉吟着,吃了一颗旁边妾侍递过来的马**葡萄,抬眼看向诸素素和穆夜来那边。

穆夜来终于忍不住了,双眸含泪,哽咽着道:“安国公夫人何出此言?夜来清清白白,到现在都是处子之身,如何说我自甘下贱?!”

诸素素大声指着这里的女人道:“你不要转移话题!说你自甘下贱,跟你是不是处子有关系吗?——你看看,今儿这里来的女子,不是伺候人的歌姬舞伎,就是被人伺候的正室偏房,你呢,你是什么?可有一个未嫁的正经姑娘家来这里给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佐酒布菜?你说啊?你既非正室,也不是偏房,难道你是歌姬舞伎?!”

穆夜来被诸素素问得张口结舌,愣了半晌方道:“我是太子妃派来的女官,如何不能参加这里的宴饮?”

“啊?你是女官?几品?既然是朝廷命官,你为何还要纠缠别人的夫君?——朝廷命官想给人做小,你们陛下知道吗?”诸素素只愣了愣,马上就找到话题攻击穆夜来。

穆夜来面上一红,飞快地向萧士及那边睃了一眼,却见他低头喝闷酒,心头大急,忙低声下气对诸素素道:“安国公夫人,我知道您是柱国侯夫人的好友,您既然不让我过去,要不您去帮我劝劝柱国侯,让他不要喝这么多闷酒了。——酒多伤身,他的胃不太好……”

诸素素狐疑地盯着穆夜来,“你怎知道柱国侯的胃不好?——我都不知道。”柱国侯府主子的平安脉都是她请的,她对萧士及的身体状况很是了解。

穆夜来语窒,暗道,萧士及现在的身子当然不错,不过他这样郁闷地过两年,何止是胃,就连肝都会出问题,就如同上一世一样……

当然她不能大咧咧地说,上一世就是这样发展的,她只能躲躲闪闪地道:“空腹喝酒最是伤胃,安国公夫人是杏林国手,不会不知道吧?”

诸素素盯了她半晌,哼了一声,“你不要动不动就抢别人饭碗好不好?别装了贤妻装神医,你打量你是……啊!”

夏侯元在旁边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由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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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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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说合 (5K5,粉红450、480、510+)

夏侯元踱步到萧士及坐着的条案前头。

萧士及察觉到有人过来,抬头看见是刚刚太子殿下给他介绍过的夏侯家小王爷,忙站起来笑道:“小王爷这边坐?”请夏侯元在他身旁坐下。

夏侯元也不推辞,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言罢走过去,一撂袍子坐在萧士及身旁。

伺候夏侯元的下人忙将他的酒杯和果盘送过来摆上。

安子常见状,背着手走到诸素素身后,不耐烦地道:“我看你是喝多了,别在这里跟不相干的多费口舌。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晚一些就回去了,记得给我准备好夜宵。这些天一直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

诸素素回头,看见萧士及身边已经坐了刚才那个小王爷,抿嘴一笑,手上暗暗给安子常伸出大拇指,夸了夸他,就道:“公爷别气,我这就回去了。不过,”诸素素顿了顿,“我要去太子那里说一声,免得太子说我们不恭敬。”

安子常点点头,“我带你去吧。”说着,和诸素素一起并肩往太子那边走过去。

穆夜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拍胸口,想往自己刚才的座位走过去,却发现那里已经被一个异常美貌的男子占了。

这人好像就是太子的贵客……

穆夜来沉吟着,不好再坐到萧士及身边,四处看了看,只好往太子那边走过去。

安子常带着诸素素来到太子跟前。

诸素素笑着屈膝行礼道:“太子殿下,今日臣妇不请自来。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笑着摆摆手,“安国公夫人客气了。孤想请都请不来呢,何谈不请自来呢?”又问:“柱国侯夫人不是跟你一起过来的,怎得没有过来?是不是看不起孤啊?哈哈……”

诸素素笑道:“当然不是。柱国侯夫人您是知道的,向来要面子。前些日子,柱国侯在您的东宫为了您太子妃的女官,给了她好大一个没脸,她真不好意思再去东宫了。您这里举办的宴饮,她更是害怕再来自讨没趣。今儿要不是我好奇。她是死活拽着不让我上山的。”

