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奶嬷嬷去外面打听了一圈,王氏几乎不敢相信!这些人怎么能够胡乱诬蔑她的知嘉?什么嫉妒成狂,现在知嘉才是敖州太守的准儿媳妇,说孟知微嫉妒知嘉还差不多!说什么陷害亲姐姐,知嘉只不过轻轻推了对方一下,那孟知微是个纸风筝做的,一吹就倒,好死不死的掉进了池塘里,怪得了她的知嘉吗?更何况,有谁会当着府里仆人的面害人的,春绣那个丫头是个死人吗?还有娥皇女英,呸,孟知微连贞节都没了,还妄想嫁入郭家,做梦去吧!

王氏当家了好些年,自然有些手段,先约束了府里人不准乱嚼舌根,然后再派奶公奶嬷嬷去外面散播谣言,说孟知微如何活该,被北雍人占了身子;又说孟知微如何下贱,居然在妹妹的订亲筵上勾引自己的妹夫;再说孟知微手段毒辣,刚刚回来就陷自己妹妹于不仁不义的地步。

这话在别的州城可能产生效果,可惜,这里是敖州,距离北雍不过上百里,翻过山岭就是常年战乱的虎狼之地。

每年,在敖州失踪的女孩儿不知凡几,多少母亲失去了女儿,小儿失去了母亲,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妇人家大部分都是被人当成了牛羊卖去了北雍。每年,也有无数的父亲丈夫兄弟翻过山岭,想要去寻找妻女,有的找来的只是她们的尸骸,有的,更是直接一起葬身在了异地,回家无望。

东离的敖州人恨北雍人入骨!

身为东离人的王氏,居然吩咐自己的奶公将嫡女卖去北雍,还振振有词的幸灾乐祸,简直猪狗不如!她的作为更是让敖州人想起了那些为了私利的人贩子,他们不知害了多少和美之家妻离子散,王氏的作为与人贩子有何不同?她连嫡女都可以取笑,是不是也取笑过那些失去了妻女的平民百姓?觉得那些失踪的妇人活该,觉得她们下贱?

任何国家,任何事情,只要牵扯到了民族仇恨,平民百姓就毫无理智可言,所有人心目中激荡的只有仇恨仇恨,还是仇恨!任何私怨都无关紧要。

一时之间,王氏在敖州内外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更有甚者,直接上书太守,要求严惩目无国法的刁妇。

民众的呼声越来越高,最后连郭太守都忍不住对孟老爷提议:“有舍有得,舍了一个妇人,至少可以保全你的女儿还有你的官声,何乐不为?”

孟老爷这个人,说白了,自私自利。你为他好,他才认为你是真的好;一旦你损害了他的利益,呵呵,等着瞧。

谣言来来去去不过七八日,到了十日,王氏还在琢磨着怎么求老爷看在女儿即将嫁入太守府的份上,让衙门的人治理一下这群刁民,还没琢磨出个一二三,奶嬷嬷就披头散发的跑了过来:“夫人,不好了,我家老头子被衙门的人抓走啦!”

王氏的桌子上正摊着一大堆的账本,每月的这个日子是孟家铺子结算营利的时候。她这些日子被外面的谣言折腾得心力交瘁,该看的帐薄还没看完,听了奶嬷嬷的话,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奶公无缘无故的怎么惹上衙门的人?”

奶嬷嬷急道:“他们说老头子犯了国法!”

王氏冷哼:“国法?在敖州,除了太守,我孟家就是第二国法,谁敢抓我孟家的人!”

话音刚落,又有铺子里的管帐媳妇来了,进门就跪倒在了王氏面前:“求夫人救救我那当家的,天杀的,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说我们欺上瞒下做出背主之事,瞒着老爷典当了铺子!夫人,我们勤勤恳恳为孟家卖命,可从来没有做出过这种莫须有之事啊!夫人,你一定要替我们做主!”

王氏立即安慰:“这定然是某些无良商家,看我铺子生意红火,趁着我今日虎落平阳准备趁火打劫,在衙门里胡言乱语呢!”

