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除了集中精神工作之外,她都沉浸在这种隐秘的喜悦之中,也渐而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痴男怨女沉迷于办公室恋情:方寸空间里与另一人与你同喜同悲,而其他人全无察觉,这种滋味就跟偷.情一样刺激。

中午,大家集中点了外卖,送到之后三三两两凑一块儿边吃边聊。林阅不敢光明正大地去陈麓川跟前,远远坐着,与他聊微信。

倒是赵清雅,仍在组织台湾自由行,这会儿毫不避讳,占着与陈麓川同一排的优势,将椅子一转,拖到他跟前,甜甜地唤了一声“川哥”,继而问他朋友婚礼参加完没有,五一愿不愿意组团去。

林阅心里有些郁闷,便丢了手机,埋头吃饭。耳朵却竖了起来,静听那边声响。

陈麓川还未回答,这边柴薇忽拿着一大叠烫金的请柬,施施然走了过来,一张张派发,“请柬刚印出来,五一结婚,大家要有空,前去捧个场吧。”

发了一圈,最后递出一张给陈麓川。

陈麓川接过,笑道:“一定去。”

他看了看一旁有几分尴尬的赵清雅,笑着解释:“五一家里有事,上半年休不了年假,而且我必要的证件还没办下来,等下次有机会吧。”

赵清雅被半道接了胡,脸上表情都快要挂不住,这会儿勉强笑了笑,瞥柴薇一眼,语气似是玩笑,“柴薇姐,不欢迎我去么?”

柴薇急忙找出一封请柬递过去,笑道:“当然欢迎,你看,我请柬都写好了,这不是听你说五一要去台湾么,心想还挺可惜的。”

赵清雅将信将疑,将请柬翻开,那抬头确实工工整整写着她的名字。

柴薇便空着手又施施然回到自己工位上,经过林阅时,停了下来。

林阅朝她伸手,“我的请柬呢?”

“没有。”

林阅瞪她:“为什么?”

柴薇吐出两字:“省纸。”

林阅笑道:“你掐架功夫简直是宫斗级别的。”

柴薇在她身旁空位上坐下,“我高中读艺术班,班上几乎都是女生,反正闲得没事儿,大家斗一斗掐一掐,其乐无穷。不吹牛,我掐架和画画都是科班出身。”

林阅笑不可遏。

柴薇鼻子里哼出一声,低声说:“见不得她那样,以为自己的一点破事儿没人知道。也就只这些半辈子没接触过几个女人的死宅,能被她支使得团团转。”

正这时,王培源从外面进来,见人人手边一抹红色,笑说:“谁有喜事儿了?”

“我啊。”柴薇应了一声,走回自己位上,找出给他的请柬送过去。

王培源翻开看了看,“五一啊,不一定去得了,可能得去台湾。”

这会儿赵清雅已坐回自己位上,捏着筷子慢慢吃饭,她心里堵了一口气,语气极冲地回了一句:“不去了。”

王培源一愣,看了看赵清雅,又看了看柴薇,最后到赵清雅身旁,弯腰伸肘碰了碰她,低声问:“怎么了?”

柴薇瞥了一眼,走开了。

这边,林阅吃完饭,收拾完餐盒,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之后,发现手机了多了条信息,陈麓川问她:五一想去周边城市逛逛么?

林阅心里一跳,急忙回复:你不是说家里有事?”

陈麓川:你不就是?”

林阅忍不住勾起嘴角,半晌,回道:好呀。

陈麓川:那下班了面谈。

林阅扑哧笑了一声,瞅瞅四周,大家已坐回位上开始准备工作了,便赶紧回道:得加班啊。

陈麓川:什么时候下班,什么时候面谈。

这一加便到了晚上八点,林阅累得够呛,起身去洗了把脸,回来时办公室里留下加班的同事已走了大半。

陈麓川发信息给她:走么?

林阅让他先走,去停车场等着。她瞅着陈麓川离开了,收拾好东西,这才紧跟着下去。

到了停车场,林阅四下张望确认“敌情”,冷不防前方响起一声鸣笛,吓得头皮一炸。定睛一看,却是陈麓川那车发出的。

林阅轻抚胸口,舒了口气。

陈麓川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挑眉笑道,“你怎么跟地下工作者一样?”

林阅走过去,“我怕被发现了。”

陈麓川看她,“为什么?”

