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乍然涌现的喜悦,渐渐如潮水般退去。

在还有数个时辰,就即将大婚的新郎,竟然出现在了她的床前。

顾靖辰半蹲在床前,黑夜中,他漆黑的瞳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定定的注视着云蜜。

看到云蜜眼神的前后明显变化,虽百般说服自己,这只是暂时,却依旧无法避免失落。

他低低沉沉的笑了下,清朗又悦耳,“我想你了,就来看看你。”说着,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自己宽大的手中。

云蜜云淡风轻的说,“成亲前一日,成亲双方不宜见面。”

他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轻笑着说,“我们魔界不兴这个。”若不是怕她不喜,他可以每分每秒待在她的身旁。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

顾靖辰看着她绝美的侧颜,轻声说,“感觉就像是一场梦,我即将成为你的夫君。你欢不欢喜?”虽是这般问,但他心底并不期盼得到她的回答,怕她的答案会令自己失望,因此下一瞬,就自顾自的接上了话,“我,十足的欢喜。”

从未有过的欢喜。

这短短的几个时辰,怎么如此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的拉长,谁能想象他此刻迫不及待的心情?

若不是怕委屈了她,让自己与她人生中的唯一一次大婚能够没有缺憾,成亲需要准备的一切物什都是往精贵,精致的一应里精心挑选,他真恨不能立马洞房。

这三日,他利用到了每一分,恨不能把三界最好的一切都双手捧到她的跟前。

在多久不见,他就已经这般思念她了。

想着将来,他笑了笑,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好好休息吧。我就来看看你,这就走了。”

眼前的容颜,早已被他细细的印刻在心中,分秒无法忘,也不想忘。

云蜜沉默着闭上了眼。

直到他的气息彻底散去,她的心底才逸出淡淡的叹息。

第二日一大早,彩绣便服侍她起身,净面梳妆。一穿上厚重的大红喜袍,衣摆上缀着的珍珠的光芒,竟比外头太阳的光还要璀璨耀眼。引来一众侍女的惊艳艳羡目光。

不过,比这光芒,更加夺目的,是今天的新娘的容颜。

任何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描绘她完美无缺的脸庞。

云蜜低垂着眼,任由侍女为她梳妆打扮。

不管怎样,今日,一切都该有个结局了。

顾靖辰已在门外等候,魔界的婚礼,比之凡界,简洁许多。

她纤腰款摆,在众侍女的搀扶下,迎向在晨光中带着模糊光影的男人。

她看到他扬起的肆意的笑容,看到他伸出的手…

此刻,异变突起。

凭空出现了数人,无数攻击,在瞬间便向着顾靖辰而去。

顾靖辰脸一沉,举手投足之间,轻易化解。

“今日乃本尊大婚,不欲见血,还请速速离去。”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杀意。

突袭的这几人身影渐渐清晰。

其中一人,便是忘川仙尊。

其余四人,都是仙界步入仙人境多年的仙人。

看来,仙界也已经知道,魔尊步入神境的消息了。

忘川仙尊的目光若有似无的从云蜜的容颜上划过,接着开口说,“消除魔物,乃是整个仙界的要务。”

顾靖辰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魔物?”他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我魔族即使坏,也是坏的光明正大,比之你们仙界某些阴险小人,不知好出多少。”

与忘川仙尊同来的另一名仙人恼羞成怒的说,“魔物少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那本尊请问,这些年,我们魔族可有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顾靖辰眸色冷淡的看着出声之人。

出声的仙人哼笑了一声,“你们魔族存在本身,就已是罪大恶极!”

话已至此,根本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魔尊的长发无风扬起,大红的喜袍也鼓起来,他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击,“魔刹指!”

这一指,所向披靡,携着无与伦比的气势,一往无前的朝着那名仙人而去。

那名仙人知这一指来势汹汹,稍一不慎,便会命丧于这一击之下,瞬时打开本命防身宝器,并同时在身体周围竖起一道防护罩。

众人只看到一抹看着像手指的淡淡黑气冲着那人而去,接着,眼睁睁的看着防护罩发出碎裂,随即又响起宝器破碎成灰的清晰声,这道声音明明清脆无比,却不亚于一道惊雷,打在许多人心口上,只见那名仙人满脸灰败的被这一击击飞了出去,吐出了一口精血,生死不知。

忘川仙尊闭了闭眼,这就是神境之威,杀仙人如杀鸡,轻易得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魔尊早见忘川仙尊不顺眼,要不是有他,此刻的云蜜,早该完完整整的属于他的了!

这般想着,他手下一出,就是比之刚才魔刹指更加凌厉的攻击。

“傅璟,不知,你接不接得下我这一击!”