人心还没收拢,大管家又浩浩荡荡的带着一群凶神恶煞般的壮硕媳妇进来,王氏的人还没来得及阻拦,大管家就一声呼喝,来人一拥而上的冲进屋内,有的翻箱倒柜挖金银珠宝,有的直接趴在桌上开始一本本收纳账册,有的更是熟门熟路专门翻挂画、掀床板、抬柜子,从里面的暗格里扒拉出一个个小盒子,里面更为贵重的珠宝首饰头面玉器,还有地契银票私册账本店铺的合约等等数不胜数,等到王氏的亲信发现不对要阻拦之时,好几个心宽体胖的妇人一人一推,把这群只懂得献媚的丫头片子们推得四仰八叉鬼哭狼嚎。

“老管家,你这是做什么?”王氏大喝。

作者有话要说:咦,今天比较早~~

第十二章

大管家是孟家的老人,早些年陪着孟老爷风里来雨里去,最得孟老爷信任。

这个府里,别说是下人们对他惧怕敬畏,就连张氏见了他也得恭敬的称呼一声‘老人家’。只王氏是个例外,随着管家的时日渐长,她不容许任何一个下人反驳她的决定,也不容许任何人质疑她当家女主人的权利,更不容许任何人比她更得孟老爷的信任。枕边风比什么都厉害,长年累月之下,老管家不得不逐渐放手,任由孟家在王氏手中折腾。

孟老爷其实还是有点念旧的,王氏背叛了他,利用了他,他转头就开始找老管家料理家务了,府里的人,除了张氏院里的,随便老管家使唤,只求保住孟家的家底和家声。

有了孟老爷的支持,老管家顿时也有了底气,听得王氏的质问,拱了拱手,回答道:“二夫人,你没瞧见么?老夫在抄你的院子啊!”

王氏大怒:“我是府里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一个仆人,居然敢以下犯上抄我的东西?你不要命了是吧!”

老管家嘿嘿笑了两声:“二夫人,你错了,不是老夫我目无王法,而是某些人占着府里女主人的身份,公然侵吞我们老爷的家产。”说着,就指着那些账本,又打开媳妇们呈上来的檀木盒子,里面一叠叠的地契,有的落款依然是孟老爷的名字,有的却成了王家人。这王家人还分两个,一个自然是王氏,另外一个赫然是王氏弟弟的名号。

王氏惊得肉跳,正准备去抢夺,老管家已经先一步嘭地关上了,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单手一扬:“二夫人,老爷正在前厅等着你呢,请吧!”

此时此刻,王氏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府外的那些事情都只是预警,府里的事情才是明晃晃的真刀真枪要她命啊!

不管王氏如何挣扎,老管家手一挥,两个粗壮婆子直接架起她的胳膊,硬生生的抬着去了前厅。

王氏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前是她在这里收拾府里的下人们,今日,风水轮流转,变成了孟老爷居高临下的责问她了,陪坐的居然还有那旧病不愈的张氏,和她那见不得人的孟知微。这让王氏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撕了那两人的嘴脸。

审问她,这对母女也配!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哪怕在不愉也不可能分不出轻重缓急,到了地方就急匆匆的要扑向孟老爷开始哭诉。老管家早就熟知她那一系列撒娇撒泼的路数,老腿一撩,王氏没瞧见,直接摔了个狗啃泥,好歹还有人驾着,否则牙齿都会崩没了。

老管家颇为愤怒的将几个檀木盒子依次打开放在桌上,里面一叠叠分别是良田、庄子、果园、店铺的地契,有的盒子里全都是上千两一张的银票,一万一张的也有十来张,更别说还有存在钱庄的银钱票根,仔细数数,也有七八万之数。

要知道,王氏并不是什么富家千金,更不是官家小姐。她家底颇薄,出嫁之时娘家统共就一个两进的屋子,因为弟弟少了钱成亲,父母又是个善于攀富贵的,找了个能说会道的媒婆把王氏嫁与了孟老爷做个二房,进门之前,嫁妆不足二十两银子。孟老爷随意看了看那些地契,好家伙,嫁过来十来年,就凭借着孟老爷的官声,把她弟弟的家财扩充了几十上百倍,连孟家自己最好的几千亩良田都在几年前换了东家,变成了王家的家产。

按说孟老爷自己家底绝对也没有这么丰厚,他官路虽然还顺,可一直不是一把手,大多是坐第二把交椅,这直接导致了很多事情他不能做得太过,否则上峰连肉都吃不饱,他就连肉渣都吃不到了。他自己不敢做的,王氏却替他做了。

王氏的私房银子之所以有这么多,一方面是将孟老爷的家财改头换面,一方面是利用了孟老爷的官职替某些人有钱无权的人做了不能做的事情,比如,打官司!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孟老爷哪里不知晓,看着这数不清来历不明的钱财,心里就堵着一口血。好哇,银子你赚,名声我亏,若是他不小心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这些房契地契可不就是他包揽诉讼收受贿赂的证据吗?

