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好像被烧红的铁块,灼灼地烧疼了她惊悚的瞳仁。

她想喊却喊不出来。

这些文字不断扩大,逐渐霸占了整张镜子,覆盖了她战栗得轻轻抽搐的脸。

"桐……桐儿!"

莫可芯终于大叫出来,她看着冲进来的洛音桐颤巍巍地指着墙上的镜子,无法遏止满脸的惊恐。

可镜子里只有她的脸。那些文字像一盏灯一样熄灭了。

"怎么了?"洛音桐好奇地问她。莫可芯无言以对,只得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刚才的,只是幻觉?

校医检查不出莫可芯有什么毛病。她却一直说头疼,身体很重,连单车也骑不起来的样子。即使她的单车经检查后也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就好像有个人坐在我的单车后面。"

莫可芯那时这样跟洛音桐说。洛音桐笑了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看过一部泰国恐怖片吗?里面的主人公一直觉得脖子很疼,很疼,到后来才发现有一个鬼骑在她的脖子上。我,也是这种情况吗?"

也许有个鬼跟在后面吧。只是她看不见罢了。

莫可芯的头疼症越来越严重。实在挨不过去,她就到校医室讨些头疼药,吃了,睡在校医室的病床上,常常睡过了放学的时间。

那一天,她睡到接近天黑才醒过来。

女校医似乎已离开了。医务室里十分寂静。

莫可芯急忙跑到车棚,里面只剩下她一辆单车。她想着桐儿可能早回去了。她赶紧把单车推出来,空无一人的学校死寂得让她心里发毛。

黑夜的裙摆扬过了浓重的呼吸。天色就快要暗下来了。

她想起林豪说过,那夜他也是晚回家,被旗袍女鬼紧紧跟在了后面。

想到这个,她直觉得背脊发凉,拼命地踩起单车,希望在天黑之前能赶回家。

单车依然很沉重。她费尽了力气,骑到半路黑夜还是隆重地垂下了帘幕。一切都暗了。周围又黑又寂静,重重的黑影像无法攻破的城墙,围住了身体,困住了迷惘的心。

莫可芯疯狂地踩啊踩啊,单车收容了她所有的力量,飞快地疾驰起来。黑夜中快速的影像被风承载着,不留痕迹地掠过她的视界。除了黑暗,她什么也看不到,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她什么也听不到,但她还是怕得想哭。她总认定,穿着优雅旗袍的伊卓施会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路上,对着自己邪邪地笑出来。

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平安无事地回到了自家的楼下。

她的妈妈准备了好吃的饭菜在等着她。莫可芯刚在餐桌前坐下来时,她妈突然说:"小芯,刚才你跟谁一起回来啊?"

"谁?没谁呀?我一个人!"

"哪有!我刚刚在窗口看到有个女孩坐在你的单车后面,好像穿着旗袍的,不是你的同学吗?"

一双筷子从莫可芯颤抖的手中掉在了地上。

脚底的土地轻轻地敲动。仿似某种在压迫中爆发的力量,在骨骼里传递,低沉而又缓慢地逼近心脏。

她抬起脚。

她看见泥土中有颗目光猥亵的脑袋鬼鬼祟祟地探出来,在她一惊一乍间,一只黑影跃到了空中。一双黑色的翅膀剪过林子里稀薄的光线。那俯视而下的眼神撞上她的眼睛,她感受到轻蔑以及恶意。

那是乌鸦吧。

洛音桐慌忙捡起脚边的排球,从树林里退了出来。她把排球扔回给林子外等候的女生。刚才把排球当作足球一脚踢进林子里的男生们仍坏坏地望过来,随时准备再踢上一脚似的。

体育课,洛音桐抬头看见满天的乌鸦在安静地盘旋。黑色的翅膀,宛如天空茂盛张开的枝节。

她不明白刚才的那只乌鸦为什么会从地下飞出来。

她试图想明白的时候,由远而近的警笛声打断了她的思索。

警方从学校带走了秦天健。

他被怀疑是杀死林豪的凶手。

因为在林豪的衣服背面发现有秦天健的手印。而且目击证人表示看到过林豪出事前身后有个黑影。再加上警方到达现场的时候,秦天健的公寓是锁着门的,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也就不可能有外人潜进去行凶离开。

种种迹象表明,林豪是被秦天健从阳台上推下去的。

所有人都对此感到愕然。秦天健是多么品学兼优的学生呀,连流浪猫都肯带回来洗白白的他,怎么会杀死林豪?他跟林豪没有深仇大恨呀。

尽管案件存在不少疑点,当事人也大呼冤枉,但警方却丝毫不敢怠慢,决定将嫌疑人暂为收押处理。警方尤其觉得奇怪的是,竟然有两个女生跑过来口口声声说知道谁才是杀死林豪的凶手。而她们口中的凶手居然是一个鬼。