诸素素的话,跟探子给太子刚才密报的情况差不多,显见说的是真话。

太子对萧士及的心结顿时放下一半。

他知道,杜恒霜对萧士及来说,有特殊的意义。一直以来,他不认为萧士及能真心倒向他这边。除非,他能跟他的妻子决裂……

太子妃也是这个想法。他们夫妇俩难得有这样一致的时候,所以都想着笼络穆夜来,让她做那条牵着萧士及喉咙的绳子。

“柱国侯夫人想多了。孤怎会不给她面子?无论怎么说,她都是柱国侯的原配嫡妻 ,还是生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她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太子意味深长地说道。他知道诸素素跟杜恒霜是知交,说给诸素素听,也是让她传话给杜恒霜。

在杜恒霜这件事上,太子跟太子妃很有分歧。

太子妃一向是主张让穆夜来直接取代杜恒霜。

太子却不想将好处都让穆夜来一个人占了。他觉得最好的状态,就是杜恒霜做失宠的原配,而穆夜来,做萧士及的宠妾。

这样穆夜来会继续需要他们东宫撑腰。来跟杜恒霜斗。

如果一下子将穆夜来捧上正室的位置,穆夜来很可能会反水。反而跟萧士及站到一起,这样对东宫反而是弊大于利。

这些女人有多感情用事,太子可是清清楚楚。

太子妃本来不明白,但是听了太子的分析,就默默赞同了。毕竟她现在对萧士及已经没有心思,然而杜恒霜两世都是她的大仇人,她不将她弄死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惜,现在确实是为时过早。只要等到太子登上大位的那一天,她成了皇后,哪里需要忌惮什么柱国侯府?还不是她砧板上的肉,到时候,她就是让萧士及停妻另娶,萧士及都不得不照做……

诸素素并不知道太子的打算,只觉得萧士及太过份了,本来还想说两句,但是安子常在旁边轻轻咳嗽一声,诸素素只好住嘴,对太子屈膝行礼告辞离去。

萧士及带着夏侯元走过来,像是有话要对太子说。

安子常就对太子拱手笑道:“内子凶悍,还望太子恕罪。”

太子也笑,“想不到威震敌胆的安国公,居然被一个郎中收服了。”

安子常呵呵一笑,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她是臣的原配嫡妻,维护她的脸面,就是维护臣的脸面。夫妇一体,乃是常理嘛。谁踩她的脸,当然是踩臣的脸。这是人之常情,太子殿下肯定比臣懂得多。”

太子听了心里一动,飞快地瞥了萧士及一眼。

萧士及像是没有听见安子常的话,还在跟夏侯元比划着什么。

太子微微点头,对安子常摆手道:“当然,当然。”就看着安子常送诸素素下山。

萧士及在旁边虽然装作没听见,只是跟夏侯元说话,其实心里也很不舒服。

刚才安子常的话,明明就是说给他听的。说他在外人面前打杜恒霜的脸,根本就没有把杜恒霜当他的妻子。

想到杜恒霜的反应,明显安子常似乎说到点子上了。可是萧士及总是想不通,既然能跟他生死与共,为何连这一点小小的委屈都不能受?就算失了面子,但是能得里子不就行了吗?

在家里,他对她千娇万宠,甚至她那样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自己都没有怪过她。

可是在外面小小的伤了她一点脸面,她立刻就甩脸子给他看。——她的性子怎么这么倔呢?还是自己太惯着她了?

萧士及心不在焉地跟夏侯元说笑着。等太子转头过来,才道:“殿下,小王爷刚才说了件很有趣的事儿,微臣想跟太子说一说。”

“哦?什么事?”太子很感兴趣。

夏侯元笑了笑,道:“这里没法说。”

“这样啊……”太子看了看天色,好像才刚过正午,就问道:“这事急吗?”