简直是要断了他的老命!

王氏的哭诉和解释他都不愿意再听了,看着她就如同看到那催命的镰刀,孟老爷头晕目眩,指着王氏:“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做绝了,你安生的去庄子里住一段时日,吃些斋念些佛,替我们孟家和你的女儿积一些德吧!”摆了摆手,东西也不让人仔细收拾了,送瘟神似的,不到晌午就把人给送走了。

等孟知嘉赶来之时,王氏的马车刚好要出门,想要追,孟老爷就直接在她身后冷冷的道:“王氏走了,你就还是太守的未来儿媳妇;王氏留下,你也别嫁了,等着陪你母亲青灯古佛一辈子吧!”

孟知嘉脚步一顿,在母亲和自己的姻缘之间衡量了不过一弹指,最终,也只是咬牙切齿的目送马车消失在门口。

孟老爷扫除了家里的硕鼠,转头看着一桌子的银票地契,对张氏道:“你都收起来吧,以后,府里还要你多操劳。”

张氏笑道:“老爷说笑了,这些东西我可不敢全收。如果它们都是老爷的倒还好说,可惜不是,日后少不得还有麻烦。”

“你是说……”

张氏道:“经过了这些时日敖州上下对老爷也颇有怨言。当然,这些都是王氏的错,可老爷的官声已经受了影响。”她点了点那些银票地契,“现在,老爷人赃俱获,少不得要替自己申冤。该惩罚的人要严惩,该了结的官司也该去了结了,不义之财我们也该物归原主。好歹太守也帮老爷出了主意,您总该去走动走动,还有您的亲信下属,最近也替您操碎了心,您也得有些表示不是?”

孟老爷一听,顿时感动得五体投地,这才是真正的发妻啊,是当之无愧的当家主母啊!话里话外,哪一句不是替他考虑,那一件事不是替孟家在张罗,真正比那王氏强了多少倍。

如此,孟老爷先去太守府哭诉了一番自己识人不明,奉上谢礼若干。然后请了同僚大吃大喝大玩了三天,说是谢谢大家的支持和体谅,然后怒气勃发的控诉了王家姐弟的狼心狗肺。

到了第四天,衙门就下了批文逮了王氏的弟弟,以欺诈罪把人下了大牢。当然,家财也没收了,大头送到了孟老爷的手上,让孟老爷又发了一笔财,小头自然是大家按照官职大小分了干净,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

孟老爷忙得陀螺似的,府里开始逐渐风平浪静。

张氏重新管家,却大部分的权利下放让给了老管家,只说身子没好利索,操不了这么多的心,让老管家多帮忙,特别是外面的庄子良田等,这是孟府的根基所在,财政大权必须抓在老爷手上。老管家是老爷最放心的人,由他代老爷管着,才真正妥当。

老管家推辞不过,最后还是接受了,为此,少不得又在孟老爷面前夸赞了一番张氏。

王氏不在了,孟知嘉的婚礼还是要办,订亲的礼是没法更改了,好歹还有成亲的嫁妆。张氏把单子给孟知沄看了一番,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都是女儿,怎能重一个轻一个呢。这张礼单你先看看,是你的你拿回去,有喜欢的也可以自己收着留待日后填妆,横竖大娘不会亏待你。”

孟知沄郑重的谢了,果然在里面又发现一些自己的东西。富贵人家的女儿都是从小就开始置办嫁妆,大到床榻衣柜,小到钮扣针线,数不胜数。王氏大多是替她们姐妹购置这些生活所用,真正金贵的是从随着出生起,家里的长辈们送的金银珠宝等物,日后出嫁这些也就是嫁妆的一部分。王氏都替她们两姐妹收着了,可收着收着,原本是孟知沄的就变成了孟知嘉的,这让人怎么舒坦?

