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吗?昨儿杜家小姐和魏家公子私下苟且被抓啦!”

“听说了听说了!说是捉奸在床,在场的人都看见了杜家小姐那青蓝色的肚兜!”

“何止是肚兜啊,该看的都被看啦!知道情况的人出来都说是什么高耸…”

“山势高耸!还有个波澜壮阔呢!”

“对对对!哎!这可是天大的丑事,身子都被人看光了,那杜家小姐还怎么嫁人啊?”

流言四起,议论纷纷。杜府外头一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热心百姓很关心此事进展,见府里没什么反应,还朝里头扔了大量石头和臭鸡蛋表示慰问。

看着外头乱砸的鸡蛋石头和尖叫慌张的丫鬟家奴,魏羡渊眼里有一丝丝的愧疚,伸手摸着鼻尖,含含糊糊地道:“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杜未央坐在妆台前没吭声。

“那俩老头已经去正厅两个时辰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干笑两声,魏羡渊接着嘀咕。

杜未央还是没吭声。

瞧着气氛不太对劲,魏大公子也不是个会吃闷亏的主儿,眼珠子一滴溜,踮起脚尖就往门口走:“既然没什么事,那在下就…”

“站住!”话没落音,就听得一声冷喝,杜未央一巴掌拍在胭脂盒上,暗处“嗖”地就飞出倒刺箭头,直朝他面门射来!

瞳孔微缩,魏羡渊反应极快,一个潇洒的侧翻,眼睁睁看着那箭头从离他身子半寸的地方擦过去,扎进门框里,深没三寸。

竟然朝他放冷箭?魏羡渊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杜未央:“你疯了?”

缓缓回头,杜未央白瓷一般的脸蛋上挂着乌黑的眼圈,眼神看起来阴冷可怖:“我疯了也是拜你魏大公子所赐!”

“咱们讲道理啊。”魏羡渊皱眉:“昨晚的情况你也清楚的,我也是为了活命,别无选择。”

好一个别无选择!杜未央起身,狠狠一脚踩上暗板,咬牙切齿地道:“你明明有很多选择,可以说是迷路了,可以说是过来陪我赏月,为什么偏偏要毁我清白!”

暗板一沉,闪着寒光的梅花钉卷着她话里的怒气,倏地从暗处打出,直袭魏羡渊全身!

这机巧设计得妙,射出来的梅花钉疏而不漏,快慢不一,不管往哪边躲都会中招。魏羡渊倒吸一口凉气,当机立断,扯下旁边的纱帘就是一挥!

十八枚梅花钉,有十七枚被他卷在了纱帘里,剩下一枚钉在他肩头,血跟小溪似的欢快地往下奔腾。

杜未央冷哼:“传闻里武功盖世的魏公子,也不过如此。”

又气又笑,魏羡渊伸手就拔了那梅花钉扔在地上:“武功再强,暗器难防。杜小姐要是消气了,不妨听在下一言。”

“没消气!”

“那也听我说!”

“不听!”

杜未央气鼓鼓的,伸手又拧了桌上放着的茶壶,房梁上的钉板“哐”地一声就砸了下来!

魏羡渊险险躲过,哭笑不得:“你这是闺房还是刑部大牢啊?”

“都一样。”反手一扯墙上的铁链,杜未央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反正刑部大牢里的刑具也都是我做的。”

魏羡渊:“…”

地砖“锵”地一声滑开三尺见方的空洞,一个没防备他就掉了下去,手撑着地砖边缘往下一看,嚯,竟然是个地牢。

杜未央走到了他面前,绣着红鲤的绸鞋轻巧地放在他手指上方。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俯视着他,杜未央笑了笑:“做了你啊!”

瞧着机灵可爱的小姑娘,心怎么就这么狠呢?魏羡渊摇了摇头,手上一用力,赶在她脚踩下来之前腾空而起,跃出了地牢口。

“你这些东西,对付谁都可以,对我还差了点。”

吓得后退两步,杜未央看了看他肩上的血窟窿,瞪着一双杏眼问:“你不痛啊?”

“痛肯定是痛,但还能用。”侧头瞧了瞧,血流得有点多了,魏羡渊皱眉:“不过你倒是先给我包扎一下,不然我死了,你多半要守寡。”

守…守啥?杜未央怔愣了片刻,等反应过来,脸都绿了,二话没说,伸手就拉着隔断上的玉钩一扯!

