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棠棠茫然,岳峰阴恻恻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转向络腮胡子,面无表情:“这位先生,你能把烟灭了吗?你知道影响到旁边的客人吗?”

络腮胡子愣了一下,似乎非常不甘心在女伴面前丢了面子:“这里好像是吸烟区。”

岳峰冷笑:“这里不是。”

络腮胡子又愣了一下,自己也有点不确定起来:“我记得以前是啊,什么时候改的?”

“老子坐在旁边之后就改了。”

阿甜在后面扑哧一声笑出来:“岳峰,你别耍人家。”

络腮胡子气了,但是看到岳峰那架势,又有点怵头,手中的烟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岳峰又狠狠瞪了季棠棠一眼,那意思是:你给我老实点。

季棠棠是不怕他的,趁人不注意,还做了一个很是挑衅的神情,跟龇牙咧嘴要咬人的小狼狗似的,岳峰牵着阿甜回座位时,她还无比热情地安慰络腮胡子:“有些人就是这么没素质,别理他。”

岳峰气的真想一脚把她踹出去,坐回沙发时,阿甜没有再坐,反而在他身前半跪下身子,双手搂住他腰,头轻轻搁在了他的膝盖上。

岳峰伸手摸了摸她头发:“这唱的哪出啊?”

阿甜似的说了一句:“这样舒服。”

岳峰笑起来,他俯下身子,凑到阿甜耳边:“昨晚上古城出事,你知道吗?”

“樱子是吧?”阿甜懒懒的,“有人来有人走有人生有人死,每天如此,周而复始。”

“看不出来,你还挺哲的。”岳峰失笑,“听说是你昨天代她的班,你就没看出什么反常来?”

阿甜微微侧过了脸,对上岳峰的目光,答非所问:“岳峰,今天去我那吧。”

岳峰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倒还是笑的:“这样不好吧,我怕你那个仰慕者找我麻烦。”

阿甜扑哧一声笑了:“他算个球。”

顿了顿又问他一次:“去我那吗?”

岳峰摇头,身子向后一倚,不动声色地把阿甜环住自己腰的手拿开:“阿甜,你知道的,雁子姐不怎么喜欢我和你来往。”

阿甜哀求似的看他,声线愈发暧昧:“我不是跟你来往,我也不要你负责。我们就快乐一次,给彼此留个美好的回忆,好不好?”

岳峰看着她,忽然就笑了:“上次见面,你跟我聊了很多,你说你怎么都忘不掉那个叶公子——我从来不碰别人的女人你懂吗?你心里想着别人,跟我一张床,你不觉得难受?”

阿甜笑起来,两只手慢慢滑向他的大腿内侧:“岳峰,你太多规矩了,有些事情,做着就快乐,何必管那么多?或者跟我试一次,你的想法就改了。”

说着,泛着金粉珠光色泽的唇角微微一勾,手上用力握住。

岳峰只觉得身上的血轰一下就冲到了脑子里,下一刻,想也没想,攥住阿甜肩膀,直接把她推了出去,阿甜猝不及防,连人带桌子倒在地上。

轰的一声,整个酒吧都震住了,一时间分外安静,只剩下吧台老唱片的音乐轻响,放的是解放前被称作一代妖姬的女明星白光的歌,低沉而又略带沙哑的嗓音在酒吧里低回盘旋: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我的心也碎,我的事也不能做…

——

季棠棠一杯百利甜端在手上,刚喝下第一口,事情就发生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看岳峰愤怒离开,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跟出去——他连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一个,就这样跟屁虫样追着他跑进跑出是不是很没面子?

季棠棠的答案是“yes”,所以她坐着不动,低头又喝了一口,第二口还没有咽下去,忽然就被人一把攥住胳膊拎起来:“走!”

岳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拽着她就往外走,季棠棠让他拽的一个踉跄,嗓子里被酒呛到,咳得脸都红了,手里的酒也洒了满身,边上的人都愣愣看着,只有服务员反应过来:“哎,哎,小姐小姐,杯子是我们的,不能拿走!”

在被拽出门之前,季棠棠及时把杯子扔到靠门边的软垫沙发上。

出了灯红酒绿,季棠棠有点火,加上胳膊被他攥的生疼:“哎,干嘛呢,别拽了行么?”

