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索性坐起来找了本书看,夏小雨穿好了衣裳出去看看怎么洗衣服。

屋子小,住在中间的方芹早就听见动静了,见夏小雨出来了她披上衣服也起来了,“怎么了?”

“大海尿了,我把床单什么的换下来了,想要洗洗。”

“大早晨的怪冷的,等会儿做完早饭我拿炉子给你温点儿水,你在屋里投一投就行了。”两个人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的,就是这样陆楚还是听见了,一下子就坐起来了。

“谁把我的床给尿了?”陆楚大声地说道,“多脏啊!那床单还能要了吗?”

“有什么不能要的?谁家孩子小时候没尿床啊!”方芹怒斥道。

“那孩子——”

“那孩子是你侄儿,你小的时候还往你哥身上拉过屎呢,你哥也没说过你什么,你侄儿尿你的床天经地义!”方芹直接把女儿说到不敢吱声儿了,“再说你嫂子不是立马给你换了新床单吗?要不然你用我的床单,我用你的。”

“那还差不多。”陆楚哼了一声。

“妹妹,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昨天坐一天车太累了,没听见孩子哼哼,我要是早给他接尿就没这事儿了,你别生气啊!回头要是得着机会,我赔你一床新的。”以己推人,夏小雨的床要是让别人尿了反应会比陆楚大十倍,直接连床都得扔了,她是真心觉得对陆楚很抱歉。

她这么一说陆楚也不好说什么了,“哪那么容易得新的,布票一年才多少。”她小声说道,心里的怨气平复了很多。

“小雨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小资产阶级作派,没吃过什么苦,家里多少年没有小孩儿了把她惯的。”方芹拍了拍小雨的肩。

一家人的早饭非常简单,杂合面大饼,稀得跟水一样的稀饭,一碗咸菜和昨天的几样剩菜底子就是这样一家人还是吃得非常香甜,连最小的大海都不用人喂,快速的吃饼喝稀饭。

“我跟你爸打听了一下小雨你跟大海的户口问题都说知青回城不准带家属。”那个年代,户口、粮食关系是家里最重大的事,一般的返城知青是没办法带配偶、子女的,因返城离婚的比比皆是,就算是知青和知青结了婚,为了各自返城,一样是要“假离婚”,回城再结婚的,假离婚弄成真离婚的不知道有多少。

原故事里面以方芹为首的陆家一家和夏小雨的关系不好,也是因为夏小雨和大海是“白吃饭”,没有户口就没有粮食关系,两个人挤占家里所有人的粮食配额,本来那个年代的粮食就不够吃,填了两张嘴更捉襟见肘。

“来之前我们就写信跟学校打听了,陆京的户口挂靠在学校,我们俩个的户口暂时解决不了。”夏小雨说得是大实话,“但是我想好了,在学校附近赁一间房子,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我还有补贴。”陆京说道,这个时候上大学不止不花钱还有补贴领。

“你能做什么啊?”陆楚这个时候没有什么看不起的成份,她是真好奇。

“总有我能做的。实在不成我就带大海回去种地,等陆京毕业分配工作了,再来。”夏小雨相信她一定能找到事做,但不能跟陆家人这么说,陆家人会以为她不知天高地厚。说留在这里更不对,挤人家的地方,吃人家的饭,一天两天行,天长日久谁能不讨厌你呢?

“嗯,这样也好。”方芹和丈夫对视了一眼,老大媳妇到底是不了解城里的情况,现在工作太不好找了,有户口的知青都只能闲呆着,何况她一个没户口的农村人呢?找不到工作就回去种地——也好。

吃完了饭方芹果然给夏小雨在煤球炉上温了水,夏小雨见水热了,拎着桶去院里接水。

21世纪夏小雨放假时跟同学去北京旅游过,除了喧闹炎热,到处都是人之外,留下印象的只有在人缝里勉强看到的名胜古迹了,至于现代的建筑也许真的是电视上看多了或者是别的原因,没有故宫给夏小雨的震撼大。

不得不说28世纪的游戏美工做得很良心,至少夏小雨没看出来有什么“假”的地方,好像一砖一瓦一石一木都是真的,任何一间房子推门进去都真实的住着一户人家,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大杂院里几户人家,家家的情形都跟陆家类似,回城的子女,亦喜又愁的父母,琐琐碎碎的生活,大海不过是一天的工夫已经在城里找到了玩伴,跟邻居家年龄相仿的小孩玩到了一起。

夏小雨接完了水本以为自己抬不起来,谁知一拎就拎起来了,自己在这关游戏里力气这么大吗?