林阅想了想,似乎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公司不禁止同事之间谈恋爱。片刻,只好答:“不自在。”她这人极不喜欢成为大家议论的焦点,今早上犯蠢这事儿就够她受了,要以后总有人拿她与陈麓川打趣,恐怕应付不暇。

陈麓川笑一笑,转过目光,脸上神情却淡了些。

车上,陈麓川问她要不要吃点宵夜。

这会儿已快到八点半,吃完恐怕要一小时。林阅昨晚失眠,此刻累得难受,便摇了摇头,“不吃了。”

“饿不饿?”

“有一点,还好。”

陈麓川看她一眼,“五一想去哪儿玩?”

林阅稍稍起了点儿兴致,“你有没有想去的?”

陈麓川沉吟,“我回去查查路线。”

林阅点了点头。

陈麓川看她,“你睡一会儿吧,到了叫你。”

“你一个人开车多无聊。”

陈麓川笑了笑,“不会无聊,你睡吧。”

林阅便不再逞强,头偏了偏,找了个稍微舒适点儿的姿势。车开得十分平稳,她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是在小区附近,车停在一处树荫底下,静悄悄的,驾驶座上没人。林阅身体坐直,四下看了看,正要给打电话,却见前方一道身影快步走来。

林阅喜欢看他走路的姿势,挺拔潇洒,却又不过分张扬。

陈麓川拉开车门,“醒了?”说着,往她手里递了只袋子。

“什么?”

“披萨,你带回去吃一点。”

林阅看他,“你不饿么?”

“我回去煮水饺。”

一送一返,他到家恐怕得到九点半。林阅不忍心,静了片刻,小声喊他:“陈麓川。”

陈麓川转头看她:“怎么了?”

林阅垂着头,委婉说道:“你衣服还在我家。”

片刻的沉默,只觉气氛霎时就暧昧起来。林阅耳根发热,小声解释:“你再开车回去就太晚了。”

半晌,陈麓川笑了笑,“我得先去趟超市。”

他将车开出去,停在超市门口,进去片刻,拎着一只塑料袋子回来。林阅止不住瞥了一眼,光线昏暗,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陈麓川将车停在她的车位上,两人拎上东西下车。

一路,林阅都忍住没去看他手里的袋子。

进屋之后,两人洗过手,坐在沙发上分吃披萨。林阅打开了电视,总觉得这样好像能让气氛显得正常一些。

那披萨一会儿就被消灭得片甲不留,林阅问他:“饱了么?”

“可以了,宵夜不能吃太多。”

林阅便将垃圾收拾干净,洗手之后,踌躇道:“你现在洗澡,还是看看电视?”

“坐一会儿。”

林阅坐去他身边,这会儿电视里正在播纪录片,讲非洲草原动物迁徙的。林阅一直不爱看这种节目,小坐片刻,说道:“那我先去洗澡了。”

陈麓川眼也没抬,“嗯。”

林阅微妙有些讪讪,张了张口,没作声,起身去卧室里拿衣服。

再出来,陈麓川却站了起来,看着她,沉吟道:“我还是回去吧。”

林阅忙问:“为什么?”

陈麓川挑了挑眉,“你是不是有点儿太相信我了?”

林阅霎时面红耳赤,半晌,小声说:“…我没相信你啊。”

☆、第26章

陈麓川笑一声,忍不住继续逗她:“原来你不相信我?”

林阅一时给噎住了,半晌,“…相信不行,不相信也不行,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末了轻哼一声表示抗议。

“我一点儿不难伺候。”陈麓川迈出一步,到她跟前。

那高大的身影霎时将她罩住,她呼吸一滞,低声说:“谁信。”清软的语调却更似在撒娇。

陈麓川立时伸手,将她一抱,下巴颏蹭了蹭她的头顶,低下头,在她嘴上很轻地碰了一下,开口时声音黯哑了,“…真的,你试试就知道。”

林阅声音更低,“是么,有什么要求。”

“嗯,”陈麓川当真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顿了一会儿才说,“管吃管住,偶尔给点儿零花就成。”

林阅笑一声,“几年前我家养的狗待遇都比这强,我妈好歹每天要带它出去遛弯呢。”

“那我再加一条。”

林阅抬眼,“什么?”

