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和初一站在夏立春身后,两个小姑娘个子差不多高,小满比妹妹略矮胖些,初一细高细高的,两人长得都黑,穿着一样的土黄色衬衫,绿色军裤,头发差度也差不多,跟夏小雨刚进城的时候的造型一样,梳成两个麻花辫,土气中透着质朴。

“这两个孩子都长这么高了,我还寻思着大哥不能把小满也送来呢,毕竟小满十七了…”在农村是该嫁人的年纪了。

“她妈是想让她在家嫁人来着,我和咱爸都不同意,她在家能干啥啊?嫁老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跟你在北京学手艺,将来再不济也能混口饭吃,爸说了,艺多不压身。要不是你不要男孩,他想把老二家的两个小子也送来。”夏家这一辈,夏立春家到夏小雨嫁人之前才得了一个小子,夏小雨来北京的时候得到二儿子,家里共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夏立国家则是不停地生小子,家里共有五个儿子,三哥夏立秋家里生得挺均乎,两儿两女,四哥夏立冬结婚晚家里孩子少,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计划生育了也不让生了,估计也不会再有别的孩子出生了。夏小雨的三个姐姐也都是有儿有女的。

“等有机会的。”夏小雨深知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血缘是天生的纽带,她想在北京发展事业总是需要人帮忙的,与其用外人,不如先用自家人,更不用说她遇见的每一个北京人都明里暗里吐槽她的出身,呵,等她的娘家人都一个个的立起来了,也变成“北京人”,看那些人又是什么嘴脸。

“走吧大哥。”夏小雨带着他们坐公交车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夏立春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妹妹把日子过得很好啊,小院整整齐齐的,房子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的,就是房子小点…大海长得也挺好的,人有点害羞,看见大舅影影纠纠的认识,不敢叫人。

他摸了摸大海的头,“我把两丫头的行李搁哪儿啊?”

“她们不住这儿,我有家织补店,那里能做饭也能住人,我想让她们住那里。”夏小雨早想好了怎么安置两个侄女,织补店晚上空着,正好可以住人。

“那咱们走,去织补店看看。”夏立春心急地想看看女儿的居住环境。

“哥,你急什么啊,我还能把俩个侄女卖了不成?你先把东西放下,洗一洗,我预备了饭,咱们吃完饭就过去。”夏小雨拉住了夏立春。

昨天夏小雨就告诉陆京夏立春要带女儿进京的事,陆京一大早就从学校回来了,路上还买了十多个烧饼跟白面馒头,夏小雨在家熬了大米粥,又炒了两个菜,连何老太也很给面子出席了,瞧着一家子农村人,她很“厚道”地没有出言讽刺,只是坐着吃饭,一家人坐在一张桌上,热乎乎地吃了一顿早饭。

夏立春对何老太这个“师父”很客气,一口一个大姨,叫得何老太实在忍不住了吐槽了一句,“你们兄妹俩个真是一个娘生的,都乐意叫别人大姨。”

乐得夏小雨差点儿没呛着。

等到了织补店,夏立春看着店里的环境确实不错,周围不是杂货店就是小吃店,街面上的人一半是学生、老师,心里渐渐有了底,把两个女儿叫到跟前,开始训话,“你们俩个,跟着你姑姑好好学手艺,学不好不准回去!”夏立春照着两个女儿的后脑瓜子一人拍了一下,“小雨啊,这两丫头交给你了,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别惯着她们啊。”

瞧大哥视两个女儿如仇寇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大哥有多讨厌女儿呢。

一个农村人,不拿女儿换彩礼,而是为女儿的前途着想把女儿送出来学手艺,这代表着深深的爱啊!