不,应该是失踪的伊卓施才对。

这样的证言,使洛音桐和莫可芯被人当作捣蛋鬼从公安局赶了出来。

她们显得垂头丧气,连停在电线杆上的乌鸦也似乎朝她们发出讥讽的笑声。莫可芯忿忿地捡起小石子扔过去,没打中,那只乌鸦带着怨恨的眼睛望下来。谁都会被那种比人类还要丰富的表情给震慑住。

洛音桐赶紧把莫可芯拉走了。

"知道吗?"她忽然想起了,放缓了车速说,"今天我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里看见一只乌鸦从土里钻出来呢。"

"哦。"莫可芯心不在焉,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才愣愣地回过神来问道,"为什么从土里钻出来?难道乌鸦们都住在地底下吗?"

乌鸦们都住在地底下?真是个奇怪的想法。

住在地底下的只有死人吧。

迎面吹来的风中,满是夏天的味道。莫可芯看了一下单车后座又问道:"阿健会怎么样?"

洛音桐也给不出个答案。

"也许,会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放出来吧。没事的。我想。"

"你猜,会不会真是阿健干的?"

"啊?你说什么呀?"

"我是说,这些事情都是阿健回来后才出现的,虽然之前是有个旗袍女人在作怪,可是,现在大豪的死会不会真是阿健……算了,当我没说,唉……"她叹了一口气,又习惯性地回头看了看。

洛音桐对她这个小动作感到很好奇。

"你老是回头看什么呀?"

"没……没什么。"

莫可芯说着,又惴惴不安地回头看了看单车后座。

那天晚上,她妈跟她说过,她的单车后面坐着一个穿旗袍的女孩。

是伊卓施吗?

第二十三章 放过我

冰冷的铁栅,空白的四壁,逼仄的单间将持续的压迫感灌进心里,浇铸成更高的墙。被困住的心,连眼泪都懒得哭下来。能做的,就是对着墙壁发呆。

或者,和对面单间的偷窃犯聊天。

那人有时痴痴呆呆,有时又很正常。正常的时候,偷窃犯会跟秦天健说起他混迹江湖的往事。他说他叫穆小奇,从小就到处流浪,后来流浪到广州的时候,被当地的一个偷窃团伙收容了。

他说起他们成群结队在广州火车站扒钱包的光荣史。运气好的时候,他们会阔绰地上五星级酒店,泡小姐……穆小奇说起这些事情时,两眼发光,露出满嘴黄牙嘻嘻地笑。

秦天健脑子里稍微幻想了一下那些堕落萎靡的生活。他对穆小奇笑了笑。

然后呢?

然后,穆小奇的偷窃团伙被警察给捣毁了,几乎一网打尽,穆小奇也被捉了进去。幸好他那时刚进组织,罪刑尚轻,坐了一年就被放了出来。出来后,他还想继续到火车站偷窃谋生,没料到那里已经被别的组织给霸占了,他踩入了别人的地盘结果被痛殴了一顿,脚也几乎被打断。

幸好在他身无分文又伤痕累累的情况下,他遇上了之前组织里的老哥。老哥把穆小奇收留下来,并且领他干起了另一种行当--盗墓。

"盗墓?"

秦天健最近在网上看过不少盗墓小说,听穆小奇一说,他的兴趣就上来了。

"小奇哥,盗墓是不是很刺激啊?"

"刺激个屁!你想想,要挖开死人棺材,那味道臭极了,你吃过臭豆腐吧?就是那种臭死人的怪味啦。"

听着听着,似乎就有一块臭熏熏的臭豆腐塞进了秦天健的嘴巴里。他差点干呕出来。

盗墓原来一点也不好玩。

他又问:"那你们把死人的陪葬品偷去,会不会害怕呀?"

"害怕什么?"

"就那种东西呀……"

"什么东西?"穆小奇似乎还没听懂秦天健说的是什么。

"就是……鬼、鬼啊。"

穆小奇也轻轻地打了个寒战。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双手抱着头,蹲在墙角低低地呜咽起来。模糊不清的喃喃自语中,依稀听得到他用求饶的语气说道:"别、别找我……别找我……老哥……老哥……"

那声音细碎,微弱,悲切中又充满了绝望。秦天健隔着冰冷的铁栅看到对面单间,一个痛苦的身影躲在阴暗里不停地颤抖。穆小奇低沉浑浊的呜咽声,粉末般无色无形地撒满了这片幽暗的空间,突突地撞击着耳膜。

他到底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呢?

