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终于放声嚎啕起来,就在刚才,他还背过张洁、程芳还为他按摩过僵麻的肩膀…

"苏康、苏康,你不能昏过去啊,苏康!"

那边传来周海惊恐的声音,于飞赶紧爬起来凑了过去,只见苏康紧闭着眼睛倒在周海的一只臂弯里,火光下,他的脸毫无血色,鲜血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他一侧的耳朵、脖子淌得满身都是。

"于飞、于飞…怎么办、怎么办啊!"周海无助地问于飞。

"他可能失血太多了,又太累了,暂时昏过去了…"于飞的心烦乱得无以复加,可是,他看看昏迷的苏康,看看神情超度紧张的周海,他强迫自己保持平静,他弯下身来,找到苏康头上的伤口,把上衣脱下来,仔细擦拭苏康的鲜血,一会儿,鲜血就把他的白衬衣给染红了,于飞急了,伸出手指摁住了那个伤口,血止住了,于飞和周海的心都稍微平静了些。

"这样压一会儿能止血吗?"周海不放心地问。

"碰碰运气吧。"于飞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

两个人不再说话,致命的黑暗慢慢吞噬着周海手里打火机跳跃的微光。

"于飞,我们、我们逃不掉了…"天然气剩下很少的一点儿了,周海眼神黯淡无光地说,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恐惧和难过,神色平静得像在说着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

于飞看到周海这个样子,心里更加焦灼,他知道,此时,周海心里的恐惧和焦灼已经达到了极限,他这个样子是不正常的。

"安华睡死了,董健变成了肿猪了,程芳和张洁被狗吃了,苏康的血要流干了…剩下我们两个,会被狗吃,还是会变成肿猪?"周海的语气、神态都很平静,像在对于飞讲一个无趣的故事,他愣怔、机械地张着嘴,声音又轻又飘,好象不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的。

"周海,你给我听好,我们既不会被狗吃,也不会变成肿猪,苏康他很快就会醒过来,我们都会好好地活下去、活下去,你听到没有!"虽然,死亡的阴影以空前绝后的气势一次次攻击着于飞最后的心理防线,他也几乎招架不住了,但当他看到周海万念俱灰的样子,他反而镇静坚强了很多,这个时候,如果他们全都一蹶不振,那么,绝望会比实际的灾难更快地杀死他们。

"于飞,我口渴,想喝水…"周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

于飞的嗓子也火烧火燎,从进入这个地洞开始,他们就在闷热中汗流不止,每个人都严重缺水,而这个地道里,除了石头和泥块、老鼠、野狗,似乎什么好东西也没有,更别说水了。

苏康的嘴唇也干裂了。

于飞看了看苏康手腕上的手表,竟然是凌晨四点,他们在这个地道里已经熬了两天两夜了,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东西,遇上了这么多凶险的事,身心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现在,全都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可是,出口在哪里,他们还一无所知。

"周海,我想苏康晕倒和缺水有很大关系,他的伤口并不大,血似乎也止住了,所以,我们得先找点儿水喝,找东西吃,你把打火机靠近一点儿,我把苏康手表上的电池卸下来安进小手灯里,然后我去找水,这个地道是穿山的,山地石头密集的地方,应该会有小水坑,我去找找看…"于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海打断了。

周海毫不客气地揭露于飞的"阴谋":"你说得倒好,你是不是又想把我和苏康丢下,自己拿着小手灯逃命去?"说着,周海猛地熄灭了打火机。

"周海,你都想哪儿去了,如果我要自己逃命早就逃了,何苦还把你们找回来啊,我知道你怪我丢下程芳和张洁,让她们发生了意外,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你难过,我比你更难过,恨不得被狗吃的人是我,你…"于飞难过得说不下去了,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剩下他们俩,竟然不能互相信任,没有比这更糟糕、可悲的事了。

"啪!"

打火机又被周海打着了,周海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于飞,突然,周海惊恐地指着于飞身后叫起来:"于飞,你看!"