夏立春呆了不到一天就着急走了,他着急回家割地,农时不能误。夏小雨送夏立春送了火车,又大包小包给他带了不少东西,主要是给老人的内外衣裳,给几个嫂子和姐姐们买的雪花膏、纱巾、夏小雨闲时用布头做小孩衣裳,男人们一人只得到了一副手套。

夏立春是跑腿的,走的时候夏小雨从里到外给他换了一身新衣裳,喜得夏立春连道都不会走了。

“哥,我会好好照顾两个丫头的,您等着享女儿福吧。”夏小雨最后塞给夏立春四十块钱,“这钱是我孝敬爸妈的,等过年,我会把借把爸妈的钱还上的。”在农村,儿子的江山女儿的饭店思想还深入人心,儿子花用老子娘的钱没人说什么,女儿花用老子娘的钱太多,会被儿子们讲究的,儿媳妇们也会不服。

“小雨啊,你在城里过得好,哥就放心了。”夏立春憨厚地笑着,挥手向小雨告别上了火车。

送走他之后,夏小雨久久未动的游戏进度条忽然弹出提示,“完成隐藏任务夏家的振兴1,您是游戏者中第一个完成夏家的振兴任务1的玩家,系统奖励金币100000、复活卡10、精力药水大瓶20。请继续努力。”

比起任务奖励更让夏小雨震惊的是她知道这款游戏是单机游戏网络存档的,自己进入游戏比别人晚了好几天,应该早就有通关的玩家了,在她之前竟然没有人触发夏家的振兴任务…

这就是21世纪的人和28世纪的人的不同了,21世纪的人多少还有家族概念,28世纪的人完全没有,夏家线又游离于主线剧情之外,根本没人想过要把还在农村的夏家人弄到城市,将夏家振兴起来。

回到了织补店,夏小雨先给两个侄女量体,她这里的布料都是她挑精品进的,加价不高,完全是带着卖,除了普通的布之外,更多的是布头,那个时代买布要布票,但可以通过各种渠道买到“布头”。

手艺巧些的裁缝甚至普通的主妇,会利用这些布头做出各种衣裳。

她给侄女们量完了体,直接去布头堆里量布。

“老姑,我们有衣裳穿。”小满阻拦夏小雨。

“傻丫头,干什么吆喝什么,咱们家是做衣裳、织补的,你们以为姑是给你们做衣裳吗?老姑是让你们给老姑打样儿!”夏小雨指点小满道,她又拿出一块钱交给小满,“你带着妹妹到街对面澡堂子里洗个澡,老姑给你们预备的衣裳在那个绿三角兜里,洗完澡你再领妹妹到隔三家的理发店把头发剪一剪。”

小姑娘都是爱美爱干净的,之前爸又说了什么都听老姑的,小满掐着钱,带着妹妹出门了。

洗个澡那个时代只需要五分钱,有大池子也有淋浴,小满在县城念过高中,也去过澡堂子,学校附近的澡堂子规模只比县城的大点,别的大同小异。

带妹妹洗完了澡,小满开打开三角兜子一看有点受惊,“姐,你看什么呢?”初一在夏小雨面前没话,跟小满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话多着呢。

“老姑给咱们预备的衣裳,都是新的。”新的啊…她考上高中的时候因为需要住校,爸咬着牙交给妈五块钱,让妈给她买了一身全新的内外衣裳,在那以后,她再没穿过这么新的衣裳,初一就更没穿过了,她都是捡姐姐穿过的穿。

“姐,是不是北京人都穿这样啊,你看别的人…”初一小声说道,公共澡堂,大家都是光身儿的,虽说都是女人,彼此之间该多瞧两眼的,谁都会多瞧两眼,这姐俩儿一看就是农村上来的,别人瞅她们的时候更多。

“是吧,别人都这么穿咱们也穿,不能让姑丢人。”小满给自己加油打气,把妹妹的衣裳给妹妹,自己也穿戴了起来。

已经是初秋了,夏小雨给这姐妹两个预备的衣裳是掐腰的衬衫,外搭是浅灰的背心,下半身里面是一式一样的浅灰裤子——其实还有一件外套,小雨看天气还没转冷,没给她们带。

两姐妹穿上了之后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小满又依照夏小雨的叮嘱去理发点剪了头发,她的头发又直又黑又浓,理发师建议她剪成“荷叶头”,初一的头发细软,理发师只是给剪短之后又剪出层次来,扎成了马尾辫。

