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阳公主对丰淳欠了欠身:“求五哥让臣妹问下去。”

丰淳点了点头,昌阳公主复向孟光仪道:“如今不过申时三点,从午时到现在,区区一个多时辰,两个时辰不到,孟尹将此案的疑犯、死者并地点时辰弄清楚,倒也罢了,连任秋的身世并与莺娘交往始末、包括与其母的争执都一清二楚,甚至此刻还已经到了紫宸殿上!尝闻孟尹能干,如今看来能干二字尚不足以形容,岂止是能干?简直是能常人之所不能!”

元秀在旁由采蓝打着扇子悠然旁观,正想着孟光仪该怎么回答昌阳公主的指责时,却听他淡淡道:“这些都是任秋自己所言,臣不过是将他的话原样说出来罢了,以贵主所言,看来是此人在说谎了,贵主放心,臣定然会为他将这公堂之上口出诡诈之言的罪名记下来的!”

“你!”昌阳瞠目结舌,忍不住用力一拍身边小几,却恰好打翻了茶碗,她身后的修联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低声提醒道,“阿家!这里是紫宸殿!”

昌阳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向丰淳请罪:“臣妹失仪了!”

“孟卿,照你这么说,任秋可是承认莺娘是他所杀的了?”御座上丰淳不动声色的示意昌阳勿要担心,忽然问道。

原本以为孟光仪立刻就要点头,却不想他顿了一顿,才道:“回陛下,任秋并未承认。”

昌阳和元秀都是一呆,后者这才想起——孟光仪自始自终,所争取的都是把任秋留在他手上审判,并且不许皇室为其求情,却从来没说过,他认为任秋一定是凶手,也没说过,任秋承认了自己是凶手。

此人极为狡诈,他没有这么说,但却不时用诸如“命案”、“案犯”之类的措辞,让人以为此案已经是证据确凿!甚至连任秋自己都已伏法认罪,连昌阳公主都没觑出这点,只能从其他地方寻机突破。

却不想,此案根本就是疑点重重,想必孟光仪也是因此,才会故意误导,企图利用听者以为此案已经无可翻案,将审理之权弄到手…

好在丰淳究竟是宪宗皇帝一手教导出来的,孟光仪这手轻松瞒过了两位公主,却被他敏锐的抓了出来。

昌阳与元秀对望一眼,皆是露出得意之色。

只听孟光仪丝毫未见沮丧,紧接着拱手请求:“陛下,臣方才入殿之时,已将话说得明白——任秋此人,自称托体齐王,臣不知真假,敢请陛下圣裁!至于此案真相,臣明确此事究竟该由臣负责,还是交由宗正寺后,自当竭尽全力,报效吾皇!”

话题转了半天,还是被他扯回了刚开始的问题上——丰淳究竟会不会,为了这个私生侄儿,搭进皇室体面?

昌阳公主面上的得色瞬息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幸灾乐祸

[更新时间] 2012-05-07 23:19:26 [字数] 2283

莺娘之死的消息,并未因孟光仪被拘在宫中就风平浪静,相反,长安望族的消息一向灵通,尤其此案还落在了长安上上下下,除了南阳张氏外,没有一个名门望族、甲第贵胄提起来不头疼、遇上了不牙疼的孟光仪手里——事实上,单是“孟光仪入宫谒见”这七个字,就足够大明宫的侍卫、侍者收好处收到手软。

原因无他,孟光仪以其在京兆尹七年之久的任职中,坚决秉承孟子之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训导,让众多原本自恃家世或身份的人,充分认识到了如此七年下来,孟光仪在坊间的官声究竟好到了什么地步——京兆孟郎要抓的人,能是好人么?京兆孟郎所判的案,能是错案么?京兆孟郎若有不妥,能不是被那起子小人打击报复的么!!!

坊间极为坚定的相信着这点。

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越是自恃望族,自矜名门,越不能不在意坊间声誉。

当打听到此案被拘之人是任秋、乃齐王私生之子后,除了宗室和长孙家外,其他人家都暂时松了口气,继而,开始思索此事将引起的后果。

玢国公府。

杜青棠听罢杜观棋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眯起眼,思索半晌,才问下首的杜拂日:“你以为呢?”

“此案来意不善。”杜拂日正襟危坐,平静道,“今春少雨,入秋之后,关中本有饥荒之虞,却因端午之后连降甘霖,此刻补种,虽然较之春耕晚了多日,但却可一解秋收之窘迫——河北三镇不知得了何人提醒,提前挖好沟渠,引水灌溉,加上贺之方将独子派到长安,虽说是为了避劫,未必没有借机窥探李室虚实之意,若端午后没有雨水,秋日欠收,恐怕东北将蠢蠢欲动!”

