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媛大小姐如她,青旅什么的,是她不可能踏足的地方,这辈子是不可能踏足的。

“还行吧。”张雁声回忆说,“就是卫生间确实差了点,是蹲坑,然后淋浴就在蹲坑上面,还得排队……”

赵兰芬还没尖叫,堂哥张麟先尖叫了:“别、别说了!要吐了!”他搓着手臂,显然是鸡皮疙瘩起来了,而且是真地要生理呕吐,脸色都有点发绿。

老太太微微蹙眉。

赵兰芬埋怨自己的小叔子张寰:“怎么这么委屈孩子!”还瞟了一眼梁莹莹。

那样子仿佛张雁声是被张寰和梁莹莹虐待了似的。

张寰脸上笑眯眯,心里MMP,说:“她自个愿意的!”

老太太打圆场,问张雁声:“你受得了啊?”

张雁声笑了:“厕所是糟糕了一点,也不是说就受不了,别人都一样用啊,而且还挺有意思的。”

她说:“我们六个女生四个男生,本来一开始的地方都是给女生订的六人间,男生女生分开住。结果有一天,那间青旅只有一个十二人间了,我们就住在一起。女生都没事,男生一个个脸红得像红布,笑死我们了。”

老太太哈哈大笑:“小孩啊,真是有意思。”

“另外两个铺是一对大学生情侣。”张雁声说,“他们俩占了一张上下铺,晚上非挤在下铺一起睡。我们班男生脸就更红了。”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

张麟是男生,脸皮厚点,挤眉弄眼:“晚上没什么动静吗?”

张宇戳他脑袋,笑骂:“滚!鹤鹤硕硕在这儿呢!”

张鹤翎:“?”

张雁声翻个白眼:“十二人间,没帘子,还有夜灯照明,动静什么动静啊,就是睡觉。人就爱挤着睡。”

大家又笑。

张鹤翎:“?”笑点在哪里啊?

赵兰芬“啧”了一声,有些嫌弃地说:“这些女孩子,也太不自爱了。”

这话不管意指的是什么、是谁,听着都不太顺耳。老太太和张寰皱了皱眉,连张宇也蹙眉看向妻子,张雁声则挑了挑眉。

她和她这大伯母前世无冤无仇,没有过什么冲突,甚至后来偶尔遇见,她还要拉着她的手叹息着挤两滴眼泪说她受委屈了,还问她缺不缺钱,硬要给她钱。

所以今生看到赵兰芬那些没什么伤害力的小盘算小心机小酸话,张雁声都并不在意。也不过就是一个正常普通人的正常普通的小心思罢了。

但刚才这句就不舒服了。因为她用了“些”,把张雁声和她的女同学们似乎都卷了进去。

张雁声眉毛一挑:“您说谁不自爱啊?”

不料赵兰芬说:“就这种,找个男朋友穷成这样,出门旅行还要跟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住。这让父母知道了,得多难过啊。”

“不过可能这样的女孩子,自己家里也就是这个水平也说不定。”她说,“反正你们女孩子啊,一定记住,找男朋友,要找门当户对的。不要被这种穷小子迷了眼。”

张雁声:“……”

张雁声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意思。感觉自己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险些岔气。

果然年轻女孩跟中老年妇女的思维是差着维度的。

老太太难得支持大儿媳一次,点头说:“兰芬说得有道理。你们别觉得这是老派思想,门当户对不止是有钱没钱,还有因为不同的家庭条件和教育经历形成的不同的价值观。价值观冲突太大,这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张雁声更加无语:“奶奶,我才高二。”

老太太失笑:“我说给你姐听的。”

张绮嗔道:“奶~奶~”

老太太就趁机问:“绮绮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赵兰芬矜持地说:“有好几个追她的,都还可以。有一个啊,是Z市那个罗明电子家的小儿子。长得不错,有模有样的……”

于是就说起了张绮的恋爱问题。

张雁声听得无聊,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同学群里已经炸了,大家疯狂地在艾特她。

“@张雁声雁声雁声!有个土豪!给我们的视频打赏了十万块钱!”

“@张雁声他是给十个视频每个打赏一万!一共十万!”

“@张雁声雁声!他打赏的视频都是你的视频!而且不是一个账号的!他把我们几个的账号都关注了!”

“@张雁声这肯定是你的粉丝啊!!!卧槽,太土豪了!”