岳峰松手,季棠棠皱着眉头伸手去揉胳膊:“不是聊的好好的吗,你又怎么了?”

岳峰面无表情:“你是猪是吧?”

季棠棠不明白,岳峰冷笑:“酒吧里野男人请的酒能喝吗?你不怕人下药是吗?”

“少借地儿撒火行么?”季棠棠不吃他这套,“我还真不信了,就因为我喝了人家一杯酒,你就把阿甜给跩出去了?我问你怎么了,少把事往我身上扯行么?再说了,你当酒吧是药房啊,天天下药。”

正说着呢,那个络腮胡子跟出来了,他这时候反倒有点英雄气概了,隔着大老远喊季棠棠:“哎,那个姑娘,没事吧?这人你认识么?”

岳峰满肚子火没处撒,恶狠狠吼他:“滚,老子教训媳妇,关你屁事!”

季棠棠也怒了:“你滚,少跟我攀亲戚,谁是你媳妇?”

络腮胡子被岳峰那么一吼,原本都准备打退堂鼓了,季棠棠这话一出,他又有点胆气了:“哎,我跟你讲啊,不要随便骚扰人家小姑娘…”

岳峰气急反笑,把季棠棠往边上一推,拳头一攥大踏步向那个络腮胡子过去,季棠棠原本对络腮胡子印象挺不好的,关键时刻他居然敢出来打抱不平,立刻又对他有了三分好感,眼见岳峰那架势,知道他火冲上了脑没谱,赶紧过去拦他,一边拦一边跺脚:“阿甜怎么着你了啊!”

她居然还敢提这茬,岳峰咬牙:“老子想掐死你!”

季棠棠真心觉得岳峰逻辑混乱:“谁惹你的你掐谁去!”

岳峰发狠了,伸手就扼她脖子:“还就是你惹的!”

他虽然做做样子,手上也是带了力的,季棠棠一时呼吸困难,一屈肘就去撞他腋下,那络腮胡子察言观色,直觉是动上手了,赶紧就过来拉架:“你你,你怎么还打人呢你!”

岳峰气乐了:“你还敢来,老子正愁没人打呢!”

季棠棠心叫不妙,眼见岳峰作势要打,赶紧冲过去拦在他和络腮胡子之间,挡住他胳膊不让动手,她这么一挡,那络腮胡子也知道自己处在安全地带,横竖伤不着,胆子更大了,居然还跃跃欲试着去揪岳峰衣领。

岳峰气坏了:“棠棠你让开!”

季棠棠头大如斗:“咱回去行么?”

一时间乱作一团,酒吧里也不少人跟出来看热闹,混乱之中,忽然有人大叫:“哎,警察同志,那个警察同志,这边!”

下一刻,有人很是威严地怒喝:“干什么呢这是,想蹲号子是吗!”

季棠棠眼角余光觑到来人一身警服,心说坏了,惹到公安了,赶紧松手站到一边,岳峰冷哼一声,扯了扯被络腮胡子拽开了口的领子。

络腮胡子心花怒放:“警察同志,这个男的,人家小姑娘不认识他,他拉拉扯扯的,还想打人!”

那人往这边走了两步,忽然“咦”了一声:“哎,是你啊姑娘。”

阖着自己在这头还有熟人?季棠棠满心纳闷,抬头一看,也认出来了:这人是之前去风月客栈朝她调查情况的警员之一,那个年纪老一点的,老张。

老张再看岳峰,把他也给认出来了:“你不是她男朋友吗?怎么了这是?吵架?”

季棠棠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咆哮:老子没这样没素质的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

最懵的是络腮胡子,他张了张嘴巴,看看岳峰又看看季棠棠:“你真是他媳妇啊?”

当着警察的面,不好穿帮,季棠棠的脸都抽搐了,她艰难地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来:“我…还没过门…”

过门没过门,都没法安慰络腮胡子那受伤的心灵了:阖着是小两口吵架,拿他当调味剂来了…

络腮胡子就这样被打发了,围观的人眼见没热闹可看,也都四下散去,老张不急着走,看着岳峰直乐:“昨晚上你说你女朋友吓着了,让今儿再找她,多体贴一小伙,怎么说吵就吵了?”

