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之后,她脸上的神色令蒋少菲心中一惊:“宝宝有消息了?”

蒋少瑄摇了摇头:“明鹤没有联系我。”

“你快打过去问呀!”

毕竟是一条人命,虽然蒋少菲与麦包只见过寥寥数面,眼睁睁地看到他被绑走,也一样放不下心去。

“你打给明鹤吧。”蒋少瑄把号码翻出来,发给蒋少菲。

蒋少菲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就这么怕季泊谦?”

蒋少瑄没有作声。

蒋少菲恨妹妹不争气,又说:“哎,季泊谦和明鹤的关系的确尴尬。不过如果你不告诉我,关于明鹤的事情季家那边可是一点风声也没传出来。这对母子遇到你未来婆婆那种大房,还真是活该,这就是破坏别人婚姻的下场。”

蒋少瑄蜷起双腿抱住膝盖,把头埋在了腿间,有气无力地答:“除了不能见光,他们母子不见得过得不好。”

名车豪宅,佣人无数,她与李女士也没有这样的排场。

“那是明鹤自己赚的。”瞥见蒋少瑄脸上的诧异,蒋少菲吃惊地问,“你不知道么?明鹤17岁就赚到了第一桶金,他很会打擦边球,手黑胆子大,剑走偏锋,根本不讲什么规则,什么手段都敢用,谁的生意都敢抢。你姐夫和他做过几次生意,非常欣赏他,只是没想到,他是季家的人。”

蒋少瑄怔了怔,随即又了然,有强势的沈澜和季泊谦的爷爷奶奶压在上头,明鹤的父亲连姓氏都不敢给他,更何况是大笔财富。

蒋少菲给明鹤打了通电话,案子已经撤了,劫匪却仍是没有打来电话。

蒋少瑄整晚都在担忧麦包的下落,把与季泊谦的矛盾暂时丢到了一边。

然而早已下班的季泊谦却始终没有打来电话,蒋少瑄一颗心忽上忽下,干脆关上手机,请姐姐代为关注麦包的消息。

一整夜过去,劫匪仍是没有打来电话,片刻都没合眼的蒋少瑄更觉煎熬,面对满桌的早餐,提不起任何食欲。

前一日受到了惊吓,蒋少菲一早便亲自送女儿去学校,空荡荡的屋子静得能听到暖气片的水流声。电话更是一通都没有。

季家却是闹翻了天。

宝宝下落不明,对方长时间不联系,为了钱财而绑架的几率渐渐缩小,那么便是单纯寻仇?

向来温婉的明苑沉不住气,冲到沈澜的公司,却被保安哄了出来。她不死心地赶到季家老宅,趁着沈澜回去同公婆谈事,跪在她脚下泪流满面地为当年的事情道歉,求她放过自己年幼的孙子。

从头至尾,沈澜只冷眼看她,说了句“戏演的真好”。

不过,除了季泊谦,这一次整个季家都站在了明鹤母子那边。毕竟当年举报“走私”的事情被挖出来,沈澜的确理亏。

季泊谦的父亲更是气急败坏,当着季家众人的面连声骂沈澜歹毒,连“离婚”也说了出来。

当然,家丑不可外扬,再闹个天翻地覆,要脸面的季家也不会对外走漏风声。

蒋少瑄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季泊川打了通电话过来。

把形势大概讲了一遍,季泊川又说:“少瑄姐,你可千万别去质问我大伯母孩子的是不是她找人绑走的。”

“……我当然不会。”

不管是与不是,问这句话对宝宝的安危也不会有帮助。

季泊川却放心不下地再次重申:“千万别问,我大伯母虽然恨他们无事生非,却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与举报打擦边球、行为值得商榷的明鹤走私不同,绑架可是犯法的,蒋少瑄知道,沈澜不过是强势了些,不至于置人于死地。

如果不是明苑声泪俱下地哀求时,沈澜又满脸嘲讽、太过冷漠,季泊谦的爷爷奶奶或许不会被激出同情心和正义感。

据季泊川说大伯母由始至终态度强硬,对宝宝连起码的关心也不曾有一句,听到离婚,也只面不改色地说择日请律师过来商议。

这样一句软话也不说,半分也不为自己辩解,居高临下藐视众人的脾气还真是像极了另一个人。

物极必反,强势得过了头有时候反倒更吃亏。

蒋少瑄沉默了一下:“是季泊谦让你打来的?”

季泊川嘿嘿一笑,立刻否认。

“他自己怎么不打?在他眼里我就这样蠢么?”