傅璟的脸上带着一抹凝重,手中结印不停,无论如何,总是要拼上一拼的。

就在这危急关头,云蜜冲上了前,拦在顾靖辰的身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自爆妖丹…

自爆的威力化解了顾靖辰的攻势,气浪席卷,红袍在气刃的切割下,化为片片碎布,飘在空中。闭眼之前,云蜜听到他大吼了一声,“不!”语气中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悲伤…

这一次,她的心头,涌起无法言语的复杂感受。

不过,都结束了。她的自爆,即便不能取他性命,至少能使他重创,那么傅璟的胜率,应当能高上几分吧…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云蜜才悠悠转醒。

眼前,是素净的蚊帐,顶上,还绣着墨绿色的翠竹。

这翠竹,怎么这般眼熟…

空气中,漂浮着熟悉的幽香。

云蜜全身疼痛难忍,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接下来,就有一道声音关切的响起,“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云蜜点了点头,接着便被扶起,喝了几口清水。

她的目光恹恹的看向扶着她的人。

“后来…如何了…为什么…我没有…”死。

这个死字还未说出口,就被眼前之人打断了。

“你没事。你也不会有事。”

云蜜一呼气,胸口就是猛烈的疼痛,密密麻麻的,以她的承受力,都觉得难以忍受。

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呢?”

两人谁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眼前之人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你的自爆来得猝不及防,最后关头,他止住了你的自爆,代价是,他自己的命。”

云蜜有些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这样的结局。

谁能想到,三界目前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竟然会为了她,一命换一命?

“他…”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份情感太过于沉重。

此生,她注定只能辜负。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受到了震撼。

“魔物不灭不散,只会轮回,不会消亡,他只是因重伤,回到了原形,化为了最开始的一团魔气,待得万年之后,便会重新归来。”眼前的人,细细的解释,她听不出来,他声音中,是否带有别的情感。

“但,那时候的他,还会是他吗?”

听闻云蜜的疑惑,傅璟叹了口气,依旧开口回答道,“不是了。即便重生归来,他没有之前的所有记忆。”

云蜜的心有些沉重。傅璟又加了一句,“但是他依旧会好好的活着。”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云蜜重新躺回了床上,安欣养伤。

傅璟看了她几眼,有些话想说,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自雪之精到手,不久之后他就想起了那段被他遗忘的记忆。

原来,他和云蜜早有渊源。

自那日狩猎出师不利,他回到自己的寝殿之后就发起了高烧,梦魇不断,眼看身体一日日虚弱下去,但是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全部束手无策,父皇和母后为他请了无数名医,包括江湖郎中,但依旧毫无起色。

有一晚他烧的迷迷糊糊,整个人虚弱不堪,感觉生命在慢慢流逝却无能为力,眼角不禁流出了一滴泪珠。接着,他就看到一个毛色雪白的狐狸,跳到了他的床前,用爪子,摸了摸他的额头,用毛茸茸的脸颊蹭了蹭他的脸,之后,将一颗白色的药丸,塞入了他的口中。

那时候,他已经烧的整个人有些意识不清,话都说不出来,又因不知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梦魇,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后的每一晚,这只小狐狸都会来看他,给他服下那种白色的药丸。

他的身体渐渐康复起来,父皇和母后自是喜不自胜,皇宫里低压了好久的气氛,终于重新变得明快起来。

他心底隐隐有些明白,他的痊愈是因为什么。

在他即将彻底康复的那晚,那只小狐狸又来了。

在他的目瞪口呆中,那只呆萌的小狐狸,变成了一个梳着双头髻,长得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跟他一般大小,脸庞像是白雪一般细腻白皙,两只圆圆的眼睛因为此刻正微笑着,而弯成月牙般的形状。

她的嗓音里带着一抹娇憨,“服下最后一粒清心丸,你的病,就该彻底好啦。”说着,将手伸到他的嘴巴前,他从善如流的服下了。

定了定神,他才开口问道,“你是谁?你是上次那只救了我的小狐狸吗?那只老虎后来怎么样了?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你可以治好我,但是太医院的太医全都束手无策?你是不是传记里描写的狐狸精?你会吸取我的精气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他的嘴里蹦出来,女娃忍不住笑起来,这一笑,犹如百花吐艳,竟小小年纪就已有了绝代的风华。

小女娃滴溜溜的转了转黑黝黝的眼珠,说,“我叫云蜜,你之前受到了惊吓,所以魂魄不稳,服用了几日清心丸后,你的魂魄就又重新稳定下来。至于别的问题,以后你就知道啦。”

她瞧了瞧他的脸,“你太弱啦。你们凡间不是有好多修仙的门派吗?你何不走上修仙之道?”