杜青棠问的是莺娘之死,杜拂日回答的却是农事,甚至还扯到了河北,似乎迥然不及,但杜青棠却赞许的点了点头:“丰淳小儿虽然心胸狭碍了些,但到底跟着宪宗皇帝历练多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所以他虽然将徐王以外的兄弟都打发去了州郡,但却也力阻嘉城公主出宫为女冠、又在出孝后主动提起了昌阳公主的婚事,显然是为了安抚与笼络这两位公主的同胞兄弟,以示皇室和睦,也是告诫河北,长安已有防范之意。”

“此案原本可大可小,死者不过是平康坊里一个官妓。”杜青棠顿了一顿,继续道,“只是最大嫌疑的案犯,却是齐王私生之子!偏巧事情还落到了孟光仪手里,以孟光仪的为人,只要确定任秋是凶手,除非丰淳小儿下旨撤了他京兆尹之职,赶出长安,否则但凡他有一口气,也非冲到紫宸殿去争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

“丰淳若是顺从了他的意思,按律判处任秋,那么与齐王、昌阳公主,乃至于杨太妃之间,必定产生罅隙!他若庇护侄子,固然能够得到这些人的感激,摆平孟光仪所要付出的代价且不去说…长安坊间会如何议论皇室,可想而知!何况宫中如今尚且有三位贵主到了选婿的年纪,这里面还有丰淳小儿最重视的胞妹元秀,因平津公主之事皇室才丢过一次脸,丰淳小儿为此重罚平津,不但撤了她的长公主之衔,甚至还将其女承仪郡主许给卢氏,让卢氏与平津公主之间也产生了矛盾…这个任秋只不过是齐王的一个私生之子,安能与平津公主相比?

“无论如何选择,总而言之,皇室手足之间,必定留下嫌隙!”

杜青棠眼神锐利,淡笑着道:“而且,此刻长安坊间已经有了许多人在宣扬任秋身份,如此发展下去,就是查出任秋不是凶手,坊间也定然会认为,这是由于他是齐王私生长子,有人庇护,使他人代罪的缘故!毕竟,先入为主嘛!”

“阿郎不出手吗?”管家杜观棋袖手在旁,忽然问道。

杜青棠懒懒反问:“我为何要出手?朝廷俸禄养着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民脂民膏供奉着李室数百年…这些人不思尽己之任,莫非还要我一个解官归田之人来操心?真是滑稽!”

杜观棋鄙夷道:“既然如此,阿郎为何还要我打听这些事情?何不搬出靖安坊,去长安郊县守着田宅安然度日是正经,也免得每日里我忙着盘算各处田庄帐册、处置府中人事收支之余,还要给阿郎打探朝中坊间大大小小的事情!”

“你…”杜青棠正待反驳,却听杜拂日道:“叔父,此事发生在迷神阁。”

杜青棠顿时皱起了眉:“你是说也有可能不是河北那边所为,而是有人要针对迷神阁?”

“河北三镇相抱成团,名为唐臣,实如诸侯。”杜拂日缓缓道,“说他们对长安久有忌惮,这是有的,若说反叛,除非长安希望改变目前的状况,收河北三镇十七州重归长安,派遣州郡长官、赋税之权皆集于今上…他们确实会反叛,便如当年德宗皇帝时,因不忿魏博节度使之位侄以代叔,这才有后来的诸藩之乱。后来德宗皇帝下诏罪己,使此三镇自行专由,三镇因此上表称臣至今!我以为,长安不欲图三镇,三镇不会先反。毕竟河北虽据十七州之地,又与山南诸道交好,还拥有幽并古来多出游侠健儿之地,但梦唐疆域十道三百六十州,如今虽不比开国时候,区区三镇妄图颠覆李室,未免太过痴心枉想!”

“迷神阁中其他人不清楚,但阁主秋十六娘毫无疑问是探丸郎中人,探丸郎从西汉时起,流传至今,其势不可小觑,何况他们在长安,有燕九怀坐镇!此外,秋十六娘与那燕寄北之间,恐怕也有些纠葛,否则当初断然无可能那么容易收服燕九怀!”杜青棠有点遗憾的咂了咂嘴,这让杜观棋想起,当初燕寄北前脚才离开了长安,后脚杜青棠就琢磨着要把燕九怀弄到手,可惜去晚了一步,被燕寄北委托照拂燕九怀的秋十六娘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先把人骗到了手,随着燕九怀后来声名鹊起,甚至以常探红丸、出手必杀,私下里得了一个赤丸魁首的称号,杜青棠每每想起来都觉得万分惋惜。

——也因此,他越发觉得燕寄北当初将燕九怀托付给秋十六娘而不是自己,是对自己人品的极大不信任。

这种行为,毫无疑问的深刻的伤害了前任杜相的心灵,此刻杜青棠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若任秋一案归根到底是为了对付秋十六娘,明知其为探丸郎中人,还敢出手,迷神阁这次的麻烦,看来不一般啊…哈哈!”

