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邦摸了摸肩膀,看着杜恒雪的背影,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义父,您怎么在这风口上待着?昨儿有些咳嗽,今儿就不听劝。再这样,我去告诉素素姐了啊!”杜恒雪忙拉杜先诚进去。

杜先诚笑道:“我是着急你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医馆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杜恒雪撇了撇嘴,“是那女人——就是穆侯家的那个穆三小姐被大车压断了小腿。我留在那里,我怕我会管不住自己,给她下点儿药。若是素素姐知道,可要把我赶出医馆了,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杜先诚听了哈哈大笑,道:“这真是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啊!——该!真是该!”

许言邦赶紧恭恭敬敬给杜先诚行礼,“见过海西王。”

“好了好了,不用那些虚礼。——你回去吧。一天到晚往我们这里跑,你家里人知道吗?”杜先诚摆摆手,让他回去。

许言邦有些依依不舍,他伸出自己刚才拉着杜恒霜手的那只手,在眼前看着,面上的神情很是奇特。

杜恒雪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把自己的手在身上蹭了蹭,撇了撇嘴,才扶着杜先诚的胳膊一起进去。

王府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

许言邦伸伸胳膊,给自己打气:他已经能顺利牵雪儿的手了,下一步,就是要雪儿解开心结,能够真正接受他。

刚才雪儿说什么来着,好像是“我这辈子是不会嫁给任何男人了”……

许言邦的脚步打个踉跄,知道都是因为雪儿姐姐和姐夫在闹别扭的关系,不由对萧士及很是怨念:你小子家里有个好的,还在外面勾三搭四,我这儿一个老婆都没有呢,就要被你带累了!——哼,哪怕就是为了雪儿,也绝对不能让那小子跟雪儿的姐姐闹别扭,这直接影响自己跟雪儿的关系啊魂淡!

许言邦转身上马,往柱国侯府的方向行去。

他想,他该跟萧士及来一番男人之间的谈话。

诸氏医馆里,诸素素瞪着病床上晕过去的穆夜来,在心里暗骂着临阵脱逃的雪儿,不情愿地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腿。

一路捏过去,诸素素故意用了点儿暗劲,穆夜来嘤咛一声,痛得醒了过来。

“……小腿粉碎性骨折,大概要在床上躺几个月了。”诸素素在心里暗道,又寻思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故意问道:“怎么伤的这是?难道是你自己躺到车底下让人压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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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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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沆瀣 (4K,粉红990、1020+)

“你这么有钱有身份有地位,大概不是想故意被人撞好诳钱的吧?——你要是想故意讹人,我这里可不会被你出证明的哦!”诸素素开始脑洞大开,设想各种可能的情形。

穆侯呆呆地看着她,“诸郎中说什么?为什么被撞了好诳钱?”

诸素素:“=,=”无知的古人,连“碰瓷”都不懂……

“不是……”一旁穆夜来的丫鬟怯生生地道。

“哦,那就是苦肉计?我说姑娘啊,你这番苦肉计,倒是要做给谁看啊?——唉,不是我说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这样作践自己呢?只为了一个男人?你不累我这看客都累了……”诸素素嘟嘟囔囔说着闲话,听得穆侯脸上发烫,忍不住用拳头捂在嘴前咳嗽一声,希望诸素素不要说了。

穆夜来刚刚痛醒过来,听见诸素素说的话,只觉得又要气晕过去!

若不是她实在没有力气,简直要破口大骂了!

谁会吃饱撑得自己跑车底下被压?!就为了几个银子?又或者为了苦肉计……

好吧,就算苦肉计,也要男人在场的时候好不好!

穆夜来哼哼唧唧地道:“我的腿,我的腿,能不能治好啊?我还要赶着去江南……”

诸素素心里一动,又捏了捏穆夜来的小腿骨。

“啊——!”穆夜来如同杀猪一般又叫了起来。

放开手,诸素素才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去江南做什么?那里在打仗。朝廷的讨逆大军都快要开拔了。”

穆夜来转头看见穆侯,立刻眼泪汪汪地撒娇:“……爹,女儿腿好痛!”