于飞顺着周海手指的方向看去,哪里黑乎乎一片,什么也没有啊,这时,于飞猛然感觉后脑勺被击中了,他转过头来,惊愕地看到周海手里拿着一块石头,石头上还沾着血…

一阵晕眩击倒了于飞。

"于飞,对不起…我不想死、不想死…"周海的眼泪像打开闸门的水一样哗哗地流,他不相信于飞,谁也不相信了,苏康一直说会没事,可是,连苏康自己也出事了,于飞如果拿着小手灯自己跑了,那他周海只能陪着苏康一起死在这里,即使不被野狗咬死吃掉,也会被渴死、饿死,活活渴死、饿死呀,那是怎样一种活受罪的死亡方式?想想都让人心惊肉跳,那样还不如让狗一下子咬死来得痛快!

周海借着火光,把苏康的手表摘了下来,把里面的电池卸下来安进小手灯里,一按开关,小手灯发出明亮的光束来,周海死寂沉沉的心有了一点儿活气,他把手表载在手腕上,想了想,又把打火机放进了于飞的裤兜里,说:"于飞,我把它留给你们,我…我先走了…"

说完,周海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他不敢回头,良知和自私在他心里兵戈相向,自私压倒了良知,他觉得他已经变成了和张倩倩、董健一样自私自利的人,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可是,他没有选择,他想活下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好好地活下去。

明亮的灯光给了周海希望,脚上和头上的疼痛一阵阵传过来,但他已经顾不得了,他抽泣着,扶着墙,一边走,一边抛布条,他想,如果他发生了什么意外,于飞他们能醒过来发现他留下的布条,顺着布条就能找到他。

周海和那一抹灯光渐渐远去了,那只黑狗从一个黑洞里闪了出来,墨绿、阴冷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周海远去的背影,最后,它盯紧了躺在地上的苏康和于飞,凶恶的眼神里闪过狡黠、兴奋的神色,当周海转过了一个拐角消失不见了,那只黑狗低下头来,死死盯着前面地上两个昏迷中的男生,悄无声息地靠近过来…

六 生离死别

昏沉中,一股疼痛由微弱到清晰到强烈,电流一样传遍了苏康的全身,他神智一清,醒了过来,他虚弱无力的睁开眼睛,眼前黑成一片,没有火光,也看不见同伴…

周海和于飞呢?

苏康猛地清醒了过来,是不是周海和于飞也…

"周海、于飞!你们在哪里呀!"苏康慌乱地大喊了起来,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伸手乱摸一气。

苏康不知道,他醒来得多么及时,如果再晚一点儿,黑狗就咬断了于飞的脖子。此时,黑狗距离于飞只有一步远,它警惕地停在那里,盯着苏康,犹豫该进攻还是该离开。

苏康看到了黑暗中那双墨绿、幽冷的狗眼,恐惧的利剑一下子穿透了他的心脏,他一脸愕然地盯紧了那双狗眼,一动也不会动了。

两方僵持着,剑拔弩张。

石块!苏康很快回过神儿来,他伸手摸到了一个大石块,狠狠地朝那双狗眼所在的位置砸过去。

黑狗惊跳到一边,苏康的石头又落了下来,这一次,是一把碎石子,黑狗的身上被打中了好几个地方,它"嗷嗷"怪叫了几声,落荒而逃。

苏康累得眼冒金星,他的腿动了动,脚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再次吓了一跳,摸索过来,是个人。他松了一口气,想,这个人是于飞还是周海呢?他怎么也昏倒了?

"于飞、周海,你们怎么了?"苏康摇晃着于飞,努力地呼唤着。

于飞醒了过来,摸着后脑勺气愤地咒骂着:"妈的,周海那小子竟然拿石头打我!"

"什么?"苏康以为听错了,"周海打你干什么?"