看了一眼自己的体能值,确实很高啊,力量5,从小从事体力劳动,懂得利用身体力量工作。耐力:6,历经磨难,毅力惊人。智力:2 五年级文化,跟随陆京学习了一些简单的字,能看懂报纸。

这体能,这智力,感情在这个游戏里她是个力高耐力高智低的坦克。

拎完了水进屋夏小雨开始发呆,她记事起家里就是用洗衣机,再长大一些就是全自动洗衣机了,除了内衣之外从来没有手洗过东西,这么大的床单怎么洗啊?

翻看自己的特长:擅长:种地1、种菜2、洗衣2、挑水2、煮饭2、缝补2、做棉衣棉被2、家务2。

好吧,按游戏设定自己应该是会的,洗衣,选择:自动操作。

夏小雨惊奇地发现自己麻利地把冷热水兑好,用胰子把床单和所有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快速地晾了出去。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不累——

自己竟然成了神力女超人,老妈要是看见自己能手洗床单估计会激动得当场流泪。

“妈,还有什么要洗的?”她不怎么真心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了,我都洗完了。”方芹也没太好意支使她,倒是最小的弟弟陆魏傻乎乎地拿出了几件衣服。

“嫂子,我还有几件衣服。”

夏小雨瞅了他一眼,“弟弟外衣我能帮你洗,内衣自己洗吧。”她强行让自己做出羞涩状,这人脸有点太大了大背心子大裤叉子秋衣秋裤让嫂子洗,倒不是说她吝于使用系统自带技能,实在是另外两个弟弟陆齐和陆韩也在观望,要是她洗了陆魏的,另外两个肯定也一估脑把衣服扔过来了,她立马变成全家的洗衣妇了。

“外衣也别给他洗,他脏着呢,妈让他自己洗的。”陆楚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着陆楚的裤衩,“你裤衩臭死了。”

“好了,小时候我是怎么教你们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男生也要自己洗衣服。”方芹过来打圆场,“你们抓紧啊,到上学时间了。”

方芹已经换好了上班的一身衣裳,普通的灰色格子外套,蓝色裤子,里面穿着的都是棉衣服,身为老师的一家之主陆文昌吃完早饭早就走了。

该上学的两个小的换好了衣服都上学了,家里剩下了陆齐和陆韩,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相约着都出去了,就剩下了陆京一家三口。

夏小雨把家务做了一下,顺便支使陆京看孩子,拎水,拧拖布拖地,两口子加一个捣乱的小孩,半个多小时就把三间屋子擦得干干净净的。

“陆京,我们去学校附近看看吧。”夏小雨擦了擦手,真粗糙的一双手,摸自己身上别的地方都扎得慌。

“你真要租房啊?”陆京抱起了儿子。

“是啊。”

夏小雨换了一件洋服棉袄,给儿子穿好了衣裳,陆京也穿好了衣裳。

这个时候自行车还是金贵东西,全家只有陆文昌和方芹有,两人都骑着上班了。

三个人坐公交车到了B师大,两天后才是报道的时间,但已经有远路的学生陆续来了,这批学生真的是年龄大的满脸胡子一脸苍桑,年龄小的才十五六岁的年纪,陆京看见了未来的同学,一脸热切地抱着儿子走了过去搭话,夏小雨叫了几声他都没听见,无语地自己找房去了。

她在学校附近转了一圈,别看在后世学校附近是各种饭店、旅馆、超市、书店、文化用品超市的聚集地,现在很多临街的房子还是民宅,开门经营的全都是国营的地方,售货员织毛衣、聊天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一个正眼瞧顾客正经卖东西的。