“这事急不急,不在我们,而在别人。”萧士及缓缓说道。面色很凝重。

太子会意,道:“那咱们先喝酒,吃点儿东西再回东宫议事。”

萧士及就和夏侯元又回到刚才的座位边上,却见穆夜来又坐过去了,正在给萧士及温酒。

萧士及眼底的不耐烦一闪而过,对穆夜来道:“你先让一让。我和小王爷有话要说。”

穆夜来的脸一下子腾地红了,忙站起来道:“侯爷、小王爷,你们请用,我先下去了。”说着,眼里含泪,看了萧士及一眼。缓缓退下。

那边安子常追着诸素素往山下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看见杜恒霜带着两家的丫鬟婆子还在那里等着。

安子常匆匆对诸素素道:“你劝劝霜儿,柱国侯,也许有苦衷。”说着,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不去看杜恒霜,转身往山上走去。

诸素素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安子常的背影。心道,老娘我早就看出来是有原因……但是连安子常都郑重来说一遍。会不会那个苦衷是很大的苦衷?她就算再不以为然,也不能再在杜恒霜面前架桥拨火了。

诸素素又不确定起来。她始终认为萧士及的所作所为不可原谅,但同时,她不是杜恒霜,也不是萧士及,这是人家夫妻的事儿,她是不是也应该适可而止,不要掺合太多呢?

杜恒霜看见诸素素下来了,点头道:“你终于来了,我都快等不及了。想着你再不下来,我就带着我的人先回去了。”

诸素素笑了笑,携着杜恒霜的手道:“去我的车上吧,我送你回府。”

杜恒霜点点头。他们两家其实在一个里坊,来往极是方便。

两人带着两家的丫鬟婆子下了山,来到两家的大车停靠的地方。

杜恒霜跟着上了安国公府的大车。

这车极大,诸素素的丫鬟都在后面两辆小车里面,不到前面伺候她。

杜恒霜知道诸素素有话对她说,就让钱伯过来赶车。

诸素素知道钱伯是有本事的人,比自家的车夫强多了,忙应了,出声让车夫跟钱伯调换。

大车隆隆地前行,逐渐离开了乐游原的地界儿。

诸素素看见两边的人影渐渐稀疏,快要到他们住的里坊了,才对杜恒霜咬耳朵,“你别伤心,听说柱国侯有苦衷的。我们公爷都郑重跟我说的,可能真的是有很大的苦衷。”如果真的是性命攸关,那……也没法子了。比如如果皇帝硬要赐婚,你能怎么办?要么玉石俱焚,要么就将苦果咽下。

前世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生活就像是一场强暴,如果不能反抗,就躺下来享受吧……= =

不是人人能做安子常,就因为不想要皇帝给他爹赐婚,他就能宰了皇帝,硬是用小家的恩怨,促成了这一场朝代的更迭。

哎玛,这么一想,她家公爷真是好帅……

杜恒霜斜睨着诸素素,看着她不断上翘的嘴角,还是两腮上的红晕,明明是一副怀春少女的样儿,摇着头噗嗤一笑,伸出玉白的手掌,在诸素素眼前晃着,嘴里故意道:“素素,素素,回魂了……回魂了……”

诸素素回过神,嗔着打了杜恒霜一下,道:“你现在不难受了?我跟你说了那么大的秘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杜恒霜的笑容淡了下去,她低下头,整了整身上的披帛,将声音压得很低,“素素,其实,我知道他的苦衷。他事前都跟我说过的。”

“啊——?!”诸素素没想到,自己想了无数个委婉劝说杜恒霜的主意,人家两口子早就沟通过了。

果然人家是夫妻啊……

诸素素心里不开遏止地升起一丝嫉妒。她本来以为自己是杜恒霜最好的朋友,谁知人家最亲密的人。还是她的夫君。

“素素,我不是有意要瞒你……”诸素素脸上的表情很是明显,看得杜恒霜有些慌乱,她握住诸素素的手,有些急切地道。

诸素素想把手抽出来,可是看见杜恒霜那样惶恐的面容,再想想她完全不像作伪的落寞神情,心里一软,用手指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你啊,枉费我为你多方打算,你居然瞒着我!”

杜恒霜心里一松,知道诸素素是不计较了,忙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瞒你。其实,瞒不瞒都一样。你知道吗。就算我知道他在做戏,我还是受不了。我看见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是在做戏。——你说我该怎么办?”眼巴巴地看着诸素素,像是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诸素素同情地叹息一声,拍拍杜恒霜的肩膀。

这一刻。她真的明白杜恒霜的感受。虽然她从来没有这样投入的爱一个人,但是她可以想象。一个从你出生就在你身边宠着你爱着的人突然转身,对于杜恒霜来说,应该是和晴天霹雳一样吧?