两个女孩子牵着手回到夏小雨的店里,夏小雨一抬头都吓了一跳,“唉呀,这可真是大变活人了,出去的时候跟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她走过去搂着两个女孩说道。

这两个女孩来了,夏小雨的工作轻省了很多,小满是念过高中的,初一学习不行但人手很巧,夏小雨教她东西,她学得快。

夏小雨带了她们两天,就让她们在前面招呼生意了,自己专心在后面做活,有不能解决的事再出来。

这两个姑娘年轻,夏小雨又着力的打扮她们,琢磨出什么新样子就让她俩穿,吸引来不少学生顾客,经常是女生们不知道要做什么样的衣裳,看见初一或小满身上穿的衣裳直接指着说,“我要做这样的。”她俩成了“时装模特”了。

织补这一行,天越冷生意越好,日子好过了,穿露补丁的衣裳出来不好看了或是身材变了,又舍不得买新的,就送来织补或者改样子。

那个首长的司机小白又来了好几回,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有的时候甚至要小满出动帮他拿,他拿来的衣裳料子也越来越贵重,原来一开始那些人并不十分相信夏小雨,看见了成品之后,这才对夏小雨的手艺叹服,拿重要的衣裳来织补。

有了这些高端客户的帮助,夏小雨的经验条终于开始大大地向前移动,终于在一天早晨突破了中级,可在中级之后,就没有经验条了…

作者有话要说:似乎真的要奔100万字…这个故事多写几章,就进入下一个故事了。等这篇小说完结了,我再研究一下要不要写7,80年代的故事。

第51章 糟糠之妻 二十七

第一片落叶飘落的时候, 海淀大学圈子里开始流传一则故事:“一个老实的大学生在一天晚上路过一条暗巷的时候, 无意中撞破了系主任的女儿和一个已婚男人偷情,已婚的男人当场就给老实男跪下了,让他帮助隐瞒。老实的男生同意了。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那晚的事,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第二天就有学校保卫部的人找到了他,以流氓罪将他抓到了公安局,还没等他辩解,他就被押回了原籍, 没经过审讯就被判劳改七年。”

这个故事杀伤力是巨大的, 人们没怎么发挥想像力, 就将故事里面的三个人对号入座了。

毕竟白鸽与陆京之间的“暖昧”, 经过男女同学圈子的流传,已经人尽皆知, 只不过碍于白强的面子, 没有人公开说罢了, 现在又多了个蒙冤入狱的聂远…

学生们愤怒了,一封封举报信被送到了校领导的案头。

校领导与白强关系再怎么好,也得找他来“了解情况了。”

看完了举报信,白强双手颤抖, 几乎要按捺不住愤怒的情绪, “颠倒黑白!这是纯粹的颠倒黑白!”扔掉手里的举报信之后,他眼含热泪的把当晚的情况说了出来,“白鸽虽然被救了, 可至今仍然常从噩梦中醒来,这则流言会毁了她的。”

校长是知道白强的,白鸽是他看着长大的,更不用说他之前因为传说有位女大学生被人侵犯,曾经到派出所了解过情况,知道那晚有群众听见了女大学生哭喊救命,还有人捡到了被扯碎的内裤和裙角,从上好的材质上推断出应该是大学生…

“唉!你当初应该报警的。”校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是知道白鸽的,她怎么可能同意报案啊。这种事吃亏的总是女孩子。”白强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这则流言的制造者实在太恶毒了!”他有三个孩子,最疼爱的就是小女儿白鸽,白鸽也确实最懂事最乖最贴心,自从她出事以来,做为父亲的白强每天也一样受尽心灵折磨,就算是把聂远送去劳改仍觉得不解恨,可他是家里的男人,外面的系主任,要随时随地注意形象,不能像女人一样的哭更不能对别人倾诉,这次校长问了,他所有压抑的情绪都暴发了。