他兴高采烈,“却不知道秋十六娘打算怎么办?”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醉绡楼

[更新时间] 2012-05-08 20:19:52 [字数] 4334

入了五月之后,珠镜殿上的帐幔便都换成了清凉的竹帘,窗下还挂着一串儿空竹,有风从太液池吹来,竹节相击,声音脆响沁耳,满殿飘着一股林竹清香,竟不需焚香,卢涣身着豆青圆领绉纱袍衫,头戴软巾,撩起衣袍下摆跨进殿中,顿觉一阵凉风习习而至,将殿外暑热冲得荡然无存。

转过了四折缠枝牡丹嵌云母屏风,迎面设了一张紫檀木雕祥云并飞鹤的矮榻,榻后放了一面三折绣屏,正是应季的池上芙蓉盛开之景。

元秀穿着杏子红底描金边撒绣芙蓉花诃子,下面一条粉绶银泥藕丝裙,外面披着薄如蝉翼的缥色纱衫,纱衫上面绣着指甲大小的一点一点梅红小花,腰上束着秋香色缎带,用玉勾,头上挽了垂练双髻,对簪一双点翠鎏金蝴蝶珠花,眉心贴着簇形花钿,面上未施脂粉,却带着新睡方起的慵色与自然而然的绯红。

两个小宫女拿着孔雀尾羽做的宫扇一左一右,正替她扇着,凉风过处,缥色纱衫不堪受力,随风欲舞间越发显得肌如脂凝、肤光胜雪。

卢涣不敢多看,忙躬身行礼:“下官参见贵主!”

“起来吧。”元秀懒洋洋的道,吩咐采绿,“搬个月牙凳来。”

卢涣谢过了恩方坐下,一名小宫女呈上来一只秘色杏花形贴金钿瓷碗,碗中盛了一抹玄铁之色,乌沉沉的一片波光潋滟,其中却传出酸甜之味,却一盏乌梅饮。

“卢家令没随大姐去封邑?”元秀今天接到宫门处侍卫禀告,说平津公主府的家令求见时很是惊讶,卢涣乃是平津母家族人,又是当年平津下降建府时卢妃亲自为她选择的班底之一,这些年来替平津打点上下,从无疏漏,便是当初的郑敛、韦坦都对他的能干赞不绝口,因着郑蛮儿与卢却敌的赐婚,元秀以为平津去封邑避风头必然是要带上卢涣以与卢家往来沟通的,却没想到卢涣居然被留在了长安。

她不由暗忖是不是卢确之妻与平津说了什么,惹得平津对外祖家起了嫌隙,因此连卢涣都丢下了。

却见卢涣放下乌梅饮解释道:“回贵主的话,下官本应前去封邑服侍娘子,但娘子打算携郡主长居封邑,所以留了下官在长安打点,故而未随侍娘子左右。”

“哦,那你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元秀自己也啜了口乌梅饮,好奇的问道。

“是这样的,本月十九,也就是后日乃是嘉城公主生辰,娘子与郡主皆不在长安,驸马又不知嘉城公主的喜好,下官拟了礼单,却不知道是否合嘉城公主心意,因此斗胆求见贵主,想请贵主帮拿个主意。”卢涣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锦缎礼单来,恭敬的双手呈上。

元秀略一思忖,似笑非笑道:“六姐从前过寿,礼单难道不是你拟的?”

“听说圣人准了嘉城公主观毕贵主及笄之礼后可往无尘观为女冠。”卢涣迅速给出理由,元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对采蓝道:“拿过来本宫瞧瞧。”

平津身为宪宗长女,虽然如今被贬,但产业一向丰饶,这一回栽了这么一个跟头后,越发的惦记着要迎合宫里,元秀知道卢涣的来意不在于嘉城公主,却是在于通过自己转达给丰淳平津公主府的态度,因此单子拟得恰到好处,既表示了对即将出家的嘉城公主这个生辰的重视,比往年都加了分量,却也注意没有盖过元秀这个嫡出又是如今丰淳最宠爱的公主去。

她不由失笑道:“卢家令这哪里是来找本宫帮你拿主意?却是要叫本宫跟你学着点了。”

“贵主说笑了,下官怎敢?”卢涣恭敬道。

元秀一直看到了最后才看到卢涣故意留了一个给她挑剔的不足之处,她看完后,拿指甲在那一件上面掐了一下,吩咐采蓝送回去道:“这一幅升仙图固然是六姐喜欢的,可六姐这会生辰,六哥也请了旨意回来,差不多明日就该到了,六哥可是很不喜欢六姐出家的,还是去掉另换一件吧,免得六哥见了不痛快。”

卢涣立刻露出感激之色,元秀颇觉无趣,收了他呈上作为谢礼的一串琉璃手珠,却见卢涣还是迟疑着不肯走,不由挑眉诧异:“你还有事?”

“…”卢涣以目示左右,元秀一皱眉,吩咐除了采蓝、采绿外都退了下去,他这才道:“贵主想必已经知道了坊间如今议论正凶的任秋之案了吧?”