她没走正街在偏一点的街绕了几圈,系统提供了几个选项房子A,房主是菜农,家里人口不多老两口和小夫妻,孩子都小,能有一间空房出租,还可以学习种菜。房租每月3元。房子B,房主是个独身的老太太,有两间房出租,老太太平时靠偷偷的给学生们洗床单补衣服赚点小钱(当年的学生们自理能力极强,不像现在的学生那样恨不得内衣都打包寄回家去洗)所以赚小钱真的是赚小钱。房租每月5元,能学到技术但要帮房东干活。房子C,本来就是租客的修鞋匠夫妻,分租半间房,可能学习修鞋技术,房租每月2元。

夏小雨三间房子转了一圈,三家房东说辞都差不多,她仔细看了一会儿,果断选择房子B。

这个游戏太有趣了,房东老太太显然带有隐藏属性,所谓的老太太在当年可能是老太太,按现在的标准四十出头正是“中年”,穿得也是补丁摞补丁的老太太斜襟衣裳,手上因为冬天洗衣服裂了大大小小的口子,但问题就出在补丁上,每个补丁针角都细密,有些地方精巧地织补过,有些地方用同色线绣了花,脚上的鞋也手工精致得很。

这三家都能学到技术的地方,这老太太的技术最高妙,此为原因一,拥有丰富游戏经验的夏小雨果断选择的B,原因之二是,老太太这里房子虽大但除了她自己住的那半间房外常年无人居住房屋状况最差,居然敢要最高的租金,其中必有缘故!租!

糟糠之妻(四)

“天呐,夏阿球选择了史上最坑房东,她都不看游戏论坛的吗?”

“她是不是和我一样以为租金高房子破老太太必然是隐藏NPC啊?并不是啊,那老太太前三天装得像个好人,后来曝露极品本色啊,爱占便宜,尖酸刻薄,又懒又馋又坏还喜欢偷窥!我想要退房她非要赖我的押金,我不得不读档重玩重新选择房子。希望夏阿球存档了。”

“是啊,菜农一家很好,分了一块小菜园给我种菜还教我养鸡,最要紧的是他家藏着好几样文物,我花很少的钱他们就半卖半送我了,84年的时候我送去荣宝斋鉴定,其中有一样的评价是价值连城啊。”

“鞋匠一家才好呢,教我修鞋,我通过修鞋认识了很多重要人物,学会了自己做鞋,现在已经是鞋业连锁的大老板了。”

“这次夏小球晚了几天进入游戏,我以为她要做万全的准备呢,没想到竟然选了最差的房东。”

“也许夏小球想要另辟蹊径玩没人玩过的套路吧。关注!”

这些评价夏小雨当然是看不见的,她正忙着和陆京一起建设家园呢,房子是租的,生活是自己的。

房子租下来了,要糊墙糊棚,要修炕、垒锅台、修门窗,要铺地面,系统里面有各种道具,夏小雨看了一眼多半是得花钱的,虽然她金币很多也不想花在这上面。

除了重要的火炕,锅台需要系统帮忙她选择了花钱请系统提供的工人来做之外,别的都是自力更生,报纸是她跟公婆要的,当时家家糊报纸,每个单位每个家庭都有攒报纸,婆婆拿出了一大摞,告诉她不够还有。

铺地的砖和砂子也是婆婆给的,院子里的那一堆砖原来是婆婆攒下来的。

婆婆借了个三轮车,把家里两个“闲人”陆齐和陆韩派出来帮她干活。

说起来大家都是在农村苦过的,没有不会干活的,陆齐的话少,但看起来很有心眼,陆韩就是个话唠,没多大一会儿就把自己在陕北的经历全讲完了,开始胡编一些传说了,多半都是些鬼狐传,夏小雨觉得他挺有趣的,以后搞不好是个写网文的材料。

“我们东北也信胡黄,我爸却不信,说起来也挺邪的,我们当地跳大神的,不管谁家偷偷的请家去了,只要我爸脚一踏进那家的大门,那神准跑。跳大神的都怕他。”夏小雨顺着他的话说道。

“你爸肯定杀过人见过血,身上带煞气。”陆韩说道。

“应该是见过血的,我爸是复员兵。”

“肯定是啊,我也想当兵,可惜家里没有路子,这年月——”陆韩说道。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刚刚经过十年浩劫,陆齐不想陆韩惹祸,一直不言语的他开口制止了陆韩,“快干活。”

“你们的工作有着落了吗?”