“你放心,我会处理这件事的。”校长认识白强多年了,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脆弱的样子,他也是有女儿的人,想像一下自己的女儿如果遭遇了跟白鸽相同的情况自己会怎么样…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所谓防民之口堪于防川,虽然经过□□人人都重新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但对于这些年轻的学子们而言,“血仍未冷,打倒旧权威”的思维仍然存在。

流言愈演愈烈,最后——

白鸽站在食堂门口,看见所有的人在她进入食堂之后都安静了下来,她手抖得连饭盒都端不住…捂着嘴跑了出去。

陆京站了起来,一跃跳到了桌子上,“你们不是想要真相吗?好!我把真相说出来!”他把那天晚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你怎么保证你说的才是真的!”一个男生站了起来。

“那天晚上王雅男和白鸽一起走的,同行的还有范进、王东、聂远、卢北四个男生,当时是我送他们出门的,这一点你们几个都可以作证!”陆京一一把人指了出来,那几个人也都站了起来。

“我们可以做证。”范进说道,这不是一两个人知道的事,他们几个互相都能印证,“当时我们先走的,陆京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们不知道。”

“当时我跟白鸽一起走的,白鸽…”王雅男也不得不承认事实。

“王雅男,有件事我一直想要问你,白鸽是怎么落单的?聂远又是怎么落单的!”陆京回想过几次那晚的事,最怪的就是白鸽是怎么落单的。

“那天…那天我来例假了…裤子脏了,我急着回去换裤子,白鸽走得慢…慢慢的就拉开距离了,当时后面还有男同学,大家都是同学,彼此非常熟悉,我对咱们班的男生非常信任…可万万没有想到…”王雅男为了解释那晚的事,连自己来例假都说出来了。

“我说说我为什么那天晚上会出去,因为之前白鸽借随身听给我学习,我没有把随身听放好,被我女儿给碰掉地上摔坏了,白鸽没说什么把随身听拿回去了,我爱人让我当面向白教授解释,不要让白鸽一个女孩子承担。我听了我爱人的话,临时决定骑车出去的。”陆京说道,“我赶到的时候,白鸽险些受害。你们还记得吗?当时有人传咱们学校的女生被人祸害了!那天晚上,听见救命声的不止我一个人!”

“你拿什么保证当天晚上不是你和白鸽约好了约会,被聂远撞破了之后陷害他!”又有一个男生站了起来,他这属于抬扛了,众人已经先入为主,甚至已经写信到学校反应,甚至告到了更高的部门,要真的是事实是像陆京说的那样,就等于打了所有人的脸。这就是人性。

陆京被气笑了,“如果我们被聂远撞破想要陷害他,当时干脆直接把聂远扭送到公安局多好!聂远一个人一张嘴,怎么可能说过我们两张嘴!”

所有人都不坑声了。

陆京看着所有的人,“在这件事上,白鸽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她之所以选择沉默正是因为害怕事情被人知道了,会被流言蜚语攻击,我们是受过教育的,是新时代的大学生,白鸽是我们的同学,更是我们的姐妹,她险些受到伤害,得到的应该是我们所有人的帮助和同情,而不是怀疑和侮辱,应该谴责的只有聂远一个人!”说完之后,他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食堂一片静默,直到一个男生站了起来,鼓掌!接下来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给陆京掌声。

雯雯悄悄凑到在鼓掌的王雅男身后,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那天你没来例假,你觉得白鸽会不会也知道?她爸爸可是系主任,手里握着我们的前途。”王雅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那天晚上,她为什么会甩掉白鸽急着走?一是白鸽对有妇之夫温柔小意,态度暖昧,她不喜欢白鸽的人品。二是她看出聂远对白鸽有意思,故意给聂远制造机会。她真没想到聂远胆大包天竟然敢对白鸽——白鸽出事之后,她曾经有过后悔,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白鸽的人生太顺遂了,从小到大每一步都是鲜花铺成的,纯洁,干净,骄傲,像真正的公主,可王雅男就想看看白鸽那一身白羽毛被涂黑了会是什么样…嫉妒是头怪兽,一点一点的吞噬了她,改变了她…