元秀蓦然想起了当初去还是长公主的平津府上遇见韦坦之事,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动声色的道:“驸马上回言语之中似与平康坊醉绡楼的柔娘交好,原来在迷神阁也有故交吗?”

“贵主明鉴,确实是驸马让下官来寻贵主的,但绝非为了迷神阁求情,而是…”卢涣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而是驸马那日也恰好在坊中会友,贵主不知,那迷神阁与醉绡楼虽然离得极近,两家的园子就隔了一条窄弄,却素来不和睦,因此两边除了魁首们斗来争去,下人之间也是一心卯足了劲儿要寻到对方的不是,禀告上去了若能叫对方不得好,都是有厚赏的…”

他说到这里元秀惊讶道:“难道在长安县衙莫名其妙不见了的人是醉绡楼派去的?”

任秋之案看着简单,却处处都是疑点,那一日孟光仪在紫宸殿上舌战两位公主,最终丰淳还是被他逼着同意将任秋先交在他手里看守,不许任何人探望,同时孟光仪也同意了昌阳公主所言,没有确凿证据前保证任秋毫发无损,昌阳公主对此案十分关心,因齐王不在长安,若不是她婚期将近,委实忙碌得紧,恨不得着了男装亲自去堂上旁听——这件案子要梳理起来,头一个疑点自然就是任秋为何要杀莺娘,因他每次到迷神阁都把莺娘院子里伺候的人都远远打发开去,去的时候又全是阁中客人最少的清晨,连迷神阁都未发现血案,长安县衙居然先得了情况,这里面便牵扯出了另一件案子——那就是先前去长安县衙击鼓鸣冤的人竟在任秋被拘之后就不见了踪迹!

孟光仪得了丰淳任秋身份勿论,先将案子查清的口谕,从长安县衙那里问出击鼓者乃是长安口音,容貌平常,如今正满城彻查着此人下落。只可惜两日过去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元秀身在宫闱,却也对此案挂着心,此刻听卢涣这么一说,不由又惊又喜,连韦坦流连青楼都懒得计较了。

卢涣见状却摇了摇头:“回贵主,驸马并没有见到那个人,但是在长安县衙的人围住了迷神阁时,旁边醉绡楼有小厮觑见了,恰好轮到他给驸马那里呈进瓜果,便当个笑料说了出来,也是幸灾乐祸之意——驸马等人听说了,便一齐到了醉绡楼的顶层上面眺望,那莺娘住的,恰好是个低矮之处,因此倒是看得分明,只是其他人皆被衙门的人直扑莺娘院子吸引了注意力,驸马看了几眼觉得无聊,打算先行离开时,却偶然看到那时候有个人…从迷神阁与醉绡楼最近处跳了过来!贵主没去过这等污浊之地不知道,这两家虽然不和睦,但花园却偏生建得极近,相隔的窄弄最窄处不过区区三尺,胖些的人都难挤进去,县衙那边只使人堵了后门,毕竟人手有限,竟是无人察觉!”

元秀皱眉道:“那么驸马可看清楚了那人是什么模样?”

“相隔太远,那人跳下了醉绡楼的院墙后又被花木所遮蔽,驸马却也不知。”卢涣遗憾的说道,“只是那个人想来对醉绡楼也是极为熟悉的——只因他跳下的那段院墙,恰是醉绡楼丽娘的住处附近,这丽娘极为清高,向来鲜肯见人,醉绡楼的鸨母也是刻意纵容她这等性.子,专门服侍好这个调儿的客人…因此丽娘附近,若不是楼里的熟客,出入时必定要被诘问,驸马后来特意使人去问过,都说没有见过什么生面孔。”

“那人可是从莺娘院子里出来的?”元秀想了想,复问道。

卢涣却继续摇头:“驸马看到他时,他正在跳墙,至于此人从何而出,却不知道了。”

元秀思忖了片刻,对他微微颔首道:“此事本宫自会悄悄禀告五哥,让驸马不要将此事声张!”

“下官定然转告驸马,多谢贵主指点!”卢涣舒了口气,他身为公主府的家令,自是盼着平津公主与驸马都能够好,这一回韦坦狎妓在前,哪里知道竟会恰好撞见了此事,孟光仪的能干在长安上下都是出了名的,韦坦那天去醉绡楼时可没想到要隐藏行迹,他生怕任秋之案闹大了,自己也被拖累进去,好在他却也不是白白的求这个情,还能够提供一些线索,因此今日就让卢涣借口向元秀公主询问送给嘉城公主的贺礼是否合适进宫来了。

卢涣走后,元秀对采绿道:“去请大娘来。”

薛氏素有滞夏之症,当初文华太后命耿静斋为她调理了好几个月,也不过是多开了些安神的汤药,因此一到暑气袭来之时若还住在大明宫,薛氏都宁愿多喝些汤药长睡,否则又是郁烦又是头晕,什么都做不成不说,自己还难受得紧。所以当初殿上丰淳故意叫孟光仪教导元秀骑射也不是全是虚言——入夏之后,薛氏自身难保,却是无法继续指导元秀的。

被叫醒后,采蓝又捧了加了碎冰的酪饮上来,薛氏一口气喝了两碗,元秀吩咐再加上一个冰盆,这才勉强提起了些精神,元秀见她面色依旧苍白,不免问道:“大娘才起来这么会又难受了吗?是不是叫耿静斋再来看看,换个方子试试?”