这老张,看来也是个八卦的主,季棠棠心中哀叹,指望着岳峰不搭理他好聚好散,谁知道岳峰瞥了她一眼,冷不丁就来了一句:“这女人太爱财了。”

啥?季棠棠和老张的眼睛几乎是同时瞪圆了。

岳峰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点上:“她看中个金项链,死活闹着要买,前两天刚给她买了镯子,贪得无厌这是。不给她买吧还闹上了,大街口的,真不嫌丢人。”

“这样啊…”老张有点同情岳峰了。

季棠棠脸色都绿了,心里把岳峰骂的狗血淋头:你妹的我什么时候看中金项链了,这是你跟苗苗的戏码吧,往我身上套,你当我好惹是吧?

老张反过来又劝季棠棠:“丫头,眼睛别老盯着钱,关键是对你好,金项链就是一疙瘩块,不能吃不能穿的,要那玩意儿没什么用。”

季棠棠怒极也笑了:“怎么没用了,这谈恋爱这么久了,他给我买过什么啊?就送过一个镯子,说是翡翠的,送去一检验是石粉压的,顶多80块钱。我亏不亏啊?每次出去吃饭都我掏钱,身上穿的衣服哪件不是我买的?抠门抠到他姥姥家了,买个牙膏香皂都从我这要钱,我要个金项链过分吗?不过分吧?”

老张恍然,看向岳峰的目光之中登时多了一种看小白脸的特殊意味,同时他意识到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一双男女看来都是极品,自己还是少惹的好。

例行公事般又说了两句,老张也走了,只剩下季棠棠和岳峰两个互相瞪着,就看谁能把谁给先瞪死。

末了岳峰先开口,一个字一个字的,像是恨不得咬她两口:“可以啊棠棠,演技派啊。”

季棠棠斜着眼睛看岳峰:“彼此彼此。”

说完又是互相瞪,末了岳峰先绷不住笑了,伸手就摸了摸她脑袋:“臭丫头,说的跟真的似的。”

他这一开口季棠棠也不跟他玩阴沉了,笑嘻嘻问他:“阿甜怎么着你了啊?”

岳峰瞪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季棠棠厚着脸皮继续问:“我托你问阿甜的事,你问出来了吗?”

“没。”

季棠棠失望:“不是说阿甜喜欢你吗?怎么还问不出来?”

岳峰没好气:“因为老子不想为你献身!”

这句话理解起来有点困难,季棠棠皱着眉头去琢磨其中隐含的意味,这时候,岳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将手机送到耳边:“雁子姐。”

顿了顿他看季棠棠:“是,棠棠跟我一起。去哪?为什么一定要我跟着啊?那…行,我去,我让棠棠先回去。”

挂了电话,岳峰吩咐季棠棠:“雁子姐刚打电话,她让石头去市里批发商那进批酒回来,怕石头不牢靠,让我看着他,石头现在南门等我呢。你先回客栈,别自己去找阿甜问东问西的,知道吗?”

季棠棠有点犹豫:“不问她,怎么打听的出来啊?”

岳峰没好气:“老子答应了,就一定给你打听!你先回客栈,天都黑了,别没头苍蝇样乱跑,知道吗?”

季棠棠哦了一声转身离开,岳峰吁了口气,抬脚往南门的方向走,刚走了两步,季棠棠又在身后喊他:“哎,岳峰。”

岳峰回头看她,季棠棠笑嘻嘻的:“别忘了给我带金项链啊。”

44第14章

岳峰到南门时,石头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拉开租用的白色小面包车的门探出头来东张西望,看到岳峰时一迭声地抱怨:“峰子哥,你快点,都迟了。”

等他坐上了车,石头的嘴还是不消停:“往常都是我去,这次非叫你去,这叫任人唯亲,我要去跟老板娘抗议。”

岳峰乐了,顺手就给了石头后脑勺一巴掌:“臭小子,书读的不错么,连任人唯亲这词儿都会用了。”

石头摸着后脑勺儿嘿嘿笑:“不是读书学的,看电视学的。”

从古城到市里,颠颠簸簸七绕八绕,花了一个来小时才到批发商门市,别看石头年纪小,很是老道地捧着进货的本儿跟门市老板砍价谈库存谈优惠谈退货,明显是素日里做惯了的,反倒把岳峰晾在一旁显得无所事事,在边上听了会返利折扣就已经一头雾水,末了拍拍屁股起身:“石头你先弄着,我出去走走。”

门市所在的街很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岳峰没什么想买的东西,只是随便溜溜,快到街尾时,发觉尽头处的一家店灯火分外通明,走进一看,是家金店,名字起得相当山寨,“金大福”。

岳峰差点笑出声来,还金六福呢。

原本不准备光顾的,转身时又改了主意,径直推开玻璃门进去了。

进门处坐了个保安,闻声掀了掀眼皮,确认岳峰不像打劫的之后,继续耷拉着脑袋打瞌睡,店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正对着化妆镜修眉毛,见有客上门,赶紧把小镜子一收:“帅哥要买什么?”