“乖女儿你放心,爹一定找最好的郎中帮你治好!”穆侯说着,转头求着诸素素,“诸郎中,请问我女儿的腿也没有救?”又道:“您是安国公的夫人,安国公是我们昭穆九姓之一。我们昭穆九姓同气连枝,在这大齐共进退,还望诸郎中费心救我女儿!”说着。竟然一撂袍子。给诸素素半跪下来。

诸素素是国公夫人,按品级比穆侯这个爵位高半级。

但是安子常从年岁上说,本来就比穆侯年轻,从辈分上说。他也是晚辈。诸素素作为他的夫人。当不得这样的大礼。

诸素素连忙往旁边让了让,低头看见穆侯花白的头发,还有满脸求肯的表情。心里一软。

可怜天下父母心。

而且穆夜来这时候是病人,她是医生。

不想治穆夜来,是她的阴暗小心思。

但是作为医生的职业道德,让她不能如同杜恒雪一样闹情绪,故意袖手旁观。——杜恒雪那小妮子,还要敲打敲打。既然跟她学医,这一点职业道德肯定要培养出来的。不然就哼哼……杜恒雪应该很好吓唬吧=_=

诸素素收回跑得没边的思绪,叹口气道:“穆侯您言重了。我尽量吧。”说着,叫了人过来打理穆夜来的伤势,又将穆侯和他带来的下人都请出去。

穆侯知道是要剪开裙子给穆夜来的腿包扎,就连忙出去了。

诸素素在屋里指挥着一个婆子给穆夜来清理伤口。然后她亲手把穆夜来腿骨对好了,贴上自己特制的膏药,让那婆子包扎,然后再用两块柳条板给固定住。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以内,你要在床上躺着,不能下床行走。”诸素素冷冷地道,“还有,你的腿到底怎么伤的?说清楚了,我也好对症下药。”

穆夜来哼哼唧唧地道:“问我的丫鬟吧。她们都看着呢。”

诸素素就转头看向穆夜来的丫鬟。

穆夜来的丫鬟哭着道:“我们好好地,坐着车在大街上走,突然拉车的马被两粒石子儿打瞎了眼睛,就拉着车乱跑起来。我们被颠出车外。三小姐不小心,被那车从腿上压过去了……”

噗嗤!

诸素素忍不住笑了一声,忙转过头,不让穆夜来看见她的笑颜。

敢情她是被自己的车压断腿的啊!

这是谁这么天才?——居然用这种让人有苦说不出的损招儿……

穆夜来的丫鬟满脸涨得通红,瞪着诸素素的背影,正要说话,却见诸素素已经若无其事转过头来,一脸笑容道:“她的腿伤比较严重,要在我这里先住几天。——你们谁去外面的账房先缴费?”

既然来了个冤大头,她诸素素不坑她就不是诸素素了!

诸素素自觉笑得很职业,但是看在穆家人眼里,都觉得这位郎中笑得很是狰狞……

穆夜来的丫鬟不敢自专,看向穆夜来。

穆夜来满头大汗,但是脸色已经比先好多了。她摇摇头,气息微弱地道:“不用了,我要回家。”

“回家?好,那你的腿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我就不保证了。你只要出了我这医馆的大门,就跟我无关了。——另外,凡是拒绝在我这里住下的病人,以后都会列入本医馆‘再不医治’的名单。所以,你想清楚了?”诸素素马上叽叽呱呱地把条件摆出来。

她才不想治穆夜来呢!

治好了穆夜来,肯定杜恒霜要给她白眼儿……

想到杜恒霜,诸素素心里一动,再看向穆夜来,脸上已经有些坏坏的笑容。

“好吧,把今天你做的所有事情都说一遍,我要详细了解,才能开出最合适的方子。”诸素素又循循善诱。

穆夜来懒得跟诸素素周旋,就闭上眼睛,思考着要不要回家。

穆夜来的丫鬟见主子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开始老老实实交代今天的行程。

“你们是先去了东宫?然后去柱国侯府?然后要回穆侯府?结果在朱雀大街上突然惊马?”诸素素逐渐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

本来她还想是不是跟杜恒霜有关,想着要不要帮她“洗脱嫌隙”……

但是一听在朱雀大街惊马。立刻没事了。

朱雀大街离柱国侯府那么远,离穆侯府倒是近一些,而且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你还真难说到底是有人故意把马的眼睛打瞎,还是有人不小心扔了两颗小石子儿,那马运气不好,正好被打瞎了。——其实都说得过去。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上,完全没有可能抓到凶手啊啊啊!!!