“那些方子换来换去都是一个样子…能睡着的就是好的。”薛氏有气无力道,“九娘叫醒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刚才大姐府上的家令卢涣过来了…”元秀简要的把情况说明了一下,皱眉道,“大娘你看驸马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韦宽之啊?”薛氏想了想,反问道,“他本就不受五郎待见了,如今连平津都与他撕破了脸,带着承仪并那娈童仙奴去封邑,倒把堂堂的驸马丢在了长安!就算他能够在勾栏之地左拥右抱吧,私底下长安哪家不是暗笑他窝囊?也就是如今韦造当权,碍着韦家的面子,他才能假装若无其事的混下去,要不然这长安城他只怕都站不住脚了…即使如此,他除了一个驸马头衔外还有什么?”

元秀道:“大娘的意思是说驸马所言是真?”

“你这样想一想:韦宽之使卢涣来说这番话,无非是怕孟光仪彻查此案,牵涉到旁边的醉绡楼——卢涣不是说,醉绡楼与迷神阁离得近又不和睦吗?那么任秋是在迷神阁里出事的,孟光仪岂会不怀疑到是否与醉绡楼有关?再说秋十六娘你也是见过的,就算孟光仪不怀疑,她也会把醉绡楼拖下水,免得叫迷神阁单独承受此事。”薛氏定了定神,道,“再者,韦宽之除了一个驸马头衔外什么都没有,你方才听了卢涣的话,定然会想他这是想做些什么了,对么?可你也要反过来想一想,他除了一个驸马头衔外什么都没有,平津公主又已经和离过了一次,若再嫁,恐怕五郎也不会准许!所以韦宽之他就算被孟光仪查到,也无非是再丢一次脸!”

元秀眼睛一亮:“他使卢涣来禀告此事,是为了醉绡楼!”

薛氏冷笑:“韦宽之被平津公主母女丢在长安,颜面扫地!这个时候,若是曝出了京兆尹查案时查到他宿于青楼,反而还能挽回些颜面,就算他看到了那一幕,为何不公然说了出来,既暗示众人自己并不惧怕和在乎平津公主,又能够向齐王母子三人卖一个好,他又不是傻子!我看啊,他是被醉绡楼里哪一个人迷得神魂颠倒,这是转着圈子来替醉绡楼求情呢!”

“这么说,他所言的未曾看清那人面目也是未必了?”元秀沉吟道。

“一群人登高看迷神阁的好戏,韦宽之那时候怎么就不怕人看到呢?”薛氏淡淡一笑,“而且此人走马斗犬是把好手,论到目力可不是太好,凭什么那么多人,身边少不得还要跟着醉绡楼的女子,偏偏他一个人看到?恐怕是醉绡楼里发现了不妥,想托他出面求情,因此将功劳推到他身上吧?”

“醉绡楼的意思很明白,就是通过韦宽之来试探宫中的态度,由此看来,那个人,身份非同一般啊!”薛氏若有所思,抬指揉了揉额角,抱怨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我实在没精神多想,其他的你若想不明白,觑着五郎空闲时,去问一问他吧!”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杏娘

[更新时间] 2012-05-08 22:00:07 [字数] 3464

丰淳却是忙得紧。

任秋之案自有孟光仪操心,从年初时候担忧到这会的农事也因为端午之后陆陆续续的降雨能够松一口气,韦造究竟是宪宗皇帝当初看中了指去教导东宫的人,加上宪宗皇帝的孝期才出,余威尚在,藩镇都还安稳,丰淳如今头疼的却是后宫。

自芳仪赵氏小产之后,王皇后奉命调查其小产缘由,查来查出得出的结论却是赵氏自己思虑过重又在还没入夏的时候贪嘴多吃了几块湃过的瓜果所致。这个结果送到丰淳面前他倒是松了口气,新人虽然是皇后下懿旨所聘,最初的人选也是皇后拟的,但具体五人却是丰淳自己所指,他当然不希望这五个人里面有心肠狠毒之人。

可是这结果报给了承香殿,赵氏却怎么也不肯相信,不顾自己还在坐着月子就闹开了。

甚至拿着丰淳端午时赐下的珊瑚树,将奉了皇后之命去探望她的杏娘脸上砸得满头是血,幸亏璎珞知道杏娘乃是王皇后陪嫁,若当真打死在了承香殿,赵氏必定没有好下场,这才好说歹说拦住赵氏,使人送杏娘回蓬莱殿。