现在,王雅男害怕了——

VCR定格在王雅男惊恐的脸上,夏小雨关闭了VCR,陆京站了出来,当众说出了那晚的一切,他的演讲改变了全校的人的看法,也拯救了白鸽。

英雄、落难的美女再加上后来去学校闹事的无知村妇,一对悲情的鸳鸯,难怪后来这两人得到了所有人的广泛同情。

就在她停下针线坐在那里发呆的时候,小满有些慌乱的进来了,“来了,来了,来了几个干部…”

夏小雨心中也是一惊,自己做生意在这个时代是打擦边球,要是上面来查的话…自己麻烦就大了。

她心情忐忑地到了外面,外面来的人正是社区的干部和工商局的干部,一共两男两女,他们对夏小雨的店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请问你是夏小雨同志吗?”其中的女干部说道,她的语气不算生硬,但也带着干部特有的腔调。

“是。”

“你店里摆的这些布料、布头,还有衣服什么的,都是卖的吧?”

“我是在家做零活的,别人衣裳破了或是身材变了,都上我这儿来织补或改款,布头和布料都是为了方便周围的邻居…”

“这两人是你什么人啊?雇工?”女干部指着小满和初一说道。

“这两人是我大哥家的女儿,上我这儿来玩的。”

“不是雇工就好。”女干部说道,“听说你爱人是师大的学生?”

“是。”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啊,陆京的身份这周围的人都知道,出来进去的瞒不了人。

“你是来陪读的家属?”

“是。”这是夏小雨目前的身份。

“嗯,那不算盲流。”女干部和旁边的人讨论道,“是这样的,上面有新政策,鼓励一部分城市无业、待业的青年或者像你这样的农村人自力更生,准许办理工商营业执照…”

感谢邓爷爷!夏小雨长出了一口气,“办理!我要办理执照,需要什么手续呢?”

女干部和别的干部把需要的手续说了一下,“我们现在有专门方便群众办理营业执照的窗口,你最近几天把材料凑齐就可以去办理了。”

终于从暗转明了,夏小雨按捺住喜悦的心情,“那多长时间可以办妥呢?”

“一个月吧。”

话说后世在网上就能办理…算了吧,能办就行啊,“太感谢了,太感谢了!太感谢社区和工商局了…”夏小雨握住女干部的手不停地摇晃,“对了,在营业执照办理期间…”

“你这里就是个家庭手工作坊,可以一边办手续一边继续营业,但是,布什么的不能卖了啊!等执照下来再卖也来得及。”女干部说道。

“不卖!我肯定不卖了!我就是作坊,小作坊。”夏小雨满口答应。

她是在市井中长大的,对各中的门道非一般的清,所谓的不让卖布不过是摘清责任的一句话,但是表面功夫要做足,“小满,初一,赶紧的,把布全收起来!等执照下来了咱们再卖!”

几个干部告辞离开了,夏小雨乐得在小店里转了好几个圈儿。

转够了之后才发现,两个侄女很实在很麻利的真的把所有布都收了起来…

“收起来干嘛啊,拿出来拿出来。”夏小雨让她俩把布拿出来。

“呃?老姑?”小满纳闷极了,老姑这是唱得哪一出啊,“那个领导不是说…”

“我让你拿出来就拿出来。”夏小雨笑嘻嘻地捏了捏小满的脸,“对了,合同,合同。我得给你们俩个用工合同。”

“啥?”小满这回更不明白了,她知道什么是合同,她同学里有几个家里有人有势力的都进厂当“合同制工人”了,她也有合同?

“用工合同啊。”夏小雨笑了起来,“老姑得和你们签合同,写明白双方的权利义务,老姑每月给你们俩个开多少钱,提成多少…”

“开?钱?”小满真没想过老姑会给她们钱,“老姑,我们不是来帮忙学手艺的吗?”