“轰——”一声炮响,整个杜府抖了三抖。

一瞬间,所有家奴丫鬟都跑出来了,在正厅里议事的杜清明和魏青锋也冲了出来,跑到千机院,推开门就问:“出什么事了?”

浓烟缓缓散开,众人定睛一看,嚯,好端端的庭院,硬是被炸出了一个焦黑大坑!

“杜未央!”杜清明怒了:“你搞什么鬼!”

跨出房门,杜未央没好气地道:“我失手碰着炸药机关了。”

“你这真是…魏公子没事吧?”

“无妨。”烟雾里站着的人应了一声,没走过去,只侧着身子微笑道:“这东西威力大,就是准头不太好。”

一脸虚心受教的表情,杜未央点头:“我下次一定弄准点。”

炸不死你丫的!

“罢了罢了,你们先听着。”杜清明抿唇,看了一眼还在飞臭鸡蛋的院墙:“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我和魏将军商议了一宿,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

相互看了一眼,杜清明和魏青锋异口同声地道:“你们成亲!”

“咚!”杜未央一个没站稳,直接摔进了刚刚自己炸出来的坑里。

远处的魏羡渊看不见脸色,声音听起来倒不是很意外,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要是我不想成呢?”

“不想成没有关系。”魏青锋面无表情:“大不了我将你从魏家族谱剔除,算是对杜家有个交代。”

坑里的杜未央爬起来,恼恨地问:“那要是我不想成呢?”

“也没有关系。”杜清明冷眼看了看外头:“大不了我将你赶出去,让你自己去收拾那烂摊子。”

外头的臭鸡蛋像是配合这话似的,猛地一个砸落在了她面前的地上,溅了她满脸的蛋清。

杜未央眼眶红了,满腔愤怒无处宣泄,起身就从庭院的石阶下头抽出一把长剑:“我杀了你!”

正好奇她想杀谁呢,冷不防就见那长剑冲自己来了。魏羡渊哭笑不得,伸手抵住她的手腕:“你没这本事,就别闹腾了。”

说着,冷静地扭头朝那边的魏青锋和杜清明道:“事情来得有点突然,可否给我们点时间商议?”

还商议呢?看着杜未央那满脸的杀气,杜清明略为担忧地道:“小女自幼喜欢摆弄机巧,屋子里更是机关密布。眼下她正在气头上,魏公子…”

“无妨。”魏羡渊一笑,低头看向杜未央:“杜小姐也是讲道理的人。”

再说,该用的机关应该都用完了。

杜未央龇牙,头上的缎带都要倒竖起来了,要不是手还被他捏着,这一剑说什么也要往他脑门上砍!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魏羡渊压根没松手,平静地等着长辈们点头。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情,也只有年轻人才能劝。”杜清明叹息道:“有劳魏公子了,老夫和魏将军在侧堂等着,有什么问题,只管喊一声。”

魏青锋不太放心地看魏羡渊一眼:“别胡来。”

“我知道分寸。”颔首应下,魏羡渊捏着杜未央就回了主屋。

“你休想让我嫁给你!”关上门,杜未央扔了长剑就叉腰,双颊鼓鼓地道:“说什么也休想!”

“杜小姐。”心平气和地在桌边坐下,魏羡渊眼含讥诮地看着她:“你以为我很想娶你?”

“…”不确定地看他两眼,杜未央哼哼唧唧地在桌边坐下:“你什么意思?”

“落得今日这样的境地,虽非我本意,但到底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得为杜小姐的名誉着想,给你一个名分。”捂了捂肩上的伤,魏羡渊皱眉:“但,你心有所属,我另有所爱,你我都不想成亲,不如就做笔买卖。”

一听这话,杜未央眼珠子转了转,反应过来了。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萧祁玉和顾秦淮的婚事吗?她不想顾秦淮成亲,魏羡渊自然也不想萧祁玉成亲,两人虽然是各有所图,却恰好殊途同归——只要齐心协力,说不定就能各自抱得爱人归呢?

念及此,杜未央立马就换了副嘴脸,双手捧着脸,眨巴着杏眼看着魏羡渊问:“你想怎么做这买卖啊?”