孟知沄憋了□□年的气,索性一口出了,不单要回了自己的嫁妆,还挑选了五六套原本是孟知嘉的头面首饰。看到一套黄花梨木的家具也眼馋得很,反正孟知嘉有三套家具,把这一套最好的与自己那一套最差的铁力木给替了,胸口那郁结之气才算是吐尽。

嫁妆单子没有经过孟知嘉的手,孟老爷对比原来薄了一半礼单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就这么送到了郭家。郭夫人一看,嚯,看样子孟知嘉在孟家也不矜贵了,大笔一挥,聘礼的数目也随之少了一半,筵席自然也跟着缩减,原本准备送给新媳妇的头面也从红宝石缠丝五头金凤变成了衔珠金凤,凤凰口里的那颗珍珠就小指盖那么大小,平常得很。

这么忙活了好些天,孟知嘉还未出嫁,倒是庄起和符东疏料理了诸多俗务,来告辞了。

临走之前,符东疏开起了玩笑道:“老七为了你的事情动了敖州不少暗棋,你要如何谢他?”

孟知微笑道:“知道七哥爱财,我早就准备好了。”

符东疏道:“哎,我们共患难过,说财太俗气了。不如,你以身相许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卡疯了我,总算赶上了QAQ~~

第十三章

他话才说完,就被庄起一巴掌给拍到了地上。

庄起木着一张脸,道:“他说笑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别多心。”

孟知微莞尔,难得的打趣道:“七哥以为我多什么心呢?”

庄起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发现即没有被世人嘲笑的委靡和不甘,连失贞女子的那些敏感和厌世在她身上寻不到分毫。哪怕是见多了人性无常的他,也不得不赞叹对方一声:坚强的女人!

孟知微不会告诉他们,自己经历过更加糟糕的诋毁和谩骂,也在嘲笑和蔑视的目光下生活了十多年。上辈子,她依然能够挺直脊梁谋划着报仇,现在又哪里会被轻易打倒。

何况,这辈子她已经重新来过,除了名声,她不该失去的全部都保全了。

孟知微知道庄起不缺钱,她原本也觉得直接送钱太俗气,斟酌了一会儿,还是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牛皮袋子,递送到庄起手中:“礼轻情意重,希望这份谢礼能够帮上你们的忙。”

符东疏立即接过:“是什么?”抽出来一瞧,是一张叠好的牛皮纸,有四方桌那么大小,展开来看,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东西。

庄起呼吸一滞,不可置信的望向孟知微:“北雍的地图?”

孟知微笑道:“可还满意?”

符东疏自然知晓这是地图。可是,这张北雍地图比他见过的军事地图还要详细,里面不单画出了北雍亲王们的具体封地大小,还清晰的表明了最肥沃马场的位置,矿山、湖泊、沙丘之地与其他地图相比更加详尽。如果东离的军队深入北雍,这张地图无疑就是他们行军的路标。

符东疏已经震惊得指尖微颤,几次张口,都无法说出一句感谢的话,最终结结巴巴的问:“这图哪里来的?”

孟知微神秘的笑了一下,也不回答。

庄起卷起地图,再次小心的放入牛皮袋里,仔细折叠后塞入了自己衣襟的夹层内,哑声道:“谢谢。”

孟知微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他们盘根问底的询问这张图的来处。作为在北雍漂泊了多年,并且得到北雍皇帝钟情的汉女而言,北雍的地图她早就了然于胸。以前是为了逃跑,之后,是为了复仇。曾经,她就将偶尔瞟到过的季傅珣的军事地图暗暗记在了心中,一天一点的默画给了西衡的瑞灵公主。

“想来,你早已猜到了我们的身份?”符东疏畅快的问道。

孟知微道:“符大哥你的身份实在太好猜了。”

符东疏来了兴致:“你说说。”

孟知微给三人斟了茶,笑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符大哥你明显是被七哥护在了身后。什么样的人需要人保护呢?除了长辈照顾小辈,同龄人之中,就只有兄弟、同僚、主仆,还有就是雇主与护卫。你面相俊美,眼神清澈,说明你心无杂质,是个不通世情之人。这样的人,一般父母俱全,兄弟皆有,且年龄看着快要弱冠,肌肤还相当白皙,手指圆润,说明你甚少操劳,也无需为了继承家业而勤学苦练,由此看出你在家不是最为受宠的幺子就是背景深厚的嫡子。”

“七哥一看就是江湖人,行走坐卧看似随意却无时无刻都保持着警觉。他说话时习惯性直视人的眼睛,手更是寸步不离剑柄,对你稍有照拂却不是事无巨细,这说明他骄傲自信,性情古怪,很难被人收买,更加别说钱财。七哥会保护一个一无是处的富家子吗?显然不会,给多少银子都不会。唯一能够打动他的只有人情。七哥的人情很难欠的,因为他武功高,很少需要人的帮扶。腰间的那柄剑一看就不是俗物,所以也不缺财。能够让他欠下人情债的,定然是家族底蕴深厚,嫡子的猜测也就□□不离十了。”