"他去找水了吧。"于飞不愿意把周海往坏处想,不然,太让人心寒了。

"噢。"苏康应了一声,虚弱地躺了下去,一阵巨大的痛疼再次袭过,苏康的脑海突然一片明净,一些纷乱的思维潮汐一样退去了,他的意识再次恍惚起来,他叹息了一声,喃喃地说:"于飞,就要这么死了吗?我倒不怕死,只是,我没有找到伊丽…伊丽…"他念叨着这个可爱的名字,脑海里浮现出和沈伊丽在一起的一幕幕,心疼得痉摩。

"苏康…"于飞心里难受得要命,他伸手摸到苏康的额头,那里滚烫滚烫的,苏康在发高烧!于飞急坏了,周海到底真的去找水了还是先跑了?周海为什么不肯相信他,要把他打昏了再走呢?现在,他一个人怎么才能把苏康照顾好?周海把小手灯和打火机都带走了吗?于飞想到这里,急急忙忙地摸手袋,当他发现了周海留在他上衣口袋里的那只打火机时,他欣喜若狂,看来,周海那小子还有一点儿良心。

于飞掏出打火机打着火。这只高级打火机有挡风板,地道里闷热的风时时吹过,却并不能让火苗熄灭。

于飞借着火光四下看看,他看到了那只死狗。

肚子饿得要命,于飞看着那只死狗灵机一动,就爬起来走过去把黄狗拖了过来,对苏康说:"苏康,我们得吃点儿东西,刚才找你和周海的时候,我看到有个地洞里堆着不少灵牌,我们去那里点火烤狗肉吃。"

"于飞,你…你自己去吧,我头晕得利害…"苏康有气无力地说。他不愿再拖累于飞了,他说:"你能活着出去就好,出去赶快找人来救周海他们…"

"不行,要活就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苏康,你休想甩掉我,我、你、周海和董健从小就混在一起,一起读书、一起玩、一起考大学、设计追女孩子…"于飞说着这些,看到苏康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就接着说:"来吧,苏康,从来都是你帮助我、激励我,你从来没给过我表现的机会,有你在,我总是要当绿叶,我很不甘心,你知道吗?这次,让我也能耐一次,起来,我扶着你、拖着黄狗,你拿好打火机就行。"

苏康点了点头,坚强地扶着于飞的手臂站了起来,接过打火机,半靠在于飞身上向那个洞口走去。

由于来回走过两趟,地上的血迹还隐约可见,所以,这次,两个人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那个堆满灵牌的地洞。

"好了,到了,苏康,你歇会儿,一会儿就好了,我这串钥匙时时不离身,今天排上大用场了。"于飞把苏康扶到墙边坐好,拿出钥匙串把那把小藏刀打开,开始动手剥狗皮。

小藏刀很锋利,狗皮被一点点剥离下来…

这只黄狗刚刚吃过程芳、张洁…

于飞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件事,他的胃里一阵翻腾,他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看那边痛苦的紧闭着眼睛的苏康,于飞告诉自己,不能半途而废,现在,无论怎样,只要能让他和苏康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事。

狗血流得满地都是。

于飞停下刀来,想了想,起身四下寻找,最后,他从棺材里找到了盛狗血的器皿-头骨。此时,他已无所畏惧了,他拿过那只头骨倒过来接满了狗血,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又接满了,送到了苏康的嘴边。

迷蒙的苏康饥渴地喝了下去,那咸腥的液体及时地给了他们生命的能量。

于飞返回来,扔掉了头骨,麻利地把狗皮剥了下来,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鲜红的狗血与数不清的白色灵牌形成鲜明的对比,于飞好象听到无数冤魂野鬼捂着脸失声尖叫,它们怕狗血,惊惶失措地四下逃散了…

当你不怕它们的时候,它们就会怕你,狭路相逢、勇者胜!

于飞的心中充满了坚定的力量,他拿过一些灵牌,用打火机点着了,那些灵牌年深日久,都干透了,遇火即着,熊熊得火光把地洞照得亮如白昼。

从前听老人们说,烧死人的灵牌会惹鬼上身、招灾惹祸,可是,这个时候的于飞什么也不管了,他愤愤地想,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不是照样遇到很多倒霉的事?