“过了年我们俩个都要去上班了,去老太太的单位当工人。咱们家的事你求老太太就对了,咱爸就是个老古董,什么事都干不成,就会读书。”陆韩说道。

陆家的几个孩子挺有趣的,除了陆京之外,齐楚韩燕赵魏,战国七雄差一个秦,“你们的名字战…”夏小雨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了,舌头打结了,眼前出现提示:“知识超过游戏人物认知范围,不得使用。”

陆韩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嫂子你不知道吧?我们的名字是战国七雄,大哥原名叫陆秦,上学的时候别人一直嘲笑他娶了个女孩儿名,他回家哭不肯上学,我妈给他改的名。”

“弹琴的琴?”

“可不是呗一般人哪会想到秦国啊,只会以为是弹琴的琴,跟咱妈名字还音重了,不知道爸是咋想的。”

“七雄?爸没准儿能掐会算知道自己有七个孩子。”夏小雨说道。

“嫂子你这个说法新鲜,爸没准儿真能掐会算。”陆韩说道。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地就铺差不多了,夏小雨觉得身后有异样,转过身一看,只见房东老太太扒窗户瞅他们呢,看她那样不知道瞅了多久了。

“大娘,您来看什么啊。”

“没看什么,我摘菜,摘菜。”房东说道,她一边说一边背着手进来了,里里外外看了一圈,“这房子拾捯的一般,一般啊,你看这地没铺平,报纸这一片都糊歪了,整棚是歪的似的——”她说完撇着嘴往外面的厨房去,“唉呀这锅是谁垒的啊,这样能好烧吗?肯定得倒烟啊!肯定得倒烟!不好烧!不能好烧喽!”

转了一圈儿她又回来了,“这两个哪个是你男人啊?”她指着陆韩和陆齐。

“他们是我小叔子,我男人上学呢。”

“你小叔子都这么大岁数了,你男人都多大岁数了,咋还上学啊?”

“□□教道我们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活到老学到老,我男人还不老。”□□语录在当年属于“常识”,不识字的老太太都能背一段,夏小雨这几句总算是符合人物知识面了。

当时还是□□永远光荣正确,一句顶一万句的时代,老太太张了张嘴,说什么都是犯错误,觉得没什么意思走了。

陆韩伸出大姆指,“嫂子厉害啊。”

到了天快黑了陆京才大包小包地回来,身上背着床单、被褥、洗脸盆、毛巾、暖壶之类乱七八糟的一堆。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夏小雨赶紧过去把东西接过来。

“这不是买的,学校发的,新生都有,我赶紧都拿回来了。”陆京满头大汗地说道。

夏小雨翻看着这些东西,在后世大学生们被学校摊派“买”到这些东西,是要骂娘的,东西质量差样子丑,除了床单、暖壶之外使不了用不着。陆京却拿这东西当宝一样的拿回家来用。

不管后来他渣不查,这一阶段的他是不渣的。

“既然是大家都有的东西,你拿回来干嘛啊?别人都使新的,你使旧的,多燥得慌,咱们家铺盖什么的都有呢,你拿回去吧。”

陆京脸上的笑收敛了一些,他乐颠颠地回来献宝,以为老婆会高兴,没想到老婆让他拿回去。

“拿回去吧,弟弟们在这儿干一天的活了,我听说农户家里能买鸡蛋,买几个鸡蛋给你们炒点,喝点酒。”夏小雨小声说道,她拿手帕给陆京擦擦汗,“你在外面光彩我们才光彩,好日子在后头,我不图眼前这点东西。”