“你们付出了劳动,就要开工资啊!这样,一般工厂的学徒工呢,每月都是十八块钱,我给你们添两块,凑个整儿,一人一个月二十块钱。你们都是孩子,老姑做主,每个月每人寄十块钱回家,让你爸妈帮着攒着,剩下的十块钱你们自己拿着,存起来当嫁妆。”以当时的情形,孩子出门挣钱,想要不“补贴”家里是不可能的,要不是夏小雨说扣下来十块钱给她们寄家里去,这两孩子有可能一分钱不花,把所有的工资都寄回去。

“老姑!”小满哭了…“谢谢老姑。”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哭上了?你看初一都没哭。”夏小雨看向初一,初一不是没哭,她是吓傻了,十块钱?一个月她能有十块钱?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还是每个月都有…

“老姑还没说完呢,你们俩个的性格这一个月我也品出来了,小满你有文化,脑子灵,嘴巴甜,会介绍东西,你呢就当营业员,到咱们这儿的呢,连买布带做衣裳的多,每卖出一件衣裳姑给你五毛钱提成儿,要是光买布就是一毛钱提成儿,你自己个儿要记帐知道吗?初一你这个孩子心里有数嘴巴不会说,见到生人更不会说话,但是干活钻进,能看出窍门来,就专跟我学织补,以后出徒了,也是按件儿拿提成。”

提成儿?还有提成儿钱?小满在这里一个多月光是经她的手卖出去的衣裳每天少的时候一两件,多的时候七八件——一天的提成是多少?她…小满把自己算傻了。

“别傻站着了,继续工作。”夏小雨笑眯眯地转身回到小屋做活,想了想又探出了头,“小满,别忘了把这些好事儿都写在信里,跟家里人说说,免得到时候你跟初一的工钱寄回去了,他们不知道咋回事儿。”

“诶!”小满大声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老姑小姑姑,在东北土话里面,老姑、老姨、老舅、老叔的意思都是最小的。

夏小雨是家里的老疙瘩(最小的孩子),孩子很多的时代,最小的孩子也最受宠,夏小雨在夏家的地位很高。

另:今天只有一更,但是有四千多字哦。

闲人同屋的同事一个下乡驻村,一个孩子高考,闲人现在一个人顶三个人使,晚上下班还要陪孩子,只有午休的时间写文,请大家谅解。

第52章 糟糠之妻 二十八

林燕正在家里打扫卫生, 忽然看见本来应该在上学的女儿竟然回家了, 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女儿就像一阵狂风一样刮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嘭地一声紧紧地关上了。

她当然知道学校的那些风言风语,这些年他家过于顺风顺水, 两夫妻都占着要害的位置,自然有人嫉恨不已,今个儿她之所以没在学校而是在家就是因为一个平时就跟她有仇的碎嘴子,故意当着她的面跟旁人说些有的没有的, 气得她肝疼, 狠狠跟那人撕了一场, 回家“养病”了。

“那些个小人!”全憋着看他们白家的笑话, 看白鸽的笑话呢。别说知识份子素质高,知识份子嘴毒起来比毒蛇还毒三分, 偏偏谁都不指名道姓, 眼神里都透着幸灾乐祸, 她也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这种事儿她扛得住,唯一担忧的就是女儿能不能扛住,她是多么要强爱面子的性格啊, 被人说成那样——万一她想不开可怎么办?林燕猛地想起自己家住的是四楼, 女儿屋里也有美工刀之类的东西,万一女儿想不开…

“白鸽?白鸽?”她走过去敲女儿的门,可无论她怎么敲, 女儿都没有一丁点的回应。

焦急万分的她赶忙给白强打电话让白强回来,白强回到家之后把学校发生的事告诉了林燕。

“这可怎么办啊!老白!白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林燕颓然地坐在椅子。

“别说那些丧气话!白鸽是个坚强的孩子,她能挺过来,陆京在学校里把那天的事公开了…”

