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纠正自己:我媳妇儿刚刚真是美翻了。

第29章

岳峰走了之后,石嘉信挪铺盖到沙发上试图睡个回笼觉,刚模糊有了点儿睡意,忽然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凑到窗户边一看,才发现是村里另几户人家的男人,披着衣服小声呼喝着,都往山下去了。

石嘉信满心的纳闷,这两天应该有什么事发生,因为岳峰这个“外人”在,村里人谨慎起见,连他也瞒住了——只是石嘉信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能发生什么大事:不会是盛家的哪个女人又外逃了吧,盛影的教训刚过去,总不见得有人顶风作案自寻死路。

既然不让他知道,他也懒得去打听,反正现在除了尤思,其它人、其它事,他还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正了正枕头,又往沙发深处蜷了蜷,朦朦胧胧间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医院的产房里兜来兜去,四周都是婴儿的哭声和消毒水的味道,他问大夫尤思住哪间,大夫爱理不理给他指了个方向。

他顺着大夫指的方向走,周围的噪声忽然都没了,煞白煞白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像是浮了一层雾,他穿着平时都不大穿的皮鞋,鞋底敲着地面,空荡荡的声响,突然之间,像是恐怖片里常演的一样,顶上的廊灯次第熄灭,只有尽头处的一盏大亮,像是舞台上特意打的灯光效果。

尤思就坐在那束惨白的光亮之中,她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双手从两腿之间慢慢举了起来,鲜血顺着十个手指慢慢滑落。

往下看,她的浸在一摊血泊之中…

石嘉信骇叫着惊醒,额头、后背乃至脖颈都布满了冷汗,知道是噩梦一场,他欣慰似的舒了口气,随手扯过脑袋底下的枕巾擦汗。

擦着擦着,他忽然不动了,僵了几秒钟之后,他撑着沙发坐起来,不安地四下张望着。

空气中,有秦家人血的味道。

——

岳峰步伐轻快的下山,胸腔之间弥漫着很久都不曾有过的欢欣雀跃,如果不是怕吵到人,真想昂首对着天大喊几声。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挺好笑的,不就是表白吗,又不是求婚,再说了,棠棠喜欢他,他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或许是因为,她之前说的都是“喜欢”,从不言爱,所以这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更像一种承诺和交付,弥笃珍贵。

岳峰之前也交往过许多女孩儿,逢场作戏的居多,见面没两小时就虚真虚假说什么爱上你了离不开你了要在一起,听多了,爱字也就好像哎字,只是个打招呼的口头语。

至今为止,他只对两个人说过爱,一个是苗苗,另一个就是棠棠。

对苗苗说的时候,真的掏心掏肺,什么都不想,爱字就是一团火,滚滚炽热地烧出去,世界和明天都不放在眼里。

对棠棠说的时候,有一点不同,他想了一会,没有立刻回答,以至于季棠棠气了半天:他觉得,对她说出“我也爱你”的时候,想给的不仅仅是爱。

还有承诺、责任、担当、细水流长的相守,无数个看到看不到的、晴朗或是阴云密布的,明天。

不仅是自己给她,也希望她给自己,未来是两个人铸就,不是一厢情愿或者自说自话,他施,同时也受,他给她一个家,也希望她给他一个家。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用幸福来形容似乎太过俗气和笼统,但是除了这两个字,又找不到其他的词儿了。

凌晨的凉气透过衣服浸在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岳峰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情:少年时的父母不和、父亲惨死、母亲背弃、早早混迹在外,因为母亲的事情被人欺辱嘲笑、十几岁上被送去当兵,别人还在大学校园里风花雪月他已经跟着九条拼进拼出,认识了苗苗之后他嘴上不说,一直努力的去挣钱,就为了苗苗的朋友无意中说的一句话。

——“苗苗他爸说过,以后苗苗可得嫁个有花园别墅的人。”

交房那天,黑皮一帮朋友跟他一起去别墅庆祝,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又开车偷偷回了别墅,坐在房子前头的空地上看了很久很久,他知道,一个人缺什么,就会特别渴求什么,他一直觉得自己要的挺简单的,不求大富大贵,就要一个家,一个真心爱人,不能像自己的父母,同床异梦,互相折磨。

和苗苗的情变其实给了他很大打击,一直以来都在润色的梦幻蓝图一夜间又回到了黑白画稿,但有一点,岳峰必须承认,老天还是照顾了他的——季棠棠出现的很及时,以至于他没有太过受情伤的痛苦。

开始时,他会为自己的移情太快而觉得内疚,后来想想,还是有几分庆幸的:如果季棠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呢?他会怎么样?为了苗苗一蹶不振?和蒋蓉不咸不淡地交往?或者还是像以前一样流连花丛,内心空虚到荒芜一片?