同学群里已经炸成了一锅粥。普通家庭的高中生,平时有个几百块一千块的零用钱就很不错了,很少有接触到十万这个量级的金钱的机会。

真是又兴奋,又惶恐。

群里的消息已经太多了,张雁声只跳到最开始艾特她的位置看了一眼,后面不看了,直接在群里发:“?”

“啊啊啊啊啊啊雁声来了!!终于来了!”

张雁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又说:“一个人来说,不要太多人同时说,眼晕。”

于是一个比较擅长总结的同学把事情的情况给她讲了一下,还给她发了一个视频平台的后台截图。

截图里,那个打赏的土豪ID叫作“溪畔听松”。

这种带一点点国风的四字名字太常见了,辨识度远不如“紫眸?冰凝?青丝如雪”,基本属于看过就忘的,就根本从来没有进过张雁声的脑子。张雁声看见这名字,甚至都不觉得眼熟。

总之事情搞清楚了,这个溪畔听松把班里几个上传了带有张雁声的视频的up主都关注了。这里特别要说明“带有张雁声”是因为班里也有别的同学也会发视频。譬如有个同学,他会录制自己刷题的视频,解题过程清清楚楚,居然很受欢迎,有一千多粉丝了都。

并且他和别的几个同学的账号是互关的,但是溪畔听松就没有关注这样的同学。他关注的up主,都必然是发了带有张雁声的视频的。

而他打赏的视频,都是以张雁声为主角的。

所以虽然没有任何留言,没有发声,但却已经沉默安静地表达了一个清晰明白的意思:钱是冲着张雁声打赏的。

同学们大多清晰地接收到了这个信息。所以才会疯狂艾特张雁声。

大家兴奋之余,也有点不知所措。

甚至有人在问:“怎么办?我们要还给人家吗?”

“还什么还啊,这是打赏啊!”

“那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些钱啊!”

因为那些视频并不是UP主一个人所有的,其实都是大家一起拍的。中学生乍一遇到这么多的钱,都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有个脑子明白的同学说:“这明白是冲着雁声来的嘛。让雁声说。”

大家:“附议!”

“附议!”

“附议!”

“附议!”

……

张雁声想了想说:“每个有打赏的视频,给这个视频的所有参与者,包括演员、摄像、创意和辅助,全部的参与者,平分。”

张雁声这么一说,大家就有主心骨了。

“可以哎!”

“这个办法好!”

“那就这样吧!”

张雁声抬头看了眼说张绮的追求者说得热火朝天的大人们,又在群里说:“我们拍视频只是为了开心,不是为了赚钱,现在这样容易让大家分神。以后不拍了,还是好好学习吧。”

“我也觉得是哎,今天看到这么多钱都懵逼了!”

“是啊,吓死我了!”

“雁声说得对。”

但也有人拎不清,忍不住在群里嘟囔:“可以赚钱的啊,放着钱不赚吗?”

有关系好的人立刻私信他:“你傻不傻!你以为这钱是给我们的啊,明摆着是有人看上雁声了!雁声不拍,以为会有人白给你钱?”

那人才闭嘴了。

张雁声又听了一会儿大人们聊天。

挺无聊的,反正就是堂姐作出矜持的模样。大伯母呢,说起那些男孩子谈的全是家世、容貌和他们怎么想方设法讨张绮喜欢。

她听了一会又低头去看手机。

群里同学显然是私下联络沟通过了,在群里对张雁声宣布:“@张雁声雁声,我们商量过了,这个打赏其实主要是冲你来的。我们觉得还是这样分配:每一笔打赏都先单独给你一千元,然后剩下的九千元再给所有参与者(包括你在内)来平分。已经全员通过,你反对也无效。就这样啦!”

底下一排“OK的表情包,队形整齐。

一群小可爱。

张雁声忍不住一笑。

第114章

岳松看到张雁声和同学十月黄金周旅行的那些视频时, 十分惊愕。因为他们住宿的条件真的很差。

岳松长到这么大,条件最差的就是眼前正住着的大学宿舍了——四人间,带一个独立卫生间。严格地讲, 他也没有机会接触到更差的条件了。

像张雁声他们住的这种青年旅社,条件之简陋, 他在亲眼看到之前,是不相信一个像她这样出身的千金小姐会去的。

那些小孩还特意去拍了那里的卫生间, 非常狭小,蹲坑,淋浴头就挂在蹲坑的上边。

岳松在视频里能听到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我要是脚滑掉进去怎么办?”