周海留下来的打火机真是太有用了,就冲着这一点,于飞也不再记恨周海打昏了他、抢走小手灯一个人离开的行为,他打算等他和苏康吃饱喝足了,身上有了力气,就去找周海和董健。

于飞把剥了皮的黄狗用灵牌架在火堆上烤,空气里很快弥漫了烤肉的香气。

"原谅我吧,程芳、张洁…"于飞看着熊熊的火焰,泪流满面。

苏康喝了那些狗血,也觉得身上有了力量,他看着流泪的于飞,想安慰他,却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反而也哭了。

狗肉很快就烤熟了,于飞撕下一只狗腿递给了苏康,苏康默默地接了过来。

两个人吃得满脸是泪,这是他们吃过的最香、也最难受的一顿。

吃完了,还剩下半只狗,于飞擦了擦嘴对苏康说:"你睡一会儿吧,我守着你,等你睡足了,我再睡。"

苏康却说:"还是你先睡吧,你比我困。"

于飞想了想,起身把那个完好的棺材盖拽了下来,反过来,铺在地上,说:"说好了什么事都得听我的,你先睡,地上太潮,铺上这个,你受了伤,还发着烧,需要休息,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

苏康拗不过于飞,就点头同意了。他爬上那个棺材盖儿,刚要躺下的时候,借着火堆明亮的火光,他看到棺材盖反面刻着一些纹理。

"咦?这是什么?"苏康凑上去仔细看,顿时惊喜地欢呼了起来:"于飞,这里刻着这个地道的地图!"

"真的?"于飞一听,喜出望外,赶紧凑上来看。

果然,上面刻的正是这个地道的平面图,入口在教学楼一楼,楼道西南墙脚下,在入口处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叉道,每个岔道又都有分支,向北的这条通道几经曲折后到达通往后山的小树林,这中间,只要走错一个拐弯,就走不出去了。

苏康顺着路线往下找,发现了新的问题:"这时,也有一个出口…通往…这是哪儿呢?"

"天啊,真是老天有眼,如果让我们自己找出口,恐怕找一年也找不着。"于飞只顾高兴得手舞足蹈。

"这里,有水。"苏康仔细看着地图,辨别着上面的字迹,指着其中一个圆圈说。

"那我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是哪儿?"于飞问:"怎么才能知道往哪边儿走能找到这个有水的地方?"

"聚英堂…安神殿…"苏康不由地笑了:"这个地道各处都有名字,起得很有讲究呢,这里,应该就是安神殿!"

"安神殿?"

"对,从这里出去,往右拐再过两个拐弯就能找到清水湾。"苏康说得头头是道。

"那太好了,有了这张地图,我们就能很快找到出口了。"于飞兴高采烈地说。

"你说得没错。"苏康也高兴得心花怒放。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尽快恢复体力,苏康,你赶紧睡。"于飞催促他。

苏康兴奋得神采奕奕,头也不那么疼了,可是,看到于飞严肃的样子,他听话地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他太困了,一合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于飞也很困,但他努力保持清醒,这个地道里危机重重,他一点儿都不敢大意,他想起肿得像蛹一样的董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还有什么可怕的事是他和苏康暂时没有遇到的?周海现在走到哪儿了?他找到"清水湾"了吗?如果他找到了,那么,等苏康醒了,他们就赶去"清水湾"和周海汇合…

周海的确走在寻找"清水湾"的路上,他歪打正着,从另一条岔路上拐进了通往"清水湾"的路,但他自己并不知道,他觉得自己走了好几公里的路了,七转八转,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转到这儿来了。

不管怎样,只要路是通的,只要是朝着指南针指向的北方,就有希望走出去,周海这么对自己说,他的脚已经肿了,却痛得麻木了,走起路来反而比刚开始轻松了很多。一个人行动不用拖泥带水,灵便多了,他借着小手灯的灯光,穿过不少地洞,里面大都空着,也许,这个地道除了那两只恶狗,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至于于飞说董健中了什么毒肿得像猪一样,说不定是瞎编的,于飞那小子总是自作聪明…