听出蒋少瑄语气中的愤懑,季泊川不敢说堂哥正等着她反省了错误自己上门道歉呢,岔开了话题:“他不是忙吗……”

蒋少瑄没再多说,挂断了电话。

麦包被劫持的第三天上午,他被人放到了季家老宅的门外,有惊无险,虽然看起来脏了些,瘦了些,但至少平安无事。

为了不声张出去,季家没再追究,除了受惊之外,此事唯一的后果便是明鹤没有参加以他入职为主的股东大会,令其他从各地赶来的股东和高层颇有微言。

可是在原本不喜欢他功利心太强的季家二老和季泊谦的父亲看来,明鹤的举动恰恰证明了他是一个好父亲——把亲情看得比利益更重,这样的人很值得信赖。

为了补偿受惊的明苑祖孙,季泊谦的爷爷奶奶甚至破例留他们在老宅多住了几日。

一岁多正是可爱的时候,麦包又漂亮乖巧,相处了几日后,很得季泊谦爷爷奶奶的喜爱。

是谁谋划的这个事件虽然不得而知,但因为明鹤感慨季家实在是处是非之地,不肯再到公司帮忙,令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沈澜——毕竟当初她曾十分激烈地反对过,也费了很大的周折阻止明鹤进入季家的公司。

据季泊川说,季泊谦的父亲曾公开讽刺她终于得偿所愿。

不管是不是沈澜做的,夫妻间的平衡都已被打破,看似和谐的婆媳关系也不再能继续维持。

一向低调的季家短短几日内成了圈子里的焦点,明苑明鹤的存在逐渐曝光,季家长子长媳即将离婚、忍辱多年的明苑将要上位的传言甚嚣尘上。

小三上位虽然招恨,但沈澜从年轻时就飞扬跋扈,得罪了不少人。

嫉恨她的人太多,无奈她不单自己能力超群,更嫁得门当户对,夫妻虽谈不上多么恩爱,但多年来相敬如宾,在几个妯娌中最得公婆器重,生的儿子偏偏也异常出色——如此志得意满的人生,想看她的笑话也没有机会。

终于等到她跌了一跤,别有用心的人当然要发挥想象。

传言满天飞,连深居病房的李韦婷都听到了许多不同版本。

“季泊谦的父母到底怎么回事?他真有个弟弟?这可不怎么好!”

关系到女儿和未来女婿,原本喜欢听八卦的李韦婷自然不想看未来亲家离婚的热闹。

“我不清楚。”

“你怎么会不清楚!”

“难道我要去问季泊谦你爸妈会不会离婚,什么时候离婚吗?”

“别人问这话不妥,你们是什么关系?两个人无话不说,关系才能亲密!”

蒋少瑄倒是希望可以无话不说,只是对方是季泊谦,根本不可能。

更何况,他们已经五天没有联系过了。

蒋少瑄没敢告诉妈妈他们很可能会分手,只专心替第二天就要出院的李韦婷收拾东西。

李韦婷看了眼时间,从阿姨手中接过保温桶,递给蒋少瑄:“今天季泊谦是白班,食堂的饭太难吃,给他送饭去!”

蒋少瑄自然不肯:“他上班很忙,没有空吃。”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再忙也得吃饭呀!他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你得多关心关心他。”

蒋少瑄垂下了眼睛,她很想关心季泊谦,但安慰的话说不到半句,季泊谦便会打断她,说根本没有那么糟糕,这些和她无关。

她的恋爱经验虽然少,但周围的闺蜜们一发脾气提分手,除了真心想分手的,哪一个的男朋友都是立刻道歉求和。

没有一个像季泊谦这样连电话都不打一个,话也央堂弟传。

她本以为季泊谦再三让季泊川嘱咐自己不要插手麦包的事,是还想和自己有以后,但连着五日没有联系,她早已失去了等待的耐心。

见女儿愣着,李韦婷蹙眉推了推她:“想什么呢!快送饭去!季泊谦日日都来看我,比你还孝顺呢,有探病的工夫,还能没空吃饭?”

“他每天都来看你?这几天也来了?”

“是呀。虽然坐一坐问个好就走,但每天都来。他没告诉过你?”李韦婷叹了口气,“我几次想问他父母的事,都没好意思。”

蒋少瑄的心中忽而生出了喜悦,接下饭盒便推门出去了。

赶到季泊谦的办公室,他却不在,蒋少瑄拉住一个没见过的医生问:“季医生呢?还在门诊吗?”

“秦医生刚刚来找他,两人好像一块吃饭去了。”

“秦医生……秦嘉?”

得到对方的肯定,蒋少瑄正发怔,手机就进了条微信,是童悦发来的偷拍小视频。

季泊谦和秦嘉双双出现在食堂,他们同坐一桌,季泊谦的嘴角噙着笑,哪里有父母即将离婚的哀伤。

第56章

【蒋少瑄!你在哪儿?你在哪儿!速来捉奸!!!!!】——童悦向来唯恐天下不乱。

蒋少瑄倒是有冲过去质问的冲动,可惜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丢不起脸,便删掉了童悦发来的小视频,灰头土脸地带着饭盒回到了姐姐的公寓。

她啃光了十根手指的指甲,终于说服自己找出手机拨下了季泊谦的号码,可惜连着打了三个,统统无人接听。

蒋少瑄将手机丢到一边,正想去楼上季泊谦的公寓把自己的东西全数搬走,手机恰好响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沙发缝里拔出手机,还没滑到接听,就发现打来的并不是季泊谦。