“符大哥你持续不断的被人追杀,请杀手是要银子的,让杀手前赴后继不计得失的刺杀,那就不止是银子那么简单了,更加证明了你身份的贵重。不是名门之后,就是牵扯到了世家大族或者……皇族的阴谋之间。之后,符大哥你超度亡魂,且随身携带佛珠,袖口依稀还能嗅到檀香气,不是常年伴着古佛之人,这气味不会经久不散的。我当时就在回想,世家大族中,有谁被送入过佛门之地呢?”

符东疏苦笑:“你对世家大族中的传闻知之甚多?”

孟知微道:“不多,顶多知晓同龄人有哪些。要知道,我也是待字闺中的官家小姐呢,随着年纪见长,少不得要把朝中上下适龄的才俊都识个遍,日后,说不定还有嫁入世家大族的机会。”她又摆了摆手,“当然,现在我是不会想着出嫁了。可是,我的书房里依然保留着才俊们的画像,其中有一张,里面的公子明明已近弱冠之年,画像中的人瞧起来却只有十二三岁,符大哥,你说奇怪不奇怪。”

符东疏摸了摸鼻子:“啊,我的确离家已经多年,画画之人只见过我多年前的样貌,并不知晓我现在如何了,故而……”

孟知微轻笑,符东疏叹口气:“没错,我的父亲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而我在家排行老二,是家中的嫡子。”

“原来是世子殿下。”

符东疏阻止她的行礼,道:“我还没有被册封为世子。”

孟知微有所悟的点头表示明白,慎重道:“你这一路还有更多的阻拦,小女子也只能在这里祝你一路顺风了。”

符东疏笑道:“这是自然。对了,老七的名号你知道吗?”

孟知微摇了摇头,符东疏报出名字,孟知微依然说不知:“庄起大哥是江湖人,我久在深闺,自然听闻不得。不过,我对他的本事却是十二分的拜福。”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操纵敖州的流言蜚语,这份人脉就足够让人侧目。

符东疏哈哈大笑,拍了拍庄起的肩膀:“那对他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别太在意。”

这两人在一边簌簌叨叨,庄起从头至尾都目无表情,似乎对孟知微的聪慧早已麻木,或者,对符东疏的傻气深觉无能为力,更或者,他还在思虑为何一个司马的女儿能够默画出北雍的完整地图,这事太奇怪,也太匪夷所思了,兴许……

临走之前,庄起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若有事需要帮忙,去城西的天下米铺买七两七钱的梁米,自然有人会帮你。”

孟知微忍酸不禁,感叹道:“七哥,你果然是个好人!”

庄起冷哼一声,简单粗暴的将符东疏拖出孟家,远远的,只听到符东疏怪叫:“老七,你耳朵红了!”

“闭嘴,蠢蛋!”

“老七,你是在害羞吗?”

“再不闭嘴,我就宰了你!”

……

没有了庄起在背后掀起腥风血雨,关于孟家的流言逐步被人淡忘。

孟老爷生怕夜长梦多,早早的与郭大人定下了娶亲的日子,很是低调的将孟知嘉嫁入郭家。没有预想的十里红妆,也没有了宾客如云人声鼎沸,孟知嘉的洞房花烛夜可谓凄惨之极。

为何,因为郭悟君连头盖都没有挑,就独自一人去了书房,更加别说喝合卺酒,吃多子多孙粥了。

孟知嘉等到了半夜,只等到瞌睡难耐的管家媳妇一句:“少爷说累,早就歇息了,少夫人也早些梳洗吧。”大手一挥,同样疲累不堪的丫鬟们强制性的伺候着她摘了头冠,去了喜服,也不问她等了一天饿不饿了,直接推着她去了浴房,人就散得一干二净,只气得孟知嘉七窍生烟。

红烛高照,红鸾锦被里的那块白帕孤零零的挤在了床角,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有管家媳妇挖了出来,毫不意外的瞟了一眼就丢弃在了一旁。

孟知嘉的奶嬷嬷早已被孟老爷送去伺候王氏,陪嫁的丫鬟都是新人,伺候人不利索之外,更是谈不上与孟知嘉贴心。见郭家的管家媳妇张罗着琐事,干脆一个个都装木头桩子,动都懒得动弹一下。

孟知嘉知道自己被郭家人小看了,可她到底不是服输的性子,让人去了打赏的红包来,递了一个大的给管家媳妇,见对方神色缓和后才问:“夫君昨夜睡得可好?”