谢谢棠棠的出现,谢谢她爱上他,也谢谢他爱上她。

岳峰长长吁一口气。

尽管处境艰难,危机四伏,他还是认为目下的一切,美好的像梦一样。

不对,用“梦”这个字来形容似乎不太妥帖,梦是反的,总像是有点不祥的兆头…

“岳峰,秦家人,跑!”

骤然而起的声音激的岳峰一惊,声音起的突然,息的也快,天还没亮,周遭伏着山的脊线,风吹过,漫山的树冠婆娑而动,枝叶沙沙作响,除此之外,一片静寂,刚才的声音像是幻觉,又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看不到,在下头林子的另一侧,出声示警的石嘉信被几个石家人摁在地上死死捂住了嘴,有人愠怒地低声吼他:“盛家老太太吩咐的了,坏了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岳峰迟疑着往下走,走着走着,他俯子,捡起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刚刚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石嘉信的。

秦家人?秦家人到了八万大山?没道理吧。

跑什么?是让他跑吗?

身侧忽然有动静,有黑影从林子里扑了出来,岳峰警觉地侧身闪过,一脚把这人踹了个趔趄,身后风声又起,岳峰急偏头,被人一棍子砸在肩膀上,痛的跪倒在地,一甩手石头砸了过去,那人闷哼一声,似乎连退了两三步,岳峰额头直冒虚汗,正要撑着地站起来,忽然就不动了。

冰凉的枪口,抵住了他的脖颈。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岳峰不觉得害怕,反而倍感滑稽,他双手举起,慢慢站了起来,陆续又有人从黑漆漆的林子里出来,目测有十来人,手里都操着家伙,黑暗中看不清楚面目,却能感觉到深深的敌意和杀机,岳峰没有回头,尽量不去刺激身后的人:“兄弟,有话好商量,我没见过你们…”

话没说完,身后的扳机倒是咔嗒扣了一下,又往他脖子里抵进了一分,岳峰心头一冷,随即住了口。

四周的人慢慢围拢来,打头的一个手里拿了根擀面杖粗的棍子,只说了一句话。

“大伯说了,让他先还一条腿。”

黑暗中,棍子抡起一扇黑色的弧。

——

先前的窃喜和欢悦渐渐隐去,季棠棠隐隐有些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外头都有些光亮了,明显的误了所谓的日出之时,盛锦如还不带她进溶洞。

她只是吧嗒吧嗒地吸着水烟,时不时向外头看两眼,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等了约莫大半个小时,脚步声响起,有个老婆子匆匆进来,先警惕的看了季棠棠一眼,然后附在盛锦如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盛锦如的神色明显舒展了,喉头滚了滚,慢慢把水烟袋搁到了桌面上,然后挥手示意那老婆子出去,抬起头看季棠棠。

季棠棠忙低下头,掩住眼里的疑惑和忐忑,盛锦如只当没看见,柔声说了句:“小夏,跟外婆一起进洞吧。”

她伸手过来,慢慢握住季棠棠的手,她的手干瘦、粗糙,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激动,有些微的颤抖,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季棠棠突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看她满头白发的沧桑模样,想到母亲盛清屏多年来也未曾膝下尽孝,心里多少有了些补偿的意思,轻轻回握住了盛锦如的手。

盛锦如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浑浊的老眼里迅速掠过一层水雾,她说:“屏子…小夏,来,跟着外婆走。”

——

这一次不比上次,不要她蒙眼睛,做什么也不避讳她,反而一路给她讲。

——“小夏,这机关的门是暗合九宫数的,除了我和几个太婆婆,谁也打不开,你要是想学,外婆以后教你…”

——“这台阶,一百九十九级,原本是可以满百的,不过你也知道,老一辈做事忌讳满,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少一级,留一级念想,也算是给自己留点退路和余地。”

——“水道里有岔道,不知道的人有筏子也会撑错,其中有一道是个急流的崖口,掉下去就摔死了…”

——“水道用的不多,只有一个女人撑筏子,有时候你在这头,她在那一头,你要敲这里的梆子铁,当当当,她听见了,就会过来接你。”

季棠棠越听越是疑惑,是自己露馅了吗?盛锦如这说话的口气和所说的内容,完全不当她是个神智不清的人,给她讲这么多干什么,怎么好像是掌门人在交代帮派大事呢?她应该接这个茬吗?还是继续装傻?