“很简单,你摆脱困境需要我,我抢回公主需要你。”他道:“先答应他们的条件,恢复自由身,与外头的人见上一面再说。”

外头的人,指的自然是他的萧祁玉,她的顾秦淮。

脑海里浮现出顾秦淮那张仿若天人的脸,杜未央心口一热,一拍桌子就应道:“成交!”

只要还能看见他,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哪怕以后天涯海角,风餐露宿,只要是能和顾秦淮一起,她都不在乎!

第4章 他才不会来呢

瞧她答应了,魏羡渊也就松了口气:“去拿药箱吧。”

“药箱?”

“再不拿我就要死了!”伸手指了指自己肩上的伤,魏羡渊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个血窟窿,你瞎啊?”

杜未央很无辜,凑过去看了看他的肩头,撇嘴起身:“你一直没吭声,我以为没事呢。”

“不吭声就代表没事?”魏羡渊翻了个白眼:“人死了还不吭声呢!”

“??”说不过他,杜未央老实地扒拉出药箱,然后乖乖地转过背去。

魏羡渊脱了衣裳娴熟地抹药,一边抹一边道:“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你我婚讯公布,祁玉一定会去魏府找我,到时候我让她带你见顾秦淮一面。”

一听这话,杜未央不乐意了:“你凭什么就觉得顾秦淮不会主动来找我?”

这还用问?魏羡渊咬着纱布嗤笑:“他要是还惦记你,怎么可能逼着祁玉成亲?”

“逼?”杜未央扭头就喷他一脸唾沫:“顾大哥只是顾家义子,她萧祁玉是当朝公主!谁逼谁啊!”

嫌弃地抹了抹脸,魏羡渊轻蔑摇头:“愚蠢。”

到底谁蠢啊?杜未央又炸了!也不管他衣裳都没穿,扑上去就要咬人!

“喂!”伸手抵着她脑门,魏羡渊皱眉:“又不是针对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针对我都行!”杜未央一脸愤怒:“但是要说顾大哥,就休怪我不客气!”

魏羡渊:“…”

这年头的女人都这么蠢吗?被人家抛弃了还死活护着人家?

手指一按,将人按回凳子上,魏羡渊没好气地道:“反正我话说在这里了,你要是觉得他会主动来找你,那你就等着。”

“等着就等着!”未央扬起下巴,很是不服气地道:“我倒要看看,你的祁玉公主会不会去找你!”

这不废话么?他要成亲,萧祁玉还沉得住气?魏羡渊很有信心,哼着小曲包扎好伤口,然后看了看旁边血淋淋的衣裳:“你这儿有我能穿的东西吗?”

话出口他就觉得有点多此一问,女儿家的闺房,怎么可能…

“有。”杜未央点头,起身就打开了旁边的大橱,扔了套衣裳给他。

魏羡渊有点意外,伸手接着那衣裳看了看,嘿,还真是一套男装,看样子是新做的,料子什么的都不错,就是颜色素雅了点,不符合他的风格。

“给顾秦淮做的?”他挑眉笑问。

“要你管!”呲了呲牙,杜未央浑身毛又竖起来了:“不想穿就光着出去!”

这哪能不穿呢?魏羡渊单着手就给自个儿更了衣,瞧瞧大小,还刚合适。

杜未央看得满脸不爽又无可奈何,这套衣裳她做了一个多月呢,本来是要送给顾秦淮的,可没想到他突然就成亲去了,再也没来过杜府,于是她也就没送成。

瞧魏羡渊这痞里痞气的样子,穿上襦服也不像个读书人。要是换做顾大哥,肯定是风度翩翩,儒雅大方。

悲愤不已,未央伸手又想去扯机关了。

“你打住!”魏羡渊眼睛尖,立马喝止她:“咱们现在算是未婚夫妻啊,就算不要求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但你也不能谋杀亲夫!”

翻了个白眼,杜未央泄气地趴在了桌上:“行了,你快去给我爹和你爹说吧,成亲!五天之后就是今年最宜婚嫁的日子。”

嗯?魏羡渊不解:“怎么会是五天之后?钦天监说是昨天。”

“你信钦天监那几个神棍,不如信我。”杜未央没好气地道:“我算得比他们准多了。”

敢情这姑娘不止给刑部做刑具,还兼职神婆?魏羡渊眼神复杂,心想自个儿这是跟什么人撞到一起了啊?