这么想着,周海拐进了一个地洞,"啪嗒!"他被什么东西拌了个跟头,摔了个嘴啃泥。小手灯脱手而出,摔得老远。

周海懊恼地爬起来,还好,小手灯没摔坏,还亮着-幽幽的灯光下,一片阴森的白光…

周海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只见,这个地洞里,横七竖八堆着一堆骷髅,有的已经散架儿了,有的却完好无损,白森森地交错在一起,圆而突兀的头骨一个个裸露着黑洞洞的眼窝和狰狞的牙床,齐刷刷地对准了周海。头晕目眩的周海觉得它们根本就是活的,全都在一瞬间张开了腐臭的大嘴,把上下牙床叩得嘎巴作响。

周海抱着头吓得屁滚尿流,可是,当他刚钻进地洞里面对无尽的黑暗时,他又赶忙收住了脚,他不能把小手灯丢在那里。

周海的腿软得像面条儿似的,他只能爬过去,把那个小手灯捡起来,就在他一闪眼的时候,他看见了旁边的一个地洞里,一又小而锃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那是什么东西?

周海的头皮"峥"的一下麻遍了,他浑身打着哆嗦,顾不得细看了,逃生的本能让他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那个地洞,慌不择路地横冲直撞。

"叮咚叮咚…"

悦耳的水声传来,极度恐慌的周海猛地收住了脚,侧耳倾听,果然是滴水声!是从左边的一个洞口传出来的。

周海后怕地往后看了看,还好身后什么也没有,刚才是什么东西藏在那个地洞里呀?难道…难道这地道里真有吃人的妖魔鬼怪?怎么会有那么小而贼亮的眼睛?

周海背后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肚子又传来饥饿的叫声,他的腿不由自主向有水的地方走去-灯光下,他看到了一个小水湾。

这个山洞的四周都是石壁,大大小小的山石互相支撑、交错,有细细的水流从上面的石缝里流下来,地上的岩石形成一个天然的水槽,清澈的山泉泛着粼粼地波光,旁边的石缝里,还长着几棵橛类植物。

周海高兴极了,他把小手灯放在墙壁的一块突起的石头上,跑到水湾边低下头来喝了个饱,又把那几棵橛类植物拔下来,塞进嘴里吃了起来,他想,等他吃完这些橛类植物,就洗洗脸赶紧离开这里,这里距离那个有"鬼"的地洞太近了。

这么想着,肚子突然传来一阵绞痛,疼得周海大叫了一声,他扔掉了手里的野草,捂着肚子跪了下来,疼痛再次直冲头顶,全身的血液疾速翻涌,可怜的周海来不及发出第二声哀号,就痉摩地扑倒在水槽边,头浸在水里,死了。

小手灯幽幽地亮着,静静地照着安静的小水湾,几缕鲜红的血游丝般从周海的嘴、鼻子、眼睛和耳朵里扩散了出来,转眼,就染红了整个水湾…

苏康睡醒了,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不少,头仍然有些昏沉、疼痛,但没什么要紧了;于飞醒来也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儿。

那火堆熄灭了火焰,点点炭火把"安神殿"映得红彤彤的,空气很闷热,让人更觉得口干舌燥。

要去找"清水湾"和出口,需要有照明工具。那只打火机剩下的天然气,少得根本维持不到半个小时。

"我们只能多拿几块灵牌烧着照亮了。"于飞从火堆里抽出一块半燃的灵牌说,"这些灵牌的木质大多是松木,是很好的燃料,烧得慢,炭光相对却很明亮,时时吹一吹,可以照明。"

苏康也拣了一块半燃的灵牌。两人又拿了几块干灵牌,提着那半只熟狗,上路了。

"清水湾"是能通往出口的必经之路,两人满怀信心地朝那里走去。

"于飞,董健在哪里?"苏康问。

"在前面不远。"于飞说:"他走的路是对的,可是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两个人心里有些不安,谁知道前面路上还有什么灾祸等着他们呢?

终于看到董健了。

董健比开始的时候肿得更加厉害了,皮肤像一层塑料薄膜一样绷在身上,许多地方让董健抓挠破了,伤口溃烂,晶黄的体液渗出来,流得到处都是。七八只肥硕的老鼠趴在董健身上,贼头贼脑地忙活着,有的在舔食董健的体液,有的在咬他的肉吃。

"董健!"