陆京点了点头,妻子说得也对,别人都用新的,他拿回家了是有点不妥。

夏小雨在外面转了一圈,别看这一片在后世十分繁华,在当时人口并不多,搬来了一家新租户大家都知道,打过招呼之后,夏小雨没用多少钱就换来了二十来个鸡蛋,人家还给她一个篮子,上面盖了草。

这些鸡蛋在城里是精贵东西,这边暂时还不能开火,几个人骑着三轮车回到了城里,方芹看见拿回来二十来个鸡蛋高兴坏了,但是——

“我正愁你爸他们单位副校长的女儿生孩子送什么呢,这鸡蛋可是好东西。”方芹笑吟吟地说道。

“妈,这可是嫂子换来给我们下酒的。”陆韩不高兴了,鸡蛋啊,多难得啊。

陆齐和陆京也有点不高兴。

“你们知道什么啊,你爸他们学校副校长的女儿嫁的男人可是工业局的科长,你们回来了,你们两个妹妹可还在农村呢。”方芹皱着眉头道。

“你又搞那些歪门邪道。”韩文昌从报纸上抬起头来嫌弃地说道。

“我要不搞这些,两个儿子能回来吗?”方芹有些恼怒了。

夏小雨拉过方芹,“妈,您别跟我爸吵,人家要是给咱们办这么大的事,这些鸡蛋够不够?要不要我往家里寄信要点东西,我家里别的没有,干蘑菇、松子、楱子还是有一些的。”这是改变一个人命运的事,别看后来所有的知青都回城了,早回城有关系的找到了工作有了着落,没关系的回来就是待业,跟命运比起来这点东西算什么啊。

“现在写信有点晚了,小雨啊,你能买着鸡蛋,能不能搞到老母鸡?妈给你粮票。”方芹意外儿媳妇的懂事,全家都指着她张罗,全家没有一个人感激她的。

这个时代粮票比钱值钱,“回头我去问问。”夏小雨点头。

“妈,你跟嫂子说什么呢?我饿了。”陆韩大声喊道。

“没你事儿,锅里有饭自己端去!”方芹大声喊回去。

第二天夏小雨和陆京又骑着三轮车,拿了不少日用的东西和行李过去,刚一开门就愣住了,自己租的那间房门敞着,里外都摆满了东西,老太太坐在新糊的炕上美滋滋地嗑着瓜子。

“大娘,您怎么送了这么些东西过来啊?”夏小雨强撑着笑脸说道。

“我昨天说错了,这间房不租,我自己住,另外两间才是租的。”房东摸着炕说道,“我老了,糊涂了啊,对不住了。”

糊涂你个大头鬼啊!分明是看这边房子收拾好了过来占便宜了,“大娘,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昨天我们收拾房子的时候您也在,我们收拾错了你怎么不说话呢?”

“我以为你们是来帮我这个孤寡老人干活呢,学雷锋做好事。”老太太一脸坏笑。

做好事有这么做的吗?这真是当人傻了,“我们退房。”

“行啊,你搬走吧。”

“钱呢?”

“什么钱啊?多少年的规矩了,你们住一天也是住,住两天也是住,房租交了又不是我赶你们走,不退的啊。”老太太连连摆手。

成,这是遇见无赖了,夏小雨摸摸兜——没钱啊…要是退了这间房,她没钱再租别的房子了。

说好的钱多房子破必然有缘故呢?坑啊!

糟糠之妻

如果说夏小雨有什么惊人的特质的话那就是百折不回的毅气和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好心态。

翻译过来就是:母胎非酋还坚持玩了六年游戏抗打击能力都非一般的强,忘性也非一般的大。

是的,尽管经历了全部“打赏收入”被坑的惨剧,夏小雨还是玩得太过兴起忘了存档。想要重新选房子只能推倒重来,而她又不想再玩一次了。

无语地看了老太太两分钟,夏小雨笑了,“原来是搞错了啊,真是误会很大呢。一年五块钱果然不可能租到这么好的房子啊。”

“一年五块钱?”老太太眼眉立时就立起来了,从来只有她坑蒙拐骗的,没有被人蒙过,听见夏小雨说一年五块钱,立时从原地跳了起来,跳到了地面上,身手之敏捷完全不逊于后世的广场舞大妈。

“是啊,不是一年五块钱吗?”