哗啦啦有节奏的划水声,筏子慢慢划过来,筏头轻抵在了岸上,那个双头女人应该是被吩咐过,包了块严严实实的黑头巾罩住了那个旁生的头,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她们,盛锦如牵着季棠棠上了筏子,季棠棠局促地坐下,心里挣扎的很,末了下定主意,管她叽里咕噜说什么,自己照装还是装,毕竟人傻的话,旁人的提防心会弱一点…

她打定主意,正准备做出一副怕水怕坐船的模样,盛锦如忽然说了一句:“小夏,你知道炼鬼铃是怎么回事吗?”

季棠棠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炼鬼铃,母亲的信里约略提到过,神棍在古城也给她讲过一些,有点知道,但始终云遮雾罩,四年来,炼鬼铃始终是一片笼罩头顶的阴云。

季棠棠嗓子发干,脱口问了句:“怎么回事?”

盛锦如没有立刻回答,筏子向着前方动起来,黑色的水面上泛起几道极亮的水光,在这没有人气的地方,水声也显得喑哑而又瘆人。

“小夏,你在外头也走动过几年,听说过泰国的降头师和养小鬼吗?”

☆、第30章

季棠棠家变之后,很是研究过一段时间的玄异超自然事项,对泰国的降头和养小鬼也有所耳闻。

据说,想养小鬼的降头师,会先去林子里找一块适合的木头,然后用刀子削成一口小棺材,只有铅笔盒大小,外头漆成大红色,又称“棺材鬼”。

接着,就会去找要养的“小鬼”,一般是早夭的童男童女或者未破身的少男少女,有些手段阴毒的,甚至使用婴儿或者暴死的孕妇腹中的元胎,一般会在一日里的阴时掘开坟墓,让尸体坐立起来,用特制的蜡烛去炙烤尸体的下巴,然后以小棺材去盛滴下来的尸油,直到再也烤不出为止。

棺材鬼盛满尸油之后,就可以加盖念咒作法,一连七七四十九日召唤,算是把小鬼的魂魄从阴间召回,从而听命供差遣行事。

在南洋以及港台,很多人对降头施术深信不疑,有传闻很多明星的爆红,都是因为去泰国寻找降头师养小鬼施术所致,1976年香港电视台总经理英年暴毙,法医剖尸惊现无数米白色小虫,吓得当场夺门而逃,在港台被广为传成是被下了降头所致,多年之后,台湾的新闻媒体甚至专门为此做了节目;一代巨星邓丽君于泰国清迈哮喘病发而亡,死后有人爆出早在其死亡半年之前,有一位法师就曾通过观察眼睛和脖子上爆出的青筋,断言其被人下了“死降”。

2000年左右,有人在网路上发帖,描述其应同学之邀,去同学马来西亚的乡下老家度假遇到小鬼的经历,养小鬼的是这位同学年纪相隔有20年的哥哥,沉默寡言,未婚,独居一室,居处异常安静,不允许人随便进入,发帖人入睡之时,觉得有人窥视,睡梦中感觉有小孩在自己的身上蹦跳,惊醒之后发现财物被窃,屋里的地板上有一排小孩光脚留下的脚印,而同学的家里,并没有孩童…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虽然亲见者甚少,但是口口相传,降头已经成了南洋一带人人谈之色变的邪术。

盛锦如忽然提起降头和养小鬼,再结合神棍说过的鬼胎,季棠棠不觉毛骨悚然。

水流脉脉,晃晃悠悠,盛锦如的声音在空洞的水道之间幽幽荡开。

“老一辈的话本里,很多成精变人的故事,什么一块木头疙瘩成了精,一只狐狸活的久了修成了人,都是胡诌骗小孩儿的,一个人怎么样才能叫人?得有肉胎,得有精气神,咱们把那叫魂魄。木头疙瘩就算吸了灵气,没有肉胎,也成不了人,像你前几天那样,懵懵懂懂失了魂,也不能算个正常人。”

“咱们盛家的铃,能够感应阴气,化解怨气,算是罕见的灵体。但是一分二用,铃铛既能护主化解怨气,也能杀人贮积怨灵,秦家就利用这一点,设计让它不断的收集和贮存怨气,老话说,人活一口气,这怨气贮存的够强够久,开了灵眼,成了人魂,这铃铛也就活了。”