诸素素在心里暗爽,面上保持着“职业微笑”。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看来是穆三小姐流年不利啊,出门没看黄历吧?也许今天不宜出门。”又问:“如果你们不想在我这里住下,也行,还是要到我的账房先结账。不交银子。不能出我的医馆大门。”

穆夜来带来的丫鬟从来没有来过诸素素的医馆。对她的风格也不熟悉。听了只觉得十分荒谬,轻哼一声道:“诸郎中,就算您是安国公夫人。可是我们三小姐,却是穆贵妃的亲妹子,也是太子妃的女官。您看,这样的身份,是您拦得住的吗?”

“你什么意思?想看病不给钱?!”诸素素大怒,习惯性地,她往前走了一步,冲到那丫鬟跟前,那手指在她胸前指指点点,“你试试不给钱!老娘不信你能活着走出这个大门!”

“素素!——你已经是我的夫人了!如何还要出此恶言?!你是不是要丢光我的脸!”从门口传来安子常的声音。

诸素素回头,看见安子常一脸不悦地负手站在那里,似乎对她刚才说的话很是不满。

“可是她看病不想给钱!老娘——我不是做白工了!”诸素素一下子紧张起来。这么多年做小郎中,跟各方人士周旋,都靠她自己一个人努力打拼。那时候,她挣一点点小钱,都要费尽力气。这股对钱财的重视,对贫穷的恐惧,已经深入到她的骨髓了。

安子常有些头疼。

诸素素什么都好,就是一说到钱,立刻六亲不认,谁要看病不给钱,就跟剜了她的心一样。

安子常很确信,如果自己和银子一起掉进河里,素素一定一个猛子扎下去,先捞银子!

“就算她不给银子,你也不要口出恶言。老娘老娘的,听了我耳朵难受。你再不把嘴巴放干净点儿,我就……我就不给你发私房钱!”安子常出手狠准快,一下子掐住诸素素的七寸。

诸素素闭了闭眼,默念:高富帅不懂**丝的苦……哼,看在私房钱份上,不跟他一般见识!

安子常踱了过来,给诸素素整了整发钗,声音里带着笑,道:“你急吼吼地突然跑出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那,以后有人看病不给钱,你让他们找本国公说理。说不过本国公的,一律拉到后院做花肥!”

诸素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艾玛啊!这是来给她撑腰了?!以后讨债的时候,是不是都可以趾高气扬地说一句,不给钱?!——好,关门,放安子常!

一想到这个前景,诸素素发现自己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双眼了,它们一个劲儿地眨啊眨啊,还对着安子常冒星星……

艾玛,真丢人!

安子常忍俊不禁,回头看见躺在病床上的穆夜来,收了笑容,淡淡地道:“原来是穆三小姐断了腿。怎么?不愿意住在这里?不住更好啊,我家素素刚成亲不久,我不想她太操劳的。你若是想回家,现在交了银子就可以走了。”

穆夜来瞪着安子常,都忘了自己双腿的剧痛!

这这这……是她认识的安国公吗?!

居然和那个卑贱的郎中一样,开口闭口不离银子!也跟那个贱人杜恒霜一样,满脑子铜臭气!