“怎么掉进去怎么拔出来啊!”

“啊啊啊啊啊太恶心了!”

“先冲掉再洗澡嘛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你快闭嘴不要说了!”

镜头晃动间, 能看到那些男孩女孩笑成一团。张雁声也笑得弯腰, 似乎并没有因为条件恶劣而不开心, 似乎很享受这趟旅行。岳松一直觉得自己够接地气的了,绝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纨绔子弟, 但他想不到张雁声竟然会比他更接地气。

他不知道前世张雁声和徐立晨两个疯子沉迷极限运动和各种刺激神经的挑战, 他们在野外的泥浆里都摸爬滚打过, 对这种所谓“恶劣”的条件接受起来自然毫无压力。

岳松不自觉地蹙起眉头来。

他分明记得当初在薛欣桐主持的慈善拍卖会场看到她本人的时候,觉得她衣着气质举止,很明显是物质上没有受到苛待的。但他现在不是那么肯定了。

万一她是在母亲在世的时候受到很好的教养,什么千万投资,在后妈手里只是表面光鲜呢?

岳松手掌覆住嘴唇,握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决定试探一下。

他从她的几个同学的账号里,挑了十个她的视频打赏了一共十万块。做得这么明显,这些小孩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来他是冲着张雁声去的。

等等看是什么反应。

假期结束, 过了几天,那几个u主忽然上传了同一个视频。

视频里由一个女生代表所有人, 说:“感谢大家的打赏,我们真是受宠若惊。但是我们呢做这些视频呢就是纯为了开心而已,并不是为了赚钱。然后那个我们还是高中生,学习任务也还挺繁重的,偶尔休息间隙才拍一个放松一下。然后现在我们都觉得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不该太分心。尤其是我们的女主角……”

女生作出一个比划肌肉的姿势,笑着说:“嗯,就是我们a爆了的女主角……她决定以后不再拍这些视频了。所以,以后可能同学们还会分享一些日常的视频,但是不会再有这种有情节故事的小视频了。总之呢,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尤其感谢打赏的土豪,万分感谢。”

这个视频一出,张雁声隔空回应了岳松,岳松就放心了。

她如果真的是被苛待,真的缺钱的话,收到打赏大概率会觉得这是个赚钱的途径,然后拍更多的视频。但她没有,所以岳松放心。

想想也是,兴南集团那样的人家,再怎么样都不该会在钱财上苛刻自家孩子的。

完全是他杞人忧天了。

此时岳松还没有意识到有个词叫作,关心则乱。

他始终觉得他和张雁声是隔着一个很安全的距离的。他没有去正视,他其实已经给予了张雁声过多的、主动的关注。

而且他选择性忘记了,在他用十万块去试探的时候,他其实设想过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张雁声会被苛待的可能。如果这种可能得到证实的话,岳松不会坐视不理。他肯定会伸手管一管。

虽然这念头在大脑里只是一闪而过,但不可否认它的确存在过——

他,打算,不是隔空旁观,而是在三次元中对“可能被苛待”的张雁声伸出援手。

只是现实没给他这个机会而已。

自从高二有了晚自习,过上了披星戴月的生活,张雁声感觉时间流速就让人很恍惚。

就在当时感觉每天的时间都非常漫长,但一眨眼……一学期就过去了,期末考试了又!

早在离期末考试还很早之前,梁莹莹就提前跟张寰说:“那个人家约了小姐妹一起去玩的……”

梁莹莹对张寰的吸引力如昨日黄花凋谢去,先还想用各种办法想挽回张寰的心,后来发现都是徒劳。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就算你还自觉自己美貌,又拿什么跟外面那些十八九、二十岁的女孩子去争呢。

梁莹莹已经熄火了。

既然张寰不在乎她的存在,但又因为张鹤翎和张硕成的缘故似乎没有想让她下岗的意思,梁莹莹就开始放飞自我了——她也不打算像以前那样伺候张寰了,反正张寰也不给她伺候的机会。

那她决定自己过得开心点。

张寰一听就知道她是不乐意假期带孩子。他其实也不在乎,他就是想让她别缠着他,让他清静。

“行行行,去吧去吧。”他说。

这是梁莹莹想要的。但张寰神情态度里表达出来的那种不在乎,还是让她心里暗恨。

当年她十八九青春正好的时候,这个男人也说过“小莹莹陪我一辈子”的这种话。不过十年,都成了汽车尾气,还不如个屁。

亏得她机灵,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一辈子饭票稳住了。

张雁声考完试当天就跟张寰说:“这个假期别给我安排实习什么的,什么事都别给我安排。”

张寰吓一跳:“怎么了?”