“小夏喜欢读书吗,《西游记》里变成孙猴子的那块石头,吸纳天地灵气,蹦出个石猴来——那是秉受正气,万万年山川日月精华滋养,怨气不一样,怨气本身就是人的气,带着极强的邪念,遇到灵体,一拍即合,几年时间就能成了气候。”

“铃铛活了,事才成了一半,这跟泰国人养小鬼不同,人家的小鬼,原本是人,你的铃铛,只是块生铁。要它像人一样听你的差遣给你跑腿,还得给它转个人胎,寻找合适的母体,十月怀胎,以怨气养胎,这个过程,就叫炼鬼铃。”

季棠棠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咽了口唾沫,艰难的问了一句:“谁…谁生?”

盛锦如看着她的眼睛:“你觉得,有比盛家的女人更合适的吗?”

“掌铃的女人跟铃铛之间有天生的感应,以她们做母体,培植其中的鬼胎才能不断吸纳母体的怨气。小夏,你虽然没生过孩子,总见过十月怀胎的女人,都说母亲吃的好,胎儿才发育的好,怀孕的女人补养是最足的。同样道理,炼鬼铃的盛家女人必须每时每刻都充满着怨气,这鬼铃才炼的好。”

“一个幸福平和的女人是生不出怨气冲天的鬼胎来的,为了确保炼鬼铃的效果达到最好,秦家人必然设计让这个女人痛苦无比,让她不断的失去至亲、至爱、感觉天道不公、世事都与自己作对,当一个人充满了仇恨以至于要对抗全世界的时候,也就是她最适合去炼鬼铃的时候。”

“但是鬼胎入体,只是第一步。整个怀胎的过程当中,为了让母体不始终充盈怨气,秦家会不断地重复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折磨。”

季棠棠不说话了。

盛锦如的声音至始至终都很平静,炼鬼铃的故事,她或许给许许多多的盛家年轻女人讲过许许多多次,平淡至再没有感情的起伏,但是季棠棠不一样,任何一句话,她都是要放在自己身上去想的,每想多一步,她都有一股要窒息般的痉挛。

她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小腹,一想到那样冰凉的不规则的东西被塞进去,异形一样吸纳母体的鲜血和怨气,最后居然成为一个有手有脚有眼睛的、嗷嗷啼哭的婴孩,她就不寒而栗。

盛锦如所讲的不难理解,盛家的女人类似于实验室里的培养皿,一个有毒的培养皿必然可以造就出更毒的生物来,据说动物被杀之前,由于极度的惊恐,身体中的生化作用产生变化,全身会释放出毒素,这种毒素存在于血液和组织之间,会使食肉者罹患各种疾病的比率增高,由此类推,不难想象那个自始自终生活在极大痛苦和崩溃中的盛家女人,身体会是怎样的非人状态。

“没有人会比怀鬼胎的盛家女人的怨气更高,出于盛家女人和铃之间天生的感应,这种怨气强烈到可以融化鬼铃,鬼铃融入骨血,自成元胎。这种内外相煎熬的痛苦会把母体吸干,折磨到不成人样。我没有见过被炼鬼铃的女人,但是听说最后剩下的,是一张干瘪的人皮,包着松松的骨髓被吸干的骨头…”

季棠棠再也忍不住,扶着筏子的边缘呕吐起来,那个双头女人瑟缩了一下,停止了撑篙的动作,盛锦如叹了口气,伸手慢慢帮季棠棠拍背。

季棠棠吐了很久,吐到后来实在没什么可吐的,但是想呕吐的恶心感觉还是挥之不去,她虚脱一样坐在筏子的边缘处发呆,盛锦如从怀里掏出手绢,细心地帮她擦拭嘴角。

季棠棠恍恍惚惚的,说了一句:“秦家人这么灭绝人性,不怕报应吗,他们这么做,图什么呢?”

“图什么?”盛锦如冷笑了一声,眼底掠过一丝讥诮,似乎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可笑的问题。

“这世上,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有人作奸犯科,图什么?无非为了满足自己各种各样循正常手段无法达成的欲望,为钱、为情、为色、为权势,炼成的鬼铃是人而非人,它原本就是由无数邪恶的怨气凝成,没有是非好恶,只懂跟着主人的意思走,你让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它有着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强大能量,是你可以伸到千里之外的手、探到千里之外的眼,它会帮你除掉对手和敌人而毫无蛛丝马迹,它会探听到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完成普通人完不成的任务。不管你在商还是从政,都如有神助。有些人为了几万块钱就可以铤而走险杀人越货,鬼铃带来的收益,何止是千倍百倍,下一次狠心一劳永逸福泽百年,你要是秦家人,你怎么选?”