是当年求她假扮情侣骗来费城探亲的父母的黄日忻。

那时候蒋少瑄和黄日忻并没有那么熟,后来她问黄日忻为什么选自己扮女朋友,他说因为周围长得不像男人的中国女生就只有她还没有男朋友。

这句话打击了蒋少瑄很久很久。

电话一接通,黄日忻便问蒋少瑄三天后有没有空,请她参加自己和同□□人的婚礼。

听说黄日忻的父母也会出席,蒋少瑄有些犹疑,毕竟她骗过人家爸妈,还收下了丰厚的见面礼。

事后她本想把见面礼退回去,黄日忻却不肯,说是演戏的报酬。

黄日忻声称父母早已转变了观念,请她一定要过去。

蒋少瑄急于逃离此地,点头应允。

放下电话,她更感挫败。连男人都嫁出去了,她居然还要继续当剩女。

等不到季泊谦的电话,她为了不再纠结,干脆关上手机,买了最早班的机票,飞到了黄日忻的城市。

食堂里的季泊谦一发现童悦的偷窥,便下意识地摸手机,可惜早晨出门的时候太急,忘在了家里。

秦嘉也看到了迅速低下了头的童悦,笑着问摸口袋的季泊谦:“想打电话解释?”

季泊谦笑笑,不置可否,继续吃饭。

“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周末我就和爸妈离开了,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来这座城市,你来不来送我?”

“周末我没空。这顿饭就算正式告别。”

听到“正式告别”这四个字,秦嘉失神了片刻:“你肯出来和我吃午饭,不会是想气蒋少瑄吧?”

五天前蒋少瑄跑到医院找季泊谦,他们在胸外科病房外的楼梯间的争吵被一众女同事八卦到现在。

离得远听得不真切,似乎季泊谦责怪女朋友不该和谁正式告别,大家自动把那个人脑补为蒋少瑄的前男友。

看不出冷冰冰的季医生居然也会吃醋。

季泊谦立刻否认:“我干吗要气她。她脑袋笨,和她讲道理太费口舌,我只是想用行动告诉她,所谓的“正式告别”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行为。”

秦嘉有些气恼:“你能不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

“比起错觉,你更需要的是收拾好心情,早点开始下一段感情。”

“……”秦嘉觉得自己能喜欢嘴巴这样讨厌的人二十年,也算是奇葩一朵,她在心中默默地给一辈子也别想听到甜言蜜语的蒋少瑄点了根蜡烛。

季泊谦看了眼手表:“我先走了。一路顺风,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季泊谦想了一下:“你漂亮优秀,会遇到真正相爱的人。”

“最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蒋少瑄吗?”

季泊谦居然“嗯”了一声:“很多年。”

蒋少瑄离开的第三天,有人亲眼看到季泊谦的父亲亲自到沈澜的公司求和,沈澜避而不见,季泊谦的父亲一直在门外站到天黑,一番交谈后,季泊谦的父亲绅士地替沈澜打开了车门,沈澜如女王般坐了进去。

夫妻二人一同出现在季家的家宴上,离婚传言不攻自破。

据说明氏母子逼宫不成,很快带着孙子避走美国。

真正的剧情蒋少瑄依然是从季泊川处听说的。

沈澜用重金挖出了劫持麦包的那四个人,雇佣他们的人与明鹤在事前和事后有过多次通话,有通话记录为证,答案昭然若揭。

尽管季泊川把明鹤描述成了一个卑鄙小人,蒋少瑄却不想评判明鹤的行为。

现在看来,明鹤根本无意插手季家的公司,他折腾了一圈不过是针对沈澜。

沈澜设过陷阱诬陷他走私,他回敬一次只能说扯平。

反正两人都没成功。

让她气愤地只是明鹤利用麦包的行径。

好在季泊川说明苑很可能并不知情,她对宝宝的疼爱,蒋少瑄观察过多次,相信不会有作假的成分。

季家上下十分震怒,勒令季泊谦的父亲和明苑明鹤斩断联系,离婚的事情早就成了笑谈,蒋少瑄却觉得即使这事儿真的是沈澜所为,季泊谦的父母也未必会离婚。

季家和沈家牵扯太多,利益交错,即使婚姻早成了一张枯纸,恐怕也不得不继续维持。

这样的婚姻让蒋少瑄直想敬而远之。

看着黄日忻和他的未婚夫宣誓,蒋少瑄由衷感叹,恐怕只有这种需要冲破世俗的爱情才称得上荡气回肠。

“羡慕呀?回去咱们也办个婚礼。”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蒋少瑄惊觉季泊谦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觉得季泊谦的这张脸十分惹人厌,白了他一眼,走出了满是陌生人的教堂。

季泊谦自然跟了出来。

“你反省过了没,知道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