“我要去度假,我要放松一下。”张雁声说。

张寰噗噗地笑:“唷,之前谁跟我说啊,说不爱出门,就爱跟家待着?”

张雁声给了他一个死鱼眼,表演了真香:“早上7:20,晚上8:40,整整一个学期,我再不去放松一下,猝死了你开心?”

“别别别别别别别!啊呸呸呸!童言无忌!”张寰赶紧说,“你去玩,你去玩!让我秘书给你订票订酒店!你好好放松,啊。别累坏了我闺女,啊。”

这事是在饭桌上说的。张鹤翎听见了,便眼巴巴地望过来。

张雁声扛了一会儿。

三十秒吧。

最终还是问张寰:“你给他们安排事了吗?”

“没有。”张寰说,“他们妈妈不是昨天就跑……就旅游去了嘛。没人带他们。要不然给他们报个冬令营、游学什么的?”

“你给张硕成报吧。”张雁声说,“鹤鹤我带走。”

此话一出,张鹤翎的小脸瞬间笑成了花。怎么变脸就变得这么快。

“瞧你那样儿!”张寰刮她小鼻子,“跟你姐好好玩啊,别瞎乱跑啊。”

张硕成也把目光投过来,张雁声眼皮一撩,他“嗖”地一下把视线移开了。

隔了两天期末成绩出来了,张雁声名次稳定。

状元郎又往上爬了,这很正常。

令张雁声惊异的是徐立晨的成绩居然进步了不少。真地脱胎换骨了吗难道?

不管怎么样是令人开心的。

于是放了寒假张雁声带着张鹤翎,先飞去欧洲的雪山滑雪,再飞去热带的岛屿沙滩潜水晒太阳sa水疗,无比惬意。

两姐妹穿着一样的两截式泳衣,戴着一样的太阳镜,躺在沙滩椅上喝着冰凉的饮料,晒着舒服的阳光。新做的指甲在阳光下blgblg地闪亮。

“真可惜啊,姐姐的开学要洗掉。”张鹤翎举着两只小手叹道。

她上的是私立学校,对衣着方面很宽松。女孩子常常是披肩发,各种漂亮的裙子,有些高年级的甚至会化淡妆戴首饰。

“还算好了。”张雁声枕着手臂说,“我们学校起码周二到周五可以穿便服,虽然不让穿裙子。你知道有些公立学校,女生必须剪那种不能长过耳朵的头发。好多女生都剪成了西瓜头,丑得一批。有效杜绝了早恋——太丑了,恋不起来可能。”

张鹤翎“嘶”了一声,庆幸:“幸亏我没上那种学校。姐,你那个是什么,让我尝一口啊~”

“一边去。”张雁声把她脑袋推开,“别想喝酒,小孩喝你果汁去!”

“姐你也未成年啊!”

当姐的不再搭理她,吸溜吸溜地喝着自己的含酒精饮料,看着当妹的只能喝果汁,对姐姐的酒精饮料充满了好奇。

张鹤翎咬着吸管又问:“姐,你有男朋友吗?”

张雁声:“……”

一记九阴白骨爪扣到小丫头天灵盖:“少关心这些无用的事!”

张鹤翎护住头:“我们班都有谈恋爱的了。连硕硕他们年级都有了。”

张硕成才三年级,小屁孩们这么早熟吗?

张雁声摘下眼镜,问:“硕硕在学校有对女生不礼貌吗?”

张鹤翎说:“没有吧?”

张雁声说得更明白点:“就……掀人裙子,摸人屁股胸口什么的?”

张鹤翎震惊:“那不是耍流氓吗?”

张雁声:“他有没有?”

张鹤翎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那不可能的!”

看到张雁声的眼神似乎并不是十分相信,张鹤翎信誓旦旦地说:“怎么可能呢?他要是敢干这种丢人的事,我跟你一起揍他!不过真的没有,他还是小孩呢,他都不知道什么是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