她习惯了他的爱,他的宠,十多年过去,那些爱恋和依赖早就深入骨髓。然后有一天,她发现。原来他的那些怜惜和宠爱,可以不是她一人独占。还可能要跟另一个女人分享,就算是做戏,那些场景却实实在在摆在她面前。这种惶恐和恐惧,对于杜恒霜来说,简直跟天塌下来一样。

就和吸毒一样,染上毒瘾的人,要戒毒是非常难的。

但是诸素素相信,杜恒霜是不一样的。她曾经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甚至能从自闭中走出来,这个坎,她一定能走过去!

“如果实在受不了,就跟萧大哥说一声吧。我想萧大哥应该能想到别的法子的。”诸素素给杜恒霜出点子,“你以前还告诉我,心里有话要及时跟安子常说,不要猜来猜去。如今到了自己头上,怎么就不敢了?”

杜恒霜抿紧唇,过了许久才道:“……我说过的。”那次吵架的时候,她已经说过她的意思,但是萧士及有不同的想法,他们谁也不能说服谁。

“啊?说了也没用?”诸素素没招了,挠了挠头,“那我真的没有法子了。在感情上,你向来比我勇敢,比我聪明,如果连你都没有法子,我的法子就更扯淡了。”

杜恒霜笑了笑,诚心诚意拉着诸素素的手道:“素素,你真的不怪我吧?”

诸素素摇头,很坦白地道:“刚才我是有些不高兴。但是想开了,就没事了。你承受了那么多痛苦,我怎么还会去让你雪上加霜?”

两人说着话,已经回到了柱国侯府。

杜恒霜下了车,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回府去了。

诸素素坐在车里,默默地看着柱国侯府的庭院深深,想到自己府里的四个妾室,也暗暗叹了一口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们都能劝别人,却无法劝服自己。

杜恒霜回府之后,先去看了平哥儿和安姐儿。

这两个孩子才从先生那里回来,正在吃下午的一顿点心。

看着杜恒霜回来了,两个孩子欢呼着跑过来,围着杜恒霜叽叽喳喳说话。

杜恒霜一看见这两个孩子,什么伤春悲秋的情绪都没有了,她蹲下身,抓着两个孩子的手道:“吃完点心,娘带你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真的?!”两个孩子惊喜得要晕过去了。他们长了这么大,出去玩的次数屈指可数。

杜恒霜点点头,“快去吃吧。吃完换衣裳,然后咱们再出去。”

安顿好这两个孩子,她才去看最小的阳哥儿。阳哥儿还处于吃了睡,睡了吃的阶段,她仔细验了验他的尿布,看见没什么异样,才回自己屋里。

这一下午,杜恒霜都带着孩子坐车在长安的东市游玩,带着他们去买笔墨纸砚,去买街边的糖人,还有看他们如同普通孩子一样,在朱雀大街上呼啸奔跑,心情不由自主跟着开朗起来。

最后还去状元楼吃了一顿外面的饭菜。虽然这里的饭菜没有他们府里自己的厨娘做得好吃,但是对于孩子来说,味道从来就不是他们看重的。他们还是更喜欢在状元楼吃饭。

吃完晚饭出来,已经是彩霞满天,快要到黄昏了。

杜恒霜戴着幕离,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上了柱国侯府的大车,要回柱国侯府。

中间还让钱伯赶着车拐到海西王府,将自己从状元楼带来的几个杜先诚最爱吃的菜着人送了进去。

杜恒雪听说是姐姐送来的,忙出来跟她说话,道:“姐姐,进去坐坐吧。”

杜恒霜看了看天色,摇头道:“我明儿再来。今儿晚了。”说着,掀开车帘让杜恒雪看那两个已经头靠头睡着了的孩子,悄声笑道:“他们俩头一次玩得这么疯,在车上就睡着了。”

杜恒雪吐了吐舌头,笑道:“那我就不留你们了。”又道:“明儿一定要来啊,我和义父都在家里等你。”

杜恒霜点点头,“一定。”便让钱伯赶车回柱国侯府。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可是萧士及还没有回来。

知数和欧养娘有些不安地在门口踱来踱去,杜恒霜却不以为然,命人将两个孩子抱去擦洗一下,就直接让他们睡下了。

这一天,萧士及很晚才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看见杜恒霜还没有睡,愣了一下,淡淡地道:“以后早些睡,不要等我了。”

杜恒霜“哦”了一声,走回床里坐下脱鞋。

萧士及踌躇半晌,还是道:“你给我收拾东西。我过两天要出征了。”

杜恒霜猛地抬起头,“出征?怎么回事?!——陛下愿意用你了?”