季棠棠无言以对。

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且不说鬼胎杀人于无形这种太过玄虚的事儿,单纯就拿金钱收益来讲,如果鬼胎能够探听秘密,那么金融资本市场的一切走势都尽在掌握之中,岂不是买什么赚什么?秦守业是当官儿的,他可以探听政敌的种种掣肘,落井下石扫平障碍,可以投上司所好,平步青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看谁不顺眼就让谁死…

这是什么感觉?做皇帝的感觉吧。

想获得这一切,他们要付出的,仅仅是残忍的对付她而已——不知道在做这些的时候,他们可曾有过丝毫的内疚和怯懦。

但是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么,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炼鬼铃,所能付出的无非是良心和人性,得到的却无法计数,这样一想,秦家的种种疯狂,似乎就有了再合情合理不过的解释了。

盛锦如轻轻覆住了季棠棠的手背:“小夏,外婆希望你留下来,只有八万大山才是铁板一块,秦家无从着手,外头太危险了,事实上,如果不是你好端端的回来,外婆也不敢相信你居然还活着,秦家这群恶狼,居然还没把你撕扯成碎片,也是你的造化。”

季棠棠咬了咬嘴唇:“也未必待在外面有一定危险啊,不是说只有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才对秦家有用吗?如果我…结婚了,生了孩子,秦家就不会再盯着我了。”

盛锦如轻蔑失笑:“可能吗?”

“炼鬼铃需要最好的母体,秦家人相信人一生下来,胎中自然带着一团精气元神,生过孩子的女人,看似没什么大碍,但是其实先天元气大伤,已经不足以孕育出完整的鬼胎。没有生育过的女人,身体是闭合的,由她们生出的鬼胎可以完全继承先天精元,使得鬼胎的能量发挥至最大,如果是处女的话更好,处女因为未经人事,产子时受的苦痛更大,相应的其时的怨气更强,鬼胎得到的滋养更多。”

“只要你不在八万大山,时时刻刻,你都是秦家人猎取的目标,你结婚、生子,逃过一劫,你敢保证你生的不是女儿?”

季棠棠下意识顶了句:“不是还有50%的几率生男孩子吗?我事先知道是女儿,我不要了总行吧,大不了不生。”

盛锦如的回答让季棠棠遍体生寒。

“用50%的几率赌你和你女儿的一辈子吗?你妈妈这么做了,结果怎么样?不生?秦家会让你生。”

季棠棠沉默了一回,忽然没头没脑说了句:“外婆,我今年26岁了。”

盛锦如愣了一下,不明白她说这话的重点在哪里。

“妈妈说,我活不过26岁,外婆,妈妈的话准吗?”

盛锦如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咣当一声,那个双头女人手里的划篙竟然失手跌了下去,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张惶着跪子去捞。

“你妈妈还说了什么?”

“说我会开膛剖肚而死,后来不知道妈妈使了什么法子,任何对我腹部的攻击都没有作用。”

盛锦如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季棠棠心里空空的,也没有再追问,筏子重新划动,远远的,看到了那块小岛一样的石面,像是黯淡而又绝望的未来。

盛锦如忽然开口了。

“你妈妈很小的时候,就有预知别人死亡和感知好恶的能力,但是医者不自医,她看不到自己的,对自己至亲至爱的人,也只能看个大致,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跟秦家那个畜生在一起那么久,始终看不出这个人狼心狗肺的原因。”

“小夏,你妈妈看到的,或许只是你的危险,而不是你的命运,况且你多了这一层保护,开膛剖肚这个假设已经不存在了,听外婆的话,留在八万大山,不会出任何事情的,外婆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盛锦如的话说的真情流露,季棠棠怔愣着看着她:她的确已经很老了,满头的白发,褐色的老脸上刀刻一样的纹路,眼睛里却有着那么强烈的希冀。

其实,外婆和自己,都是亲情极度缺失的可怜的,如果没有岳峰,和外婆相依为命何尝不是一种对双方的情感慰藉呢?

季棠棠泪盈于睫,她不忍心骗她:“外婆对不起,我要回到岳峰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