岳峰没吭声,俯下身子撑着玻璃展示柜看里面的金项链,小姑娘察言观色:“买金项链?要粗的还是细的?还是有挂坠的?”

岳峰想了想,唇角扬起一抹坏笑,他抬头看小姑娘:“美女,有镀金的吗?”

小姑娘愣了一下:“帅哥,我们这里是金店,都是真金的!”

岳峰耸耸肩:“我只想买镀金的。”

搁着是旁人,小姑娘铁定眉毛一掀开讲风凉话了,对着岳峰这个祸水自当别论:“我们这都是真货,怎么会有镀金的呢?帅哥你送谁啊?不会是送女朋友吧?女朋友要是看到你送假的,不得气死啊?”

岳峰笑出声来:“我还就怕气不死她。”

小姑娘愣了半天,才给他又指了条路:“那帅哥你去隔条街的地摊上看看吧,那应该有吧…好像塑料镀金一样,十块钱三条…”

岳峰的眼睛刷的就亮了:“那还能再砍价吗?”

小姑娘脸上的肌肉都要抽搐了:“应该…还能吧…”

——

半个小时之后,指挥着批发商处伙计帮忙装货的石头迎来了心情大好的岳峰,他手上甩着根链子,金光闪闪的,其劣质程度可以从腕上被染的一圈黄窥豹一斑。

石头大为不解:“峰子哥,你上哪捡的这玩意儿?”

岳峰眼一瞪:“捡?你去捡给我瞧瞧!花了我三块钱呢。”

石头动容:“这破玩意儿,一块钱倒贴给我我都不要。”

岳峰懒得理他:“赶紧的,我赶着回去。”

石头哦了一声,转身忙活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又过来岳峰这边:“峰子哥,我心里有个问题,想问吧又怕你打我,可是不问吧,我这心里憋的啊…”

岳峰嗯一声,继续绕链子:“讲。”

石头看他脸色:“那我讲了啊,先说好了,不能打我。”

岳峰眼一瞪:“有话说有屁放,扭扭捏捏的,刚过门啊!”

石头清了清嗓子:“峰子哥,你还没来古城的时候,老板娘跟我们说你要来,还说…你失恋了,让我们在你面前千万别提这茬…”

岳峰手上的动作停了。

石头硬着头皮说下去:“可是我看吧,你这天天挺乐呵的,不像失恋啊,你唬我们老板娘呢是吧峰子哥?”

见岳峰没吭声,石头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声:“峰子哥?”

岳峰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全是杀气:“石头,你过来。”

石头头皮开始发麻,直觉自己要挨揍了:“峰子哥我就说说,我真就说说,说好了不打我的,哎哎峰子哥…”

话还没完呢,岳峰揪住他脖子,硬把他拽到跟前。

石头差点哭出来:“峰子哥我错了,你别打我脸,我本来就不帅,再打更瞎了。”

岳峰把石头脑袋夹胳膊底下,也不管石头被夹的哭爹喊娘的,眼睛一眯看着远方,跟避世隐退回忆往昔的大侠似的:“石头,咱们做男人的,打落牙齿活血吞,不兴学那些小姑娘失恋了就要死要活的,你知道吗?”

可怜石头脖子都被夹细了一圈,哪里还能“聆听”岳峰的教诲:“峰子哥,疼,疼…”

岳峰继续“教诲”他:“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不难过,别看到表面上是什么就以为是什么,懂么?”

石头就差乱踩乱蹬了:“懂,懂,峰子哥,你饶了我吧。”

岳峰胳膊一松,同情地看着石头憋成猪肝颜色的一张脸,然后非常亲切地又问他:“还有问题要问吗?”

石头吓的蹭一声蹦开有三丈远:“没,没了!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