但是这个时候,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走。也许走了,她的双腿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个后果太严重,她承担不起。

穆夜来向来很有决断,她马上拿了主意,“我住下来,就劳烦诸郎中了。”

“是安国公夫人。”安子常指了指诸素素,“她现在是安诸氏,不要再叫错了。”

诸素素咬了咬唇,居然出声反对:“公爷,在这医馆里,我是诸素素,这是诸氏医馆。”哼,这是我的婚前财产……

安子常明白了她的意思,回头瞅了她半天,点点头,道:“好吧,在这里,你是诸郎中,不是安诸氏。”说着,也往四周看了看,对于诸素素的本事还是心生几分佩服之意。

一个小女子,在搭上萧士及和毅亲王的关系之前,就能撑起这样一家医馆,着实不容易。

穆夜来强笑着点点头,对自己的丫鬟吩咐道:“出去跟我爹说,让他去安国公夫人医馆的账房交钱吧。”

诸素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口吩咐几句,又道:“陪床的人只能有一个人。多一个人,要多交一份钱。”

穆夜来对钱财不甚在意,再说今天又痛又累,实在撑不住,就睡了。

穆夜来的丫鬟出去跟穆侯说了。

穆侯便去账房。

然后就听见穆侯的怒吼声。

安子常偏着头看着诸素素,“你的账房到底有多黑?”

“哪有黑?都是明码标价好不好?——不信你去看。我这里够本事!哼,诸氏医馆朝南看,有病无钱莫进来!”诸素素面无表情地抱着胳膊站在回廊底下。

安子常不放心,还是过去瞧了瞧。

回来的时候,对诸素素道:“……我给打了个八折。”

诸素素放下胳膊,正要瞪眼。

安子常又道:“不过穆侯答应送我五百匹安西战马。——我给你把差价补足,行不行?”

诸素素还是有些不高兴,喃喃地道:“下次,你要先跟我说一声。”她才是老板好不好!

安子常被噎了一下,悻悻地道:“知道了。——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男人?”

诸素素不理他,自己往外走,道:“我要去看霜儿,你去不去?”

安子常不由自主地跟着去了。

两人来到柱国侯府,安子常立刻被萧士及请到外院去看他收拾的东西,同时向安子常请教一些事情。

诸素素就来到内院见杜恒霜。

“你知不知道,那穆夜来今儿好倒霉,居然在朱雀大街上被自己的车压断腿!”诸素素眉飞色舞地道。

杜恒霜笑了笑,给诸素素添上一杯热茶,“居然是断腿?我还以为是断手。——她的手伸得太长了。”

第482章 得讯 (5K,含粉红1050、1080+)

诸素素留神看着杜恒霜的神情,试探着问道:“我听她们说,是从你这里离开之后,在朱雀大街惊马……”

杜恒霜看了她一眼,笑道:“那又怎样?朱雀大街人来人往,她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虽然照常理,肯定要怀疑是杜恒霜做的,但是她们肯定没有证据。

诸素素抿嘴笑了笑,说起穆夜来的伤势,“两条小腿的骨头碎了,不过不是好不了,就是要时间长一些而已。我已经让她们在我那里住下了。——这一次,我的医馆可是要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了。”

杜恒霜噗嗤一声笑了,挥挥手让自己屋里伺候的人出去。

两个人对面坐在南窗下的炕上,从大开的窗棂望出去,可以看见窗前空荡荡的回廊,回廊底下宽大的院子。院子两边的葡萄架已经枯萎了,可以看得见架子下面的石桌石凳。院墙根上摆着一溜烟盛放的秋日菊花,姹紫嫣红,各种颜色都有,不逊于春日的牡丹争艳。

院门口还有一颗巨大的丹桂树。

此时正是深秋,丹桂飘香的时候,那股清香将整个院子都笼罩进去。

诸素素深深吸了一口气,举起茶杯道:“良辰美景,应该浮一大白。”

杜恒霜对屋子外面吩咐一声。“把雪儿做的玫瑰果子酿送来吧,让我们的安国公夫人好好尝尝,再上两道时令的菊花点心。”

知钗在屋外远远地应了一声。

片刻就有样貌讨喜的小丫鬟掀了帘子进来,把果子酿和点心一道道端上炕桌。

杜恒霜点点头,“下去吧,我要和安国公夫人说说话,让你们知钗姐姐好好看着画眉笼子,那是我刚得的,一天要吃一个蛋黄。可别饿着了。”又道:“等大少爷和大小姐下学回来,带他们过来给安国公夫人请安。”

小丫鬟笑着应了,出去说与知钗听。

知钗脆脆地应了一声,外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归于宁静。

空旷的院子里,只偶尔传来几声画眉鸟的叫声。竟有了空山静寂,晚秋鸟语的清明。

诸素素有些不习惯这样安静的杜恒霜,她偏着头打量杜恒霜,“你怎么啦?还在闹别扭?”