穆小奇还在哭。

直到看守不耐烦地走过来,把铁栅踢得哐哐响。

"穆小奇,别再闹了!找死呀!"

穆小奇还是哭,看守干脆提来半桶水泼进去。这下子,倒把穆小奇给泼冷静下来了,他不哭不闹,只是问看守要了一条毛巾擦干身子。

后来,只穿着一条底裤的穆小奇又蹲在铁栅边,继续跟秦天健说起下文。

他说起他和老哥辗转来到这个地方。寂静岭这里的坟墓实在太多了,再加上不少无名孤坟和古坟,这让他和老哥忙得不亦乐乎,并且淘到了不少宝贝。然而,好景不长,直到他们无意中闯进了一座清朝墓穴……

穆小奇脸色刹地阴沉下来,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怨曲般阴幽幽。

"本来我和老哥是在挖另一个古墓,却无意中发现了还有另一个洞口。我们俩就钻进了那个墓穴。那里好大,就像一个大洞穴,正中央放着一副棺材……"

幽幽的言语慢慢地描绘着那夜的情景,秦天健仿佛身在其境。

那是阴凉的墓穴。被幽禁于此的腐腥气息,犹如饥饿的鬼魂,一闻到人的气息,就全部扑拥过来,皮肤上栖落一阵接一阵的悲凉。穆小奇和老哥站在偌大的墓穴中,惊叹得说不出话,他抬头望向头顶的上方,一团浓重的漆黑,像低低压下来的乌云。他隐约感到异样的动静,但他一时半刻又说不出来。

只见墓穴正中摆放着一副大红棺材,棺材的腐朽程度表明年月久远,奇怪的是,棺材板并没有盖上,穆小奇和老哥走过去发现棺材里没有尸体,倒是堆满了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淘到了这么多宝贝,两人笑得合不拢嘴,喜出望外地把那些珠宝一把把地放进麻袋里。而他们并没有留意到,危险正从身后慢慢地逼近。

正当这两人打算满载离开的时候,穆小奇不小心踢倒了一块神主牌。文化程度不高的他把牌子捡起来,勉强认出上面的几个字,艰涩地念出来:"……小妾碧娘……"

这个墓的主人原来是一个叫作碧娘的小妾的哦。

穆小奇想着这块神主牌能不能也卖几个钱时,老哥忽然看到了什么,大喝一声:"谁?是谁?"

穆小奇把神主牌扔到地上,惊慌地回过头,他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从手电筒光芒边缘闪过。

"老哥,老哥,你看到了什么?"

"是……是……别说了,快把口袋里的东西挂在胸口!"

老哥惊恐万分地冲他喊道。穆小奇不敢多想,赶紧把口袋里的东西挂到了脖子上。那东西其实是一块开过光的玉佛。老哥告诉过他,这种玉能辟邪。如果盗墓的时候遇到邪物,挂在身上方可保平安。

难道,难道,他们遇上了……

"快从洞口钻出去!"老哥大嚷。

慌乱的手电筒光中顿时闪过纷繁的黑影,整个墓穴都骚动起来,乱糟糟的,沉睡已久的气息惊醒了,循着人类饱满的体温,扑噬过来。吓坏了的穆小奇连装满珠宝的麻袋也顾不上,屁滚尿流地从洞口爬上去,他听见落在后面的老哥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老哥好像在向他呼救,可是穆小奇不敢停下来,他扒着潮湿的泥土,终于看见了头顶那一片安谧的星空。

只是,老哥那痛苦的叫声却渐渐地低了下去,他再也爬不出来,永远地被关在了墓穴里。

穆小奇还没来得及悲伤,便发现头顶悬浮着一个人。他没敢仰起头看,只是依稀察觉到那人穿着旗袍。不,不能说是人了。人又怎么能飞在空中?是鬼!是墓穴里的清朝女鬼!

那女鬼仿佛正低头审视着他,他感觉到它阴凉的笑意……

"是真的!真的有个清朝女鬼!它在后面追我,我就拼命地跑呀跑呀!我不想死啊,我不想像老哥那样死掉!哇呀啊!"

说到这里,穆小奇又疯狂地抓着头发,瞳孔扩大得吓人。他又疯了。在秦天健叫来看守之前,穆小奇竟不要命地把脑袋撞向墙壁,他那样固执,要把萦绕在脑子里的恐怖记忆抖出来,甩得远远的,如果甩不出来,就和脑袋一起毁灭吧。

看守匆匆赶到,也被撞得满头是血的穆小奇给吓了一跳。

"这疯子要死也滚远点呀!真是的,死在这里我怎么交待!"