管家媳妇斟酌道:“少夫人你可别怪少爷,身为太守嫡子,身边无数同龄人比较着,他不得不刻苦一些。别说是昨日了,哪怕是大年三十,一家人吃了团年饭后,少爷也是直接回书房读书到深夜才歇息。”

孟知嘉又问:“睡得那么晚,可有伺候的人?”

管家媳妇知晓她在打听郭悟君身边的通房丫头,于是笑道:“少夫人放心。原本屋里有两个从小伺候的,可自从与孟家姑娘订亲后,我们少爷就把人送走了。”这话说得巧妙,不说是与孟知嘉订亲,而是与孟家姑娘订亲,稍微含糊一个词,里面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孟知嘉没想到对方收了贿赂还给自己不痛快,早饭也吃不下,想着自己一身本事,反正已经嫁过来了,难道还怕收服不了郭悟君那个书呆子吗!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拿到郭家的管家大权,有权利在手,郭家她就可以横着走。

她想得倒是很美好,现实实打实的残酷,独自一人拜见了公公婆婆,公公一句话也不说,婆婆赏了一副小气吧啦的头面就要打发她走。管家大权?提都没提。

孟知嘉越挫越勇,每日里炖各种汤送去给郭悟君喝,俱都被拦在了门外;公公公司繁忙,见不着;婆婆倒是要她晨昏定省,可见面不过一盏茶的时辰就被赶了出来。理由?婆婆也有应酬啊,这位夫人请她赏花,那位官员家里开了筵席,人情往来,都需要婆婆去张罗,自然没空搭理孟知嘉了。

孟知嘉想要跟着去,可惜别人请贴上都没写她的名字。她硬是想要凑过去,就会被婆婆厉声训骂:“不懂礼数!”

这些委屈受了就受了,可唯独一样她受不了——成亲半月,郭悟君没有与她同房一次,更别说同床了。

好死不死,过了一个月,婆婆就开始问:“身子有动静了没有啊?”

孟知嘉以为自己机会来了,憋了两泡眼泪,准备控诉自己夫君的忽视漠视,话还没出口,婆婆就淡定的道:“如果你身子不好,就好好修养。我前几日遇见了一位良家姑娘,那身段,看着就是会生养的,娶了回来做二房,给我君儿开枝散叶也好。”

孟知嘉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就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的虐渣,总要一个个的来~~

第十四章

初夏的风和煦而温暖,如柔花拂面。

孟知微静静的听着闺中密友的笑声,嗅着茶香,只觉得一切安逸得过份。

“太守夫人哪里那么容易被人拿捏?且不说旁的,听说郭大人状元及第时,府中陡然添了四位美人,个个娇艳欲滴,所有人都说郭夫人地位不保。结果呢,她不声不响的就有了身孕,同时怀孕的另外一位美人腹中胎儿还不过两月就落了,而她却平平安安的诞下了嫡子,就这份本事,寻常人家的女儿哪里比得上?”

“敖州所有人都说郭悟君娶了孟知嘉,太守府里少不得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结果呢,郭夫人不动声色的出招,就直接将孟知嘉置于了绝地。王氏不也是二房么,现在让孟知嘉自己也尝尝被二房压着的滋味。”

“郭夫人是个狠辣的,给郭悟君娶二房就罢了,还请了大夫给孟知嘉把脉,说她身子弱,不好好调养的话,别说能不能怀上孩子,就连自己的命都玄乎。”

邓曲捂唇一笑,凑到孟知微的耳边:“你说,郭夫人是不是在提前做准备啊?”

孟知微不吱声。

邓曲耸着肩膀又笑了一阵,叹道:“的确,换了我家哥哥娶了这么个要命的嫂嫂,母亲为了家人计,也会毫不犹豫的让她‘病逝’。舍了她一个,至少保全了家里所有人。”说罢,又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可是,任谁有个的厉害婆婆,少不得也战战兢兢,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她安抚似的拍了拍孟知微的手背,“现在,我倒是幸庆你没有嫁入郭家了。”

孟知微给她换了新茶,笑道:“我也只是顺势而为。知嘉她想要嫁入郭家想得疯魔,我如了她的愿岂不更好,这反而说明我没有做太守儿媳妇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