杜恒霜一直端着的架子慢慢放了下来。她用手撑着头,斜睨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又是一笑。诸素素竟从那笑里看出一点点自嘲的味道。

“嗯?到底是怎么啦?你老实跟我说,穆夜来的事儿。是不是跟你有关?咱们不谈证据啥的。我跟你说,这件事出来,穆夜来又一口咬定是从你这里走后才出的事儿,再加上你以前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打过她,她不把这件事栽在你身上才是有鬼了。——你放心,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我不从你这个得个准话,我很难确定下一步怎么走啊。”诸素素诚恳地道。伸手握住杜恒霜捧着酒杯的手。

杜恒霜放下酒杯,凡手握了握诸素素的手。神情中多了丝感激,“素素,我就知道,你不会跟我疏远的。”

诸素素挑了挑眉,笑道:“咱俩是先苦后甜,不打不相识。”

杜恒霜重重点头,下了决心对她道:“这件事确实是跟我有关,也是我要她走不了路的。”是她嘱咐钱伯,让他去给穆夜来一个小小的“教训”,她只想出口恶气。钱伯回来复命,只说“成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钱伯是把穆夜来的腿借机给弄断了……

诸素素淡笑点头,“嗯,为何呢?”她不信杜恒霜是滥杀无辜的恶毒之人。

杜恒霜苦笑一声,低头道:“我说了,你别骂我没出息。”

“到底是怎么啦?我保证不骂你。其实我知道穆夜来是很讨人嫌,看她完全不要脸面、不避嫌隙地追着别人的男人我就烦。怎么能这样固执,这样不顾一切呢?”诸素素叹道,“但是不能否认,这样的百折不挠,专心如一,是男人都会有虚荣心的。——就算不喜欢她,但是肯定也不会讨厌她了。”

杜恒霜怔怔地看着诸素素,喃喃地道:“……我也是这样的啊,难道他都不记得了吗?他现在只看得见别人的不顾一切、百折不挠、专心如一?”

诸素素语塞,暗骂自己多嘴,胡扯踢到铁板了,忙转换话题道:“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杜恒霜怔怔地道:“穆夜来上门来要见士及,说太子妃有话吩咐。萧管事回了我,我……就出去见她。结果她说,她要跟着士及去江南出征……”顿了顿,“我虽然对士及很失望,但是我不能让她跟着去江南。士及是去打仗,不是去游山玩水。兵凶战危,一点点的不妥都会导致战局的变化。她一个女人跟着去,不是瞎捣乱吗?我虽然对士及不满,但他还是我孩子们的爹,我不能让她跟着去。——她去,士及的危险就又增大几分。我要不出手的话,让她跟着,最后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无法接受。”所以,让她断腿,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做法。

诸素素倒抽一口凉气,拍桌道:“难怪!她在病床上还在叫着她要去江南!真是不要脸!”说着,诸素素恶狠狠地道:“该!让她丫地跟着别人的男人跑,活该断腿!——你放心,她这腿,我不治了!回去就把她赶走,以后都列入‘再不医治’的黑名单!”

杜恒霜听了心情又好转许多,笑着道:“那倒不必了。我看,你还是多从她那里挖点儿银子出来。比赶她走要合适。再说,”杜恒霜浅浅地笑,“若是把她赶走了,她找到别的好郎中给提前治好了,继续追到江南去怎么办?”她要的就是要把穆夜来阻挡在长安,不能让她跟去江南。

诸素素明白了杜恒霜的意思,眼珠一转,道:“你说得也有理。就把这座金矿留下吧。”末了满脸凶悍地道:“不把她掏干,我就不是诸素素!”