皇后王子节出身名门望族,一向御下宽厚,可这不代表她就当真怕了赵氏,尤其是宫里已经有新人出来分宠的时候,王子节当即便一面使人召耿静斋,一面派人去望仙殿裴才人处请丰淳。

丰淳虽然对她有心结,但也知道皇后能干又识大体,绝不是见着他在其他妃嫔处就想着法子把他叫过去的人,因此虽然是晚膳时分,还是离开望仙殿去了蓬莱殿看个究竟。

这一天并不是耿静斋轮值,王子节因为杏娘面上破损,担心留下疤痕,并不放心其他太以来看诊,坚持派人出宫去耿家请人。所以丰淳到时,恰好撞见了杏娘满头满脸的血,没被血披到的地方却惨白若死…王子节穿着绛色夏衫,帔歪簪斜,鬓蓬钗乱,手里拿着一方帕子,坐在榻边止不住的落泪。

听到外面禀告丰淳到了,王子节才刷的站起身,先拿帕子抹了泪,复迎出来:“大家!”

“究竟是怎么回事?”到蓬莱殿的路上,丰淳已经大概知道了经过,他感到很是烦心,因着昭贤太后的缘故,丰淳对王子节并不喜欢,但若说为了赵氏废弃王皇后却是想都没想过的,他的先祖高宗皇帝是做过这种事情,所废弃的王氏还是王子节之先祖,可武瞾是什么人?

哪怕是被她夺了帝位的中宗在惧怕她的同时,何尝不是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千古以来,以女子之身而临朝听政、位登九五者,不过此一人耳!本朝对武周乱唐再怎么深恶痛绝,然而面对无字空碑何尝不深藏一分忌惮与钦佩?

赵氏…不过是个最寻常不过的因年轻美貌而得宠的妃嫔罢了。

然而丰淳如今护着赵氏却也不只是为了赵氏本身…还为了韩王与魏王,尤其韩王现在已经启蒙,总要念在皇子的份上,给其生母一份体面。

何况赵氏乍失一胎,丰淳如今膝下才三子,心里到底是惋惜的。

只是…堂堂一国之后的陪嫁使女竟被一个小小芳仪打得头破血流,有毁容之虞,这样王子节还不发作,那也太可笑了!

“大家请看,这是杏娘奉臣妾之命去承香殿分送御苑呈入的瓜果时被赵芳仪拿端午时大家所赐之珊瑚树生生打成这样的!”王子节语气平静,至此仍不失望族风度,但任谁也能够看出她眼中怒不可遏的火光,丰淳皱眉看了几眼人事不知的杏娘:“为何还不给她止血?”

却听皇后身边的另一名大宫女梅娘不卑不亢道:“回大家,因珊瑚树中有一块嵌入杏娘头颅,听说若无太医在场贸然触碰反而会害了杏娘,因此皇后殿下使奴等在杏娘伤处先撒了一层止血的药,可是杏娘头上伤口太大太深,如今正在等待耿太医!”

“…”梦唐初年的时候,因天下战乱方平,满目疮痍,为与民休养生息,当初定梦唐律时便明确规定过不许虐奴,皇室身为万民之表率,自是率先而行。文德皇后长孙氏在史上素有贤名,从高祖皇帝以来的历皇历后,几乎没有传出过亏待侍者之事。

如今看着杏娘满头是血,再一听她的伤情,丰淳虽然极想袒护赵氏,这会也觉得有点说不出口,皱眉之余,不免心中对赵氏的狠毒有些厌恶。

“耿静斋为何还不到?”他叹了口气,“让他好好替人看着,若用好药,只管供给。”

杏娘不过是个奴婢,丰淳说了这几句话也差不多了,她昏迷不醒着,梅娘忙跪下来代其谢恩。

王子节让他看到了杏娘的惨状,方带着丰淳回到前面正殿,使柳娘上来奉了茶,挥退众人,直奔主题道:“不知大家打算如何处置赵氏?”

“她方失了子嗣…”丰淳这么一开口,王子节便知其意,她暗暗咬牙,面上亦露出忿色:“大家,闻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赵氏失子,本是自己不当心又贪嘴,她明知道身怀六甲,却偏偏纵容自己的口腹之欲!致使大家痛失子嗣!但念着她侍奉大家多年,也有韩王、魏王两子,臣妾也未与她多计较,只想着等她出了月,再择机会与她细细分说,免得再有下次!可谁知道臣妾一番好意,她竟得寸进尺——今日可以将杏娘差点打死,杏娘还是臣妾蓬莱殿上的宫女,乃是奉了臣妾之命去送瓜果的!那么明日是不是六宫的宫人都需要绕着承香殿走了?本朝从初年起,太宗皇帝时就诏令善待奴仆,即使小康之家、目不识丁者,亦有恻隐之心,赵芳仪实在太过狠毒了!”