陈麓川凑到她耳边,温热的呼吸拂着发丝。林阅觉得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便听见他沉声地说:“给吃,管饱。”

林阅整只耳朵火烧似的灼烫起来,伸手使劲将他一推,跑了,“…我去洗澡了。”

陈麓川看着那匆匆躲入浴室的声影,闷笑一声。

约莫二十分钟,林阅从浴室出来。另一套睡衣,也是从头裹到脚,分毫不露。陈麓川看一眼,挺满意,心想越严越好。

林阅将之前收拾好的袋子递给陈麓川,“浴巾在架子上,你去洗澡吧。”

她凑近时,身上一股沐浴乳的清香,木瓜味儿的,还带点儿甜。

陈麓川顿觉嗓子眼里有点儿干,再看林阅这身保守的睡衣,竟也觉得别有风味,尤其是配合想象…

他急忙止住自己接着往下想,拎起从超市提回的塑料袋,往浴室去了。

洗完出来,林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面前搁了盘南瓜子,她有一会儿没一会地剥着,神情有些呆。

陈麓川看了数秒,才出声喊她。

林阅转头一看,一时愣住,他只在下.半.身裹了条浴巾。

林阅急忙别过目光,起身从他身旁绕过去,“…我去刷个牙。”

一进去,便看见他搁在流理台上的塑料袋,这会儿敞着,露出装在里面的一包一次性内裤。

林阅急忙将袋子一拉,盖好。

正挤牙膏的时候,忽觉门口光线一暗。

陈麓川走进来,若无其事地拿起流理台上的另一只漱口杯。

林阅这会儿心里砰砰乱跳,往旁边让了让,和陈麓川并排站着。

装修的时候,林阅特意在浴室里安了一面大镜子。 这会儿,镜子似画框一样,将两人都嵌了进去。

林阅瞅着镜中挨靠着的两道身影,心里有些奇妙的满足感。

很快,两人都洗漱完毕。

林阅出去先关了电视,将茶几上的瓜子壳收拾干净,踌躇着说道:“现在休息么?”

陈麓川紧跟着过来,“几点了?”

林阅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十点。”

陈麓川点头,“好。”

林阅将卧室灯打开,“你把客厅灯关一下。”

陈麓川照做。

林阅呼吸不由放缓了,看了看台阶下那人的身影,低声说:“好了。”

陈麓川踩着台阶,一步一步上来。

林阅正要往床边走去,手臂忽被一把抓住。那人顺势按了一旁的灯,黑暗笼罩下来,急促的吻紧跟而至。

一路跌跌撞撞,倒在被单之上…

黑夜密不透风,那晚的记忆接踵而至。契合的瞬间,只觉眼前雾气茫茫。灼热的呼吸喷在耳边,那人压低了声音说:“你上回买的内裤小了。”

林阅张了张口,正要出声,还未成形的语句又一下被撞得飞散。

他接着问:“…是这个尺寸,记住了吗?”

林阅紧咬着牙关,茫茫然点头。

如疾风骤雨,一刻未停,携了风雨之势,似要将她卷入大化洪流,鸿蒙初辟之时。

·

十一点多,一切平静下来。

林阅气息仍是不稳,“我得再去洗个澡。”

陈麓川低声说:“等会儿。”

窗户开了一线,窗帘被外面的风吹起一角。林阅动了动,换了个稍微舒坦的姿势,仍是躺在他臂弯里,微微呼吸,气息渐而平稳下来。

陈麓川忽然开口:“感觉怎么样?”

林阅脸发热,一时只觉难以启齿,过了许久,小声说:“…比上回好。”

陈麓川笑一声,搭在她背上的手微一用力,“以后会更好。”

林阅只觉羞赧,说不出话。末了,又觉得陈麓川这一句似乎别有深意。

两人静静躺了片刻,陈麓川将她抱去卧室,又冲了个澡。

回到床上,彼此道了声“晚安”,偎靠着慢慢睡去。

迷迷糊糊间,林阅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晚安”这句话,还是得当面说。

·

一连几天都是加班,到周末,林阅跟着柴薇去试伴娘的礼服。婚礼眼看着不到两周时间,柴薇忙着确定宴会的最终名单,还得跟婚庆公司敲定流程,整个人似陀螺一样飞转不停。

能力之内,林阅一直抽空帮她忙。然而公司总要加班,每每心有余力不足。

趁着逛街试礼服的时候,柴薇问起林阅最近和陈麓川的进展。

林阅笑一笑,“还可以。”

柴薇瞥她,“啧啧,难怪你每天都是满面春风,笑起来傻兮兮的,跟我早恋的表妹一样。”

林阅不服气,“你难道不是?”

“我?我跟王谈沣现在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早过了你这个动不动就春.心荡漾的阶段。”

林阅说不过她,静了片刻,才又开口,“可你都要结婚了,我这边还一点着落都没有。”

“为什么?陈麓川不是说以结婚为前提吗?以你俩的发展速度,我看不出三月,孩子都能怀上。”

林阅笑了,片刻,又微叹一口气,“可能是我矫情了,这事儿有太突然,总觉得不踏实。”

“你别多想,想多了容易乱。”柴薇从导购手里接过一早物色好的礼服,递给林阅,“试试。”