杜恒霜莞儿。给诸素素续了一杯果子酿,眼睛有些涩,问道:“我是不是很没出息?”说了不在意,却还是暗中出手,铲除那些绕着自己家庭转的苍蝇蚊子。

以前的她,大概会直接在柱国侯府门口。拿箭射断穆夜来的双腿,就跟她当初射断崔三郎的胳膊一样。

可是在出手之前,她没有再依着自己的冲动行事,她想到许多事情,更想到杜先诚对她的当头棒喝,让她做事不能只凭一腔孤勇。而是要用用自己的脑子。她要出手,但是要出手得干干净净。让别人抓不住把柄,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能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那样伤筋动骨。

在那一刹那间,她想到穆夜来跟崔三郎最大的不同,就是崔三郎的事,是陛下默许的。所以她敢放肆。而穆夜来,她若是真的当众射断穆夜来的腿。恐怕穆贵妃不会善罢甘休,甚至很有可能会借机出手,将穆夜来推给萧士及一辈子都说不定。

所以杜恒霜临时改了主意,让钱伯暗中行事。以钱伯的本事和心性,这件事绝对不会有人抓到任何把柄。

至于穆夜来会怀疑她,是再正常不过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这事跟杜恒霜一点关系都没有,穆夜来也会栽到杜恒霜头上。

所以反正担了虚名,杜恒霜也不想再客气了。自己的男人当然要给个教训,但是并不等于就要放过你这个主动缠着别人的贱人……

不过这样做,到底不太磊落,杜恒霜还有些不适应。她自己心里也难受。所以素素来了,一问,她自然什么都招了。这一次,她不想瞒着素素。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杜恒霜又一次问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从诸素素那里寻找答案。

“当然不是。”诸素素忙鼓励杜恒霜,“那是你男人,你维护自己的家庭有什么错?——就算柱国侯不是好男人,那也是你的坏男人,要不要调教,也要看你。别人有什么资格去代你调教他,你说是吧?”

杜恒霜听了诸素素的话,又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是她发现她已经越来越听得懂诸素素的话了,不仅听得懂,她也越来越明白诸素素真正的心情。

“唉,其实我也很矛盾。我知道我是不应该太依赖士及。但是我从小时候,从生下来,他就在我身边,带着我习字念书,陪我说话解闷,甚至教我骑射弓马。我从小就没爹,他甚至对我像父亲一样照顾、疼宠……”杜恒霜停住话题,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她不知道该怎样跟诸素素说她的感受。

诸素素却已经听明白了。

对于杜恒霜来说,萧士及本来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人生目标,都是萧士及。

在没有爹的日子里,萧士及填补了杜恒霜身边一切男性形象的空白。

更毋庸说,当初在他们要成亲的时候,萧士及表现出来的排除万难的热情和勇气,更是让杜恒霜泥足深陷,再也爬不出来。

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当然受不了萧士及有一点点忽略她,更受不了萧士及去跟对他有好感的女人虚与委蛇。

若是时光停顿在他们成亲的那一刻,他们是会永远幸福美满下去吧?

诸素素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杜恒霜,当然更关键的是,她也对萧士及很是不满。他既然宠杜恒霜宠了十几年,为何不能一直宠下去?现在又嫌她不够大度,不肯对他唯唯诺诺了……

可能对于男人来说,宠一个人,总是一时之需吧。

不可能有一辈子的宠,如果有所谓的“一辈子的宠”,肯定也是假的。假相背后的真相一定更加血淋淋和不堪。所以萧士及现在不肯宠了,也许是好事。让两个人都能从云端回到现实。踏踏实实过日子。

平凡夫妻的欢喜和哀愁他们都有,可能这样才能天长地久吧。

“那你现在呢?还放不下他?”诸素素试探着问道。

杜恒霜抬起头,笑里闪动着一丝泪光,“放不下也得放。但是真的放下了,发现也不过如此。”

“是啊,不过如此。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这回事。”诸素素冷静地道,“当初你因他的‘死讯’而自闭,我还羡慕过你,能这样不顾一切地去爱一个人。我就做不到。我永远也做不到。”因她爱自己更多。也许以后,她也会爱上一个男人,但是永远不会比她爱自己更多。