苏康和于飞同时惊呼出声。

弥留之际的董健回光返照一样地苏醒了过来,冲着苏康和于飞伸出了手,他的胳膊肿得像肥胖的莲藕,手指像五根大肉虫子似的动弹了两个,他想要抓住什么,却在陡然间,手臂像僵硬的木棍一样,无力地落了下来,同时,他的脖子一歪,不动了,他苦难的生命终于像残烛一样,熄灭了最后的光辉。

老鼠们惊惶地从董健的身上爬了下来,躲在董健身体一侧,在他头顶和胸前来来回回地跑,时而警惕地停下来,探着让人恶心的嘴脸看看苏康和于飞。

有那么一刻,苏康和于飞被董健的惨样吓懵了。随后,董健的死带来的巨大痛苦让两个意志坚强的男生心如刀绞,不管怎样,董健曾经是他们从小到大最亲密的伙伴之一,他的生命曾经是那样的鲜活灿烂…

两个人看着死去的董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们感到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苏康,我们快走吧,现在,时间就是生命,董健已经死了,我们无力回天,赶紧走吧,早点儿出去好找人来救他,说不定还有希望。"于飞知道董健起死回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希望可以实现。

"好的。"苏康转过身来,走到了前面,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那几只老鼠立刻气焰嚣张地爬上了董健的身体。

于飞也流泪了,他默默地转身跟在苏康的后面,他没有去驱赶那些老鼠,因为,他和苏康不可能一直守在董健的身边,那么,即使暂时赶走了那些老鼠,它们还是会卷土重来。苏康和于飞看到了更多的老鼠源源不断地从黑暗里跑向这边,聚集在董健那里…

两个男生再也没有说话,沉痛压抑着他们的灵魂,即使此时他们已经无所畏惧,但那种宿命般的悲悯和伤感却残忍地啃噬着他们的心,他们知道,董健永远地消失了,也许,等他们走出去找了人回来,能找到的,也只是董健的骷髅。

两个人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突然看到了一片密集的黑云浮现在眼前,因为地道里光线黑暗,而木炭的照明度很低,这片黑云就像凭空钻出来的一样,陡然出现在于飞和苏康的面前,吓得他们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那是由成千上万只大黑蚊子组成的恐怖队伍,看起来就像是死神庞大、邪恶的斗篷一样,铺天盖地。

苏康和于飞终于知道了董健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了,这些蚊子就是罪魁祸首。

苏康和于飞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傻愣在那里,看着这只庞大的恐怖队伍,目瞪口呆。他们想象着被这群蚊子围扑的情景;想象着和董健一样肿成蛹似的倒在地上、皮肤溃烂化脓、老鼠爬得满身都是…他们吓得连逃跑都忘了。

然而,幸运之神再次降临了。由于苏康和于飞先前抹了清凉油,身上有驱蚊的薄荷味,再加上两个人手里燃着的灵牌冒出的浓烟带有强烈的一氧化碳味道,这群蚊子无法忍受,另外,还因为它们在董健身上得到了充足的营养,所以,它们在苏康和于飞的眼前轰鸣地停留了几秒钟,就像旋风一样卷走了,和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苏康和于飞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他们惊愕地互相对望,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极度的惊恐,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真的难以相信,小小的蚊子竟然能形成这么可怕的阵势。他们觉得,刚才看到的一幕,就像一个超级恐惧的噩梦。

"于飞,我们还活着?"苏康对此也觉得难以置信,他们是不是太幸运了?

"是的,我们还活着。"于飞失神地重复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苏康回过神儿来,给自己和于飞鼓劲儿。

"嗯,说得对。"于飞看着苏康,展开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两个人接着往前走,按照记忆中那张地图的指示,往"清水湾"走去。

快到了。

远远的,前面有个洞口透出隐约的灯光!

"周海?"苏康和于飞惊喜地对望了一眼,一起想到了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