萧士及已经赋闲很久了。陛下没有要用他的意思,他也没法子,前些日子才一直闷在家里。

“刚刚传来的消息,江南萧铣反了,自立为帝,改国号大梁!”萧士及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太子说要向陛下举荐我为大元帅。”

他是一个武将,他的战场,一直都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

在后方跟这些闲人扯皮拉纤,他不是不会,就是不耐烦。

杜恒霜心里跟着怦怦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站起身,去给萧士及收拾东西。

萧士及去浴房沐浴。

哗哗的水声从浴房传来,听在杜恒霜耳朵里,似乎往日的融洽时光又回来了,她的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是不是,他们之间还是有救的?

萧士及披着袍子从浴房出来,看见杜恒霜已经给他收拾了两个大大的包袱,堆在墙边的炕上,不由笑道:“不用那么多,家常用的带一些就够了。外面的战袍会去兵部领的。”

杜恒霜头也不抬,道:“你在外面没有女人照料,东西宁愿多一些,也不要少了。”

说到女人,杜恒霜猛然想起来刚才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事情,回头道:“我记得你告诉我,穆夜来说了三件事,第一是徐家要倒霉了,第二是漠北有变,第三才是江南出事。如今徐家确实倒霉了,可是漠北突厥至今没有消息,却是江南首先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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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2章 悔悟 (4K,含粉红540+)

萧士及正坐到床上脱鞋,听了杜恒霜的话,愣了一下,笑道:“你还记得?我倒是不记得了。”说着想了想,又跻上鞋,来到杜恒霜身边抱了抱她,柔声道:“今儿委屈你了。那是在外面,你知道,那条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太子的人,我不得不……”

杜恒霜笑了笑,轻轻转了个身,不动声色地从萧士及手掌下挪开,又弯了腰去包袱里面翻检一番,道:“你要去江南去多久?冬衣不知道带的够不够。”

萧士及的双手还是保持着拥抱杜恒霜的姿势,可是他的怀抱里面却已经没有佳人。

萧士及心里有些堵,见杜恒霜拎起包袱要往外走,忍不住过去又从后面抱住她,闷闷地道:“你是怎么啦?你以前不是说,有话不能放在心里,要跟我说吗?你要有不高兴,就说啊……”

杜恒霜的身子僵硬了一瞬,便想从萧士及怀抱里挣脱出来。可是萧士及这一次抱得特别紧,她根本挣不脱。

杜恒霜叹口气,低头道:“还说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有做到吗?”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到?”萧士及心里一紧,将杜恒霜转了个儿,用手指托着她的下颌,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最近是怎么啦?”

杜恒霜实在忍不住,下颌一扬,奋力将萧士及的胳膊推开,看见萧士及惊愕的神情,杜恒霜只好笑了笑道:“我没什么啊。就是最近有些累了。你自己歇着吧。”说着就要往外走,比平日里淡漠许多。

“你——!”萧士及上前一步抓住杜恒霜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好了,别耍小脾气了。你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当知道以大局为重。——我明儿就有可能要出征了,你今儿就这样送我?还不过来好好陪我一晚。”说完一抖袖子,将杜恒霜拉过来坐下。

杜恒霜实在没心思跟他风花雪月,淡淡摇头道:“我身上不舒服,恐不能陪你。你若是想要,我去给你找个丫鬟。明儿就正式开脸做姨娘。”

“又说气话了。”萧士及忍不住想笑。他终于看出来了,杜恒霜还是在吃醋……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想,他今日郁结一整天的心情又变得神清气爽。把玩着杜恒霜的手指。道:“说来说去。你还在意那件事。——都跟你说我对她没心思,你怎么就是不信呢?再说我早就说过,除了你。我不会要别的女人的。这几天跟穆夜来,也是巧合。太子总是有意要把我跟她凑在一起,我也不能太削太子的面子,是吧?”

杜恒霜回头,看着萧士及点头道:“是,太子的面子不能削,你是做大事的人,就只有削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后宅妇人的面子了,是不是?”