“你说得容易。我觉得是我的命不好……”杜恒霜有些郁郁。

诸素素不以为然,“什么叫好命?难道嫁给一个好男人就叫好命?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为人莫作女人身,百年辛苦由他人?’若是女人的一辈子需要靠男人来圆满。我真不认为叫好命。当然,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好男人吧。”诸素素耸了耸肩,又看着杜恒霜,毫不留情地道:“就像你这么好的女子,都没有碰到这样的男人,足以说明。想用嫁个好男人来证明自己好命的女子,都是自欺欺人。”

“在我看来。对女人来说,真正的好命,是自己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一直要仰仗男人的良心和长情过日子。说句不该的话,谁稀罕他有没有良心?他要没良心,我溜得比兔子还快。所以,我认为的好命女,就是不管有没有男人。都能自得其乐地过自己的日子。你既无情我便休,天涯何处无男人?转个身。我能找到更好的,气死你个白眼狼儿,这就是好命!”诸素素慷慨激昂地道。

杜恒霜笑了,“素素你不厚道哦。我知道你转身就找到更好的,你是在故意气我吧?”

“我哪有气你?我是说实话。前儿我们去赴吕夫人家大儿子的昏礼,你看席上那些未嫁的小娘子,卯足了劲儿在男人面前千伶百俐,展现自己的各种美好,就希望能碰到识货之人将她们娶回家,再生两个儿子,表现几手持家的本事,以为就会一生顺遂。——其实哪有这么简单?小姑娘都不明白,成亲生儿子,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故事的开始。再说一个女人的一生那么长,怎会在二十多的时候就结束了呢?”

杜恒霜叹口气,接着道:“也许是真的结束了。因为几年之后,男人的热情已经变淡,外面的莺莺燕燕永远比家里的那一个可人。就算再老实忠诚的男人,在面对如花美眷那一片痴心的时候,他们总会生出小小的不足之心。”

诸素素撇了撇嘴,“其实女人也一样啊。若是有条件,都不放弃在外面招蜂引蝶的。很多嫁了人的女人,不照样喜欢跟别的男人暧昧?”

杜恒霜:“=,=”话题突然好奇怪……

外院的书房里,安子常刚进去,就发现许言邦也坐在屋里,一脸无奈地看着萧士及在书房内墙上挂着的一副地形堪舆图上指指点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河道。江陵号称‘千湖之乡’,真不少白来的。”萧士及的声音很是激昂。

他抬头,看见安子常进来了,笑着道:“安国公,你可来了。我还想去你的府上拜访你,听听你对萧铣的看法。他和你以前都是大周的臣子,你对他了解多少?”

安子常看了许言邦一眼,一抖袍子,和许言邦坐在一起,笑着道:“你想知道萧铣的为人?”

“不仅是他的为人,还有他打仗的手法,他惯用的将领兵阵,凡是你知道的有关他的事儿,能不能都跟我说说?”萧士及拉来一把 椅子,坐在许言邦和安子常对面,兴致勃勃地问道。

许言邦看了看安子常的脸色,拖长声音道:“柱国侯真是入魔了。他心里眼里简直只有这个萧铣……”说着,翻了个白眼。他后悔死了,今天兴冲冲跑来,打算跟柱国侯进行一番“男人间的谈话”,却被这个打仗狂人拉过来做听众,听他的打算,还逼着他给他提意见,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简直让许言邦欲哭无泪。

安子常明白过来,眉梢动了动,还是把他知道的关于萧铣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萧铣这个人,刚愎自用,对属下猜疑之心最重。听说他只信任一个人,就是他的女儿萧月仙。而当年跟着他归顺大齐的那些有用之人,这些年都被他以各种名义杀得差不多了。依我看,他这才急吼吼地反了,是因为他不反,他的手下就要反他了。而江陵之城因有长江天险可以依凭,易守难攻,不管他是不是精兵强将,都很难拿下。——这是根硬骨头,你要啃的话,要好好筹划筹划,准备打持久仗。”

萧士及很兴奋,正要说话,安子常已经不耐烦地道:“好了,打仗的事儿你比我们了解得都多。我今儿是跟素素一起来的。你知道吗,穆三小姐刚刚被马车把腿压断了。”然后又点明,“她说,是在从你府上回去的路上突然惊马,被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