见王子节一反常态,咄咄逼人,丰淳惊讶之余,不觉有些怫然不悦:“赵氏此事确实做得过了,但皇后难道没有一点错处吗?”他身为人君,精明之处,却敏锐的抓到了王氏言语之中的漏洞,立刻抓住这点为赵氏反驳,不冷不热的道,“你既然明知道赵氏失子是因为多食了湃过的瓜果,为何还要使杏娘去送她瓜果之物?这岂不是故意刺她的心?赵氏因此失态,也是情有可缘吧?以朕来看,罚她三月俸银,并取一批滋补之物给杏娘,也就罢了。毕竟,各有错处!”

王子节坐在了五月暑热的殿里,因为是突然走到正殿来的,这时候冰盆还没摆上来,她心里却一阵阵的冷了出来,她望着就坐在了隔着一张乌檀木几案对面的丰淳,却觉得他说不出来的遥远,当年刚刚嫁进东宫的时候举案齐眉的日子仿佛远得隔了几世,轻而薄软的绛色夏衫袖子被她在案下揉捏得几乎抽了丝,她面上神态却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愤怒以及世家望族悠久浸染才能始终保持的端庄风仪,凝视着丰淳的眼睛,一字字道:“大家可知臣妾为何使杏娘送瓜果过去?只因臣妾顾念赵芳仪的心情,这几次御苑来了瓜果,臣妾都没分去承香殿,而是另择了滋补之物送去,结果前几日承香殿的琉璃过来,说芳仪很不满意,特特派她来诘问臣妾是否有意克扣了承香殿的用度!臣妾无奈之下,便让杏娘送了一份去,顺便还向太医院求了几道以瓜果入食疗养的方子,因杏娘是臣妾身边记性最好的一个,才派她送去,以将方子告诉赵芳仪、身边之人!”

说到此处,王子节面上的愠色,不知何时,已经尽数化作了凄楚幽怨之色,眼中蕴泪,却兀自倔强着不肯落下,只是语气里终究带出了哽咽之色,“臣妾自得先帝赐婚,侍奉大家,从东宫至此已有九年,自认虽然资质愚钝,不堪先帝期望,也未能为大家诞育子嗣,但也算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对六宫从来一视同仁、绝无亏待之处!却不想在大家心目之中,臣妾却是连方失了子嗣的妃嫔也不怜惜,还要拿她的心头之痛去刺她的人么?!”

王子节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其中向太医院求问瓜果入食的方子一事只需遣人至太医院一问可知,何况她请的太医又是耿静斋,杏娘的伤也不可能做假,丰淳原本对她的几分恼火也不禁消散,到底有些愧疚,沉默半晌,才勉强道:“皇后这些年是辛苦了,朕方才不知真相,却是委屈了你。”

他这么一说,王子节睫上颤了半晌的两滴清泪方落下,然而她到底是六宫之主,却不至于就势嚎啕大哭起来,抿了抿嘴,将呼吸调匀了,才继续道:“臣妾恼赵氏,也不只是为了杏娘。”

“昌阳公主数日后就要下降,宫里出了这样见血的事情,还不知道公主她心里会怎么想,何况臣妾这边许多事情原本都是杏娘接手的,其他梅娘、柳娘、桃娘她们也各有差事,如今生生的少了一个人…”王子节冷笑,“赵芳仪这一珊瑚树下来,昌阳公主的下降还是大家登基以来头一件喜事呢!”

王子节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必提任秋案,丰淳少不得也要想到,前朝后宫,这一番权衡下来,不得不收了庇护赵氏的心思:“那么赵氏如何处置,皇后拿主意就是。”

他顿了一顿,到底说了那句话,“皇子长居紫宸殿究竟不成体统,算一算赵氏也快出月了,皇后辛苦几日,明日就将韩王、魏王接到蓬莱殿来,待赵氏满月,就送回承香殿吧。”

王子节兜兜转转,总算让他说出了这句话,只觉得心头的郁忿之气方消了一些,见好就收道:“臣妾领谕!”

这一夜承香殿里的赵芳仪等啊等,却等来了丰淳歇在蓬莱殿的消息,惊愕得简直不能言语,她一再的向琉璃确认这个消息:“大家竟然住在了王氏那里?今日可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回芳仪,确实如此,听蓬莱殿那边的人说,大家去看了杏娘的伤,很是恼怒,在蓬莱殿用了晚膳后就未离开。”琉璃是赵氏身边大宫女中最沉稳的一个,上回赵氏小产那日,在殿外拦住了元秀的就是她。

她这么说了,赵芳仪再无怀疑,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一片!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灵奴

[更新时间] 2012-05-08 23:02:14 [字数] 2239

五月十九是嘉城公主的生辰,若是七月之后嘉城公主还是铁了心要出家的话,这也许是她最后一个俗世的生辰了,不但其胞兄琼王提早就向丰淳请旨回了长安来为她庆贺,连丰淳也吩咐王皇后办得隆重些。

“大家话倒是说得容易,天潢贵胄,还怕隆重吗?可嘉城公主虽然是姊姊,若是压过了元秀公主一头,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定然是不喜的。”王子节这时候已经看不出来几日前的恼怒,她神态温和,穿一袭秋香色底绣百蝶穿花并雷纹锁边的夏衫,端坐在榻上仔细看着内库里的种种物事,不时询问几句殿下的宫人某事如何,听得替自己打扇的小宫女灵奴这么说,蹙了蹙眉。

杏娘还在休养之中,王子节身边最近的就是梅娘,忙不迭的呵斥道:“叫你替皇后打着扇让皇后仔细想事情,谁准你胡言乱语的扰了殿下思绪,看怎么罚你!”