“你又钻牛角尖了是不是?”萧士及将杜恒霜搂进怀里,“你这样的容貌,还会在意一个穆夜来?她给你提鞋都不配……”

杜恒霜听了这话,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些心灰意冷,惨笑道:“是啊,我也就这张脸,若是没有这张脸,你是不是早就改弦易辙了?——我们夫妻一场,我原以为你知我懂我,原来你跟别的男人没有差别,还是以貌取人。”说着,从萧士及怀里站了起来。

萧士及不知道是哪句话不对,又惹得姑奶奶不高兴了,挠了挠头,道:“我这是夸你呢,你还不高兴?”夸女人美貌,不是每个男人都会用的绝招吗?

“我这人笨口拙舌,不会说话。若是哪句话不对,你可以骂我打我,可千万不要这样冷冰冰地。霜儿,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你真的不信我?”萧士及很是无奈。他心里唯一的女人,就是霜儿,可是作为男人,除了这些儿女情长,他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这些小儿女之间的情情爱爱,能顶什么事?再说他一句不再是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不会女人对他笑一笑,他就晕了头,能去赴汤蹈火。他懂得分寸,可是杜恒霜……

杜恒霜见萧士及还是一副不了了之的样子,也不想再争执下去,低头道:“我不是不信,是你没给机会让我信。前几天在东宫,太孙洗三的时候,你当着那么多贵妇人的面打我的脸,你有想过我以后要如何做人没有?——我们是夫妻啊,夫妇一体,你打我的脸,就是打你自己的脸,你有想过没有?你想过你的那些同僚要如何看你?你是柱国侯,就算跟着太子,你需要那样做吗?”

杜恒霜对那天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而且是旧仇未去,新仇又起,“还有今天,我怕给你惹麻烦,也没有跟着素素过去,可是我看见你跟穆夜来默契十足的样子。你还说跟她没什么?!那要怎样才叫有什么?”

萧士及一听杜恒霜的话,跟安子常说得一模一样,心里顿时又堵得慌。他沉默下来,双唇抿得紧紧地,不发一言。

杜恒霜看着萧士及,这一瞬间,觉得连眼泪都没有了,她缓缓摇头,疲惫地道:“算了,多说无益,你明儿定了要出征?”

良久,萧士及才道:“太子说,去帮我争取征南大元帅的位置。”

“那就是还不一定了?我看,你也别急,先别对别人说吧。”杜恒霜站在月洞门前道。

萧士及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也对,是我太心急了。这件事,确实还没有定下来。就先混着,你也别跟别人说。等圣旨下了,大家自然就知道了。”

杜恒霜颔首道:“这是自然。你在外面也要小心。我这阵子就不出去了。”

萧士及见杜恒霜终于软了下来,唇角一勾也笑了。走过来牵着她的手道:“你放心。这次让你丢了面子,他日一定帮你补回来。”

杜恒霜勉强扯了扯嘴角,轻言细语地道:“你不再跟那个穆夜来扯在一起就行了。别的事情我不计较,可是我作为正室的脸面,却经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

萧士及皱了皱眉,“没有这么严重吧?”说着,瞥了杜恒霜一眼,“霜儿,说句实话,有的地方。你真要跟穆夜来学一学。你看你和素素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过她这么多次。她都是自己讪一会子就过去了,从来没有见她吵过闹过。这份气度……”

杜恒霜面色一变,厉声道:“别把我跟她混为一谈!——她那是自取其辱!”

萧士及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是说错话了。也憋得满脸通红。过了许久才道:“对不住。是我一时说错话了。”

“一时?恐怕不见得吧。这些话,肯定在你心里想过不知多少遍。”杜恒霜终于心灰意冷,用手紧紧地抠着门框。脸上一片平静。

她为这个家,也算是出生入死了,临了却被自己的男人跟一个外面的女人相提并论,还嫌自己做得不如这个外面的女人好……

这样的日子,不过也罢。

萧士及看见杜恒霜淡漠的神情,还有那些往他身上泼的脏水,很是愤怒,用力一拳砸向门框,道:“你可不可以不要东拉西扯?吵架就吵架,不要一下子把我想得这样坏。我还没有那么无耻!”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妻子跟穆夜来那种女人相提并论?他不过是跟杜恒霜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喜怒哀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