“公开了…”林燕喃喃地说道,“他怎么没问问我们…”

“那个节骨眼,他估计也是一时冲动了…毕竟他也是有妻有子的,外面把他和白鸽传成那样,他一样受不住。”他们只顾着担心自己家的孩子,却忘了问陆京是不是也承受了极大的舆论压力,他老婆对这件事是什么看法。

“他…怎么说的?”林燕小声问白强。

白强简单复述了一遍,“后生可畏啊。”他年轻的时候参加过地下党,同样慷慨激昂地演过讲,游过行,发动过群众,为了民族的解放奔走疾呼,什么时候他变成了有事找关系,用盘外招解决,生怕舆论和众人的眼光会压垮他和他的家庭呢?

林燕那个时候是进步青年,只是一个高中生的她听了他的一场演讲,就爱上了他…

白强叹了口气,拿出口袋里的烟,不得不承认白鸽一直是在用当年林燕看他的眼神,在看陆京的…当时他和林燕男未娶女未嫁,自然是一段佳话,可白鸽和陆京,只能是孽缘啊。

他这个年龄,见多了未婚女学生思慕有妻有子的老师、学长,下场好一些的无非是上位当现成的后妈,一辈子背负第三者的骂名,下场惨些的被玩弄抛弃毁了一生,最惨的被剪成秃头挂破鞋游街□□——

一想到自己女儿会遭遇这些,他就浑身一激灵。

但这些话他不能和妻子说,妻子虽然聪明终究是个小女人,要是因此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把女儿激得逆反了,甚至惊动了陆京的妻子把事情闹大就不好了。“我去和她谈谈。”

他掐掉了烟,站了起来,来到白鸽的门外轻轻的敲门,“白鸽,我是爸爸,我能进去吗?”

过了一会儿,哭肿了眼睛的白鸽打开了门,让白强进去。

白强打量着白鸽的房间,做为一个男人,就算是白鸽的父亲,他也极少进女儿的房间,女儿的房间整洁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有规律,墙上挂着一张世界地图,白鸽用红色的笔圈出一个又一个地名,这些都是她想要去的国家。

“爸,我给您丢人了。”白鸽坐在床边拧着裙角说道。

“没有,你没有给我丢人,是我这个做爸爸的让你失望了。”白强说道,“今天在咱们学校的食堂,有人做了一次精彩的演讲,我虽然只是听见别人复述,仍然觉得热血沸腾。”

“什么?”白鸽抬起头看向父亲。

复述陆京演讲的人是一位高材生,他虽然是工农兵学员但记性极好,向白强复述的一字不差,白强又重新理解琢磨了几遍,对白鸽复述的也一字不差,连语气都模仿的十成十。

白鸽脸上的愁云随着演讲渐渐消散,“这是陆京的演讲?”只有他才知道那天晚上的那么多细节。

“是的。”

白鸽露出了笑容,只有陆京,才有这么博大的胸怀,这么卓越的见识…

白强最怕的就是女儿因此对陆京更加的迷恋,赶紧出言打断了女儿的迷思,“婚姻使男人成长,我这才知道原来他那天晚上骑车出来,是他的妻子让他来咱们家当面向我解释随身听的事。可见他的妻子虽然是农村人,却有一身的傲骨。”

白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爸。”

“这件事说起来是爸处理不当,我是你的父亲,也是党员、老师,面对那晚的事,应该鼓励你勇敢的站出来去面对,扭送聂远去公安局,勇敢跟犯罪分子斗争,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只顾着保护你,选择了用不当的手段直接送聂远去劳教。这才有了后续…”

“爸…”

“我已经查出了消息的来源,聂远在劳改农场给自己B大的老乡写了信,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他的老乡替聂远打抱不平,这才将故事散布开来。”没有选择走官道而是走小道,总会遇见鬼的。

“爸,我想去报案。”白鸽说道。

白强站了起来,“爸陪你去。”

白鸽终于去报案了啊,夏小雨心道难怪白鸽后来成为女主,得到无数人的同情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