“一个月五块钱!”

“一年五块钱。”

“一个月五块钱租我这两间房子!咱们说好了的!”

“一年五块钱,除了这间房子之外的所有房子都归我使,院子也归我使,小菜园子也归我种。”夏小雨双手环胸大声说道,陆京吓得连眨了好几下眼睛,一向温顺懂礼的老婆什么时候变这么不讲理了。

“好啊!你耍无赖!!”老太太一手叉腰指着夏小雨尖声吼道。

“你满世界打听去,我夏小雨从来都是公平正直有一说一,租得起房子就花得起钱,一年五块钱我一分没少你的全给你了。”

老太太一看这阵式,夏小雨一个年轻的农妇加上陆京一个健壮的大老爷们,明显玩武力她不是这两人的对手,这两人要真是无赖没准她得吃亏。

呵呵,强龙难压地头蛇,老太太决定求援!“我!我!”老太太一拍大腿嗷地一下哭了起来,“唉呀街坊四邻你们快来看看啊!外地来的两口子欺负我一个孤寡老太太啊!”她一边哭一边往外跑,从地上捡起个破盆一边敲一边大声吆喝。

当时这一片都是平房,都是老街坊老邻居了,对这老太太的人品心知肚明,平时大家怜惜她身世可怜孤孤单单,被占一把葱两颗菜的便宜最多指桑骂槐地讽刺几句,没人跟她正面硬肛,毕竟这老太太骂人极有天赋,能从天亮骂到天黑,连骂十几个小时不带歇气儿的,开门过日子谁也不愿意平白招惹晦气。

后来有一些家境好的工农兵大学生自己不会洗床单请她洗,总有些小矛盾纠纷,邻里们顶多背后笑话这老太太爱占便宜,人品差,连学生的便宜都占,学生们也不敢闹大,怕学校知道他们不“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在外面请人帮忙洗床单,被她占了便宜也只得忍了。

她往外租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租客们多半都是外地的学生家属或是教师家属,一来二去的知道她人品不好,人家知识分子重脸面,再加上特殊时期不想惹事,多半都悄无声息地搬走了。

她那房子已经空了两年了。

这回又搬来了一家,一看就是从外地回来的知青和家属,想来是不知道她的人品的,邻居们以为也会像之前一样悄没声儿的事情就结束了,谁知——这老太太竟然敲起了盆骂人。

这是谁惹了这老太太呢?

凡是在家的,喜欢看热闹的,全都聚拢了过来。

老太太敲盆蓄力了半天,见人来得差不多了,扯着嗓子嚎了起来,“你们快来看看啊!快来看看啊!这两外地人来抢我的房子了!快来看看啊!”

陆京出身知识分子家庭,但也是上山下乡接受过贫下中农再教育,见识过农村妇女吵架的,这种时刻男人的法则只有一个:“装死保平安。”

“你别出来。”夏小雨丢下这一句之后,把头发拢了拢,大辫子向后一甩,迈过门槛就出去了。

“就是她!就是她!你们大家评评理啊!她要霸占我的房子啊!”老太太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大姨,你在这儿哭啥呢?又糊涂了?”夏小雨弯腰扶她,称呼直接改成了大姨,“我大姨身体不好,脑子也不好,让你们见笑了。”

“你才脑子不好?你叫谁大姨呢?”老太太大声回吼。

“大姨,您忘了啊,这房产呢,都是国家的,禁止私人买卖租售,往外租房那可是资产阶级行为!投机倒把!咱们是亲戚,您怜惜我们从东北农村回来没地方住,借我们住几天——”七十八年末七九年初可以租房子吗?可以,民不举官不究大家睁一眼闭一眼往外租了也就租了,但是,要是较起真儿来,是不准许的。

老太太真是经历过运动的,她的身份也有那么一点点经不起推敲,立时没音儿了。

“让您各位费心了啊,我大姨岁数大了有的时候犯糊涂。”夏小雨扶起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