看守骂骂咧咧,打开铁门走进去,用电棍一下子把穆小奇撂倒在地。只穿着内裤的穆小奇倒在地上,在极度恐惧中扭曲着身躯,四肢剧烈地痉挛,口吐白沫,翻着白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秦天健,好像有什么话要跟他说似的。

"你……逃……不……掉……"

穆小奇在傍晚的时候又被送回了对面的单间。看守对头扎绷带的他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恶狠狠地警告他不准再寻死,为表惩戒,他的晚饭也被剥夺了。

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的穆小奇蹲在墙边一直喊饿,看样子他又回复正常了。秦天健把留下的半块面包扔了过去。穆小奇立刻捡起来狼吞虎咽地吃着,还不忘对秦天健大拍胸口保证,一饭之恩,他穆小奇来日必报。

那一夜,夜很深。

拘留所里一片死寂。月光从小窗口照进来,交织着稀疏的树影,伸开手,十指被照得一片惨白。

一直喊饿的穆小奇终于累了,躺在木板床上呼呼大睡。

秦天健坐在又冷又硬的床上。他睡不着,只好胡乱想着什么,好让自己不那么无聊。坐牢原来真的好惨,他幻想着自己能像美剧《越狱》里的主人公那样,千方百计地逃出牢房。

这里他一天也待不下去呀。

傍晚的时候,洛音桐和莫可芯又过来探望他了。她们告诉他有关案件的最新进展,警察方面还是没找到最新的有力证据,也没找出他要杀害林豪的动机,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能从拘留所里出来。

那还剩几个小时呢?

秦天健掰着手指,数着一分一秒,然后感到时间原来真的可以很漫长。漫长得他叹了好几口气。

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靠着墙壁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黑夜仍然重重地压在眼皮上。有谁在轻轻地叫他。他睁开眼睛,看见对面的穆小奇正小声地叫唤自己。穆小奇惊慌的神色,像一张模糊的画皮浮现在氤氲的夜色中。

"嘘!嘘!老弟,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呀?"秦天健走到铁栅边问道。

在这死寂的深夜里对话,声音好像瞬间就被消化进了冷冷清清的走廊里。从阴暗处蔓延出来的影子,堆积着数不尽的灰色调。

穆小奇的表情越来越紧张,脸部绷得死死的。

"好像有谁正在走过来!"

有脚步声吗?

可秦天健却丝毫没听见任何的动静。只有穆小奇听到那种轻微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清晰地响起来。他双眼直勾勾地盯视着某个方向,仿佛那脚步声正在逐渐逼近过来。

"是不是看守呀?"

依然没发现什么异样的秦天健不安地冲对面说。穆小奇的脸色却在此刻完全僵硬了,扭曲的脸呈现出一种爆炸之势。

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他吓得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

"求求你……放过我……不要来找我……不要……"

恐惧占据了穆小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拼命地用指甲抠着身后的墙壁,好像要挖出一个洞好让自己钻进去。他没有退路了。在这几平方米的狱间里,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东西穿过铁栅走进来,站在面前,半掩的鬼发间赫然现出一道阴毒的微笑。

"啊--"

穆小奇彻底疯了。

在秦天健的眼皮下,他就这样疯了,一时坐在床上嘻笑,一时又发狂地撞墙,甚至大小便失禁,恶心的气味弥漫在空中。

他怎么会疯了呢?

看守问秦天健看到什么没有,秦天健摇摇头说不出来。

没有看见什么呀。只是看见穆小奇对着空气,像是面前站着一个人似的,不断地跪地求饶。然后,他就疯了。

是他在恐怖的想象中疯掉了。还是他真的看到了什么东西,而秦天健没有看到?

疯掉的穆小奇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对面的单间空了。

第二十四章 它要他们死

莫可芯住在四楼。四零四号房。

一连串不吉利的数字。

这栋旧楼据说解放初期就建起来了,楼龄好比人的迟暮晚年,经历多年的风吹雨打,楼外层显得破烂不堪,走进楼里,也会发现墙壁的石灰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后面生锈的钢筋,乍看之下,像极尸体腐烂露出的骨骼。

住在旧楼的人大多是相熟的街坊,楼上楼下,互相串门。莫可芯上学时经常在楼道里碰见两三个师奶八卦地聚在一起讨论谁家的糗事,或者谁的孩子又在外边闹事了。她从她们身边挤过去时,看到师奶们张开大大咧咧的嘴巴,黄牙,牙缝间有青色的菜渣。

楼道里总是很昏暗,却有一个光明的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