那时他第一次听说修仙这两个字。

因她这一番话,之后,他开始了他的仙途。

只是可惜,他后来在门派大比中受过重伤,遗失了这一段记忆。

不过,还好还不晚,他最终,还是记起来了。

数月之后,云蜜重伤的身体大致痊愈。

这次自爆,给她的身体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修为大减,若要回复到之前的水准,少则几十年,多则数百年。

忘川仙尊在灵霄派的百花园里找到了正在观赏灵鸳花的云蜜。

她长时间的盯着眼前开的正娇艳的灵鸳花,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缅怀着什么。

他不忍看到这样的云蜜,她应该是张扬的,耀眼的,就像之前刚遇见时一样。

他上前,轻声说,“你身体还未彻底痊愈,需要好好休息。”

云蜜转身,看着这几个月来清减了几分的傅璟,不语。

傅璟酝酿了一段时间,在云蜜困惑的眼神中,不自在的说,“你修为倒退之事,无须挂怀,自有我,在你身旁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一分委屈。”

云蜜眨了眨眼,眸中闪过意外的光。

忘川仙尊硬着头皮,将之前自己独自一人时已经预演过无数遍的话说出来,“之前与你的一月之期,是我输了。”

忘川仙尊的耳朵,不自觉的蔓延上了淡淡的粉红,但是想说的,终于说完了,他心下放松了几分。云蜜看到这样有几分狼狈却却依旧帅的天怒人怨的忘川仙尊,终究还是笑出声来,数月来的郁气消散了大半,“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隔日更,为什么今天又更了4000字呢?

因为作者君刷出了好几条留言!感人!激动!兴奋!

如果每一章都有好多留言,那就更感人啦。也许,双更就那么随机掉落了。

然后,2W多字写完了这个故事。应该还有一章番外。感觉节奏有点太快。有些地方还能好好铺垫一下。

之前认识一个妹子,她说她从来不看快穿,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感情来的莫名其妙,一下子就爱上了。

不不不。比如说我这篇文吧,男女主因为匹配度99.99%的原因,并且因为苏破天际的设定,女主单方面对男主有致命的吸引力,分分钟就能爱的死去活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也不算感情来的莫名吧!【什么鬼】

反正,大家看的开心就好。

拯救仙尊番外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傅璟独自一人,静立在一地灵鸳花凋谢的花瓣前,看着眼前的画面,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风吹过,惹得他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书画担心的上前,“仙尊,您的身子…”

傅璟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自十年前与魔尊一战,他们仙界元气大伤,损失了数十名在修仙界抖一抖腿,都要震三震的仙人,而他,忘川仙尊自己,也身受重伤,差点,就活不过来了,不过因此落下了一身药石不可医的伤病。

步入神境的魔尊,战力自是强悍无比,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呼风唤雨。好在这次他也元气大伤,退回魔域养伤去了,没个千年,怕是不会再卷土重来。

这次仙魔大战,对于仙魔两界来说,是两败俱伤。妖族现任妖王云无命在一旁坐观虎斗,只等捡现成的便宜。三界之中,妖界向来势弱,便宜可是那么好占的?

于是这么些年下来,仙界一直不甚平静。

他伸手,将灵鸳花的花瓣在指尖碾碎,鲜艳的大红色花汁从他的指缝间留下,让他苍白的手,也带上了一抹艳色。

待到来年,这灵鸳花又该开的如火如荼了。

可是他自己呢?早已是满身暮气了。

最近几日总是回想起曾经还在凡尘的时光,父皇的严厉教导,母后的温柔抚摸,他有多少年,没有想起曾经了,模糊的回忆,带上了岁月的灰暗。

若没有那一日,想必之后的他,应该会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广纳后宫,生儿育女,做一代贤明的圣皇吧。

可惜,没有如果。

年少时的那一次独自出猎,他就遇到了山中霸王—白虎。那次,他伤得也很重,足以致命的伤,让他只是吊着一口气。父皇母后多处探听,才听闻灵霄派的仙人,有起死回生的神通。

他们将他连夜送至灵霄派。

恰逢帮派那时正在收取资质尚佳的内、外门弟子,因他资质上佳,于是自然而然的就被留下了。

其实自那时,到现如今的千年岁月,也不过可以用两个字形容,就是修炼。

修仙界之人,都卯足了劲的在修炼,为了长生修炼,为了俯瞰世人修炼。

但是高处不胜寒啊…

他真的感到了些许的厌倦。

“仙尊。”一道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处响起。

他转身,是灵霄派掌门的幼女,慕宣。

慕宣红着脸,直直的望着他,说,“仙尊,过些日子,我就要大婚了。”

忘川仙尊点头,他知道,对方是灵霄派的大弟子,修为不错,人也可靠。

“这些年,我一直追随在你的身后,但你从来没有望过我一眼。”听到这里,傅璟已经忍不住皱眉了,她即将嫁给另一个人男人,此刻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哪怕一刻的心动?”说完,红着脸满含希冀的看着他。

“没有。从来没有。”傅璟冷着脸说。

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说的倒也不是假话。

慕宣和他的修为差距太大,他们平素根本没有共同的话题可以探讨。对于他来说,对方不过是掌门的幼女,因掌门曾请求过他对此女多加照拂,而她自己本身也未曾惹过麻烦,因此他才默认了对方时不时的跟随行为。

大多数时候,他都默认她不存在的。

“好…我知道了。”慕宣伤心的落泪,不过接着又开心的笑了笑,“这样,我就能毫无牵挂的嫁给他了。”

傅璟不置可否。待得慕宣跑走之后,他侧头问了问书画,“你和书墨可想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