不管怎么说吧,为了眼下能顺利度过难关,他起身出门,跟侧堂里等着的杜清明和魏青锋说了情况,定了婚期。

于是没一会儿,杜清明就进屋来了:“未央,快走。”

“去哪儿?”杜未央一脸懵逼:“不是已经答应要成亲了吗?您还赶我走呢?”

“不是。”杜清明脸上半喜半忧:“我是让你去别院,跟魏公子一起,避避风头,等咱们准备好东西,再回来成亲。”

抬头瞅了瞅外头依旧在横飞的鸡蛋石头,杜未央长叹一口气,点了头还想说点什么呢,就听见魏羡渊在外头喊:

“未央,出来准备。”

这还没过门呢,闺名就喊得这么顺溜了?杜未央撇嘴,不情不愿地起身,站在门口看了看。

院子里放着好几个大箱子,瞧着有点眼熟。

“这是什么?”

魏羡渊一边搬箱子一边道:“在你后院里随便找的,先用一下,顶过这一阵就成。”

拿箱子顶什么啊?杜未央有点茫然,魏羡渊的动作却是极快,接过管家找来的大红绸子就往箱子上捆。

十字交缠,打一个同心结,普普通通的箱子,瞬间就有了聘礼的味道。

未央眨眼,有点惊奇地跳过去问:“你打算拿这个顶聘礼?”

“权宜之计。”后头的魏青锋沉声道:“外头拥堵的人过多,为了能顺利离开,只能出此下策。不过真正的聘礼,魏家绝不会亏待杜小姐。”

“明白。”杜未央点头,立马扭头喊:“来人帮忙!”

院子里一直守着的丫鬟闻声而来,动作麻利地帮着捆了箱子,还找出几段红绸,挽了同心结就挂去了大门口。

满意地点头,未央拍手:“大功告成,怎么出去?”

“这些东西放去正门吸引注意力,你跟我从后门走。”魏羡渊道:“动作麻利,别拖我后腿。”

这是说走就走?杜未央轻吸一口气,立马回屋去收拾了个巨大的包袱,嘿咻嘿咻地扛着出来。

伸手轻巧地拎过她的包袱,魏羡渊一边微笑一边咬牙嘀咕:“女人就是麻烦,出门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你管呢!”未央轻哼,扭头就跟杜清明道别:“有什么消息,爹爹让人去知会我一声就是。”

杜清明垂眼,想嘱咐几句,又怕耽误事,只能深深地看向魏羡渊。

魏羡渊轻笑:“伯父放心吧,我会照看好她的。”

“唉。”杜清明摆手:“快走吧。”

“爹爹再见。”杜未央一心想着要见顾秦淮,一挥手就跑得跟兔子似的。魏羡渊跟在后头,听魏青锋吩咐了几句,便拎上行李,追了上去。

要是在平时,这种未婚男女私奔的事情,是要被抓回来各自用家法的。可他们的情况实在特殊,双方的父亲只能表示支持和理解。

后门也有小部分人堵着,杜未央一开门,石头就迎面飞来。

“小心!”魏羡渊伸手就将她抱起来,一踩石阶,直接飞身跃出。

“哇呀呀——”杜未央兴奋莫名,吱哇乱叫。

魏羡渊脸黑了半边:“你给我安静点,说了不拖后腿的!”

“不好意思啊。”杜未央嘿嘿直乐,捂着嘴道:“头一次上天,新鲜。”

咋这么没见过世面呢?魏羡渊摇头,瞧着背后那群看傻了的围观百姓,唇角微勾,借着下头屋檐的力,蹦得更高。

“呀呀呀——”不意外的,怀里的人叫得更凶了。

起了点逗弄人的心思,魏羡渊手上一松!

“啊!”杜未央尖叫,立马双手双脚抱紧了他,哆哆嗦嗦地吼:“你松手干嘛!”

“手酸。”魏羡渊心里直笑,面上却故作严肃地道:“你太重了。”

重吗?未央眨眨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我还没胭脂重呢,胭脂说我体态娇小,她一只手都能拎起来!”

“胭脂是谁?”魏羡渊茫然地问。

“回魏公子,胭脂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背后响起个清冷的女声。

魏羡渊一愣,选了一处屋檐落脚,猛地回头看过去。

胭脂穿着浅蓝齐腰襦裙,跟着在他后头不远处的屋檐落下,眼神灼灼地盯着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