灵奴吓了一跳,赶紧住了嘴。

王子节却放下了帐册招手叫她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含笑问道:“你既然这么想,那且告诉本宫,嘉城公主的生辰该怎么办才好?”

“奴不知道。”灵奴虽然是小宫女,但因为嘴甜手巧又勤快,平素很得杏娘她们几个的喜欢,连王子节也不时叫她近身伺候,时常赏赐一些点心瓜果于她,这灵奴与杏娘关系尤其的好,俨然是嫡亲的姊妹,这一回杏娘去承香殿被砸伤,她最是难过,也因此得王子节另眼看待,专门调到了面前来。

王子节身为皇后,那赵氏不过是个芳仪,究竟为了什么不能重罚她为杏娘出气,六宫上上下下都清楚得很,灵奴心里自是把承香殿都恨了个死去活来,对护着赵氏的丰淳也没了好声气,她年纪还小,又自以为是在蓬莱殿,说话便没了分寸,如今先被梅娘呵斥,又被王子节看着,心里就慌张了起来,嗫喏着不敢回答。

王子节见状,露出失望之色,叹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回皇后殿下,奴只是一介宫人,这样的事情怎么有资格多嘴呢?”灵奴听了,脸涨得通红,小声说道。

“那么假如你有资格呢?你打算怎么做?”王子节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灵奴面上红色更盛,抿了抿嘴,见王子节定定看着自己,忽然冲口道:“奴会请琼王妃前来一起商议!”

“嗯?”王子节露出了一丝意外,像是没想到她会想到琼王妃一样。

梅娘对这灵奴有几分喜欢,知道王子节这几日看似无事,那晚丰淳还住在了蓬莱殿,其实她心里却是烦躁得紧,担心灵奴说话不当心惹怒了王子节,忙轻斥道:“说了不要你多嘴,这些事情你不知道该怎么做,皇后殿下难道不知道吗?只管打你的扇子就是!”

灵奴听了,委屈的扁了扁嘴,倒真的不作声了。

王子节失笑道:“梅娘你这么凶做什么?她究竟还是个孩子,别把人吓坏了,咱们蓬莱殿可不是承香殿,没有无故责打宫人的做派——哪怕是咱们自己殿里人也一样!”

“皇后殿下说的极是,奴以为,杏娘阿姊平素就是殿下身边得力之人,如今被承香殿那毒妇打伤,大家还要护着她,又借口嘉城公主生辰需大办,宫中不宜传出惩罚宫妃之事——”灵奴容貌普通,但一双眼睛生得却很有韵致,睫毛尤其的长,此刻忽闪着越发惹人怜爱,但她脸上却满是怒气,一边继续打着扇,一边忿忿道,“所以奴想到大家既然拿嘉城公主出来做借口,不如殿下借口身边人手不足,请琼王妃过来一起操办公主的生辰,也好将那毒妇的名声传播了出去,好叫全长安都知道她的面目!”

王子节微微一笑,指着她对左右道:“你们瞧,杏娘究竟是没白做她的阿姊,本宫还以为她提出请琼王妃进宫来商议嘉城公主的生辰,是为了免得本宫太过为难,原来归根到底还是替她的杏娘阿姊抱屈——替本宫出主意么也不过是顺便而已!”

梅娘等人见王子节似是真心戏谑,并未动怒,也纷纷笑了起来,道:“杏娘平素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想着她,灵奴到底是个有良心的。”

灵奴听出她们都是在调侃自己,有些不依的跺了跺脚,嗔道:“皇后殿下,你看她们…”

“好啦好啦。”王子节心情郁闷,与这天真泼辣的小宫女说了几句,倒是觉得好了些,随手把旁边一碟子杏酥递了过去,“喏,拿去吧,一会王妃就要进宫来,公主们也差不多要到了,你们还不快去换了衣服?”

“谢殿下!”灵奴瞧见杏酥眼睛顿时一亮,高兴的接了下来,却盼望的望着王子节,“奴也可以去殿上服侍么?”

“本宫不会明着提这件事的,你去殿上也看不到什么好戏,还是坐到外面去把这碟子杏酥吃了吧。”王子节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啊,虽然本宫喜欢你,可要想在这宫里过下去,还是得像你杏娘阿姊并梅娘阿姊们学一学,沉稳一些,机变一些,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